正文 第1章 十年的阴谋 骄阳似火,燥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石青衫缓缓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不由得往后跌了两步,她抬手覆上自己滚烫的额头,稍许降温后,便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脚步虚浮地走出去。 破旧的小院里,脏衣裳堆积如山。 她坐在洗衣盆前,毫不犹豫地将一双满是烂疮的手伸进脏污的水中,揉搓着衣裳。 脚步声渐近,一堆衣裳劈头砸向她,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裕王妃娘娘,您倒是手脚麻利点儿啊,要是不想吃饭,就早点说!” 石青衫抬头,看了眼这个面露凶色的老嬷嬷,便将头上的衣裳拽下来洗,如同木偶。 老嬷嬷冷笑一声,便离开了。 石青衫,丞相府的五小姐,楚城首富酒千万的外孙女,嫁给大皇子杨裕做裕王妃,却在这个小院里给下人洗了十年的衣裳。 石青衫知道,自己活成了个笑话,可她不后悔。 砰!大门被一掌推开。 石青衫猛然抬头看去,便不自禁地浑身发抖。 杨裕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眼眸阴鸷,唇边染了几分残忍的冷笑,二话不说就狠狠地踹向她。 这力道实在太猛,让她往后一跌,后脑勺磕在台阶上,鲜血汩汩往外冒,她的心口也疼痛难忍。 “酒家那个老头子终于死了,本王终于不用留着你这条贱命了!”大皇子冷然一笑。 打骂已经是家常便饭,可这次不同,石青衫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外公怎么会死……” 她的外公是楚城的首富酒千万,只有她母亲酒留这一个女儿,因此对她们母女格外疼爱,早就承诺要把财产全部留给酒留和她。 应声的不是杨裕,而是一道温婉的女声:“青衫啊,兴许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外公了……” 闻声,石青衫便望向门口,一个娇俏女子,着一袭樱粉色长衫裙,手执一把桃花伞款款步入,美丽不可方物。 看见她,石青衫喜极而泣,“二姐……” 十年间她夜夜为二姐石成欢祈祷,希望善良的二姐可以平安无忧。 没有母亲的庇护,她受尽丞相府其他姐妹的欺辱,幸好有嫡出的二姐多次相助。 当初杨裕求娶的是美丽的二姐,可二姐想嫁的是有望继承帝位的二皇子杨恭,所以宁死不从。 石青衫不忍看二姐如此痛苦,便依了大夫人的提议,替二姐出嫁。 杨裕求皇上赐婚时,并没有说清楚是丞相府的哪位小姐,因此大夫人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这事无法回转,杨裕勃然大怒,暴打了石青衫一顿,扔进小院里囚禁起来, 此后的十年间,她饱受摧残。 即便如此,她犹自庆幸,幸亏嫁来的不是二姐。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二姐,她忽然觉得,这些苦痛折磨都算不了什么。 石成欢俯视着她,惋惜道,“青衫,你现在沦落至此,而我从二皇子妃坐到了太子妃的位置,这十年来,你有没有后悔替我出嫁?” “二姐,只要你过得好,青衫无怨无悔。”石青衫爬到石成欢脚边,拉住她的裙角,“二姐,我外公他怎么了?” 石成欢秀眉轻蹙,往后退了半步,唇角漫开一抹讽刺的笑容,“蠢丫头,死到临头了,总要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说罢,石成欢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个莹润的白玉坠。 “外公……这是外公贴身的玉坠,他说……”石青衫一眼就认出来。 “他说,他临死前会把家业都留给你和你母亲,这就是酒家的传家宝,对吗?”石成欢勾起唇角,笑容尤其温暖。 石青衫怔怔地望着石成欢,喉咙却是一阵发紧,不知该说什么。 石成欢收回玉坠,悠悠叹着,“把你嫁出去,母亲和我才能帮你继承酒家的家产啊!”她看了眼杨裕,随即笑了一声,“哦对,大殿下是你的夫君,自然会分得一半家产的。” “你说什么……”石青衫的身体轻轻发颤。 杨裕鄙夷地看着她,“为了酒家这份家产,本王才容忍你这贱人十年,否则凭你也想嫁给我?呸!” 石成欢的目光尽是冷漠,“若不是你外公家那么有钱,你和你弟弟怎么能活到今天?” “二姐,你……” “我最讨厌你叫我二姐了,你这贱胚子,配做我的妹妹吗?”石成欢冷笑道,“呵,难道你只记得我,忘了你的亲弟弟吗?” “青寒……”石青衫怔然。 “是我出主意,给他喂了哑药,不然你以为,我母亲会容得下他那个小哑巴?” 大夫人膝下没有儿子,容不得别的女人生出男孩来继承丞相府的家业。 “还有你生母啊,也傻到家了,当年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张姨娘小产,可其实张姨娘那一胎本来就保不住啊!你生母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商贾之女,敢爬到平妻的位置来和我母亲平起平坐!” 当初就连石青衫也以为,酒留是痛恨张姨娘,所以才害张姨娘落了胎,这实际上却是大夫人设计的圈套,害得酒留被送去了大空寺。 她的脑子轰然一响,她竟然错怪母亲这么多年? 石青衫的喉咙就像是被一双手死死扼住,喘不过气来,原来这些年,她竟错信了两个蛇蝎毒妇! “你……我要见我娘……”石青衫哆嗦着要站起来。 “你娘?”石成欢像是听了个笑话,连声娇笑,“我劝你不要见到她的好,几年前她想逃跑,被打断了双腿,她还想传信给你外公,所以被拔了舌头,母亲可怜她啊,就把她放了。大空寺的后山上,常有野兽出没,半天的时间她就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呵呵……” 石青衫的泪珠滚滚而落,心上像是被剜了好几刀,她嘶哑的声音染上了巨大的悲痛和愤恨,“是我太傻,偏信了你这个毒妇!石成欢,难道你没有心吗!” “我有没有心不重要,二姐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石成欢盈盈笑着,向后退了几步,杨裕便扬起明晃晃的匕首,向石青衫的心口刺去。 “啊……” 石青衫的瞳孔骤然放大,那一瞬间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她眼见自己心头的热血飞溅三尺,耳听石成欢的娇笑声在耳边慢慢淡去,“傻子,去地底下跟你外公和娘亲团聚吧!” 倾盆大雨骤然而至,仿佛要将石青衫不甘的怨念尽数冲洗干净。 不甘啊,石青衫好不甘心啊! 她只求还有来世,让她报仇雪恨! 若有来世,她定要倾尽所有,让那些恶人挫骨扬灰,不得善终! 正文 第2章 捡风筝 身上的疼痛让石青衫从睡梦中醒来,还没睁眼就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呼唤着。 “五小姐,五小姐……” 石青衫缓缓睁开眼,一个小丫鬟的脸在眼前放大。 小丫鬟着急地快要哭了,“五小姐,四小姐和六小姐她们又约您放风筝,昨天踢花键就把您摔成这样,今天放风筝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要不别去了吧!” “温茶,你怎么在这儿……”石青衫一时发懵,她不是死了吗? 温茶急道:“五小姐,您摔糊涂了呀!奴婢不在丞相府伺候您,还能去哪儿啊!” 丞相府,温茶…… 石青衫立刻掀开被子,扑到梳妆镜前。 镜中的自己分明是十五岁时的样貌,什么陪四小姐和六小姐踢花毽、放风筝,这都是十五岁时发生过的事情呀! 难道,她重生至十五岁了吗? 石青衫摸着自己蜡黄的小脸,心中涌上一阵狂喜,这是老天开眼,让她报仇啊! 石成欢,杨裕,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逃! 温茶已经急的团团转了,“五小姐,你怎么还笑啊……” 石青衫转头望着温茶,蜡黄无光的小脸却浮现一丝平静的笑容,“四姐和婉茵约我玩,我怎么能不去呢?” 石锦萱石婉茵,前世在丞相府里你们是如何欺辱于我的,我可一点也没忘记,这一世我会统统还给你们! 丞相府后花园。 再度走进这里,能让石青衫立刻想到的便是年幼时家中姐妹对她的欺凌,还有那伪善的石成欢对她的多次维护,想来都觉得可笑。 不远处传来四小姐石锦萱和六小姐石婉茵的欢声笑语,她们正在放风筝,而石青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凉亭里在藤椅上浅眠的美人身上,那是她的二姐石成欢。 石成欢是从小美到大的,若非前世惨死在她手上,石青衫自知就算重活一世,也会被她那张伪善的美人皮所蒙骗…… “三请四请你都不来,你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将石青衫的注意力扯回来,她眼底的冷漠瞬间消失,换上天真的笑容跑向石锦萱,“四姐,昨天实在是摔疼了,所以早上起晚了些,你别怪罪!” 石锦萱将风筝线一把塞进石婉茵手里,双手环胸,讥讽道,“是吗?还好没摔傻,要不以后谁给我和婉茵捡花键呢!” 话里话外极度嚣张,完全不把石青衫当什么姐妹! 石婉茵一听,便为难地拽了拽石锦萱的袖子,小声道:“四姐……” 石锦萱不耐烦地瞪了石婉茵一眼,石婉茵便不再敢开口了。 石青衫浑不在意,咧嘴一笑,“我最喜欢跟家里姐妹们玩了,你们可不能丢下我呀!” 见石青衫傻憨憨的,石锦萱嗤笑一声,鄙夷地看着她。 “呀!风筝!”石婉茵忽然低呼了一声,苦恼道,“风筝挂在院墙边的树上了,四姐,怎么办呀……”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石锦萱正要责怪,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石青衫。 她不怀好意道:“青衫,我舍不得丢了这风筝,婉茵还小,这院墙也不高,不然你帮她拿下来吧?” 院墙那么高,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而石青衫从不敢拒绝她们的要求,石锦萱这是故意的! “好啊!” 石青衫转身走向院墙,眼底浮现一丝冷意,等我拿回来,你可别不敢要! 看着石青衫狼狈地爬上院墙,站在墙头摇摇晃晃地伸手去够那风筝,石锦萱满脸地幸灾乐祸。 她巴不得石青衫摔断腿! “啊!”石青衫刚抓到风筝那一瞬间,脚下一滑,便摔向院墙的另一头去。 石锦萱和石婉茵都愣住了。 院墙外,石青衫强忍着身上的痛意站起来,她将好不容易捡到的风筝撕了个粉碎,扔在大树后面。 “嗤!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石青衫心头一跳,闻声转头,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那双眸子仿若深潭之水,透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眉目清朗,微微翘起的唇角给他这人添了几分邪气。 他骑着白马,青色长衫随风飘动,说不出的风流和俊逸。 皇子们已经是般若城乃至整个玄轻国最出众的男子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更胜一筹。 石青衫在脑海中不断搜索着,但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石青衫没说话,但一脸警惕甚至冷漠。 男子嗤地一笑,“女子们见了我,哪一个不欢喜地快晕过去了?你这个丑丫头,还敢拿这种眼神看我!” 石青衫微皱眉头,随即快步离去,却被男子挡住了去路,“你刚才在干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逃跑?” 男子见石青衫盯着自己不发一言,他也不恼,仍是往常那一副调戏小姑娘的语调,“你不想说?或者你想逃跑?我可以帮你啊。” 帮她? 青衫一想,眼下她身无分文,什么都办不成,估计眼前这陌生男子,顶多是个风流成性、爱管闲事的浪荡公子,他总不可能喜欢自己这个丑丫头吧? “公子可否借我些银钱,我想买纸笔写一封家书。”石青衫这才开口,她想这男人爱管闲事,一定不会拒绝。 “好。”男子一口答应了。 石青衫买了纸笔,就在小摊上飞速写下几个字,便将纸折好收进袖管里,转身对男子拜谢:“多谢公子仗义相助,我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没有给男子回答的时间,石青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丞相府的院墙外,那男子倚靠在大树边,随意叼着一片叶子。 一个黑影忽然闪现,男子轻笑道:“流光,让你跟踪一个小丫头,速度竟然这么慢!” 被称作流光的冷面男子半跪在这男子跟前,“王爷恕罪,那丫头刚才绕了好几条街,应该是怕您派人跟踪。” 这男子便是玄轻国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义弟,传说中的皇叔,杨择。 杨择饶有兴趣,“丑丫头心眼倒是挺多。” “她脚步匆忙,很快就回到丞相府了。” 杨择痞笑着,目光隐隐闪烁着光芒,“老皇帝说的没错,这丞相府的猫腻也不小啊……” 正文 第3章 冤枉 快步走进丞相府,石青衫心中隐约觉得那个男子一定来头不小,只希望他没有跟过来。 刚转进内院,就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青衫?你出府去了?” 石青衫停住脚步,望着眼前这位身穿华服、端庄典雅的妇人,前世那些关于她生母被陷害的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袖管中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面上却带着柔顺乖巧的笑容,“母亲,女儿去帮四姐和婉茵捡风筝了。” 大夫人墨玉菱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却是慈爱笑道:“怎么会出去捡风筝呢,若是让外面的有心人瞧见你乱跑,声誉可是要败坏了呀!” 一道苍劲有力的男声斥责道:“一个女儿家随便出府,这像什么话!” 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他身材高大,神色威严,在石青衫的记忆中,她这位丞相父亲石明远就从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石青衫似是受惊,低头道:“四姐和婉茵的风筝挂在树枝上了,我爬到院墙上好不容易探到,没想到摔下去了,这才从府外回来的。父亲……这都是女儿的错,您别怪四姐和婉茵……” 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石锦萱她们又在欺负石青衫了,作为父亲的石明远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石明远向来是不待见石青衫的,他正要说话,石锦萱和石婉茵过来了。 只听石锦萱不客气道:“青衫,你捡风筝怎么去了这么久?难不成是出去玩了?” “父亲,母亲。”石婉茵怯生生地行了礼。 石锦萱横了石青衫一眼,便也行了一礼,先行开口:“父亲,母亲,青衫说是要帮我拿风筝,那风筝在哪儿呢?我猜你肯定是溜出去玩了!” “我没有……” “你肯定是去玩了,还想栽赃在我头上!”石锦萱横声道。 石青衫眼底藏着一丝冷色,一直以来石锦萱都是这样,恶人先告状,把所有黑锅都给她背。 大夫人看了眼石明远,随即笑道:“小孩子家喜欢玩也是有的,青衫,下次想出去玩就告诉母亲。” 石锦萱的脸上浮现得意之色。 听大夫人的话音明显是在偏袒石锦萱,石青衫抬眼望了望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得很是委屈,“四姐,我本想帮你遮掩的,但你这样冤枉我,我……” “石青衫!你说什么鬼话!我有什么需要你遮掩的!”石锦萱立刻瞪大眼睛。 石明远和大夫人的目光在两个女儿之间流连。 见他们有所犹豫,石青衫便怯懦地开口了,“罗家公子早就在院墙下等着了,见我摔下来,便把四姐的风筝夺走了,还乐呵呵地说什么这是锦萱给他的定情信物……” “你……”石锦萱竟然一时语塞,脸都涨得通红。 这边的动静大,石成欢也闻声赶过来,行礼后,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见到石成欢,石锦萱指着石青衫大声控诉:“二姐,青衫非但没把风筝捡回来,还冤枉我,你可一定帮我评理啊!” 石成欢温柔的目光转向石青衫,“青衫,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吗?” 石青衫的眼眶泛红,流着委屈的泪水,“二姐,我说的是实话,二姐你也知道,上一次罗大人带着罗公子来府中做客,罗公子和四姐聊得最投机,还常常送些小玩意儿给她呀!” 罗家那个混小子罗非凡来丞相府做客,看小姐们个顶个的好看,却只勾搭上了一个没头没脑的石锦萱。 她们姐妹几个都知道这件事,全都瞒着石明远呢。 石成欢思忖片刻,对石明远颔首笑道:“锦萱机灵又可爱,罗公子欣赏这个小妹妹,这是人之常情。” 大夫人接着笑道:“成欢说的是啊,青衫,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出去玩,没有人怪你的。” 连石明远都向石成欢投去赞许的眼光,石青衫眼底划过一抹冷色,随即泪目,“可我没有说谎,罗公子当我是丫鬟,拿了风筝后还塞给我一张字条,让我务必转交四姐。” “胡说八道!父亲,她想污蔑我!”石锦萱恨的牙痒痒。 石明远那一双眸子透着审视的目光,“青衫,你说的字条在哪里?” 众人的注视下,石青衫怯怯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石明远。 字条上写着‘吾爱萱儿,今日黄昏,醉梦搂见,非凡字。’石明远一看,脸上有了愠色,“还敢说青衫污蔑你!” 石锦萱慌了神,拿过字条来看,嘴唇都发白了,她哆嗦道,“不,这……我没有,这一定是石青衫她自己写的!父亲,您别信了她的谎话啊!” 石成欢蹙眉,也看了看,仍是打圆场做好人,“父亲,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石明远怒道:“当我是瞎子吗?罗非凡的字我会不认识?” 石明远不是个无能之辈,他对书法颇有研究,见过人的字便过目不忘,所以他能一眼认出罗非凡的字。 石青衫的生母酒留是个才女,书法的技艺比石明远更胜一筹,所以从小教导石青衫习练百家字体。 前世,石青衫也曾见过罗非凡给石锦萱写的情书,俗词艳语不堪入目,字体勉强算是工整。 所以要模仿罗非凡的字,不在话下。 石青衫轻声道:“罗公子还说,让四姐见面时千万把那串红玉手串带上,那串成色不好,他会送一个更好的给四姐。” “石青衫!”石锦萱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她,可这一抬手,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她的手腕。 石锦萱反应过来,连忙捂住手腕,脸色惨白地辩解道:“父亲,您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还说什么!”石明远气道。 虽然他不待见石青衫,但也不见得会有多偏袒石锦萱这个庶女,“你伤风败俗,还欺辱妹妹,看来平时对你太过放纵了!” 闺中名誉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是万分重要的,前世里石锦萱能瞒天过海,可今生石青衫却不会让她好过! “父亲……” 石成欢还想做和事老,刚出声就被大夫人的眼色制止,随即闭上了嘴,听候石明远的处置。 石青衫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石成欢做好人做惯了,可大夫人不同,她察言观色,懂得抓住时机和取舍。 譬如现在,大夫人看得很明白,石明远最注重名声的,石成欢求情,不仅不会落下好名声,还会把自己拖下水。 正文 第4章 深夜送炭 石明远冷冷道:“还未出阁就敢跟别人私下来往,我若不好好管教你,我相府的名声都会被你败光了!男丁都出去,王嬷嬷,家法伺候!” 听了这话,石锦萱腿都软了,可她怎么求饶都没用了,石明远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所谓家法,就是专治闺中女儿的藤条,轻易打不坏,但是女儿家细皮嫩肉的,生疼,不养个十天半月的绝对好不了。 在场女眷都没敢动,看着她挨打,心里都各怀心思。 石青衫目光淡淡扫过石成欢。 她知道,在这丞相府里,除了石成欢,父亲对待这些庶子庶女们都不会心软。 石明远绝对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他看中的正是石成欢的美貌和才华,以之为仕途之路的登天梯。 府中上下心照不宣,石成欢一定会嫁给皇家,是丞相府的希望。 因此大家都把石成欢当做菩萨一样供着,而其他人尤其是她石青衫,会被人践踏在脚下。 世道的不公,石青衫早就知道,不过她不会一味地忍受了,属于她的,她绝不会再拱手让人! 石锦萱不光被打,还被罚抄五遍经文,送去老太太的佛堂供着。 这本就是丑闻,没有人会再追究今晚罗非凡有没有在等着石锦萱,众人只知道那纸条和红玉手串可是铁证如山,这就够了。 这么一闹,石锦萱被抬走时还恨恨地瞪着石青衫,这仇是结大了。 而石青衫红着眼圈,唯唯诺诺的:“二姐,我……” 大夫人看着石青衫,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这件事的确是石锦萱胡闹,石成欢心里也明白,只是石青衫竟敢为自己据理力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想了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她拍了拍石青衫的肩膀,“别多想,以后如果锦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来找二姐,二姐说她,最好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了,免得他忧心伤神。” 对于石成欢的回答,大夫人很是满意。 石青衫乖巧地点头,心中却冷笑,若别人听了这话,不还是得夸奖石成欢爱护姐妹、为父母分忧吗? 石成欢啊石成欢,我一定要撕了你的美人皮,让世人看看你的心肠有多黑!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石青衫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趴在窗边出神。 “五小姐,奴婢将晚饭给您热好了,您快来吃吧,今晚上还有鸡腿呢!”温茶将饭摆好,乐呵呵道。 石青衫坐在饭桌前,看到这清汤寡水的剩饭,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谁能想到相府小姐吃的竟然连下人还不如? 她对温茶温柔一笑,“我在二姐那儿吃了好吃的点心,你把鸡腿吃了,剩下的都倒了吧。” 温茶双眼放光,边收拾边念叨着:“那我把饭留给断弦好了,她干了一天活儿,肯定饿了。” 看着温茶关门离开,石青衫不由得红了眼眶,她这个主子受气,连两个丫头也吃不饱,这样的局面,她不能再忍受了…… “啧啧,再哭就更丑了!” 听到这痞笑的声音,石青衫噌地转身,看到白天遇上的纨绔公子正半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的模样。 石青衫刚想出声大叫,却发现不妥,警惕地望着杨择。 杨择嗤了一声,斜睨着她,“怎么不叫了?你把丞相府上下的人都叫过来抓我啊,我可会讲故事了,比如什么……丑丫头翻墙撕风筝的故事,石丞相应该很喜欢听吧!” 石青衫定了定心神,面色放松了许多,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公子,白天实在有事走得急,问你借的钱……可以宽限几天吗?” “哦?需要几天呢?”杨择悠悠然,戏谑地望着她,“丞相府的五小姐,竟然连几个铜板都没有,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淡然一笑:“丞相府家教很严,我们手里拿着现钱不合适。” “相府小姐的穿着都这么……朴素,丞相府这么节俭,皇上知道了该有多开心!”杨择乐得很,脚尖也跟着晃悠。 看样子,这人是有所图谋,石青衫收起笑容,“公子究竟有什么事?” 杨择吊儿郎当,“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这个丑……呃,五小姐!” 哐哐! 石青衫下意识看了眼房门,再一回头杨择已经不见了,窗子还开着小缝,冷风呼呼吹进来。 刚才太紧张,这会儿才觉得冷到不行,石青衫赶紧关了窗子,这就去开门,“三姐……” 来人是相府三小姐石红绡,她的生母名为酒月,是酒留的陪嫁丫鬟,带过来也就是给石明远做妾的。 石红绡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有了玲珑的曲线,她那双柔媚的眸子一扫,风情万种迷倒万千纯情少男。 她不是中规中矩的闺中小姐,就像今天这事儿,若是石红绡出门不归,没人会说什么的。 石红绡扭着小腰走进来,目光含嗔,“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你瞧瞧你这里,像是冰窖一样!” 平日里,石青衫和石红绡都不怎么来往,怎么今天来了? “三姐,你等会儿,我让温茶再煮一壶茶来……” 石红绡玉手一伸,“诶!不用了,你这里的茶怎么可能会好喝!” 知道她是直性子,石青衫也不放在心上。 石红绡眨了眨眼睛,似是幸灾乐祸,“听说,锦萱因为你被打了?” 石青衫抿了唇,她说的好像没错,但是怎么听着别扭呢? 见石青衫不作答,石红绡犹自乐得拍手,“她讨人厌得很,整天像只哈巴狗似的在二姐那儿献殷勤,你做得可真让人痛快呀!” “三姐,我并没有做什么……” “无论你做没做,我看到结果就很开心了!” 石红绡扬起红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青衫,没想到你平时蔫蔫地,竟然还藏着两把刷子!你总算不那么傻了……” “三姐……” “你这儿冷得要命,不跟你废话了,我是来给你送炭的。” 石红绡起身,她的丫鬟银杏早就将一箩筐炭火填进小火炉中了。 石红绡离开之后,满屋子都是她身上浓郁的香气。 石青衫是个亲娘犯错、不受宠的庶女,就连取暖的炭火都有限。 炭火烧起来,石青衫感到周身都暖洋洋的,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前世里,当酒留被送去大空寺之后,酒月便声称和她们一刀两断,平时也都和大夫人、张柔张姨娘她们往来热络。 可细细想来,酒月和石红绡并没有做过任何对她不利的事,反而像深夜送碳这样的事倒是常常有…… 看来,前世里她误会的人不只是酒留一个人,还有酒月啊! 还有,那个纨绔公子,究竟是谁呢…… 正文 第5章 谁抄的经文 石青衫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愤怒与仇恨沉沉地压在她心上。 如今生母酒留还被困在大空寺中,这一年外祖父的身体还康健,大夫人她们对酒留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就算能把酒留接回来,也不如在大空寺里安全。 若说在这丞相府里,石青衫还有牵挂,那么就是她的亲生弟弟,石青寒。 “温茶,让断弦去把青寒领过来。”石青衫唤了一声。 “是。” 前世临死前,石成欢说弟弟青寒是被毒哑的,并非像三姨娘墨香生的那个儿子石锦华一样,是真正的憨憨傻傻…… 不!石青衫眼眸乍现一丝冷芒。 三姨娘墨香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大夫人怎么肯让她生下丞相府的长子? 除非,除非这个长子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所以,石锦华的痴傻没准也是大夫人的杰作! 石青衫微微眯了眯眼,大夫人绝不是仁善之辈,这世上恐怕少有人知道她的狠毒心思吧! “五小姐,二少爷过来了。” 断弦的声音清冷,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总是不怎么近人情。 石青寒倒是生了一副好面孔,他只有十三岁,身量已经快和石青衫一样高了。 他的皮肤白白嫩嫩,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明亮的光泽,让人看了就有种想亲近的感觉。 但是他怯怯的,看了石青衫几眼,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那般活泼开朗,更多的只是沉郁。 当下,石青衫的双眼就湿润了,走上前去将弟弟揽入怀中,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青寒,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她在说,是姐姐不够强大,才让你和母亲都遭人毒手,是姐姐不好…… 石青寒不说话,却伸出手去,帮她擦了泪。 石青衫拉住石青寒的手,轻声问道:“青寒,你过得好吗?” 石青寒轻轻皱眉,感到疑惑,前天不是才见面吗?但他还是用手比划着说,我很好。 “青寒,你别怕,有姐姐在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姐姐会保护你的……”石青衫笃定地说着,心上却隐隐地疼。 石青寒默然,点点头。 看见弟弟用手语,石青衫的心里只有心酸和疼惜。 她想,既然是下毒,那么一定可以治好!她一定会治好弟弟! 天蒙蒙亮,石青衫的房门就被人粗暴地敲打着,吵醒了她。 听见动静,温茶也从房里跑出来,低声跟来人说,“画竹,你先等一会儿,五小姐还没醒呢……” 而画竹却故意扬声:“这都什么时辰了,五小姐还这样贪睡,知不知道我们四小姐早就起来诵经了!” 几句交谈后,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石青衫打开门,轻轻一笑,“温茶,没事你先去睡吧。” 然后看向画竹,“画竹,四姐让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画竹是石锦萱的丫鬟,和她主子一样,趾高气昂地完全不把石青衫放在眼里。 她鼻孔朝天,“五小姐,四小姐身上有伤,实在腾不开手抄写经文,麻烦您在这一两天抄写好了,奴婢就过来取。” 说罢,画竹将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摔给了石青衫,石青衫差点没抱住。 末了,画竹还不忘补一句:“五小姐,过几天老太太要请各家的夫人来念佛诵经,所以这经文很重要,您可别给搞砸了呀!” 石青衫盯着手里这些纸,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 她抬头,“四姐受伤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做不了什么,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你明天傍晚来取吧。” 见石青衫答应的爽快,画竹顿时感觉自家小姐对石青衫的警惕太不必要了。 这五小姐明明还是这么无能好欺负,有什么怕的呢! 见画竹离开了,温茶这才走进来。 她看着这些纸,不免气道:“五小姐,明明是四小姐自己做错事受惩罚,凭什么让你帮她抄?不如告诉老爷吧?” 石青衫双眼清明:“拿着这些白纸去告状,只会令父亲更厌烦,什么事都要讲求证据,现在这些……还不能算做证据。” 说着,她唇角勾起一丝幽幽的笑容。 两天的时间,石青衫当真没出去,就在房间里安静地抄写经文。 温茶不断地抱怨着:“五小姐,四小姐这是摆明了欺负人啊!” 石青衫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笔这才呼了一口气,“福祸相依,快收好了,等会儿画竹就来拿了。”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温茶咕哝着。 画竹过来后,打开检查。 虽然不认字,但看着石青衫写的工工整整,她便不客气道:“奴婢代四小姐谢过五小姐了。” 望着画竹的背影,石青衫的眼底泛起深深的笑意,让温茶感到莫名其妙。 每个月初五,老太太都会邀请般若城各家有名望的老夫人们来府中念佛诵经,交流心得。 十月初五,老太太的素心院很热闹,而石青衫坐在自己破旧的小院子里晒太阳,看着断弦在扫地。 断弦停下,疑惑道:“五小姐,你今天穿了最好的一件裙子……” 石青衫挑眉一笑,“你看的这么仔细……” 正想追问,素心院的胡嬷嬷进来了。 胡嬷嬷可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她行礼道,“五小姐,老太太请您去素心院。” 石青衫有礼有节地回礼,“是,我这就随嬷嬷去。” 看着石青衫走,断弦这才反应过来,五小姐难道早就知道老太太会来找她? 素心院佛香萦绕,木鱼的敲击声沉稳有节奏,却没听见诵经礼佛的声音。 一众老夫人都不在佛堂,而是在待客的厅里。 石青衫低眉顺眼,跟着进了厅。 刚走进去,就听到石锦萱咬牙切齿的声音,“祖母,就是她!是她故意抄错了经文,她想害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恼羞成怒的石锦萱身上,石成欢只是瞥了她一眼,心底恨铁不成钢。 高座之上的是老太太,她年约六十,灰白的鬓发用素雅的发簪挽得整齐,面容透着雍容大气。 老太太冷眼看向石锦萱,低喝一声,“闭嘴,成什么体统!” 石青衫这才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对老太太行了大礼,“孙女见过祖母。” 接着还像在座的长辈问了好,“各位夫人好。” 虽然石青衫干干瘦瘦,没有石锦萱的容貌姣好,但她这相府小姐该有的礼节却分毫不差,心中自然有了偏向。 有了石锦萱的无礼在前,老太太看着石青衫竟然比平时顺眼多了。 “青衫,锦萱说这经文是你抄写的?”老太太问道。 正文 第6章 不合规矩 石青衫满脸疑惑:“经文?什么经文?” 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胡嬷嬷将经文捧到石青衫的面前。 石青衫翻开来,看了几页后,便回道:“祖母,从前孙女儿倒是喜欢抄经文静心,但最近没有抄写过,这应该是四姐的字迹吧……” “你……” 石锦萱刚想大骂,却被老太太瞪了回来,气鼓鼓地不敢说话。 “况且前几天,父亲不是让四姐抄写好经文,送去祖母的佛堂供奉吗?”石青衫道。 老太太定定望着石青衫,而石青衫面不改色,目光也不曾闪躲一下。 老太太看向石成欢,“成欢,你能不能看得出,这经文上到底是谁的字迹?” 石青衫心底苦笑,相府人人都认为,除了石明远,当属二小姐石成欢的书法最为高明。 石青衫从前还觉得埋没了自己,而如今这不为人知的技艺却成为她有力的武器。 “是,祖母。” 石成欢接过来,仔细翻看,然后深深看着石锦萱,眼底满是失望。 她对老太太回禀道:“祖母,这确是锦萱抄写的,不过成欢想,锦萱也并非故意抄错经文,饶了她吧……” “我……” 石锦萱十分委屈,看到石成欢的眼色便不说话了。 老太太看见石锦萱就有气,不过最疼爱的孙女石成欢都开口了,她怎么忍心拒绝呢? 老太太肃声道:“抄错经文,这是大错!” 石成欢紧接着劝说:“祖母,不如让锦萱再抄五遍经文,来向佛祖赔罪,您就给锦萱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她这是投其所好,用抄经的方式,老太太一定会气消的。 石青衫微笑道:“孙女写字慢,以前抄一遍经文费了两天的功夫呢,四姐的字那么工整,抄写出来的经文,一定能得到佛祖的喜欢。” 旁人倒没觉得什么,石锦萱一听这话,便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我不要抄经文!” 她哪儿愿意抄写好几天的经文,这简直要她的命! 口无遮拦,话说出来这才后悔,“不是……” 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不愿意抄经,就去你院子里供奉香火,每天跪足两个时辰!” 石锦萱彻底傻眼了,石成欢眼底满是失望,不打算再帮她。 石青衫眼底暗藏笑意,抬头的时候便很好地掩饰,一副忧心的样子。 其中有人开口问道:“老太太,如今没有了这经文,这该怎么诵经啊?” 这些诚心向佛的妇人们都有一个习惯,她们只诵读手抄的经文,诵读交流完毕之后,全部供奉起来,以示敬意。 所以,她们的手中都没有现成能诵念的经文,唯独有的就是那些满是错误的经文,可这些怎么能拿出来糊弄人呢? 众人犯难之际,有人忽然开口道:“老太太,刚才五小姐说,她曾经抄写过经文?” 大家齐齐看向石青衫。 思及石青衫的生母过错颇多,老太太有些犹豫,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青衫,你那里有抄好的经文吗?” “这个……” 石青衫抿了抿唇,谦卑恭敬,“回禀祖母,抄好的经文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是上个月抄写的,有些陈旧……”石青衫脸上有难色。 老太太心头一喜:“不要紧的,青衫,你愿意拿出来,跟各位夫人分享吗?” 石青衫这次毫不犹豫,“若能帮得上祖母和各位夫人,是青衫的荣幸。” “胡嬷嬷,你快去取来。”老太太吩咐着。 无论如何,这可是救急用的,哪怕青衫的字很丑呢,老太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石青衫抄写的经文摆在老太太眼前时,老太太的喜色爬上眼角眉梢。 “好好,青衫的字清秀不失大气,一笔一划,佛祖看了也会知道青衫的诚心的!” 石青衫会模仿很多人的字迹,而她自己的字体却是别具一格,颇有风骨。 原本是众星捧月的石成欢,此刻却无人提及,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对老太太笑道:“祖母,孙女想看看青衫的字,也好多学习学习。” 石青衫谦虚道:“二姐写的簪花小楷才是最有韵味的,我只是随意涂画的。” 见石青衫没有越距,石成欢便对她笑了一下。 可在接过经文时,老太太却笑着说道:“成欢啊,你的确该好好学习一下青衫的书法了,她的字可是透着一股子灵气呢!” 其他看过经文的人,也都纷纷称道。 唯有石成欢和大夫人,低着的眸子里暗藏狠色。 她堂堂一个嫡女,竟然被这个丑陋的庶女比下去了? 但她们母女二人,都掩饰的很好,石成欢也顺从地点头微笑,“祖母说的是,成欢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呢。” 大夫人那一双眼睛,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石青衫。 这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怎么从前没有发现,难道是她故意隐瞒的? 一时间,疑惑充斥着大夫人的思绪。 老太太乐呵呵地起身,领着大家去佛堂,准备开始诵经。 石成欢正要跟着去,只见老太太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姐妹二人,“这次,青衫来念经文吧。” 石青衫倒是很意外,诵经这事儿可不是在她的计划当中,她似有为难地看向石成欢。 往日都是石成欢来诵经的,这一次却突然换成了石青衫,石成欢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祖母……” 老太太笑道:“青衫抄写的经文,她肯定颇有心得,让她来读也很不错。” 大夫人干笑了一声,随即道:“母亲,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往日里都是成欢来读的。” “你是在说我不懂规矩吗?”老太太收敛了笑意。 大夫人诚惶诚恐:“媳妇不敢。只是,青衫毕竟只是庶女,媳妇怕夫人们会有意见……” 在玄轻国,庶子庶女、商人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可偏偏石青衫是商人之女所生的庶女,两样都占全了。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佛祖面前,众生平等,青衫用心抄经,哪里来的不合规矩!” 见老太太有些怒了,大夫人便连忙圆场,对石青衫嘱咐着:“青衫,你祖母看中了你的诚意,那你可要用心诵经,千万别出了岔子。” 石青衫乖巧笑道:“请母亲放心。” 正文 第7章 赔裙子 常在深宅里的夫人们也都明白,大夫人这分明是偏袒自己的嫡女,生怕庶女抢了风头,真是小家子气。 众人嘴上不嘲笑,可那么多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似的,让大夫人和石成欢都尴尬极了。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便带着石青衫等人进了佛堂。 酒留本就是个知书达礼的才女,石青衫从小就是她带大的,若不是十岁那年酒留撞上了张姨娘的肚子,继而被送去佛寺,如今石青衫不知道要有多出众呢。 这样一来,丞相府五小姐成了般若城中夫人们热议的人物,一个庶女能盖得过嫡女的风头,得到家中祖母的赏识,这该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 大夫人自然察觉得到般若城中这风向变了,她开始对石青衫上了心,有时候还若有若无地发出警告。 可石青衫却如同往常一样乖巧,甚至是言听计从。 或许是巧合? 大夫人感觉惴惴不安,但她暂时还不能动石青衫。 自从老太太用了石青衫的手抄经文后,石青衫的日子好过多了。 最起码这炭火是充足了,饭菜不仅管饱,每天花色还很多。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石青衫如往常般,阖着眼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听到断弦在扫地的声音,她出声问道:“断弦,今天是什么日子?” 断弦停止扫地,“初十了。” “初十……” 石青衫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断弦,“换季的初十,楚城酒家那边,应该会送礼物过来吧……” 断弦应声道:“对,老太爷心疼夫人和小姐您,每逢换季的初十都会送礼物来,但是,每次不都是大夫人清点入库了吗……” 断弦是酒留出嫁时带来的,应该算作是酒家人。 对于大夫人私自扣留酒家的礼物这件事,她也很不满,但此刻她更疑惑的是,向来不管这些事的石青衫,为什么会突然问起。 石青衫轻然勾起一个笑容,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抢了别人的东西,可都是要还的……” 往常在正厅吃饭,几乎是没有石青衫的份儿的,但有了老太太的喜爱,石青衫出入正厅,上桌吃饭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这一天中午吃饭,很难得的,人都到齐了。 石青衫挨着老太太坐,另一侧是她大姐石梦年。 石梦年的生母是个通房侍妾,刘氏。 她在大夫人嫁进来之前就开始侍奉石明远了,大夫人很是尊敬她,让她做大姨娘,还因此落下个美名呢。 再说石梦年这个人,她常年习武,倒是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别样美,但她喜静不喜笑,对谁都冷冷淡淡的。 大姨娘刘氏、二姨娘酒月、三姨娘墨香、四姨娘张柔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尽心服侍着他们,没有半分怨言。 石成欢自己吃的很少,多数都是在给大家布菜,照顾得很是周全。 石青衫端起小碗来,用汤勺盛了半碗汤。 她放下汤勺缩回手的时候,她那破烂的袖口不知怎么的,竟然勾住了汤勺。 那汤勺直接从汤盆里翘起来,一大勺鸡汤飞溅起来,正好尽数泼洒在她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是石成欢。 石成欢惊叫了一声,连忙往后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刚换上的碎花棉裙被这一勺鸡汤弄得满是油污,身上都散发着那股浓浓的鸡汤味儿。 石成欢呆住了,她从未这样狼狈过,她可是很喜欢这条裙子啊,就这样被毁了! 一向好脾气的石成欢,胸口上下起伏着,看来是气得不轻。 石青衫慌忙站起身来,吓得都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二姐……要知道会出这样的乱子,我怎么也不会穿这件衣裳的……” 刚才大家都注意到了石青衫那破烂的袖子,她一站起身来,大家看得更清楚了。 她身上这件衣裳被缝缝补补了好几次,袖口那里是实在缝不住了,这才失手打翻了汤勺。 老太太下意识地看了大夫人一眼,问石青衫,“青衫,你怎么穿了一件破衣裳?” 石青衫哭着道:“那两条应季的裙子都洗了,只有这一件可以穿……” 大夫人心底一沉,看着石青衫这件破衣裳,就知道她要坏事。 石红绡不合时宜地嗔笑着:“青衫,咱们这可是丞相府,你去找找府里的奴婢有没有比你穿得更寒酸的!” 听着是在讽刺石青衫,可石青衫知道,石红绡是在帮自己。 老太太的脸色沉了几分,“每一次换季,小姐们都会分得几件新裁剪的新衣裳,青衫,你的新衣裳呢?” 大夫人盯着石青衫,双手已然攥紧了。 看到大夫人的神情,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不知道,老太太还能不了解宅院里这些门道?往日里不爱管事,今儿个撞在了自己面前,再看大夫人那神情,什么事能不明白的? 就算是庶出,那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由不得大夫人只手遮天! “我……”石青衫哭得很委屈,“这件事都怪我,二姐,等酒家外公给我寄礼物了,我一定赔给你一条新裙子!” 这话说出来,老太太就觉得更奇怪了,“青衫,酒家以前给你寄来的布匹、银钱和首饰呢?” 石青衫哽咽着:“自从我生母被送走,酒家外公就再也没给我寄过东西了呀!兴许是外公不要我了……” 啪! 老太太愤怒不已,将筷子一把摔在了桌子上。 她直接质问大夫人:“酒家每一季都会给青衫寄礼物,少则有千两的东西,可青衫一样都没收到,现在还穿着几年前的旧衣裳!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该解释解释吗?” 石青衫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大夫人,可眼底却暗藏冷意。 墨玉菱,我的东西好吃不好咽,我会一样一样夺回来的! 见惯了风雨的大夫人,此刻的笑容也有些许僵硬。 可她很快冷静下来,起身去拉住石青衫的手,慈爱地望着她,“青衫啊,你是我的女儿,我能不为你着想吗?” “你现在年龄还小,让你拿着那么多银钱难免会出乱子,你放心,这些钱、首饰都是你的,母亲怎么会霸占着呢?母亲会帮你攒着这些钱,等你出嫁的那一天作为你的嫁妆,算做是你生母和外公的心意。” 大夫人毕竟是大夫人,处变不惊,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戴了个慈母的高帽。 正文 第8章 酒家送来的礼物 石明远没说什么,这些内宅的事有老太太做主就行,他再掺和不合适。 老太太都快活成人精了,什么人没见过? 她冷哼一声:“相府的小姐,穿的比下人还差,为什么应该分的衣裳,青衫却一件都没有?可我哪一次见成欢,她从没有穿过重样儿的!” 石成欢很是委屈,往日碰上这种情况,众人肯定是围着她转安抚她,可老太太不仅没宽慰,还这样说她…… 火苗引到了石成欢身上,大夫人见状忙接过话来。 “母亲,六个女儿的衣裳,媳妇都是挨个儿吩咐下去好好裁剪的,这中间肯定是哪个奴才使坏,看见青衫一个人好欺负,如果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一定不饶他!” 大夫人还心疼地摸着石青衫的头发,“青衫,我可怜的女儿,你受了委屈怎么也不跟母亲说呀,难道你不把我当做亲娘吗?” 石青衫一副感动的样子,“母亲,青衫的母亲就是您啊!母亲是当家主母,家中兄弟姐妹众多,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今日是青衫思虑不周,还请祖母、父亲、母亲恕罪。” 打眼儿一看,母慈女孝,但实际上各怀心思。 老太太看着石青衫竟然这么相信大夫人,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但她怎么也要为孙女争取啊! “今天,就当做是误会一场!” 老太太虽然口气不好,但总算是松口了,大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老太太又说了:“你把这些年,青衫该有的衣裳、首饰都置办齐,别让外人笑话我们丞相府家大业大,竟然还虐待庶出女儿!” 大夫人连声道:“是,母亲,媳妇等会儿就吩咐下去,不会再让青衫受那些奴才的委屈!” 石青衫冷笑,瞧,大夫人总是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横了大夫人一眼,呼了口气,慢声道:“青衫十五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将来嫁人总要学会打理家中财务,把酒家送来的那些礼物,全让她自己保管吧。” 大夫人有些耐不住了,青筋若隐若现,干笑着:“这……她从没弄过这些,万一没保管好……” “那就让她学着做!那些礼物加在一起能有多值钱?也就只配让青衫练手!”老太太气冲冲的。 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是,母亲。”她心里憋着的火,快要喷出来了! 石成欢也是头一次见到母亲有这样吃瘪的时候,今天她们母女二人竟然都被一个小小的石青衫弄得下不来台,真是邪门! 石青衫心里明白得很,单凭这几天对老太太的陪伴,不可能完全笼络她的心。 老太太只不过不喜欢大夫人那一副只手遮天、半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罢了,这一次她也算是渔翁得利了。 这些年来,酒家送来的礼物可真是不少,满满当当放了将近十口大箱子,银票都有好几万两,大夫人如数还给石青衫。 大夫人是没法再扣下任何东西的,送到丞相府的礼物不光是大夫人那里有记录,老太太那里也有一份清单。 老太太怕大夫人搞鬼,还派了胡嬷嬷亲自去清点账目,将东西一个不差的全都抬到石青衫那里。 石青衫对胡嬷嬷自是感激,当即送了胡嬷嬷一串珍贵的珠串作为感谢,还大方地拿出了最贵重的佛珠、瓷器送去给老太太。 老太太对石青衫的行为很是满意,至少说明她没有白白帮忙,反而一想到大夫人这么多年私藏了这些宝贝,从不曾拿出来一个铜钱孝敬她,她就一肚子气。 石青衫从丞相府最穷的小姐,摇身一变成为这相府中最富有的小姐了。 她看着这十口箱子里金光灿灿,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石青衫初尝胜利的喜悦的同时,大夫人躲在房间里心疼不已。 她私自克扣酒家的礼物,已经花了很多,胡嬷嬷盯得紧,她这才咬咬牙,用自己的私房钱贴补上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夫人头晕眼花的厉害! 石成欢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她问道:“母亲,我总觉得奇怪,最近得到好处的似乎总是石青衫,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可是……” 可是她说不出来,因为石青衫仍旧那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大夫人冷着脸道:“那小贱蹄子最近风头很盛,在老太太那里很得脸,哼,还敢背后捅我一刀,野心不小!” “连我的差事也敢抢,我们的确该修整修整她了!”石成欢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外人从未曾见过的阴毒。 原以为大夫人会赞同她的想法,没想到大夫人瞪了她一眼,“石青衫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花心思去对付?” 石成欢愕然,“母亲……” “你现在最紧要的是修身养性,准备在围猎上大放光彩!” 大夫人的双眼闪烁着光芒,“成欢,你今年十六了,母亲让般若城的人都知道丞相府里有一个绝世美人,但我从不让你露面,任由他们疯传,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石成欢眨了下灵动的眼睛,微微咬了下唇,“知道。” 给石成欢的美丽戴上神秘的面纱,为的不就是勾起世人的兴趣,然后在一个重要的时刻大放异彩吗? 这十六年来,大夫人等的就是这一天。 “从前你还小,美则美矣,但却不成熟,可如今不一样了,母亲敢说,放眼般若城,没有哪家女子能及得上你的美貌和才华!”对于这个女儿,大夫人绝对自信。 石成欢点点头,“母亲多年都在为女儿打算,女儿自然不会辜负母亲的期待。” 大夫人欣慰地点点头,随即慎重地说道:“皇后是我的族姐,本该让你嫁给她生的四皇子,但四皇子不求上进,沉迷修仙炼丹,我看皇后对他也失望透顶。大皇子荒淫无道,也是个废物!” 说完两个最不成器的,剩下的三位皇子让大夫人难以抉择,“剩下三位皇子,都各有千秋。所以,你的心一定不能偏向于任何一个,我们要等,等着看谁的胜算大一些!” 石成欢眼底也有晶亮的水光,她知道母亲为她谋划的,可是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 石成欢多嘴问了一句,“那,那个皇叔没有可能吗?” 正文 第9章 请大夫人过来 大夫人微微蹙眉,“皇叔战王爷……我没见过,他倒是很有实力,胜仗无数,为玄轻国开辟了不少疆土。” “不过他不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才破例认他为义弟,对他再怎么好,战王爷也不可能成为皇帝,不用理他!” 母女俩心中有了大计划,自然不把小小的庶女放在眼里了。 而石青衫倒是消停了很长时间,每天晨昏定省地在佛堂诵经,这样虔诚向佛的孩子,老太太怎么可能不喜欢? 老太太让石青衫常伴左右,而石青衫不仅会诵经,还跟老太太说说笑笑,把老太太逗得合不拢嘴,让老太太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这一天,石青衫将抄写好的经文献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拿到经文便很是惊喜,“青衫,这经文上怎么有一股花草香?真是好闻啊!” 老太太凑近了闻,花草的清香扑鼻而来,更给人一种平心静气的感觉。 石青衫有些羞涩地笑道:“祖母,这是我自己做的墨汁,然后抄写出来的。” “哦?你会做墨?”老太太被勾起了兴致。 “嗯,从前酒夫人……”石青衫顿了顿。 见老太太的脸色立刻不好,她便急忙改口,“是她教我做这些的,外公将般若城的很多铺子给了她,其中有很多是经营佛教用物的,其中就有这样的凝香墨。” 看到老太太的反应,就知道当初大夫人和张柔张姨娘一定在背后搞了不少事,才会让府中对酒留避而不谈,石青衫心中冷意泛起,不由得更恨大夫人了。 还好老太太的心思都在这凝香墨上,“这个好做吗?能不能送给祖母一些啊?” 石青衫规规矩矩地说道:“这些花草香料是日出时采摘下来的,再经过研磨、晾晒、添加,以我的粗糙水平,得半个月才能做得出很少一点凝香墨。” 老太太有些失望,但她皱眉,“你不是说,酒家给你们的铺子里有这凝香墨吗?为什么还要费工夫自己做啊?” 难不成是不想给她,所以青衫才编了这么一套说辞? “祖母……”石青衫脸上有些窘迫,“若是祖母着急用墨,那青衫尽快去请示母亲,看看能不能从铺子里取些凝香墨来。” 提到大夫人,老太太的脸色更黑了些,“你外公送的铺子,就算你生母不在,也该留在你的名下,为什么还要去请示她?” “母亲……母亲……”石青衫的小脸涨红了,似乎很为难,“我年龄还小,母亲不放心,所以帮我……” “你别替她圆场了!” 老太太很生气,连连拍着桌子,“她堂堂一个当家主母,竟然连儿女的东西都紧紧攥在手里,真是贪得无厌!胡嬷嬷,去把她给我叫来!” 大夫人被‘请’来素心院,石成欢也跟着过来了。 大夫人看到石青衫,心便是一沉,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对这个小蹄子下手,由得小蹄子来阴她! 看见大夫人进来,老太太不由分说就斥道:“你是怎么回事?酒家的铺子放在你的名下,你觉得外人不会非议吗?” 大夫人的脸色一僵,目光扫过石青衫,心上涌起恨意。 她赔笑道:“母亲,是青衫为了这事来找您吗?” “青衫怎么会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她处处维护你这个好母亲,但我这个老太婆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老太太横声横气,早就对这个只手遮天的儿媳妇不满了。 石青衫委委屈屈地低着头。 石成欢看了她一眼,便柔声道:“祖母您先别生气,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再做定论,否则难免会伤了青衫和母亲之间的母女感情啊!” 听得石成欢这温柔如水的声音,老太太稍微压了下火气。 大夫人分辩道:“母亲,酒夫人被送去大空寺悔过,当时青衫只有十岁,若我不站出来替她打点这些,还能有谁为她打算呢?” 老太太鼻哼了一声,不屑接话。 大夫人又看向石青衫,眼中满是真诚,“如今青衫长大了,想自己管理铺子,难道母亲会死扣着那些不放吗?青衫,你在你祖母面前这样说母亲,母亲真的很伤心。” 石青衫微微窘迫,快要哭出来,心中却暗骂着嘴硬的大夫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占尽便宜。 老太太却不理大夫人这一套,她冷道:“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就把铺子都还给青衫吧,这事但凡让酒家知道了,也是不愿意的。” 要知道这些年,大夫人贴补进来的银钱全都是从这些铺子里出的,把这么一个金矿叫出来,大夫人气得差点站不稳。 幸好有石成欢在身后托了大夫人的胳膊一把,她笑道,“一切都听祖母的,但是青衫你要知道啊,母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姐妹们好。”随即向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大夫人这才平稳了心绪。 石青衫感激道:“母亲的养育之恩,青衫当然不敢忘。” 老太太白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总共有多少间铺子?” 大夫人的瞳孔骤然紧缩,这个老太婆真是要把她逼上绝路! 她心底盘算着,便说道:“我也没有细细清算,都是底下人给我报账的,可能有七十多间铺子,这四年中有三十多间铺子都赔钱关门了,剩下的铺子都是我拿娘家的嫁妆贴补进去,这才勉强经营到现在的。” 石青衫眼底冷色尽显。 她跟断弦早就算过,自从酒留嫁过来,前前后后酒家将八十一家铺子都交到酒留的手上了,怎么会是七十多间? 虽然老太太也觉得有问题,但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逼下去她们婆媳关系也不好处理了。 “那你派人清点出来,这就把铺子转交给青衫,青衫经营得好,那是她的本事,就算赔光了,酒家老太爷也没什么话说。” 大夫人冰冷的眼神扫过石青衫,嘴上恭敬道:“好,媳妇儿这就着人去办。” 老太太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睛,她摆摆手,“行了,你和成欢去办这事儿吧,我乏了,青衫留下给我诵经。” 石成欢和大夫人行了礼,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正文 第10章 卖假玉 见她们走了,老太太这才睁眼,石青衫连忙拿起经文,“祖母,您好好睡,我这就读……” “青衫。”老太太握住她的手,目光含有慈祥和怜惜。 “祖母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你生母犯错与你无关。但你要明白,祖母是你们兄弟姐妹九个的祖母,不可能只为你考虑而不管别人,深宅大院里的人心啊,都坏透了烂透了……” “没有人保护你,连祖母都不能,所以你要自己强大起来。”老太太捋了捋石青衫的头发。 石青衫望着老太太,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这是前世今生未曾有过的温暖。 纵使大夫人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以最快速度,将铺子清点出来交给石青衫。 “三十二家铺子,当初的八十一间铺子竟然变成了三十二家!” 石青衫翻看着账目,不由得笑出声来。 断弦皱眉道:“五小姐,大夫人欺人太甚,如果酒家老太爷在这儿,看她还敢胡来!” 石青衫摇摇头,“以官为尊,以商为贱,如果外公能管得了丞相府里的事儿,当初母亲就不会被送去大空寺了。” 断弦默然。 的确,当初酒留被送去大空寺,留在丞相府的酒家人是给楚城酒家去过信儿的,但无力回天。 石青衫将账册一合,站起身来,“断弦,你留在这儿看院子,别让有心人把那十口大箱子给偷了,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去清点账目了。” 然后她吩咐温茶,“你跟我一起出去,我要看看大夫人给我剩下的这三十二间铺子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般若城大街上,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边走边看,身后一个稍微瘦小的小跟班小跑着追上来,低声抱怨道,“五小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石青衫穿着男装,行事方便些,她见温茶穿男装不伦不类的,不由得笑了。 她嘱咐道,“别叫小姐了,就称公子吧。” 对于账本上的那些店铺,石青衫都记下来了。 来这大街上一看,果然都是些快要倒闭的铺子,店铺里少有人进去,掌柜和伙计也都懒懒散散。 石青衫冷然笑了,看来大夫人这是成心把烂摊子给了她。 走到一家铺子前,石青衫驻足看了看,墨雅轩。 墨雅轩是老店,酒留在时经常提到,而凝香墨就是这里卖的。 “走,温茶,正好去给祖母拿一些凝香墨。”石青衫抬步跨上台阶,走进门去。 进门没有伙计招呼,店里摆放的古董、笔墨纸砚等都落了灰,几个伙计百无聊赖地说笑,不见掌柜出来。 石青衫很平静,像普通客人一样转悠了一圈,这才问了一个伙计,“我需要一些凝香墨。” 伙计正玩得开心,随手一指,“就在那儿,自己拿过来结账!” 温茶的火气冒上来了,“喂!你知不知道这是……” “温茶!” 石青衫制止了她,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刚才温茶的叫嚷让伙计们怔住,很是扫兴,“哎,好了好了,快去给她拿,等会儿再玩。” 一个伙计起身去了柜台,拿出了很多凝香墨,但没有给石青衫好脸色。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你这是黑店啊!”温茶大叫道。 从前石青衫听酒留提过,凝香墨很便宜的,普通人家也用得起,几钱银子就能买很多。 石青衫冷冷望着伙计,“凝香墨最贵的是一钱,你这一堆加起来都不到一两。” 伙计脾气上来了,“你怎么回事?你小子是来砸场子的?” 这边正理论着,一个穿着白衫的翩翩公子进来了。 他声音满是懒散,但却是来找茬儿的,“掌柜在哪儿?给爷高价卖了个假的玉观音,就不怕爷拆了你的破店?” 听到这声音,正要回头的石青衫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将头转回来。 这明明是那个爱多管闲事的纨绔公子啊! 伙计一见杨择过来,便打起精神,赶紧叫了掌柜的出来。 掌柜一出来便赔笑,在另一边柜台处跟杨择赔着笑脸。 杨择跟大爷似的,坐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懒懒笑着:“要么赔我十倍的价钱,要么我拆了你的店,你自己选。” 掌柜的哭丧着脸,连连拍着双手,“爷,小人只是掌柜,没权利决定这么大的事儿啊!再者说,您从这儿拿走这玉观音时,观音还是真的呀……” 杨择那双风流的眼睛扫了掌柜的一眼,勾唇道:“你是说,是爷故意来骗钱?” 掌柜顿时浑身一激灵,头摇的像筛子似的,“不不不,小人不敢,是小人的错……” 杨择呵呵轻声笑着,那笑声低哑诱惑,像是能沉到人心里似的。 “嘿!小子,爷今天好心劝你,这家可都是假货!”杨择的目光忽然落在石青衫的背影上。 温茶眨巴着眼望着杨择,都快看呆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此刻,石青衫感觉后背快被杨择的目光烧出来两个窟窿,她深深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笑道,“这位公子,可否将你买的玉观音借我一看?” 杨择那双星辰般夺目的眸子望着石青衫,他眼中的笑意似有若无,随即对掌柜使了个眼色。 掌柜厌烦地看了眼石青衫,将玉观音一把塞给她。 接过玉观音,石青衫仔细察看了墨雅轩的标记,看成色摸纹路,淡淡道,“你敢卖假玉,就没本事赔钱?” 掌柜怒道:“跟你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关系!” “进门就是客,怎么没关系?”石青衫冷冷看着掌柜,“依我看,你赔给这位客人二十倍的价钱都不为过!” 杨择挑眉轻笑,似乎有些意外。 掌柜怒极反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职责老子……” “你嘴巴放干净点!” 石青衫语气强硬,气场和她瘦弱的身材成反比,“商人以诚信为本,你身为掌柜连最基本的底线都守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 掌柜不屑道:“我们墨雅轩是楚城酒家开过来的老店,我可是楚城那边派过来的老人了!老太爷远在楚城,谁敢让我走?” “我。”石青衫冷冷吐出一个字。 掌柜愣了一下,忽然大笑:“真是……真是个癞蛤蟆,你个毛头小子究竟知不知道,墨雅轩背后靠着的,那可是丞相府的大夫人!我要是再大夫人那里告上一状,你个小子就算躲到天边去,也能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