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山庄 第一章 初春白头   黎历初年,荒天帝平定八荒,结束战乱,一统大黎。后托天下于皇室,隐居江城!   黎历十八年,西帝亚瑟王举兵东征,荒天帝一人横档十字军于阿育高原万夫莫敌!西帝退守西土告诫子孙后代:荒姓不死,大黎莫侵!   黎历三十二年,东海蛮夷扶桑扰乱沿海居民生活安定,荒芜于一夜之间斩杀扶桑王半藏,蛮夷胆寒退守扶桑,再不敢踏足大黎!   黎历六十年,黎历七十八年,黎历一百三十年...荒姓人守护大黎三百余载,救大黎于危难,扶百姓于疾苦。像一尊无所不能的神明屹立在大黎百姓心中,不可撼动!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什么辉煌、荣耀、无可匹敌的事迹都会随着你们的灭亡幻化为历史尘埃!从今往后,历史将由我来写!”一位神秘男子面对江城方向,嘴角划起一道弧线,火光扫过诡异森然!他手中捏着本古朴厚实的《大黎荒记》,宽大的手掌上突然升腾起一缕青焰,迅速将史书化为灰烬!      初春,大雨!   惊雷四起,夜幕动荡!   江城夜空血雾弥漫,与淅淅沥沥的春雨交织在一起,浓厚的血雾笼罩着整个江城聚之不散,血腥味极重。   空荡的街道透射着血光,腥红的液体和着雨水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上肆无忌惮流淌。      大黎平治十年春,江城被屠!   初春雷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似乎很躁动。   江城十里外有一座破庙,修建年月已无法考究。   此刻,破庙里火光从破败的颓墙里渗出,给颓墙下的残雪披上一层金色外衣闪闪发光。庙里干柴抵不住烈火的炙烤,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火光摇曳照亮破庙的每一个角落。   破庙很破,佛像也辩不出是哪路神仙。   佛像正下方盘坐着一位黑袍男子,他眼眸深邃似海,背影巍峨如山。简单的黑袍,冷峻的面庞。袍帽褪下,一根粗糙的麻绳束着披落的长发,额前偶有几缕发丝垂落。   火光映在他脸上竟是一片漆黑,反射不出任何光芒。他像是一个黑洞,吞噬一切包括光明。   他叫荒离,一个荒姓人。   荒离怀里躺着个沉睡的白衣少年,少年清秀脸庞上透出一丝苍白。他似是陷入无尽噩梦中无法自拔,脸上不时露出痛苦挣扎的痛苦表情。荒离不时地用宽厚的手掌在少年背上轻拍安抚,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浓浓爱意。   火堆旁还坐有一人,他身着寒衣面带薄纱,头蒙黑巾腰间挂着银色弯刀,手握着暗红镰刀枪。全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眉间戾气极重,像是头随时会发狂的野兽。其发梢上还不停滴着鲜红的血液。杀气外泄火光明灭不定,仿佛一尊刚杀出地狱的浴血修罗。   荒离头颅微低,眼眸微睁,看着面前不时跳起的火星。挺拔的腰背微微弯了下来,坚毅的脸庞难掩悲伤。   “哼!”   突然,荒离闷哼一声,他强行忍住胸中翻滚澎湃的血气,可嘴角还是渗出了一抹鲜红的血液。血液沿着嘴角缓缓流下,滴在少年的白袍上慢慢散开,绘出一朵绽放的血花。   火堆似乎受荒离情绪变化影响,燃烧的更加剧烈柴裂声刺破庙里的每一寸空间。   “二爷!”   黑袍人像是好久没开口说过话一般,咬字不清,声音沙哑,像是有金属在喉咙间摩擦。他焦急地望着中年人,他的眼瞳就是红色的!比血还红,妖异的腥红!   “小离,他是荒战的儿子,让他摆脱荒的宿命,不要像我们一样!”荒离耳边回荡着老人最后叮嘱,蕴藏太多悔恨。   破庙里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老天似是被庙里压抑悲愤的情绪所渲染,倾盆大雨!惊雷更加肆意的响彻在这片星空。   次日,春雨暂歇,空气中混着泥土和青草杂糅的新鲜味道,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新。   “我叫荒离,你爷爷的第二个儿子,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的亲叔叔。”在被春雨淋洗一夜的破庙前,荒离对着那个望着江城方向怔怔发呆的少年说到。接着他缓缓挽起袖袍,小臂上露出一个白色月牙标志的胎记。   “十年前,我与父亲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而离家出走,从此成为荒府禁忌。”   少年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所以黑眼圈显得特别黑。   他很平静,完全不符年龄的平静。他看了看旁边的黑袍人,然后再盯着荒离手臂上那比昨夜颓墙下白雪还洁白的月牙。他低头沉默不语,似是已经相信中年人说的话。   许久之后,他低下头小声中带着一丝恳求开口:“你能带我回家吗?”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至今依昔记得,那一幕幕无时无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他只希望昨晚是一个很长的梦,永远都不会成真。   “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荒离有些不忍但还是说出口。   荒君渔没有哭,只是眼眶微微发红,他麻木转过身拖着僵硬的身体向庙前小树林蹒跚走去。   荒离看着前方步履蹒跚随时会跌倒在黄泥路上的小身影没有阻止,他知道昨夜过后,荒君渔已经无可避免的走上残酷而又血腥的复仇之路。   终于,走了不到五十步,荒君渔就跌坐在地上,白衣被黄泥污了。他自小便爱干净,可此时他丝毫没有在意,呆呆的靠在身旁的树干上,头倚着树干,眼神空洞呆滞。   “爷爷!你不要丢下君渔一个人,不要啊!”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泪水终于不可抑止地涌出眼眶。脸庞挂满了悲痛和着泪水沿着脸颊淌淌留下,滴在了刚冒出泥土的春草上,压弯了它们的头,渗进了稀松的泥土里。   破庙的颓墙被大雨冲刷了一夜,附着于表面的泥尘褪尽露出斑驳的石砖。岁月终究会让人遗忘一些东西,同时也悄然留下一些东西。   走上布满青苔残破的台阶,荒离突然停了下来从袖间拿出一封信,交给身后的黑袍人说道:“神山之巅,月神湖,将这封信交给月神。”   夜幕缓缓拉上,可荒君渔还没回来。雷声低沉响起,似乎是在酝酿另一场春雨。   荒离静坐在佛像下依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他要给荒君渔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不是要荒君渔忘记失去至亲的痛苦,而是要让他习惯痛苦。他很清楚痛彻心扉的伤是不可能忘却的,唯独藏在内心,藏着岁月烟尘无法企及的地方。   ‘轰!’再一次惊雷大作,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   ‘滋,嗒’台阶上的青苔响起了被人踩过的声音。   “刷”荒离凭空出现在庙门前,他清晰感受到荒君渔气息紊乱,状况十分糟糕。   荒离凭空出现在庙门前,出现在荒君渔跟前。   只见荒君渔头上的玉制发髻已经掉落,长发垂落披在肩后。一头黑发两弯眉早已褪成白色,比昨夜颓墙下的残雪还要白。   荒离突然想起某种可能,呆呆的看着荒君渔心如刀绞!他再也忍不住胸中翻滚躁动的血气,“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慌乱!荒离此生第一次如此慌乱!   荒离紧张地抓起荒君渔的手腕,霎那间荒离像是苍老了十岁!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未老先衰,韶华白首!为什么!”   荒离很心痛,心痛荒君渔忧伤白头;他需要发泄,他要杀了那些人!   荒离缓缓抬起右手临空五指打开,继而一握!宽大的手掌像是掌握着无穷的力量,破庙里佛像轰然炸开。   ‘轰!’   石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四处纷飞散落,而是凭空消失!就好像被一个黑洞全部吸了进去。   顷刻之间这些消失的石屑出现在庙门外,青山后!   ‘轰!’   石屑再次爆炸开来!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去。   冷雨夜,这夜空下弥漫的不知是雨还是土,还是别的什么。   山上的泥土被震得有些松动,表层的沙石滚滚而下。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青山上许多隐蔽处的花草被浇灌上了红色粘稠的液体,不知这些花草会不会比往年长得更加茂盛。   与此同时,荒君渔缓缓抬起头来脸色比早先更加苍白,眼角已经出现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褶皱。他看着荒离呆滞的双眸缓缓开口:“荒姓人世代守护大黎!可如今人世何曾善待过我们!天道不公!我要报仇!” 黄金山庄 第二章 长亭外   青山前,古道边。   一辆马车停在岔路口,大黑马低着头啃食着路边的野草。或许是草太杂不合它胃口,它随意嚼了嚼就吐出混着唾液的草屑,撇了撇嘴抬起头看向路边凉亭歇息的二人。   自荒君渔那夜白头说要报仇之后,他整整昏迷了三天生命力不断地流逝。幸得荒离施展逆天手段,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才将将控制住病情。   直到昨日荒君渔才苏醒过来,满头白发虚弱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荒离坐在石凳上,依旧是那件宽大的黑袍。但与破庙那晚的荒离却有很大不同。荒离刚过而立之年,又是习武之人应该有着饱满的精气神。可现在的他发丝显得有些发灰,灰的有些暗淡。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些细不可见的沟壑,细不可见却是真实存在。   他有些憔悴,仿佛在这三天时间里他煎熬地度过二十年。   “走吧。”荒离起身,牵着荒君渔的小手缓缓走向马车。荒君渔侧抬着头看向荒离,他心中浮现一种感觉,荒离比江城的江山还要高!就算天塌下来荒离也可以撑起来,这是爷爷和从小到大仅仅相处过三天的父亲给他的感觉一样。   马车没有车夫,缓慢地行走在古道上。不知是荒离的意思,还是马太饿了没力气走。古道寂静无声,细听之下可以听到远处山涧刚刚破冰的溪水流淌声。   “我以前见过你,爷爷书房里有你的画像。”古道上,马车里终于响起了稚嫩的童音。他一直都保持沉默不言不语,今日终于开口说话了。   闻言,荒离陷入落寞,他们都已不在了。   “叔叔,我父亲很厉害吗?爷爷说他天下无敌!”荒君渔迫切的想知道有关父亲的一切。   “大哥天下无敌,举世无双!”荒离眼中充满了敬佩与傲然。   他的兄长,当代大黎守护者荒战,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从无败绩!所以荒离根本不相信那个东行者能够击败荒战,将其打入龙渊。   “那他为什么会死?”荒君渔有些不信,哽咽地快哭出声了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等你长大后自然就会明白。”荒离怅然。   “我是不是快死了?”荒君渔想起自己的白发,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荒离看自己时落寞的神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荒离有些诧异,他不懂荒君渔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语调如常,很平缓但语气更加坚定:“就算我死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也要让你活着!”   “君渔不要再失去叔叔了。”荒君渔低着头,双手手指摆弄着衣角,带着哭腔。   “哈哈哈,是叔叔错了!我们不止要活着,还要活的很好。”荒离笑着摸了摸荒君渔的小脑袋,笑的很开心。他发现他的侄儿并没有被仇恨蒙蔽。他还有情,这就足够了。   荒君渔没有初见荒离的那般略带陌生的恐惧,因为荒离现在是他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他不需要害怕什么。   “君渔,你睡会儿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荒离不想荒君渔太过疲惫。   荒君渔躺在荒离的怀里闭上眼将要睡去的时候,他又睁开眼睛说道:“睡前爷爷都会给我讲故事。”   荒离有些错愕,他从来没有给人讲过故事。   “十年前,一个初出家门的毛头小子遇见他生命中最。”荒离硬着头皮开始讲故事,但是发现接下来的故事未必是一个九岁孩子能听懂时他正打算说别的故事却发现荒君渔已然睡着,他无奈苦笑地摇了摇头。他透过车窗,看着向后退去的重重青山喃喃自语:“我将回来,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当马车在古道上缓缓行进的时候,大黎王朝西北边境阿育高原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眼睛竟是绿色的。他鼻梁很高,鼻尖就像鹰嘴一样。   他不是大黎人,他是一个东行者,他叫阿诺。   他有一个很威武的名头:东行第一强者!阿诺打遍西土无敌手,嗜武如狂。听闻东方人尚武,所以他此次东行挑战的便是大黎的第一强者。于是他找上荒战,荒战也答应与他决战龙渊之畔。最后的战果是荒战坠入龙渊,阿诺输了。   他对这个结果很不甘心,他要的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即使输了,死在荒战止戈之下也无怨无悔。   可决战时突生变故,一群不知从哪冒出,穿着怪异的黑衣人对荒战突施冷箭。最终荒战坠入龙渊,他只能负伤逃亡。   现在阿诺什么都做不了,他身受重伤随时会死去。如今他只想回到家乡,见家中等待他归去的妻子最后一面,最后饮一杯她酿的葡萄酒,躺在她的怀里静静死去。   阿诺站在阿育高原上,回头望着东方回忆起龙渊之畔的那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一招!荒战只出了一招,阿诺就知道自己败了,败的一塌糊涂,败的无怨无悔!   阿诺低声自语:“荒战,你真的好强!”   说完他转过身,拖着虚弱随时会倒下的身躯走向西方,走上回家的路。   当阿诺离去不久后,原地出现了两人。一男一女,华服桂冠贵气尽显。   女人很美,她精致鹅蛋般的脸上给人心醉神迷的感觉,脸颊的一边还纹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粉蝶,令她更加的妖娆魅惑。   她扭动着纤细的蛮腰,玉手轻抚着中年男子的胸膛,眼中闪过杀意:“为什么要放他走,将他永远留在阿育高原岂不是更无后顾之忧。”   美若天仙,却心如蛇蝎!   “天下人需要一个理由,阿诺就是这个理由!”中年男子很平静,丝毫不受她魅惑影响。话语间霸气尽显,似是一个与生俱来的王者。   “阿诺很强,一个临死之人的绝地反扑更加可怕。这次付出的代价已经远远超出预期,禁不起我们再折腾。”中年男子轻叹一声,为了围杀荒战他们付出了不可想象的代价,还差点失败了。至今想起,他都还心有余悸。   “江城一战,全军覆没!”华衣女子话语中有些忌惮,“荒离回来了!”   “他竟然还活着?”中年男子有些讶异,“那件东西到手没?”   “没有!荒离横空杀出,杀光了正欲搜寻的所有高手。他离开之后江城立起了死亡结界,触之者死!”   “死亡结界?荒姓人难道都如此强大吗?传令下去!撤回所有追踪,消除所有痕迹!”   他有条不紊的下达完着命令又转口道:“这次目标只是荒战,天下无敌又如何?龙渊万丈,有死无生!哈哈哈!”   他笑的很肆意,很痛快,像是要把胸中积压多年的怨气一扫而光。   笑声回荡在阿育高原上,久久没有散去。   大黎平治十年,平治皇帝印宏昭告天下:大黎守护神,荒战!被东行第一强者阿诺借公平决斗之名,阴谋耍诈将荒战打下龙渊!阿诺更是丧心病狂,斩草除根屠杀江城荒氏一族逃回西土。自今日始!大黎不许西土人士踏入一步,与西土不死不休! 黄金山庄 第三章 一切为你   春天的阳光很和煦,没有夏日烈阳那般灼热,比冬日暖阳更暖一些,温度恰到好处。   一天前,马车已经离开了群山,进入一望无际的平原。   平原之上,荒离解开束缚大黑马身上的枷锁,拍了拍大黑马还给它自由。   荒离牵着荒君渔,散步般在平原上悠然走着。平原一望无际,他们这样的速度不知要走到何时去。   “君渔,”荒离毫不隐瞒:“你现在的状况很糟糕,而我们现在就去寻找一位奇人,他就住在这个平原上。传闻他脾气古怪,所以到时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医治好你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君渔知道了!”听到自己的情况很糟荒君渔并没有沮丧,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相处,他知道荒离说话很注重用词,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恰到好处。现在荒离只是说情况很糟,也曾说过他不会死,所以他就不会死!他不怕死,但他不想现在死去,他想大仇得报后再死。   “春天的阳光很暖很舒服呢!”荒君渔将手从袖袍里伸出来放在身前,阳光洒在他的手上,铺上了一层金色纱衣,荒君渔流露出了些许久违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也不过是孩童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吧?   “路还很长,叔叔给你说个故事吧。”荒离‘自告奋勇’想打破荒君渔心中的沉闷。   平原一望无际,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荒离就停了下来。   不是庸人,看到的路自然也不是寻常路。   荒离似是看到了什么,抑或是感知到什么。抱拳作揖躬身对着前方空旷辽阔的平原大声说道:“荒离请天医为我侄儿看诊!”   “荒离请天医为我侄儿看诊!”   声音雄厚开阔,回荡在广阔的草原上,经久不息。   偌大的平原上就只有荒离和荒君渔两个人,似是再无他人,但却有人在。   “荒离?哈哈哈,荒姓人还需要找我看诊?啊哈哈哈!”声音飘忽不定有些刺耳,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   荒君渔的耳膜有些刺痛,他迅速用手把耳朵堵住,但是发现一点效果都没有!在荒离提手运气封闭了他听觉之后才好受许多。   “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正如荒离所说此人脾气确实怪异,“除非,除非,除非你先找到我,啊哈哈哈!”话毕只剩下刺耳的笑声在平原上回荡。   “走!”   霎那间,平原回复平静,不见人影。   下一秒,荒离与荒君渔出现在了一片沼泽前,沼泽弥漫着腐朽糜烂的气息,四处漂浮着绿色的瘴气,荒离静静观望着沼泽的动静。   “闭上眼!”荒离嘱咐道。   荒君渔眼眸微闭。   荒离将荒君渔横抱在胸前,脚尖一踮如利箭一般快速冲向沼泽。   沼泽原本很平静就如一滩死水,不起一丝波澜。然而当荒离冲向沼泽的时候,它开始泛滥,似是江河决堤肆意翻滚。污泥中竟然还浮出一具具深然的白骨,这是个埋骨之地!也不知埋葬了多少求医问道人。   荒离的速度很快,快到眼睛也只能勉强的扑捉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沼泽里的污泥向着荒离爆射而去,携带着一股股强大的能量波动。然而却在荒离身前一尺之地诡异的发生爆炸,荒离身上撑起了防护罩,将污泥挡在了外面。沼泽四处响起了惊雷般的巨响,全部冲着荒离而去!   荒离在沼泽中横冲直撞,他在强行破阵!用最直接最简单最残暴的方式摧毁这座大阵的禁制阻挠。沼泽拦不住他,甚至连让他的身影滞留一刻都做不到,沼泽里泛起的白骨就像是夹道欢迎的卫兵,目送君王的远去。   未几,沼泽重归平静。   荒离将荒君渔放下,荒君渔睁开眼。看见一座破旧的茅草屋,破旧的有些别致。因为茅屋的破旧让人感觉不是岁月造成的,而像是主人刻意为之。   草屋旁有座药田,可是药田里却没有一株药材。屋前有一个摇椅,摇椅上正躺着一个抽着烟杆的老人,但是如果先是看到他的头发,定然生不起老人这两个字眼。因为他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好似一头没有主人指引的黄牛胡乱犁之后的田。怪就怪在他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黑的有些诡异。黑发很短,却在脑后梳了个小发髻,实在有些怪异。   “很好!非常好!好极了!你荒离是第一个强闯我这上古大阵的人!”老人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深吸一口草烟,随后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他的话里少了些嬉笑,褒奖之意很是明显。   他是天医,隐世之人,一手医术号称就算天有病他也可以治好。只不过此人脾气颇为怪异,喜怒不定不可捉摸,为人看诊完全凭自己心情。   “荒离请天医为我侄儿看诊!”荒离双手抱拳,躬身作揖,语气平缓的重复平原上的话。   这天下,能让荒离行礼作揖的人已经不多了。   天医缓缓起身,在靠椅扶手上敲了敲烟杆,将未燃尽的烟叶和已燃尽的烟灰敲出来。然后将烟杆插在腰间,这还没结束。只见他取出一面铜镜,手摆弄着脑后的小发髻,看看是否端正,然后将几丝跑出发髻的头发从新摆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气氛有些安静,画面却很滑稽。   真是个怪老头!这是荒君渔对他的评价。   缓缓收起铜镜,天医终于迈出步子走向荒离。   荒离依旧保持着作揖行礼的姿势,天医看都不看荒君渔,而是戏谑的看着荒离,随后他又有些激动地试探道:“跪下求我,我就救他!”   “跪下求我,我就救他!”   沼泽恢复了平静,安静得仿佛银针落地都会发出爆炸声。   此地属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但是也有阳光,只不过沼泽上空弥漫的厚厚的瘴气阻挡了阳光。这个茅屋周围充斥着糜烂的气味,竟然可以看见一丝丝若隐若现的绿色烟雾宛如巨龙一般环绕在茅屋上空。   荒离听到天医要他下跪,没有丝毫动怒而是脸色淡然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希望前辈一言九鼎!”   然后就直挺挺跪了下去!   他从不说废话,他宁折不弯!   所以!   就算是跪下,他的背也没有弯,头也没有低。   他双膝跪地,震开了地上的绿土,没入土坑里。   天医有些愣神,他没有想到荒离真的跪了下去。在他记忆里,荒姓人都是些骄傲到变态的人,怎么可能向人下跪?   这不是寻常之地,泥土自然也不是寻常泥土。这片空间的泥土是绿色的,硬度和密度却堪比精钢铸就的钢板。   可是荒离这一跪,硬生生砸出了两个碗大的洞。   当荒君渔听到荒离的话时,他就知道荒离决定答应了。他想要阻止,因为他不想荒离被他身前这个怪老头所羞辱。   但他阻拦不及,荒离的动作实在太快。   “叔叔,君渔不治了,你快起来吧你快起来啊!”荒君渔哭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使劲用双手拽着荒离的胳膊,想要把他拽起来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希望前辈一言九鼎!”荒离丝毫不动,他没有理会荒君渔,而是看着天医,重复着刚才的话。   天医缓过神来,他还是不相信,他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啪!”   巴掌声很响很脆,他很痛!可他并没有叫出来而是喃喃道:“原来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接着,他转头豁然看向一直被他遗忘的荒君渔,此前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荒离身上。因为他对挑衅荒姓人的骄傲太感兴趣了。但在荒离跪下之后,他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能让荒离放下尊严施救的人肯定不简单,他很认真的盯着荒君渔,就像欣赏一朵花一样,看的荒君渔很不舒服。这一看不要紧,越看他脸色越难看,最后就如屋顶环绕的绿雾一样绿,如地上绿泥一样铁。   未老先衰,筋脉枯竭,寿元无多,无药可救!   他被荒君渔震惊了,少年白首心力交瘁是极罕见的病症。不过震惊之余他也生出一丝兴奋,多少年了?他终于找到了让自己棘手的病症了。   他转过身快速向屋内走去:“你别撑了,我豁出命也会治好他!”   他的话很严肃,没有说一定治好,因为他没把握;也没有丝毫的玩笑,因为这次他真的笑不出来。   下一秒,荒离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接着直挺挺地向前倒下。   “叔叔!” 黄金山庄 第四章 荒刀 茅屋里陈设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一铺床、一副画、一张圆桌、两把藤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简单中又别具一番感觉。 墙上挂着一幅画,正对圆桌。画里是一位妙龄女子,她身着绿衣撑着绿伞,半蹲在荷花池旁,手里轻捻着一株青莲,梨涡浅笑。这一笑,似乎池中青莲也自愧不如,羞愧的低下了蓬头。 论美貌,她或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清新脱俗与众不同的气质,宛如天上下凡的仙女,不可亵渎! 这幅画无论是从画工还是选色都浑然天成,挑不出任何瑕疵!只是没有落款,也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荒离已经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至今还未苏醒。 自打那日听到天医答应施救荒君渔,荒离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动了。心神失守之下体内强压数日的伤势开始失控,最终如火山爆发般炸开来冲击着荒离的五脏六腑,侵蚀他的奇经八脉。亏得天医及时出手才缓住了病情,可荒离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这一躺就是七天七夜。 荒君渔也守在床边七天七夜,他面容显得更加憔悴满头白发愈加地雪白。七天以来他不眠不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样守着荒离。每天喂他喝药,擦脸唯恐有失,同时这也令他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 天医根本没有劝阻荒君渔的意思,这七天来他每天都在做着重复的事,捣药,煎药,抽烟,照镜子。 茅屋外的药田空空如也,药架上也没有一株草药。屋内别说是药材了,就连一丝的药腥味荒君渔都没有闻到,也不知怪老头从哪找来的药材。 自从知道荒君渔的病很棘手之后,天医的话变得很少,脸上的表情也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变得灿烂丰富。其他时候则有些严肃,与先前的嬉笑相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只在第一天问了荒君渔的名字,然后就替荒离捣药煎药去了。 此后他就再没主动与荒君渔说过话,除了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外的摇椅上。 第三天晌午的时候,昏迷中的荒离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就又昏迷了过去。荒君渔非常担心,就去向他询问荒离的病况。 “老先生,我叔叔何时能够醒来?”荒君渔心中虽然有些讨厌这个让他叔叔下跪的怪老头,但是他更担心荒离的状况。 “死不了,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天医唏嘘不已,这回他算是真碰到硬茬了。 “你告诉我,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很好奇,大黎还有谁能将他伤成这样!”老头躺在摇椅上,漫不经心丝毫没有半点好奇的样子。 “我爷爷,父亲,江城的人都死了。”饶是荒君渔不愿提起伤心事,可他慢慢学会了面对事实。 “什么?荒破天死了?荒战也死了?”闻言天医猛地站起来,震惊的看着荒君渔,眼珠子都快从眼睛里跑出来了。他怎能不震惊?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会知道荒姓人是多么的强大,他从没想过荒姓人会被人给灭门! 可这事实却出自荒君渔口中,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天医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荒君渔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听到荒离没大碍也就宽了些心。继续回屋照看,留下天医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第七天晌午,荒离依旧没醒。 荒君渔担心他出事,开始对天医的话产生了怀疑,打算起身再一次去询问。 这时,天医端着药走进来,他将药碗递给荒君渔,无视荒君渔焦急询问的眼神。他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烟杆还别在腰间,也没掏出镜子。他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女子画像,眼里闪过一丝柔情,接着他开口道:“相信我,否则你叔叔也不会带你来找我!” “我知道你怨我为难你们,不过你叔叔愿意我为难他。”此言意思明显,荒离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 “他如今生死一线!也只能靠他自己了,药石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他是荒离,为了你他一定会醒来的!”他自顾自的轻声说道,对荒离他很有信心就好比对自己的医术一般。 荒君渔沉默不语,低着头认真地给荒离喂药。 屋内寂静,沼泽无声。 这种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被一咳嗽声打破,荒离终于醒了! 荒君渔原本趴在床边小憩,他实在太累了不自觉地便闭上了眼睛。可他睡的很浅,所以一声不大的咳嗽声马上把他从困顿中拉出来。 “叔叔!”荒君渔看见床上的荒离微微睁开双眼,开心地大叫出来,如同吃到他最爱的冰糖葫芦。 现在实在没有什么事能比荒离醒来更值得他开心。 “傻孩子!”荒离看着荒君渔憔悴的样子,露出一丝笑容。他慢慢抬起虚弱的手,宠溺地摸了摸荒君渔的小脑袋。 “你要再不醒,这小家伙一定会把我这给掀了!”天医走了进来,打了个哈欠一脸睡意,应该是被先前荒君渔的那声欢呼给吵醒。 “多谢!”回答只有简单两个字。 “荒离啊荒离,我记得你从不杀生的。”天医意有所指。 荒离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可很快就转变为坚定:“如果我的仁慈只能换来如今家破人亡,那我为何不心向地狱,杀遍天下?” “哈哈!好!好一个杀遍天下!”天医丝毫不吝惜赞誉,一扫之前睡意双眼射出精光:“我早就跟荒破天说了!人心才是世间最诡异不可捉摸的东西!他偏偏不听!哼!” 荒离讶然,似乎是没想到天医与他父亲还有些渊源,听天医这口气还关系不浅,可他为什么从未听过荒破天提过此人呢? 而天医似乎发现自己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很快就转移话题掩盖过去:“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虑这孩子的病要如何下手,我的把握不及三成,惭愧啊!”天医起身说话间已经走出了草屋,留下静静思考的荒离和沉默不语的荒君渔。 答案在荒离的意料之中,甚至三成把握他都觉得已经很多了。韶华白首全身筋脉枯萎,就像是一层薄纱盛着水,生命力慢慢消散枯竭。人力根本就无力回天,荒离尽最大努力也只能做到为荒君渔续命十年。 他之所以会来找天医,是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荒离相信那个人超过自己! 没多久,荒离看着荒君渔宠溺地摸着他的头说道:“君渔,你不会有事的!” “嗯!”荒君渔用力的点了点头,显得很倔强,倔强的甚至有些可爱。 他无条件相信荒离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我是不是不能习武?”荒君渔终于问了出来,他想起这几日端药的手越来越无力,甚至尾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他想得到荒离的答案。 “以常理而言,经脉枯竭,体内真元无法凝结,筋脉更是经受不起一丝压力。可我们荒姓人做的每件事都不能单以常理而论!”荒离似乎觉得这样说很空洞不够有说服力就补上一句:“就如我现在还活着,这就不是常理!” 荒君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不多想就脱了鞋爬上窄窄的床,拉过一角盖在荒离身上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紧挨在荒离身旁。 他真的好累,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累了,入睡就显得简单。 荒离静静地看着荒君渔的白发,就算他是荒刀心志如钢此刻心中也掀起波澜。 至亲离世,侄儿韶华白首时日无多。 他的侄儿到底要承受多少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啊? 他很愤怒!愤怒那些造成现在局面的幕后黑手! 他心中也很苦,很痛! 他又想起了他的父亲和大哥,想起少年时的幸福时光。荒破天的严厉,荒战的保护这一幕幕就像翻书一般映在他的脑海中。 慢慢的,在不经意间荒离眼角开始泛红湿润了。 他偏过头,没有让泪水汇聚在一点逃离眼眶。 荒刀竟然哭了!看来他真的受伤了! 与此同时,荒府后山江城最高的一座山,江山。 江山的主峰突然炸开,一个光团跃出看不清是何物。只见一束白光向着荒离离开江城的方向爆射而去,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流光,转瞬即逝。 飞过沧凉古道,穿过万重青山! 它快如闪电,转眼到了平原之上,如荒离一般消失在同一个地点;如荒离一般横冲直撞强闯沼泽,大阵再次被激活。 污泥里裹带强大的能量直接撞上光团,几经撞击光团前进的速度开始放缓,但是它依旧一往无前。 但它终究不是荒离,在大阵里它的光芒开始变得越来越黯淡。就在光团光芒快要完全消失露出真容时,大阵像是被人关闭一般,躁动的污泥重新回到沼泽中,沼泽像是从未起过波澜。 白色光团从摇椅旁划过,冲进茅屋停在荒离的床头边,光芒慢慢收敛渐现真容。 屋外的摇椅上,天医慢慢睁开双眼,看着光团划过留下淡淡光痕低声赞美:“好刀啊!” 屋里,一把刀立在了荒离身前,铿铿作响像是在讨好荒离一样。不过似乎是注意到荒离身旁熟睡的荒君渔,马上停止了铮鸣。 果然好刀,已通人性! 荒君渔靠着荒离,荒离不想惊醒荒君渔。所以他就躺在床上伸出手在刀身上轻轻抚摸,脸上露出像是抚摸女人美丽脸庞般温柔。刀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刀身晃动了两下似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思念。 刀长四尺,刀身不宽!如果不是看到了一丝弧度,它更像是一柄长剑。刀面锈迹斑驳,即使放在大黎寻常兵器坊里,它也一文不值。 但这是荒离的刀,那它就是大黎最耀眼的刀。 “痴,我回来了!” 黄金山庄 第五章 荒岛   山中一日,世上一年。   时间一晃而过,荒离和荒君渔在药庐一呆就是整整一年。这一年里荒离独自外出过两次,昨日荒离带回来一个男孩,与荒君渔年纪相仿,他叫西门小楼。   奇怪的是,天医这一年来都没有对荒君渔的病展开任何救治。荒君渔白发依旧,不过他的精气神却一日好过一日,脸上也透着血色,比起昔日那郁郁沉沉的虚弱好太多。   一年来天医每天都拿出许多不知拿找来的药材教荒君渔辨认,教他掌握药理、药性与用法。整整一年,他将自己所会倾囊相授。这其中还包括一些天文地理,阵法之类的偏门杂术。荒君渔的悟性很高,几乎将他所传授的东西全部吸收并能融会贯通,着实让荒君渔受益匪浅。   冬去春来,太阳在平原上刚刚冒头。草原站着四个人,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极了四个小金人。   今日,他们要离开。   “这一年我翻遍古书,阅尽世间偏方杂记写出了一张药方。这张药方最重要的是三种药引:龙晶、天阴之血和万雷轰顶。这三种药引糅合在一起就拥有世间最狂烈,最阴柔,最霸道的完美属性。我想要以最强对最弱,剑走偏锋治好君渔的早衰!这些虽是传说中的东西可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能不能找到就看小家伙与它们有没有缘分了。”   这一年他对荒君渔的病依旧没有足够把握,他将毕生对医学独特的见解都教授给荒君渔,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荒君渔能在自己的病症上找到突破。同时他也对荒君渔的聪慧感到惊讶,他很庆幸自己的衣钵找到传人,虽然两人之间没有行师徒之礼。   “前辈大恩,荒离永生不忘!”说着荒离双手相靠,弯腰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哎,要不得,要不得!”天医连忙扶起,他自惭形秽受不起荒离大礼。   接着天医拿出一个黑匣子,匣子一掌宽四尺长。黑中透着古朴,上面铭刻着上古麒麟脚踏八荒,怒吼狂啸的图案。   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荒离看着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黑匣子眼里闪过一丝讶然,定然不是凡物。   “西门小楼,我与你们西门家颇有渊源。今日我就将断肠送给你,他日学有所成可不要埋没了西门家昔日的荣光。”说着他将黑匣子递给西门小楼。   西门小楼自跟随荒离回来后便一直沉默,没说过一句话。荒君渔曾想找他聊天,但是看到他那冷漠眼神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西门小楼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向荒离,在荒离点头示意后他伸出双手去接。然后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天医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而后看向荒君渔。   “小家伙,今天你就要走了,有没有舍不得老头我啊?”天医调笑道。   荒君渔并没有对此做出回答,而是走到天医跟前将衣摆扶到一边,‘噗’的一声跪了下去。在天医目瞪口呆的片刻中已经磕了三个响头了,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荒君渔感谢前辈一年来的倾囊相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荒君渔诚恳的说道。   荒离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荒君渔此举感到很欣慰。   而天医却愣神了,他忽然发现这一年来他没想到的事越来越多。   “哈哈哈!好!好!好!我卫道衣钵今日终于后继有人啦!哈哈!”卫道是天医的真名,在他这个年纪再也没有什么事是比传承衣钵更值得开心的事了。他肆意的狂笑,笑声与阳光在天地间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共鸣,铮铮作响好生奇妙。   他转身消失在平原上,话别只会更加不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倒是荒离听到卫道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一直以来他只知道天医,而不知真名。如今听到卫道这个名字,他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有些踉跄像是被什么给呛到了竟然咳嗽起来。他的面部表情非常丰富,有些吃惊,甚至还有些脸红。   卫道这个名字带给他深深的震撼!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荒君渔有些神秘。   “哦?”荒离刚从尴尬的表情中缓过神来,有些好奇荒君渔的小秘密。   “药庐里的那幅画,爷爷书房里也有一幅,一模一样!”说道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荒君渔将声音稍稍提高,很是肯定。   “什么?”荒离失态了,真的无法再平静下去。太不可思议了,父亲竟然也收藏了这一幅画,还与卫道的一模一样,这画中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药庐前卫道躺在摇椅上小憩,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荒姓人世代守护大黎,如今却沦落到叔侄二人亡命天涯,到底是人性泯灭还是你真的已病入膏肓了?”   离开药庐之后,荒离一行三人疾行向东经过半个月紧赶慢赶,他们到达了大黎王朝最东方,无尽海。   无尽海是大黎四大绝地之一,与北方的龙渊紧密相靠,中间仅横陈一道东海。   在世人眼中,不同于其它三大绝地的是,无尽海的凶险来自于大自然。无尽海海上有座小岛,唤作修罗试炼场。没有人知道这座试炼场是何人建造的,是何来历属于何人。因为从来没有人能从无尽海活着回来,当然也就无人知晓岛上存在什么。这份神秘感让人们慢慢的将这个岛神话,也有人说修罗试炼场是天神建造在人间的神袛,凡人勿扰。   在无尽海,大自然的力量尽显无疑,无与伦比的强大。踏足无尽海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脱离自己的手中,交给自然交给了虚无缥缈的运气。   无尽海,无穷无尽,没有边缘。   没有人能挑战无尽海,没有人!   海边停有一艘船。船身不大,只够容纳四五人。没有桅杆没有船帆,只有一个小小的船舱遮挡风雨。实在不知,这种船怎么可能在无尽海上存活下来。   但荒离今日来是来渡海的,不是送死的。   船上有一个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他看到荒离到来,单膝跪地没有话语,似是早已在海边停靠等待荒离。   十天后,荒君渔三人抵达茫茫无尽海深处的一座孤岛。   最难以置信的是,小船行驶过的海域,风平浪静,无尽海甚至都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海岛之上,林莽苍苍。岛内几乎所有的地域皆被原始森林覆盖,参天古树,遮天蔽日。若从远处看,更像是一根通天的墨绿柱子,直通九重天。偶尔从林中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吼叫声,从里到外都透着股苍茫古朴的气息。   停靠处早已有一位老人等候,老人一身粗布麻衣,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然古稀的老人。   老人看见荒离三人下船,迎了过来。   “仁伯,久等了!”竟是荒离先开口,这看似主仆其实关系早已超越了主仆。   “二爷严重了!”仁伯有些诧异荒君渔的白发,随后接过三人手里的行李,在前方带路。   片刻之后,荒君渔眼前出现了一座非常熟悉的建筑。朱红的门墙,黑漆的大门,矗立的石碑。无论是墙高,门宽,碑字,都与荒君渔记忆中一模一样,这与江城荒府的大门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石碑之上只刻了一个‘荒’字,形如苍龙刚劲霸烈,又似流水无态自然,一笔一划间霸气外露而又敛于内。   荒君渔自从看到这个字后,就没有移过目光。他发现这个字与江城荒府的碑上的字不同,那个字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这个字的拓版。这个‘荒’字带给他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飘渺,若隐若现,难以捉摸。   荒离发现荒君渔的异样,他很惊奇。这个‘荒’字很玄妙,连他第一次都无法直视超过三息时间。超过三息若还不强行脱离,便会受其反噬,他深知其中的厉害。   荒破天曾告诉他:荒碑认主,只待有缘人。   从荒离发现荒君渔的异样到现在,早已超过了三息时间。荒离看到荒君渔并无被反噬的样子时,他长舒了口气。   或许,荒碑要有主了。   荒君渔看了好久,他依旧没有寻得先前那种一闪而过心灵相通的感觉,无奈放弃了。当他将目光转移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荒离惊讶的表情,有些纳闷:“叔叔,怎么了?”   “以后多来看看这个字,对你有好处!”荒离呼出一口气,很畅快!   荒府不大,府内布局很简单,与江城一模一样。没有奢华粉彩的修饰,有的只是古朴的建筑风格,其中带点超脱世俗,也透着些许嬉戏。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透着股安逸闲适的和谐,这或许才是这座园子真正的需要的吧。      “小楼,从今天开始你要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往后你和君渔住同一个房间,跟仁伯去休息吧。”荒离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希望仇恨蒙蔽了西门小楼的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相信荒君渔的性情会影响到他,影响他的人生。   事实也正如荒离所愿,荒君渔确实影响甚至改变了西门小楼的一生。   西门小楼其实是不愿和荒君渔住同一个房间,但他还是与荒君渔便跟着仁伯走进了后院。   房间里,两铺床间隔不过五尺长   荒君渔和西门小楼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西门小楼不说话是不想说话,而荒君渔不说话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观察入微,从西门小楼到药庐的那天他见到他身上的血迹,再结合卫道和荒离的对话中不难看出西门小楼经历了太多不该他这个年纪经历的事,他们是一种人,要做同一件事,复仇!   不知过了多久,皓月当空,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洒进了一缕缕银纱。   荒君渔还没有睡,他也不知道西门小楼睡了没,他呼了一口浊气缓缓开口:   “小楼,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黄金山庄 第六章 不服来战!   尽管是春天,清晨岛上的阳光却丝毫不减,灼热的气息开始席卷整个岛屿。   荒君渔和西门小楼还在睡梦之中,昨夜两人具体交谈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昨晚的谈话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二者的关系。   茶香满园,荒离和仁伯正在花园里饮茶看花。   “我要外出几日,君渔的情况还需要斟酌。”荒离娴熟的沏了两杯茶,捏起一杯自顾自的饮了起来。茶香外溢,让花园里的翩翩起舞的蝴蝶都陶醉了,为之向往。   “二爷,这一年岛上见院子里没有动静,有些蠢蠢欲动。”仁伯也捏起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韵味在口中慢慢化开。   “谁?”荒离单刀直入。   “黑煞,琴王!”仁伯将自己所得情报娓娓道来。   “琴王?”荒离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期待。   荒离将杯中香茗一饮而尽,走出了花园。   转眼间荒离来到一片开阔地,这是除荒府之外唯一一个没有被原始植被覆盖的地方。   说是开阔地,倒不如说是一个演武场,一个足够容纳上万人的巨型演武场。演武场很空旷,在中心位置有一根大约六人合抱粗的石柱,石柱约莫两丈高。石柱上立着一个由白骨砌成的王座,白骨铮铮,有人骨也有有兽骨,给人一种血腥残暴,威严霸道的感觉。石柱上铭刻着五个血红的大字:   “修罗试炼场!”   五个大字入石三分,好似鲜血浇灌一样,都快要溢出来了。   此刻,荒离高坐在白骨王座上,像个君临天下的君王审视着他的领土。   “黑煞!琴王!”荒离眺望远方,缓缓吐出两个名字,威震八方!   话音不重,却沉如山,岛屿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闻。   就在这一刻,原始森林覆盖的所有区域都寂静无声。所有打斗都停止了,没有人敢出声言语,荒离就像是一座巍峨看不到山顶的大山压着他们透不过气来。   “刷!刷!”   只见两个黑影从丛林深处迅速串出,不一会儿修罗试炼场的石柱下多了两个跪着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人一兽。   一位风烛残年身着黄衣的老人,满头白发因慌乱而有些散乱,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也难挡此时心中的恐惧。他俯着首,心头弥漫的恐惧让他瑟瑟发抖。   另一个则是只失去一个牛角的黑犀牛,它全身布满漆黑的铠甲,像是穿着一层厚厚的盔甲的将军,威风凛凛刀枪不入。不过此刻它跪在地上,眼神流露出淡淡的悔意,不敢妄动只能颤抖,好似一只悬挂待宰的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非得搞出这么多事,但愿荒不要连罪责罚我等啊!”人群中的老人隐隐担忧,眉头紧锁。   “你们不必辩解!”荒离很决绝,不容抗拒。   “我不想用你们的血警告他人,可这不代表你们可以不死!”荒离丝毫没有给他们留情,“琴王,我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赢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天啊!荒给琴王挑战的机会,我听到了什么?”修罗试炼场的外围早已被为了个水泄不通人影错错,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生怕场间局势瞬息万变而错过精彩。当听到荒离召唤的不是自己时,他们长呼了一口气。因为上了修罗试炼场,只有死!   他们在外围观望,好奇心总是会驱使人不顾一切的疯狂。   “能与荒交手,纵使是死我也无憾!”开口的竟然是一头黄金狮子,全身金灿灿的,威武独霸一方,就像是一轮金色太阳照耀四方。周围人都避而远之,摆明了不想招惹它。   “琴王怎么可能是荒的对手,这不明摆着要琴王死吗?还给什么挑战机会假仁假义,真是欺人太甚!”一个背负古剑的中年人愤愤不平。尽管声音很轻很细,但是周围听到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大骂中年人找死的同时都纷纷向四处散去,生怕荒离听到殃及他们这些无辜者。   修罗试炼场上,琴王抬起头直视荒离,坚定而决绝:“我拒绝!”   “我拒绝!”琴王抬起头,看着王座上的荒离坚定的说道。   四野俱静,观望的人听到琴王的拒绝都愣住了,他们都认为或许顺从还有可能得到一条活路。他们齐齐将目光放到荒离身上,很好奇他的反应。   “竟然拒绝了,真是个傻子!”先前那个黄金狮子听到琴王拒绝竟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大骂愚蠢。它周围有人窃窃私语:“你行你上啊,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顿时黄金狮头一转,怒吼一声吓得那人直接消失在人群中。   “当年我并没有错!荒姓人凭什么定我罪!凭什么让我在这个蛮荒之地老死?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离开这个地方!我要离开!”   琴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与黑煞的计谋已经被荒离识破。今日已是必死结局,所以他毫无顾忌,吐露内心真言。   “哈哈哈!”荒离大笑一声,“世间本就没有绝对错与对,你可以问问他们!”荒离伸手一指将修罗试炼场围得水泄不通的众人:“问问他们!他们可认为自己当年有错!他们也一定会告诉你他们没有错!可是放眼天黎再无你们容身之处!你们永远都不能否定一点,是荒岛收留了你们!是荒岛给了你们不死的理由!是荒岛让你们有机会继续追寻武道巅峰!”   荒离一番话让围观看热闹小声议论的众人收住了声音,低下了他们不可一世的头颅。他们都默认荒离的话是对的,如若不来荒岛,他们便要下地狱!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个交易吧!”荒离也没有动怒话锋一转。   周围哗然一片,荒离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他们预料之外。   “将你的弱水琴音教给我侄儿,无论学成与否七年后我给你自由,如何?”荒离虽是询问的语气,但他相信琴王肯定会答应,不是琴王怕死,而是他拿捏着琴王对自由的渴望。   “好!”琴王在听到只要教授弱水琴七年后就能重获自由就欣喜若狂,也没想荒离为什么会看上他的弱水琴音,因为他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既然看到就要抓住!于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十天后带着弱水琴到荒府去!”话毕荒离便摆手示意琴王可以先走了,接着他看向那头名叫黑煞的犀牛,“黑煞,我也给你机会,接我一招,是生是死就看你造化。”   闻言,黑煞陷入了挣扎,它不想死可是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他决定铤而走险答应下来,没有人见过荒离出手,听到的都是关于荒的传说。它认为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丝活路,它自认凭借自身强横的防御,在荒的一招之下他还是能够苟活下来。   到了某种微妙不得已时,被传说震慑的人总妄想着挑战传说。   它嚯的一声站起来,看着王座上的荒离。怒吼一声,一缕缕黑色烟雾从它的鼻孔里喷出,像千百条蛇一样环绕在它的身上,布满全身。   黑雾渐渐散去,它本是四蹄着地,可当黑雾完全的时候,只见它就像人一样直挺挺的站着。两只前蹄幻化成了人手,后蹄幻化成人脚。从头到脚都覆盖着黑甲,这时的黑煞才真正像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将军,不过它的头依然是牛头。   “半兽人?不错的天赋,不过可惜了!”荒离看着下方的半人半兽,赞许之余又有些惋惜。   “吼~”黑煞仰天怒吼,凭空产生的气浪在周遭翻滚旋转。一件由气浪所凝结的漆黑盔甲渐渐成形,密不透风的包裹住了黑煞。   “黑煞最强的是防御,它的犀神甲防御无与伦比!”观望群中有知情人点破。   黑煞不是自大,而是面对传说中天下无敌的荒,它只能拿出自己最强的防御。原始密林里流传着黑煞的一句话:最强的进攻就是防守。   此刻,它想要诠释。   荒离从白骨王座上缓缓起身,只见荒离缓缓将右手抬起眼眸微闭,束着他长发的麻绳随之脱落,长发黑袍无风自鼓上下翻飞。   “咻!”外围的人只听到这个声音,接着就看见荒离背后突然射出一束光,向着天空飘去。那束光太快,就像一条升空的闪电一闪既没。   那束光飞向天空,湛蓝的天幕突然乌云密布翻滚,电闪雷鸣,乌云间的闪电清晰可见,仿佛一条条雷龙在云间嬉戏。   观望的人群齐齐抬头望天,惊呆了!   这还是人的力量么?   黑煞抬头看着乌云密布,雷电翻滚的天,它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正在酝酿,这股力量让它对自己犀神甲绝对防御的信心开始荡然无存,它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想要给自己一点信心。   石柱上的荒离俯视着下方的黑煞,语调平缓就像君王在宣判:“你很荣幸,也很可悲!”   ‘轰’   雷声大作,闪电划破一片片乌云。   只见一束光,从天而降,直劈黑煞   黑煞惊呆了,眼中只剩下绝望,场中孤单的身影显得很无助。   当那束光自上而下打在黑煞的犀神甲上时,没有出现众人心中想象的那样因剧烈对抗摩擦而产生的火花。   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黑煞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活活劈成了两半。就如用一把神兵利器去切豆腐那般轻松,那般大材小用。   乌云撤去,闪电无踪!   万里无云,海阔天空!   试炼场上什么都没留下,连黑煞的尸体都没留下,它被轰成渣了!   荒离站在石柱上,骨座前。   “不服来战!”   他睥睨纵横,威严的话语激昂回荡在整个荒岛,深深印进他们的魂魄里,经久不息散之不去。   这是荒姓人举世无双的力量与无与伦比的骄傲最完美的结合!   “嗷~”   就在此时岛的西面传出一声震天呼啸,虎啸山林!蕴藏着一股冲天战意,不过不一会儿战意缓缓消退最后归于平静。   无人抗衡!   白骨王座上的荒离此刻显得那般高大,傲气冲天比热浪还热比山还沉比太阳还亮,全场寂静,全岛无声!   荒离转身消失在天地间,留下难以磨灭的背影和目瞪口呆的众人。   “连虎王都不敢与其缨锋了!”有人目瞪口呆,不相信荒离的强大,认为刚才那幕非人力所能为。   “真的好强!”黄金狮子也惊呆了,它感慨荒离强大的同时也升起一股战意,死在荒姓人手中它也无憾,不愧是一个战斗狂人。   岛屿的东面和西面各有一个山洞,东面的山洞里幽暗潮湿,漆黑一片,洞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荒离小子么,勾动雷电已然天照了啊!”   西面的山洞里与东面的那个截然相反,洞里不仅光线充足,而且布局还颇有些心思,比起东面那个更适合人居住。洞里的石凳上坐着一个身穿兽皮的中年人,兽皮遮盖不了他身上隆起的肌肉,如苍龙,更似猛虎,平添一种蛮荒之气,他就是先前那人口中的虎王。   此刻,他呆滞的靠在石桌上,显得很颓然无力。   “雷电大道,荒姓无敌!”   他不服,可除了妥协他什么都做不了。   日上三竿,荒君渔和西门小楼终于醒了。   二人拖着水肿的双眼走进了前厅,看见仁伯正在等他们吃饭。   二人坐下没有立马动筷,发现荒离不在,不等荒君渔开口询问,仁伯先开口了。   “二爷出去了,几天后就回来,来我们先吃饭!”仁伯让他们开动。   二人确实饿了,匆匆拿起筷子准备对着桌上的饭菜展开猛烈的攻势。   虽说攻势猛烈,但是吃得不亦乐乎的二人都发现仁伯没有动筷,而是笑看着他们让他们怪不好意思的。于是荒君渔夹起一块鲜嫩的鱼块伸到仁伯碗里,不好意思的说道:“仁伯,吃鱼!”   同时西门小楼也夹起一个鸡腿放进仁伯的碗里,因为不习惯所以很别扭:“仁伯,吃鸡腿!”   昨晚过后,西门小楼很明显转变了很多,脸上多了丝笑容话也多了些。或许是因为荒君渔的故事,或许是因为自己说出了故事。   “别别别,你们吃你们吃!”二伯看着二人不停地给自己碗里夹菜,连忙推却:“仁伯老了,吃不了这么多咯,你们正长身体,要多吃点多吃点!”   仁伯边说还边给荒君渔和西门小楼夹菜,生怕他们不够吃似的。   前厅里不时传出欢笑声,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对荒君渔和西门小楼来说都快久违到生出陌生感了。   大黎帝都外,大山深处,一处僻静的幽阁里传出苍老悠悠的声音:荒离现身无尽海!   门外童子领命而去! 黄金山庄 第七章 天黎大陆 午饭在荒君渔和西门小楼同时打起的饱嗝中结束,抹了抹嘴便听到仁伯的声音响起。   “你们两个这些天先去藏书房呆着,二爷很快就会回来。”仁伯想起荒离的话。   荒君渔和西门小楼认真的点了点头。   三天后,荒离回来了,在藏书房外静静的看着屋内专心看书的二人片刻,转身就走了。   荒君渔和西门小楼这些天一直呆着藏书房里,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有关大陆的信息,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庞大的信息量一刻功夫都不敢耽搁!   天黎大陆总共分为两大块,以西北方阿育高原和西南边断层山脉为界,往西是信奉神明的西土帝国。往东则是大黎王朝。三百年前,天现异象不祥降世,整个天黎大陆群雄割据,天下布武。在乱世持续三年后大陆上出现两个以绝对武力征服群雄的天之骄子。他们各自平定了西土与大黎的战乱,一位是西土历史上第一位西帝,亚瑟王。另一位则是大黎第一代荒,荒天帝。二人惊才艳艳横空出世,迅速平定乱世,亚瑟王西土称帝,成为西土帝国史上第一位独揽大权的王。而荒天帝却没有称王,他在平定乱世之后将大黎江山交给治国大才王也,大黎的第一位皇帝。荒天帝选择江城定居,从此世世代代守护着大黎。据传,西帝亚瑟王自认举世无敌,不甘寂寞率军东征。最终十万十字军被荒天帝一人横档在阿育高原不得进一步。两位天骄人杰激战三天三夜,战斗可谓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亚瑟王宣布撤兵,三年后病逝于汉宫之中,临终告知子孙后世万万不可进军大黎!恰恰同一天,荒天帝也病逝于江城。两位人杰的同时离世让整个天黎大陆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二人如流星一般在天黎大陆的历史上刻下无比璀璨的一笔。   此外,天黎大陆被无边无际的海洋所包围,海洋上漂浮着许多不知名的岛屿。大陆上生存着各色各样的飞禽走兽,它们其中有能与人类对抗的能力,而拥有这类能力则被世人称为妖。而妖也大致分为半兽人和兽人两个等级,只可惜天黎大陆已有多年没有兽人出现,就连半兽人都难得一见。   黑暗往往伴随着光明而产生,天黎大陆有四大凶煞之地:龙渊、无尽海、神山与天弃沼泽,其中天弃沼泽位于西土,其他三个则坐落大黎境内。而史书上关于四大凶地只有寥寥三字:不可知!不过荒君渔得知他如今身处的无尽海上唯一的岛屿,荒姓人世世代代统治着这个岛屿,岛上的人全是在大黎犯下罪孽的穷凶极恶之徒。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监狱,关押着罪恶的梦魇。   荒君渔大致了解了下天黎大陆之后就将重心放在大黎的版图上,大黎有四大家族:东方家、西门家、南风家、北堂家。四大家族分别坐落于大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掌控着大黎的经济、政治和军部资源。   不过在大黎,荒姓人是大黎救世主,是守护神。他们游离于权利之外,但却救民于水火之中。是一代又一代的荒姓人南征北战,东伐西讨才有了现在强大而不可撼动的大黎王朝。荒姓人的骄傲让他们拒绝权力随性而为,他们是善良百姓心中的神,恶人心中的魔鬼。   接着荒君渔将目光放在他最感兴趣关于武道的书籍上,大黎民风尚武,三百年前武道并没有明确的等级划分。武之一途,讲求更多的是对天地的感悟,每个人的感悟不同所以每个人走的武道不同;感悟越深,在自己的路上就走得越远;没有绝对的强,也没有无敌的道,每条路走到极致都可通向无敌。不过当荒天帝出现后,他根据自身对武道的理解,将武道分为四个境界:人元境、地坐境、天照境和神圣领域,而每个境界又分为九品,相隔一品却如隔座山;相隔一境,天然之别!不过荒天帝当时说道神圣领域是他想象之中的境界,因为他自身是天照境,他认为他的道如得以进一步完善就会踏入神圣领域,可惜英年早逝终究没能窥的大道,后世也没人能够达到神圣领域。   反观西土重文,这并不是说他们摒弃武道。只是西土以礼为重的观念让西土人将习武看做是野蛮的象征,因为绝大多数的习武之人不重视自身修养失了礼节。   这也导致许许多多嗜武如命的西土人东行来到大黎进行学习讨教甚至安居,东行者就这样出现了。   直到第九天残阳如血,门外响起仁伯声音,荒君渔和西门小楼才从书中世界挣脱了出来。他们长呼一口沉积已久的浊气,感到快意的同时也有了一丝沉重,他们对复仇感到一丝凝重。   九天来,他们吃在藏书房,睡在藏书房,几乎看完了藏书房他们所能看懂的所有书籍,因为还有许多书籍的文字并不是大黎文字。   仁伯今天来,是因为明天是荒离与琴王约定的第十天。   “还愣着干嘛,洗澡去啊!”仁伯看着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两人哭笑不得。   第二日,太阳羞答答地躲在厚厚的云层身后,不敢冒头。整座岛被浓浓的雾气笼罩,能见度不过一丈。   琴王此刻的心情丝毫没有被雾霾所影响,他背负着弱水琴一路哼着小曲悠然走在通向荒府的林荫道上。不时想着七年后就恢复自由,他就忍不住开心得笑起来。   在这个恐怖且野蛮之地呆太久太久了,他受够了,再呆下去他会发疯的。   “老朽求见荒大人!”荒府外,琴王俯跪在地上。   春去秋来,岁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七年。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荒府门前,凉风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琴音,不仔细听,根本不会发现。   荒君渔席地而坐,依旧白衣白鞋白发。他忘情着拨弄着弱水琴,琴声悠扬忽高忽低。但悠扬的琴音中却好像少了一魂,让人感到不完整。   身旁琴王闭着眼很是享受,不时摇头晃脑,思绪随着琴声飘扬。   琴音渐渐淡去,荒君渔起身双手托着琴还给琴王。今时今日的荒君渔早已褪去了孩童时期的稚嫩,身高七尺,一头白发散在背后,没有任何束缚却毫不散乱。七年来,琴音与他身上散发出郁郁气息融在了一起,越发的灵动洒脱。只要荒君渔双手开始抚琴,他就像是个谪仙,白衣飘荡,气质逼人,让人感到很干净舒服。   他已不是七年前羸弱的荒君渔,而今的借助弱水琴踏入属于自己的武道,凭借着出众的天赋和每日观望荒碑终于觅得属于自己的修炼方法。   “君渔,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给你了。”琴王对荒君渔赞不绝口,然而又指出:“不过,如果你何日真正感到逍遥,那这一曲《逍遥》必将是旷世之音,切记一切由心啊!”   “君渔受教了!”荒君渔躬身,心不逍遥,曲如何能逍遥。   “七年之期已到,今后我自由了。我将这弱水琴赠予你,才不会埋没它的弦啊!” 黄金山庄 第八章 帝都来了两位黑袍少年   平治十八年秋   大黎帝都,青石板的街道上出现了两位黑袍少年。一人俊俏妖异,背负黑匣子。另一人戴着袍帽,宽大的黑色袍帽不仅没有掩盖住他长长的白发,反而更加突显了白色。引来了许多路人好奇的观望和小声嘀咕,二人丝毫不为所动向前走去。   “小楼,要不要回家看看?”正是荒君渔与西门小楼二人,一个月前他们二人离开了荒岛。   “我饿了,我们先找个地吃饭吧。”西门小楼答非所问。   大仇未报,他不回去!   仙人醉,帝都最好的酒楼。   “今儿个我给大伙说说龙渊之战!”酒楼里说书声洪亮如钟:“话说这龙渊之战啊,那可了不得,荒战对决西土第一高手阿诺于龙渊之畔,那是惊天地泣鬼神,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停!停!停!老金头,这龙渊之战的段子你说了没八百遍也有一千遍了,结局如何你一遍也没说,这是几个意思啊?”说话的是一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能在帝都第一酒楼喝酒听书的人物自然不会是寻常百姓。   “是啊,老金头,龙渊之战好像没有观战者活着,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不会是瞎编的吧?”也有人揶揄道。   “诶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我金老头的纯金招牌那可是大黎皆知。喏,深宫里的那位还听过我说的书,那要有假我还能活到现在吗?”说着他还虚指皇城方向,一脸傲然。   “罢了罢了,高亢的情绪都被你们叫停了,不说了今天不说了!”说不说就不说,他开始四处走动和人搭讪。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似乎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了。   他名为金句子,七年前声名鹊起。凭借着龙渊之战的段子一跃坐上说书界头把交椅,因为给皇帝陛下说过书并得到过丰厚赏赐,金字招牌大黎皆知。此人爱财如命,放眼大黎也只有仙人醉这种地方才请得动他。   “这老头有点意思!”荒君渔和西门小楼恰恰也在仙人醉吃饭,就挨着老金头的书桌。他剥了一个花生放进嘴里,悠悠说道。   “二位少爷看起来好面生啊,想必是第一次来到帝都吧?”金句注意到了荒君渔和西门小楼二人,来到荒君渔身旁看着二人询问道。   “初到帝都,敢问老先生帝都哪里值得一游?”荒君渔手一抖,手上凭空出现一片金叶子,推到金句面前。   “少爷这是做什么,要不得要不得啊!”虽然口口声声在推辞,可是他的手却早已把金叶子揣进自己怀里了,接着直接便坐了下来,毫不客气:“不瞒两位少爷,老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号称大黎百晓生。说句毫不客气的话,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放屁什么时候拉屎我都知道。”他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脸不红气不喘夸着自己开开心心,丝毫忘了自己身在仙人醉这种雅致斯文的地方。   荒君渔被他这样一说食欲也没了,放下筷子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这最贵的消息是什么?”   “话说这最贵的消息这回我这还真没有最贵的消息,倒是有个不值钱的消息,不知二位少爷是否有兴趣?”金句本想吊荒君渔胃口的,不过看到荒君渔‘悉听’的表情时,他接着说道。   “十天后,帝都最大拍卖场函崖阁将举行建阁以来最大规模的拍卖会。到时无论是大黎皇室权贵还是四大门派都会前往参与竞拍,他们几乎都为了同一件宝贝去的!”说道这金句停了,像是说累了拿起刚送来的茶水喝了起来。   荒君渔知道他什么意思,微微一笑拿出一叠金叶子洒在桌上!金光灿灿,金句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金句一脸笑眯眯的把金叶子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全部收进怀里:“天香还魂丹!”   西门小楼依旧没有抬头,天香还魂丹他听说过。天香还魂丹,传闻人死了只要心脏不毁且身体还有余温,服下天香还魂丹就可以救回一条命。   不过这对荒君渔,没用!   “天黎大陆总共出现过三颗天香还魂丹,一颗已经在八年前被皇帝陛下拿去救他最宠幸的皇后了。还有一颗至今下落不明,第三颗如今就在函崖阁的天机房放着呢。不过在我眼中,天香还魂丹在众多拍卖品中并不是最珍贵的。这个消息人尽皆知也对不起这么多金叶子,也罢相见即是有缘那就告诉二位少爷吧,这里头还有块龙晶。”说道最后两个字,他把头伸到荒君渔耳旁小声道,生怕被别人偷听去了。   听到龙晶二字,荒君渔的笑容停滞了瞬间马上又恢复常态。西门小楼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金句子自信的表情又看向荒君渔。虽然此刻西门小楼表面平静,但是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龙晶,治好荒君渔病的三大药引之一。他在偶然中听荒离说过,但是龙在天黎大陆都只是传说中的生物,从来没有人见过更别提龙血凝结成的晶块。现在知道龙晶就在十天后的拍卖行里会出现,就算是假消息即使西门小楼此刻也淡定不住了。内心甚至比荒君渔还激动,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却更胜亲兄弟。他知道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找不到三大药引,荒君渔就会死去。   “老先生,龙可是传说中的物种,谁也没见过,龙晶是否存在都难说?”荒君渔满不在乎的问道,似乎没有对龙晶报什么希望。   金句起身:“消息归消息,是真是假老朽就不知了!”   又闲聊了几句后老头转身离开消失在视线里,干净利落。   西门小楼吃着,他没想太多,就算那龙晶是假的现在他也认定是属于他俩的。   “八年前,天香还魂丹给皇后服了!”荒君渔想起刚才金句子一口带过的介绍,觉得时间太巧了。   “不过天香还魂丹药性刚烈霸道,女人属阴,如若一个女人服下天香还魂丹只会当场毙命!而现在皇后还活的好好的。”西门小楼一针见血的点出荒君渔想说的。对于药性药理,荒君渔早得天医真传!知道天香还魂丹对女人是勾魂锁的天下没有几人,毕竟天香还魂丹乃稀有之物,大黎现世的也仅仅只有三颗。   就在这时,荒君渔听见一个天籁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刘掌柜,我家郡主今天想借仙人醉招待贵客,还望刘掌柜行个方便。” 黄金山庄 第九章 北堂靖   “刘掌柜,我家郡主今天有贵客要招待,要借醉仙楼一用,还望刘掌柜行个方便!”就在荒君渔和西门小楼沉默时,楼道口传来一声天籁般的女声,如春风细雨般滋润人们的心田。   荒君渔抬起头看向雕龙画凤的楼道口,一位身穿粉色罗裙的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迈着碎花步缓缓向上走来。不算倾城的容颜上那灵动的双眼,挺直的秀鼻,红润的小嘴浅浅的梨涡使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粉色精灵,天真又纯洁。她身旁跟着位四十出头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躬身低头听着女子讲话不时点头答应。   他是仙人醉的掌柜,刘客。坊间传闻是因为他的名字很吉利,所以才被东家选为掌柜。不过这也只是说说并没太多人会当真。能成为帝都最大酒楼的掌柜,没过人能力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仙人醉既然能成为帝都第一酒楼,也不是一般权贵随随便便就能包下的。不过粉裙女子口中的这个郡主来头可不一般,她可是大黎第一王爷印辰的掌上明珠灵希郡主,她母亲还是大黎三大家族之一北堂家家主北堂雄风的亲姐姐。这两个身份随便一个,就是烧了仙人醉都不过分!   “各位贵客实在对不住,灵希郡主看上了敝酒楼想要在此图个清静招待贵客。今日大家吃喝全都算在刘某身上,请各位赏给刘某一个薄面。”刘掌柜对着酒楼里的食客们很委婉的说道。   虽然大好兴致被破坏,但是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哪些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只是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多谢各位见谅,多谢,多谢!”一个聪明的生意人知道用正确的方法平衡利益。   不一会儿,酒楼就已经人去楼空,整个仙人醉就只剩下荒君渔和西门小楼俩人继续吃着,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二位客官,请给刘某一点薄面。否则待会郡主到来,那后果可就”刘掌柜走到荒君渔所在位置点到即止。   “还没吃好呢,等我们吃好了自然就会走。”荒君渔想着既然是来酒楼吃饭,当然要吃好才能离开。   “二位少爷,你们赶快走吧。”粉色罗裙女子走了过来,恰好荒君渔偏过头看着她。她瞬间有些呆滞了,一头白发,虚弱的面容,瘦小的身躯,这人真惹人心疼。不过她马上晃过神来有些焦急,小声说道:“我家郡主脾气可不好,待会郡主到来看到二位公子没离开怕是要开罪二位少爷。”   “谢谢姑娘的好意,只是我俩确实还没吃好。”荒君渔真心谢过,他看的出这个丫鬟是发自内心的善意提醒。   “既然不想走着出去,那就躺着出去!”一身火红的女子突然出现,缓缓向荒君渔走去,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六十出头的老仆。闻言刘掌柜连忙各自靠边分出一条道来,粉裙丫鬟心中有些焦急可还是无奈退到了身后。她就是灵希郡主,看上去十七、八岁模样,一头乌黑齐臀长发披散在背后。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搭上完美的身材,找不到一丝缺陷。   祸水!这是荒君渔第一次见到灵希的评价。   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此刻正闪着愤怒的火焰。   “阿珂,对这种贱民有什么好说的!”她走到粉裙女子旁边教训道,“对这种贱民,轻声细语就是降低身份,就该这样!”说话间就抬起右手,红袖滑下,露出水嫩的手臂一巴掌扇向荒君渔。   荒君渔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举起手中的筷子稳稳的夹住了下落的千千玉手,不得动弹。   “吃顿饭都不安生!”荒君渔没有松开筷子,无视灵希郡主眼中杀人般的怒火。   在灵希郡主的认识里,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贱民竟然敢还手,甚至还用沾着口水的筷子夹着她的手,怒火不断攀升。她不断挣扎被束缚的玉手,可却徒劳无功。她大喊一声:“陈伯!”   可是,紧随身后的陈伯并没有动静。她偏过头只见陈伯褶皱斑斑的脖子上放着一只白皙瘦弱的手,就像是一根枯萎将死的老树上长出一根新枝。手的主人长的及其俊美,灵希郡主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男子,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些痴了。   这俩人到底是谁啊,一个白发虚弱惹人怜,一个俊俏惹人痴。   陈伯在荒君渔动筷的时候就要上前保护主子不受到伤害,可西门小楼比他更快。瘦小而白皙的手看似无力地掐着陈伯皮肤褶皱的脖子,看着西门小楼慵懒又极其冷漠的表情,陈伯相信只要这个年轻人轻轻一用力,自己就会魂归西天。   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从来没听说过年轻一辈出了这么两个高手。   “两位,两位,这可是灵希郡主,灵希郡主啊!”刘客慌了,这些事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事态发展出乎他的意料,如果灵希郡主在仙人醉出了什么事,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丢啊。   旁边的丫鬟阿珂也是一脸焦急正要开口恳求。   荒君渔突然松开了筷子,这让不断挣扎的灵希郡主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   站稳的灵希郡主正想再次摔他个耳光时,却听到荒君渔寒声说道:“再一次,你的芊芊玉手就会多两个血洞,那可就不美了。”   她扑捉到眼前这个满头白发惹人心疼的男人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她将定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用左手揉了揉被筷子夹红的地方。   于此同时,西门小楼也松开了手,回到荒君渔身旁。   “郡主,没事吧?”陈伯和阿珂关切道。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灵希郡主愤怒的叫道,“我要杀了他!”   自小娇生惯养从没受过如此窝囊气的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杀了荒君渔。她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指荒君渔,可是想到荒君渔刚才的警告她背后就莫名冒起一股寒意阻止了她。   “吃好了我们就走吧!”荒君渔无视灵希郡主的怒火与杀意,招呼西门小楼离开。   抬步向前,灵希郡主本能的向旁闪去。   不过就在二人快要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下而上飘了上来。   “怎么?欺负完我妹妹就想走人?”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不紧不慢的向上走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手上拿着一把未打开的折扇。虽然一身书生打扮,但是还是难掩世家公子的顽固气息。   “靖哥哥!”灵希郡主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跑过来,紧紧抓住年轻人的胳膊不放手然后看着荒君渔恶狠狠的说:“他们欺负我!”   如果眼神能杀人,荒君渔和西门小楼已经死上十遍八遍了。   至始至终荒君渔和西门小楼都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就好像事情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似的。可这落在灵希郡主眼中就是对她最大的嘲讽与侮辱!   “放心,靖哥哥替你做主!”年轻人笑着拍拍灵希郡主放在自己胳膊上的玉手让她放心。而后他看向荒君渔轻声说道:“在下北堂靖,敢问阁下大名?”   北堂靖,北堂雄风的二儿子。   “大名没有,郡主口中的贱民罢了!”荒君渔漫不经心的说道。   “贱民,今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灵希郡主厉声喝道!   “舍妹年少无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看似诚恳在认错赔罪,可是话锋一转:“不过,灵希郡主身份尊贵无比乃是大黎第一王爷的掌上明珠,当今陛下亲封的大黎第一郡主!千金之躯也不是尔等随意冒犯,不然王爷颜面何存?皇室如何自处?”   不愧是世家子,说话滴水不漏!   “大黎第一王爷的掌上明珠就能肆无忌惮地大骂寻常百姓是贱民?就能横行无忌的要打要杀?这大黎究竟是大黎第一王爷的呢,还是当今陛下的呢?”荒君渔一脸戏谑的看着北堂靖。   “你!”灵希郡主被荒君渔的反驳气的一时语塞,虽说她刁蛮任性,但也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能乱说。   “阁下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可都是些荒谬之言。”北堂靖摇了摇手上的折扇不慌不忙的说道,然后一脸戏谑可充满杀意地对荒君渔说道:“别说今日杀你,就算他日灭你满门,也无人敢出来说个不是。放眼大黎,谁会愿意同时得罪皇室和北堂家,谁又能?!”   北堂府和第一王爷府绑在一起,能量确实非常惊人。   随后他又开始充好人:“不过,只要你们每人留下一只右手,跪下求饶然后像狗一样爬出帝都,以后都不要再让我见到。本少允诺,今日之事就此揭过!”说道右手的时候,他还特地用折扇点了点荒君渔的右手。   灵希郡主听到这里才有些解气,她认为荒君渔和西门小楼肯定会选择这个。毕竟比起丢了性命,丢右手失去尊严更合算一些。   不过她和北堂靖万万没想到,‘灭门’二字已经触犯了荒君渔和西门小楼的底线。   荒君渔和西门小楼在听到‘灭门’二字时,他们就已经给北堂靖判了死刑。   荒君渔看着北堂靖眼里满满的戏弄,他冷声说道:“看在你是北堂府二少爷的份上,我也给你一个选择,自断双手爬出帝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如何?” 黄金山庄 第十章 文定国   “看着你是北堂府二少爷的份上,我也给你个选择,自断双手爬出帝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如何?”话语间充满了淡然,却听着就像秋风般冷冽!   仙人醉陷入一种怪异且短暂的平静,平静到刘客掌柜快要窒息。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俩人非比寻常,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诚如北堂靖所言,在大黎还没人能同时得罪北堂家和第一王爷府。   “剑奴,把这两个小子剁了喂狗!”北堂靖怒了,荒君渔的不识趣让他失去耐性,大手一挥,四个素衣剑客从旁边的阳台上飘了上来,齐齐拔剑出手,配合十分默契像是磨合无数遍一般。   荒君渔看都没看冲来的四人,默然转身回到原来的座位。西门小楼默契的向前踏一步,横在荒君渔面前。   经过先前领教了西门小楼的手段,陈伯明知不是对手但在主子面前,他还是无奈配合着四个剑奴出手,攻向西门小楼。   北堂靖和灵希郡主笑眯眯的看着场间变化,前者是对自家奴才强大信心,后者则简单的认为双拳难敌四手而忘了先前二人带给她的震慑。   在他们心中荒君渔和西门小楼已经是死人了。   西门小楼默然看着冲到最前的陈伯,简单向前一探步,白皙瘦弱的手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刺向陈伯。   陈伯前冲的身形顿时停住了,因为他已经无力再向前。   他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接着是无比痛苦的表情。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就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啊!”灵希郡主和阿珂惊恐的大叫出来。   北堂靖瞳孔剧烈收缩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向前冲的四人也被发生的这一幕所震撼。前冲的身形稍稍一顿,西门小楼带给他们强烈的震撼,让他们信心有些动摇。   只见西门小楼白皙的手掌正插在陈伯的心口位置,手掌穿透了陈伯的心,此刻从后陈伯身后看,可以清晰的看见西门小楼的手已被鲜血染红,指尖还在滴血。   这柄剑,削铁如泥!   这一幕,太血腥了,让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怎么能受的了。   丫鬟阿珂被这血腥残忍的一幕给吓昏了,荒君渔上前一步伸手搂住将要倒地的阿珂,将她放在椅子上。   另一边,西门小楼趁着四人身形停顿的瞬间抽出右手,形如鬼魅般的身影在四人周围游走,令人眼花缭乱扑捉不到身形。   没有兵器交错碰撞的金属色,更加没有惨叫声!   摧枯拉朽!   一闪而回,西门小楼已然手执夺来的长剑指着北堂靖的咽喉部位。   ‘砰!’   站着的四人的身体轰然炸开,血浆混着碎骨飞溅。由于刘掌柜距离较近,血渣喷了他一脸。他惊恐的看着西门小楼,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他此时也被西门小楼血腥手段吓得瑟瑟发抖。   血沿着古木铺砌的楼板,流向楼道口,血液在楼梯上拉着一条条很长很长的血线。   冷漠,西门小楼漠视生命的眼神让北堂靖第一次感到恐惧。   西门小楼血手持着青锋正抵着北堂靖的喉咙,剑尖将北堂靖嫩白的脖子刺破了,鲜血一滴滴流了出来,只听西门小楼冷酷的说道:   “跪下!”让堂堂北堂二少下跪,北堂靖怎么也没想到西门小楼如此之强,如此残酷!   北堂靖在剑奴血肉飞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哆嗦了,不过大世家出身的他自我感觉依旧良好,没有一丝觉悟。这让他很快稳住了身体,强打起精神。   听到西门小楼让他下跪,他微微流露出一丝鄙夷很狂妄的叫嚣着:“要么今日杀了我,要么你们就准备承受北堂家无止境的报复吧!”   他在赌西门小楼不敢杀他,他以北堂府的名望地位当筹码赌上自己的命。   只见西门小楼手一松,长剑脱手。北堂靖面露喜色认为西门小楼怕了。可是长剑并不是向下落,而是顿了一顿便急速向前刺进了北堂靖的喉咙,不费吹灰之力的穿过北堂靖的脖子,继续向前的冲力将北堂靖整个人都钉在仙人醉粗大的房梁上!   叮!   响声清脆利落。   或许是剑太快,北堂靖此时的表情还定格在刚才面露喜色的那一刻,死相无比滑稽。   北堂靖输了,于是命丢了。   荒君渔和西门小楼二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了仙人醉,留下了仿佛失去三魂七魄的灵希郡主和仙人醉掌柜刘客以及昏迷不醒的丫鬟阿珂。   不到一盏茶时间,仙人醉流血事件,震动帝都!   “仙人醉的事听说了没?北堂二少北堂靖在仙人醉被人杀了。捅破天了!据说当时灵希郡主也在场,亲眼目睹那一切都吓疯了!神志不清满口胡言,十二位御医束手无策啊!”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同时招惹上北堂府和王爷府?”   “传闻是两位黑袍少年,其中一个还是白发!”   “了不得,这回帝都可有热闹瞧了,这该把函崖阁的风头都给抢了吧!”      “是谁!告诉我是谁?”帝都第一王爷府里传来疯狂的喝问声,刘客掌柜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面前快要濒临暴走的王妃。   侄儿死了,女儿至今还尚未清醒,这让从小生活在无尽溺爱中的北堂若水怎么接受?   失去理智的女人,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种人。   “那二人,小人,小人确实从没见过啊!”刘客战战兢兢咬字不清,知道今日怕是难逃一死,早就在心里痛骂荒君渔和西门小楼祖宗十八代了。   “来人,拖出去斩了!”   “报!”大黎北堂府   “二公子命丧帝都,死不瞑目!”   “啊!”吼声如雷,震得北堂府的所有建筑摇摇晃晃,“夜王!前去帝都将凶手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北堂雄风的二儿子死了,你让京兆尹上上心,不能让北堂府寒了心。”深宫里也传出了声音,北堂家恰恰拿捏着大黎的军部命脉,军需物资!   夜幕降临,帝都并没有因北堂靖的死而稍有不同,华灯初上,长街车水马龙,依旧一片太平盛世。   帝都东侧,一处破旧的草堂亮着一盏灯,灯光颤颤巍巍的照着不太宽敞的草屋。一位老人正在翻阅书籍,时而沉思,时而提笔疾书。   似是感觉到什么,他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窗外平静地说道:“来者是客,如不嫌弃就进寒舍喝杯粗茶吧。”   话音一落,草屋的门渐渐被推开,一袭黑衣的荒君渔与西门小楼出现在了老人面前,荒君渔缓缓将遮盖白发的黑帽褪下,语调中带着些恭敬的说道:“荒岛荒君渔,西门小楼拜见相爷。”   “荒岛?荒君渔?西门小楼?”被荒君渔称为相爷的老人略带疑惑。   荒君渔知道这是老人在刻意防备,微微一笑撩起了宽大的袖子现出左臂上一弯白色月牙熠熠生辉。荒君渔清晰的看见自己在露出月牙胎记的时候老人身躯剧烈的摇晃,幸而枯槁的手及时抓住老木椅子才没有跌倒。在老人震惊之余,他又示意西门小楼将一封信递给老人。老人也不顾姿态的直接将信拆开,看了许久之后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哈哈,老朽等了九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老人顾自的大笑起来,笑声中掺杂着许多情绪,一些激动一些悲伤,还有一些自嘲。   老人文定国,大黎王朝上一任宰相,也是大黎最后一任宰相。人如其名,定国之才!在文定国辅佐下平治皇帝励精图治才有了今时今日大黎太平盛世。还有段辛秘,他与荒破天,西门家上任家主西门曦还是磕过头,喝过血酒的拜把子兄弟!不过七年前因主张重新调查江城和西门家一案而被革职,老人一生未娶郁郁在家,已是风烛残年的他终等来了希望。   荒离让荒君渔与西门小楼来到帝都就去找文定国,说他一定能给予二人帮助。   “少年白头,这些年苦了你了!”信里简要说明了荒君渔的状况,文定国知道如果得不到医治眼前这位白发少年就剩两年生命。他有些颓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受他已经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会屈服于命!”荒君渔微微笑道,就像在说一个寻常的故事劝慰老人,“文老,我们两个今天刚到帝都,杀了个人。”   “北堂靖平日里横行霸道,逼良为娼不知糟蹋了多少少女。如今的大黎已不是当年的大黎了,王法在他们眼里早已形同虚设。这种顽固子弟杀一个是一个,不打紧”   北堂靖的死闹得满城皆知,老人不出门也知天下事。   “相信你们来这里也瞒过了外面监视的明暗哨。放心住下就是,别说京兆尹来搜查,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不惧。”老人替他俩做了决定。   “不知文老能否得到十天后函雅阁的拍卖资格?拍卖品里有一物我们非要不可!”一直沉默的西门小楼此时发声了,他知道老人是他爷爷的结拜兄弟,也没那么多客套繁琐的礼仪,不过更重要是函雅阁的龙晶他是志在必得。   “进场拍卖这事简单,可是如今满城都在找你二人,只怕到时一露面就会招来无止境的麻烦啊!”老人很担心二人的安全。   “文老放心,既然来了,总归要解决一些事。”荒君渔宽慰道。   “好,不愧是荒战的儿子!”老人欣慰一笑补充道:“不过,荒离信里交代了你们要去上学!”   “上学?”荒君渔和西门小楼异口同声发问,根本没想到荒离要他们二人去上学。   “没错!大黎学院!三日后报道!”   当晚,四头黑鸽瞒着夜色飞出帝都,向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飞去。   这场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幕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