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坐棺童子
我生于湘西边缘,一个叫做南山凹的山村,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的人有些一辈子都没去过外面,每天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而且在这偏僻的山村里,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禁忌习俗,有些甚至让人匪夷所思。
十岁那年爷爷突然过世,我记得他死时,一双鱼肚白般的眼睛睁的老大,无神的看着前方,萎靡的嘴大开,似乎想要叫出声来,干枯的双手死死抓着老旧的床单,整个人呈痉挛状,似乎在死前看见什么恐怖的事情。
山野之人多迷信,这死后不瞑目,不是啥好兆头,这要是让村里那些长舌妇晓得,不知又得听多少闲言碎语。
父亲知晓这点,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睁开的双眼闭上,最后不知听了谁的主意,竟拿出家里的绣花针,一针一针将双眼缝合。
躲在门外的我看见乌黑的血染红针线,满是鱼尾纹的眼角淌出一行黑血,黑血顺着脸颊流淌,将他整张脸染成黑红色,加上他死前的渗人的表情,吓得我躲在门外瑟瑟发抖。
爷爷在家停灵三天,在这三天里,我脑袋里满是爷爷最后那张被血染成黑红色的脸,每当我经过棺材,看着那张黑白色的老人照时,都不住吓出一身冷汗,所以在这三天里,我尽量不去灵堂,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但有一件事,是我怎么也逃避不了的,那就是——坐棺。
这‘坐棺’说的是,人死上山时,需要有人坐在棺材上,用来正压闹事的主,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要找命理邪乎的人才有效果。
那时我年纪小,身体还不足以坐在棺材上,所以只能整个人趴着抓住棺材。
随着主事的一声吆喝,锁啦鞭炮齐鸣,八仙齐呵,开始抬棺出殡。
我坐着的棺材,见棺材慢慢的抬起,心里很是紧张。
以前看村中其他人坐,当时还觉得好玩,但当自己坐上去时,才明白其中苦楚。
因为棺材是柏木黑漆制成,由于是刚做出不久,刚趴在棺材上,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这味道是黑漆混合尸体腐臭混合而成,熏的我只想作呕。
加之山路难行,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基本全是上坡,棺材也成倾斜状,这就导致我必须更加用力抱紧,几乎整个脸贴着棺材板,八仙抬着的棺材摇摇晃晃,生怕自己掉下来。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趴在棺材上的我,脑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现,爷爷死前那满是鲜血的脸,这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趴在棺材上,而是正趴在爷爷的尸体上,自己的脸正对着爷爷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吓得我一路精神恍惚。
路上摇摇晃晃,趴在棺材上的我,身体抖得如塞康似的,好在一路虽然摇晃,但没有啥事发生。
入葬,祭词,打卦,填土,一系列全完成时,差多已经是正午,太阳当头照着,晒的让人头顶欲裂。
回去的时候,父亲走在前面,我跟在身后,我们是按照原路返回的,我一边走,一边嚷嚷着:
“爷爷,回家咯,爷爷回家咯……”
这在我们称为喊魂,其喻义就是为了让过世的老人,记得回家的路。
爷爷是埋在村子对门的山上,所以回去的时候,是走山路回去,这山路因常年被村民砍柴,所以也不难走。
但这条路两旁都是些一人粗的大树,树冠密密麻麻的延伸,将这条路遮的严严实实,即使在这太阳当空下,这山路上也显得很暗,刚走进去让我整个人都感到凉飕飕的。
走在路上的我,一边喊着,一边看着两旁的树,突然一阵山风吹过,冷的我打了个哆嗦,而且在这山风吹过的时候,我似乎听见若有若无的呼喊声:
“尧娃子,帮我把眼睛弄开,我看不见路了”
这声音夹杂在山风里,断断续续,似有似无,有时似乎在耳边,有时却觉得在身后。
这突然的声音让我整个人一愣,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四周光线太过暗淡,并看不见什么。
“尧娃子,干什么,为什么不喊了”
父亲回过头,看我突然停下不叫,以为是快到村里,我小孩子心性使然,怕被别家小孩笑话。
“爹!你有没听得,好像有人在叫我”
我看着眼前的父亲,小脸有些不自然的说着,父亲听我这么说,满是疲惫的脸先是一愣,随后拍了拍我得头,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格老子的,别整天神经兮兮,都快到屋里,别整幺蛾子,这哪里有人在喊你”
被父亲这一巴掌拍的有些懵,随后在听,并没有在听见什么,这让我自己都认为是出现幻听,所以也没在意。
继续向家里走着,我依旧边走边叫魂,不过此时我似乎觉得自己身后跟着个人,但我好几次,突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虽然没看见人,但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般。
一路神经兮兮,左顾右盼,回到家里身体已经疲惫不堪,母亲早早便了回家,已经弄了些剩饭剩菜,等着我们回去,见我们回来便对我说:
“尧娃子,回来了,快吃点饭!”
此时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直接回了句不饿,就跑进房内睡觉。
家里是红砖黑瓦房,只有两间正房和一个堂屋,父母住一间,我和爷爷一起睡一间。
躺在床上的我,觉得很累很累,整个人流着不符合常理的冷汗,诡异的是在这大热天我竟觉得冷,即使我盖上了两床棉被。
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房子,想起回来时那突然而来的话。
“尧娃子,帮我把眼睛弄开,我看不见路咯!”
眼睛,眼睛,我口中不住嘀咕着,突然我浑身一颤,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眼睛?被针缝上的眼睛,我突然想到爷爷那被缝的眼睛,而且还是在这房子里。
被缝的眼睛,满是鲜血的脸,惊恐万状的表情,爷爷死前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我脑海,这画面越想越可怕,越想越真实,以至于最后我似乎觉得爷爷的那张脸就出现在我面前,我猛然将头塞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爷爷死时的方向,嘴上不住嘟囔着:
“爷爷,别找我,别找我”
捂在被窝里的我,因呼吸不顺畅而大口喘着粗气,脑子也因缺氧而模糊起来,最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是被母亲叫醒,她看着捂在被窝里的我,第一反应就是我发烧了,连忙上前用手摸我额头,不过随后她又说:
“这娃子,又没病,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我这反常引起母亲的注意,她连忙问我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将回家时的事和她一说,她听完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赶忙看向爷爷死前摊尸的方向,随后她对我说:
“尧娃子,你在这里,我去请刘先生来!”
刘先生是我们这里的阴阳先生,平时给别人看着墓穴,做做法事,在没事的时候就下田干活,在我们这里也算的上小有名气,我也见过他几次,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一般没事的时候,就会给我们将故事。
当刘先生来到我家后,看见我的第一眼,只见他那平时和蔼的面孔顿时一变,赶忙走到我面前,朝着四周喊了一声
“你个背时老不死滴,自己的孙子都害,我怕你是老糊涂咯!”
他这突然一喊,吓得我一哆嗦,连忙顺着他刚喊的方向看去,那正是爷爷死时的方向。
母亲也被刘先生这举动给吓着于是忙问:
“刘叔,啥子事嘛!”
刘先生叹了口气,然后沉吟许久这才开口说:
“你家尧娃子可能被酒疯子给找上”
酒疯子是村里人对爷爷的称呼,母亲当然也知道,她听这么一说,便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连忙恳求:
“刘叔,你得救救尧娃子,救救他啊!”
刘老头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了句:
“点灯的时候,我和尧娃子去看看,去问问酒疯子是不是真的失了人性,连自己孙子都害!”
正文 第二章 阴人过道,活人镇棺
点灯,就是在新坟墓堆好后,死者子嗣必须在当天晚上,带着纸钱和香油灯到坟上去烧化点燃。
在我们那有个说法,其意思就是人死后的三天里,魂魄并没有消散,点灯则是为了给死者送火光安怀死者,表示后人并没有忘记它。
在夕阳落沉入大山时,我和刘先生一步步走向爷爷的坟头,当再次经过那条山路时,我拉着刘先生的手说:
“刘先生,我就是在这里听到的,不过后来我再次去听的时候,却没有了”
刘先生听完,眯着眼打量着四周一人粗的树,然后看了我一眼说: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里的树有些年头,其中不乏那种特别老的树,加上这里常年不见天日,所以里面的阴气特别重,所以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倒也正常,只不过那酒疯子,居然要来索你的命,这是我想不到的”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茂密的树枝将这里给遮住,这里面一片昏暗,听刘先生这么说,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树林深处,只不过这一眼和回去时一样,什么也没有看见,只不过此时的树林,在透过树叶间隙的落日余晖下,变得光怪陆离,看的我有些害怕,所以自己也无意识的更加靠近刘先生。
刘先生也许看出我心中害怕,摸了摸我得头,对我笑了笑,这笑容似乎有种巨大的魔力,让我心中安稳不少。
爷爷埋在于这路不远的地方,那是一个山凹凹,算是个罕见平地,一路走过树林,跟随在刘先生后面的我,想要在说些什么时,走在前面的他突然停下脚步,我却没注意,直接撞了个大满怀,哎呦的叫了一声。
看着他停下脚步,我有些不解的问:
“刘先生为啥不走了”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抬眼看向前方,顺着他目光望去,我心突然咯噔一跳,冷汗如瀑般的从脸颊流下来。
老人下葬后陪葬的东西一般都会放在坟地,比如花圈,抬棺绳,还有抬棺木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是要等五七过后一同烧毁,如果提前烧毁,是对死者大不利。
就在我看顺着刘老头目光看去时,只见爷爷坟头哪里一片通红,熊熊燃烧的火光将那处山凹凹映照,时不时还传来噼里啪啦竹子爆裂的响声,空气中也不时飘过燃后的草灰。
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这不是和我家过不去吗?
这是第一个浮现在我脑中的念头,随后就是一阵后怕,嘴唇也哆嗦起来,话语不清的问:“刘老头,现在怎么办!”
刘老头看着燃烧的火焰,回头对我说了一声:“走,去看看!”
我“啊!”一声,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往爷爷坟头跑去,一边跑刘老头还一边语气凝重的说:“真不知道尧老头生前得罪了谁,死后竟然这样报复他!”
气喘吁吁的跑到爷爷坟头,燃烧的火浪让我们靠近不得,我和刘老头站在外围看着,脸不住的黑了下来。
坟头已经被火包围,而且爷爷的坟头居然被人挖开,在红色火焰的照耀之下,露出爷爷那幅黑漆大棺材。
我手足无措的站在火焰的外围,只能眼睁睁看着熊熊烈火燃烧,好在坟头周围的干草树木在修新屋(挖坟)的时候已经处理,所以烧的也只是些花圈之类的。
这火势燃烧了近十来分钟终于熄灭,一阵山风吹来,带着烧后的草灰混合木头的烟味,呛的我直咳嗽。
踩着燃后的黑灰走到爷爷棺材前,棺材没有被烧伤一点,还是今天上山时的样子,只不过在棺材盖上,覆盖这一层黑灰。
看着眼前这情况,我有些慌张的问:“刘老头怎么办,现在还要不要点灯!”
刘老头看了看四周,随后说了句:“点,为什么不点!”
点灯,点的是香油灯!
从袋子里拿出灯盏,倒入香油放入灯芯,那时打火机这高端的东西还没传至这偏僻的山村,村里用的点火东西,还是那种一盒一盒的火柴。
刺啦!刺啦!刺啦……火柴划动的声音回荡在这寂静的坟前,但不知是火柴回潮还是太久失效,我连续划了好几根都没有将火点燃,这急的我额头冷汗直冒,正当我还想继续划的时候,一旁的刘老头再也看不下去对我骂了句:
“你是不是傻,一旁不是有火星,你非得划是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连忙拿着火柴放在一旁的火星上,嗤扑声响一团小小的火焰升起,我小心翼翼的将它点在芯上,灯终于点燃,我也长长的出了口气。
不过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山风,吹的我打了个哆嗦,一旁的香油灯也被吹的不停摇晃。
我赶忙上前用双手挡住风,嘴里嘟囔着:“还好!还好!”
可我话还没说完,我整个人就楞在当场,眼睛睁的老大,嘴也哆嗦起来,大声的惊叫一声。
这声惊叫将在周围转悠的刘老头吸引,他先是无奈的对我说了句,又干啥呢?
不过当他看见我这边后,整个人也愣住了,随后他火急火燎的跑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拉开,表情严肃的看着眼前诡异的场面。
只见原本明晃的油灯已然变化,从昏黄色变成鬼火般的暗绿色,这暗绿色随着山风的不住摆动着,如黑暗中的幽灵在跳动。
暗绿的光很暗,照不清太多的地方,但唯独将爷爷的棺材笼罩,为那副黑漆大棺材染上一抹绿色和诡异。
咯吱,咯吱,咯吱……最可怕的是,棺材内还发出让人牙痒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刘老头,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棺材里似乎有东西在响!”
我指着棺材,一脸惊恐的说着,整个人也不自觉的退了好几步,不过由于坟是刚挖的,地上洒满粘稠的泥土,我还没退几步就被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绿色的灯光本来就让刘老头脸色大变,随后传来的声响更是让他大惊失色,只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快速的对我说:
“尧娃子,快,快,快坐到棺材上去!”
他这话坚决且带着毋庸置疑,坐在地上的我听他这么说,小脸顿时被吓的惨白,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得。
此时我只有一种赶快离开这里的冲动,他竟然还想让我坐上去,那和让我去死有啥两样。
我这反应气的刘老头直跺脚,接着他走了过来二话没说朝着我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道:
“快点坐上去,晚了咱两都得!死!”
这声死,他拉的很长很长,声音都有些嘶哑,听到我耳中身体不由一哆嗦,身体也战战兢兢的抖动起来。
我到底该不该信他?我要不要坐上去?
这不是我当时所考虑的,因为没等我做出选择,刘老头就替我选择,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然后快速走到爷爷破开的坟前,将我放在棺材板上。
棺材板上有着一层黑灰,当我坐上去,不知是黑灰温度还未消散,还是其他使然,只感觉自己屁股像火烧一般,烫的我想跳起来,不过却被刘老头死死压住肩膀,然后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语气对我说:
“记住,等下不管发生了啥,你都不要下来,否则咱两都得死!”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被他的话语感染,听他说完只是重重的点点头。
刘老头看我这样,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对我说:“相信我,没事的!”
说完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副卦来,这卦是两片月牙状的木头削成长约三寸,似竹笋,看颜色似乎有点年份。
这东西当两片合在一起,形状和羊角尖差不多,这东西在我这边叫筊杯,一般用来打卦。
所谓打卦就是问出所测事情,然后将两片筊杯抛出,看落地的卦像,由于只有两片卦片,所以卦像也只有三种——阴卦,阳卦,和圣卦!
不过此时刘老头手中的卦似乎和其他的有些不同,而且用法也不一样,只见他将卦片放在棺材的两头,然后口中大喝一声:
阴人过道,活人镇棺!
正文 第三章 声声我唱不尽,人间苦!
他这声音响亮且中肯,听在我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威严,在他说完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气质完全变化。
双目囧囧有神,腰杆挺的笔直,稀疏的银白短发被山风吹动,哪里还有半点刚刚的样子。
这变化看在我眼中,心里不住激动,整张脸也因激动变得红彤彤滚热发烫,想着我如果有一天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接着他将中指放入嘴中用力一咬,鲜血顺着手指流出溅落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血越流越多,刺鼻的血腥也充斥在这狭窄的坟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鲜血落至地上后,我感觉里面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加急促,甚至还能隐隐听见里面有不一样的声音,这让坐在棺材上的我,吓得根本不敢动,只得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刘先生。
但刘先生全然不顾,甚至我都怀疑他没看见,只见他一边绕着棺材走着,嘴中一边念叨,他这声音很是急促,让我听不清念的是什么,只不过当他这如佛陀诵经般的声音出现在空旷的山凹时,竟让我不安定的心稳了许多。
随着他的走动,我得目光也随着移动,一圈,两圈,三圈……
当刘先生足足绕了九圈后,才止住手指流出鲜血,停在棺材前,捡起棺盖两头的筊杯有气无力的对我说:
“尧娃子,咱两现在能不能活就全靠你了!”
说完他将羊角卦递给我,其意思是让我来打卦。
这打卦我曾见别人打过,在那些讲故事老头口中也有些知晓一些。
传说打卦时必须心无杂念,将卦高举至眉心,然后两手一松丢在地上,看其俯仰之形以定吉凶,一般的事情只需一卦,遇见重大的事情时则需三卦,当然这些也是我后来知道的。
三种卦像为,圣卦,阴卦,阳卦,在不同的时候代表不同含义。
看着他那张失血过多苍白的吓人的脸问:
“刘先生,你想要什么卦!”
刘先生听我这么说,艰难睁开眼,面带一种听天由命的神色说:“阴卦,次点就阳卦!”
阴卦是筊杯都是背面,阳卦相反,正反两面都有则是圣卦,不过一般打卦,所求之卦都为圣卦,为什么这里刘先生要阴卦呢?
这问题我没有说出来,而是将卦放在眉心处,心里不住念叨着,一定是阴卦,一定是阴卦。
放在眉心起码有两分钟,当紧握筊杯的手全是汗水时,才咬牙落下。
砰!砰……筊杯落在棺盖上,犹如落在我心头一般,每发出一声,心都狠狠地抽动一下,我不敢去看卦像,只是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刘先生,只见随着砰砰声音停止,刘先生苍白的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都后退好几步。
看他这样子,我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暗叫一声不好,心想不会这么背吧!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当我趁着昏暗的光低头看向棺盖,只见棺盖上两片筊杯,此时一正一反的交叉在一起。
圣卦,真的是圣卦,这果真应了一句话,天不遂人愿,不想来什么,它就出什么,难道老天都和我们过不去,我不知道此时这圣卦代表这什么,只得看着后退的刘先生问:
“刘先生,现在怎么办!”
刘先生长长吸了口气,表情严肃的对我说:
“怎么办,现在还能怎么办,有人在算计你家,这人我惹不起,此事恐怕我……”
他没有说完,但他一直后退的身体告诉我,他想不管这事,他想临阵脱逃。
“刘大仙,你可不能不管啊,如果你走了我家怎么办!”
我见他这样,心里的慌张就别提,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哭腔,此时如果他真的跑了,那我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但得征求你父母的同意!”
刘先生盯着坐在棺材上哀求的我,沉默半响开口说,我一听他有主意就连忙问是什么,他支支吾吾吐出两个字——火化!
在农村,人死之后讲究入土为安,这是对亡者一种尊重,按照传统习俗,都是埋在地下,这样死人才会感到安慰,而火葬在他们看来,是一种灰飞烟灭的方式,认为是做了坏事或者是做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的人一种惩罚,这观念在我们边远山村更为厉害。
当听到火化二字时,我也犹豫起来,毕竟我还是个孩子,虽然今天见识很多怪异的事,但这埋的始终是我爷爷,我打心里是不支持火化。
一边是自己的小命,一边是火化,在这两者间我犹豫不决,也许你们可能会感到好笑,毕竟在自己的小命面前,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但你没有处在那环境,你是不知道其选择的难度。
刘先生见我犹豫不决,也知晓其中道道,于是对我说:“这事还是回去问你父亲,不过先的让你下来”
说着他再次咬破止住鲜血的中指,在爷爷的棺材板上一通乱画,然后在将筊杯放在棺盖两头原位,这才让点头示意我下来。
早就不想坐棺的我,哪里想坐在半秒,直接一屁股跳下来,然后回头顺口说了句:“坐在上面简直和火烧屁股差不多”
我这话刚说完,身后的刘先生一把抓住还未站稳的我问:“你说啥,什么和火烧差不多?”
被他拉的一个趔趄哎呦一声摔在地上,这让我很是不爽想要质问,但当我看着他那苍白的脸时,满腔怒火消失殆尽。
拍去身上的泥土,从地上站起来将刚才棺材里的动静和怪事和他一说,他听完头一拍大腿对我说:
“快,赶快回去,今晚就得烧,否则大事不好”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当再次路过那段山路时,身后再次出现一种被人跟着的感觉,这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直至最后我几乎都快感受到背后就有人,最恐怖的是,我白天听见的声音再次响起:
“尧娃子,帮我把眼睛打开,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声音不断响起在我耳中,在我脑海翻气滔天巨浪,吓得我赶忙拉了拉,走在前面的刘先生,想告诉他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不过我刚拉他,只听他对我说:
“一直走,别回头,回头就得死”
他这突然的说话将我吓一跳,人也本能的向要回头看去,只不过头刚扭,就被刘先生一把拉了回来呵斥说:
“你想死啊!”
此时的我已经被吓得口齿不清,只能哆哆嗦嗦的说:
“刘先生,我似乎感觉他就在我身后”
“没事,相信我只要别回头就没事”
面对这情况,我也只有相信他,我们两个走在漆黑的山路上,只能听见彼此之间急促的呼吸,和踩在地面枯叶沙沙作响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更不知是谁在算计我家,我只知道这一切都和我那每天醉生梦死的爷爷有关。
当走过那条路时,汗水已经打湿我整个后背,我和刘先生长叹口气,我想要问刚刚跟着的是不是爷爷,不过话刚到嘴边就被刘先生用眼神给止住。
我家住在村尾,走出那条路后,回家也就几分钟的事,我快速的走向家中,只想快点回到家,感觉此时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当我走到家门口时,我心猛然一紧,人也莫名的慌起来,因为我看见在自家门口围着许多人,他们围在门前,还不时指指点点的说着发出一声惊咦。
看着那些人,我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此时我哪里还管的那么多,直接从人群中推出一条路,走进一看,只感觉头脑一昏,心也猛然下沉,沉的我无法呼吸。
只见在堂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外一个则是打着一把大红伞,轻摇漫步如戏子般的走着。
“爹!娘!”我急忙冲到倒下的父亲面前,用颤颤巍巍的手探着鼻息,还好父亲还有呼吸,看来只是昏迷过去。
不过就在我探父亲的鼻息是,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的我脖子一缩回头一看,这一看直接将我吓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面退去。
只见拍我肩膀的正是我母亲,此时她正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最可怕的是她此时嘴中唱出一句,陌生而又熟悉的调调。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这调调是我死去爷爷最喜欢哼的调调,而且此时从母亲嘴里唱出来的声音,和我那死去爷爷的声音一模一样。
正文 第四章 鬼唱戏
煤油灯忽闪忽闪,映照着不足寸尺的光亮,光亮的周围静的出奇,这种静如死一般,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
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母亲,此时她在昏暗煤油灯下,成为众人眼中唯一的主角。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她不断重复着这一段,一边唱着,一边舞动手中的大红伞,那身影有种别样的美,但这别样的美却有些诡异,因为他的声音不属于自己,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爷爷。
死静只是一瞬,等死静过后,围观的人全都乱哄哄如炸锅般,纷纷向着后面退去。
他们一边退一边大声嚷嚷,各种声音都有,不过我听的最多的是鬼上身。
鬼上身,在我们这边并不少见,不过多数是孤魂野鬼上身讨要钱财,这些你只要给足东西,它自然会离去。
但此时是爷爷附身母亲的身,他到底想要什么,想干什么无人知晓。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脑袋如浆糊一般,根本没有一点思考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身体本能的往后退着,一直退到墙角才停下。
一曲终了,“母亲”转过头扔掉手中的大红伞,缓步走到我面前,咧嘴露出那抹怪异的微笑对我说:
“尧娃子,帮我弄开眼睛,我看不见路了!”
由于我推到墙角,此时的我可以说是无路可退,面对这被附身的“母亲”,心中只有恐惧和不解,面对他的邀请,我拼了命的摇头,将头甩的想个拨浪鼓般。
“嘿嘿,尧娃子,帮我弄开眼睛,爷爷好疼啊!”
爷爷见我这样,嘴角怪异的微笑瞬间变成冷笑,这冷笑在我眼中带着残忍,带着冷血。
突然伸出双手,掐在我脖子上,铁钳般冰冷的手掐在我脖颈,我奋力反抗,但反抗在“母亲”面前显得多余。
“咳咳!……”呼吸的不畅,让我不停干咳着,见反抗没望的我,只得向那些围观的村民求救。
“救……救……救命!”
这声音断断续续,几乎用尽我全部气力,但那些人无一上前,全都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我。
见他们如此,我彻底感受到绝望。
命贱如狗,真的在此时我终于体会到这一句话的含义,只不过讽刺的是,这话是爷爷生前对我讲的,也是第一次让我感受到这话含义的人。
就在我绝望之时,刘老头扒开人群,走到人群最前面,看着被掐的我,眉头一皱似乎在思索什么,见刘老头出现我如同大赦,忙向他求救,只不过此时我已经发出声音,只能啊!啊!啊!的叫唤着。
“尧宝智?你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连自己的孙子都要害,难不成你真的失了人性?”
尧宝智是我爷爷的名字,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听见这名字,一般的人只是叫他酒疯子,或者酒癫子。
“母亲”听有人叫她名字,缓慢的转过头去,看向刘老头,在她转头的时候,我甚至都能听见咯!咯!咯!骨头转头发出的清响。
“刘德玄,我家的事你最好少管,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母亲”用沙哑的声音说着,话语中带着一中狠戾,听在我耳中,让我心头一跳。
我从未听过这种语气,特别是在爷爷的身上,以前的他,只是个每天喝醉后就坐门大骂的疯老头,哪里有这种语气。
“你都已经是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祸害自己家人,难不成你真想尧家断子绝孙,你如果有什么愿望,你对我说,我刘德玄一定替你办成”
刘老头好言相劝着,身体却慢慢的向我这边走来,“母亲”听了这话,我明显感觉他身体一震,掐着我脖子手的力气小了许多,让我有了踹气的空隙。
“愿望,愿望!……”
“母亲”喃喃自语的说着,就在此时本来慢慢走着的刘老头,快步冲到我面前,左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锅灰洒在“母亲”身上,右手则拿出一个罗盘对着“母亲”的后脑勺狠狠敲着。
砰!罗盘敲在脑勺发出一声沉闷声,锅灰洒在“母亲”,顿时冒着丝丝黑烟,接着“母亲”尖锐的大喊一声,整个人昏倒在地上。
我脚重新接触地面,但受力不稳直接蹲了下来,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我蹲在地上不断干呕着。
刘老头过来拍着我得后背,好一会我才恢复过来,急忙走到母亲身边。
“她没事,只是附身后虚弱的昏了过去,只不过你父亲好像丢魂了!”
刚听见前面半句,我心中安稳一些,但他后半句让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整个人在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好端端的一个家,好端端的一群人,在这一天里突然变成这样,我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我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也无力去解决。
有时哭泣并不代表软弱,也可能是无能的表现,此时的我恨,恨自己的无能,恨爷爷的狠心。
“尧娃子,别哭了,先将你父母的事处理好,这样躺在堂屋里也不算个事”
刘老头在一旁说着,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在刘老头的吆喝中,那些围观的村民上前帮忙,尽管有些不情愿,但刘老头的面子摆在这里,毕竟如果以后要是出什么事,还得请他帮忙。
将父母安顿好了后,已经快夜里八点,皎洁的月光高高悬挂在天空,将大地照的犹如白昼。
爷爷我还是选择火化,原因无他,如果没有父母的事情,我可能还会犹豫,但发生父母的事情后,我才知道爷爷已经变了,变得连自己儿子,儿媳都认不得。
一同去坟地的还有一帮看热闹的村民,本来我不同意这么多人去看,必经家丑不可外扬,但无奈火化需要人手帮忙,所以不得不这样。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人群中不时传出一两句声音,这声音听在我耳中,尤为刺耳。
“我就说这尧娃子是个灾星”
“可不是,他听接生他的稳婆说,他出生的时候就很怪,别人是哭着出去,他却是笑着!”
“对,对。对,他一定是个灾星,否则尧老头为什么一直要带他走!”
虽然这些声音很小,但我还是能听见,我本想去反驳,但无从开口,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个灾星。
刘老头也许看出我心中的想法,拍了拍我得肩膀,轻声的对我说:
“男人,不要在意他人的看法,走自己的路就行,况且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回答,只是嗯了一声,刘老头见我这样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走着,
走到爷爷坟头,棺材被明月照着,映衬着渗人的黑漆色,众人第一眼看见,都发出惊呼声。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是个人第一眼看见都会这样,况且在棺材的四周还洒着许多刘老头的血,这血在月光下,映照在人的眼中显得格外吓人。
“刘先生,这也太诡异了,我们能不能先回家,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回家吃晚饭”
说话的是李大奎,我叫他李叔,他家似乎对我很有很大的意见,特别是他老婆李婶,我每次从他家门口经过,都会用一种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吓得都我不敢从他家门前过。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村民都应声附和着,刘老头冷哼一声说:
“如果这点事都不帮忙,那以后有事就别找我,”
这话让他们选择帮忙,毕竟刘先生的面子摆在这,但在李大奎去抬棺材上来,经过我旁边时,他指着我鼻子,一脸厌恶地对我说了句:
“扫把星,如果不是你,老尧家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事”
说完还推了我一把,让我差点摔在地上。
棺材抬上来很顺利,在抬上来后,火化的柴堆也已经堆好,将棺材放在火堆上燃烧起来时,我跪在火堆前,看着熊熊烈火,似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居然将自己爷爷给火化了,虽然这感觉不真实,但心中毫无内疚,只是对这火焰,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了句:
“这是你咎由自取”
干柴燃烧的很快,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随着火焰上升,棺盖的铆钉随着火焰脱落,棺盖于棺身分离,就在分离的一刹那,在只有我能看见的视角里,我居然看见爷爷的棺材居然没人,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只狗犊大的黑猫。
在我去看的时候,那黑猫正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我,猫脸上居然还带着人性化的笑容。
正文 第五章 黑猫
这猫睁着一双黑色圆遛的眼睛,在熊熊火焰的照射下,我清晰在猫眼中反衬中的见,我身后不远处居然站着一个人,不!或许不能称之为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青色寿衣,带着一定福寿帽,双眼不正常紧闭着,脸上还带着一抹血泪,此时见我看向他。
猫眼中的他,微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通过它的口型,我竟然听出是:
“尧娃子,帮我把眼睛打开,我看不见路了”
脑海中自动补足的话语,吓得我整个人浑身一颤,连忙转头看向身后,身后站着许多人,只不过都是抬棺的村民,并没有我在猫眼中看见的爷爷。
这事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出现幻觉,我再次将目光投向火中,但如火蛇般乱舞的火焰已经将整个棺材吞噬,我看见的只有熊熊烈火。
火焰继续燃烧了一个钟头,其中陆续有人回去,到最后的时候,只有我和刘先生站在爷爷坟头。
“刘先生,你说他会登上极乐吗?”
我看着火焰,喃喃自语道。
“极乐,那是每个人死后都想去的地方,可是真的有这么地方吗?”
刘先生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说了句这样的话,我有些不懂看着他,只不过他并没有向我解释。
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里面没有一丝声音,其中还残留着白丧过后的鞭炮,炮仗味,看着这往日本应该忙碌的房间,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
母亲还没有醒来,父亲的丢魂我问过刘先生,但他对我说这魂,他找不回来了,似乎是他自己不愿回来。
我和刘先生躺在爷爷睡过的那间房间里,身旁的刘先生已经睡去,我安静的听着他均匀且略带急促的呼吸!
夜静静地深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全身疲惫,没过多久我就觉得眼皮很重,眼前也一阵迷糊,就当我快要睡去时,耳边突然传出一句话:
“尧娃子,帮我把眼睛打开,我看不见路了!”
这声音突然响起,穿过听觉直接响起在大脑,我被这声音吓得猛然一惊,睡意顿时全无,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尧娃子,帮我把眼睛打开,我看不见路了”
声音在次响起,坐在床上的我,转头看着,但并没有任何发现,于我忙推一旁的刘先生,希望他醒来。
老人的睡眠一般不会太深,刘先生被我这么一推,整个人突然坐起,看着黑暗中的我问:
“什么事!”
我惊恐的看着房间里的黑暗口齿不清的说:
“你听到声音吗?你听到那声音吗?爷爷好像又回来了!”
刘先生被我这突然的一句话也吓了一跳,不过接着恢复冷静,沉吟一会对我说:
“没有,可能是你太紧张了,棺材都烧了!”
刘先生安慰的拍了拍我肩头,接着又继续躺在床上睡着。
我刚想说棺材里似乎没有爷爷的尸体,但这话刚到嘴边,却止住了,因为在我心中对于火化的事,还是有道坎,见爷爷的尸体并没有烧毁,还抱着着一丝希望,希望事情能被刘先生平定,爷爷的尸体也不用烧毁。
是的!是的!是我出现幻听,是幻听,我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再次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那声音再次响起,我,啊!的一声,刚想叫刘先生,却不料他比我反应还快,直接从床上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个东西,朝着声音的方向丢了过去。
“喵……”在东西丢过去的时候,只听一声凄厉之极的猫声响起,接着刘先生从床上披上衣服就追了上去,我想跟过去,刘先生一下就没了身影,所以我只得在屋子里等待。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当听到猫叫时,我心突然咯噔一声,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我看着空荡的房间,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黑暗如同潮水般,压的我踹不过气来。
“尧娃子!”一声叫声吓得我整个人从床上跳起,头也本能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在声音传来的地方,有着一抹红色,那红色形状像伞,正慢慢向我靠近着。
“尧娃子”声音再次叫了一声,此时我已经看清那是谁,那居然是我母亲,只不过此时她打着一把伞,双眼紧闭着,和鬼上身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别过来,爷爷你别过来!”爷爷又附母亲的身了,来索我命了。
这是我得第一个念头,这念头升起吓得我只往床角的方向缩。
“尧娃子,你快跑,快跑出这村子,不要在回来了”没想到母亲的身影只停在床前就不在上前,而是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此时我还处于母亲被鬼上身后,双手掐住我脖子的恐惧中,哪里还能听她的话,只是闭着眼睛,一个劲发疯似的叫嚷着:
“走开,走开!……”
我如疯魔般,边说边将床上能扔的东西,扔向打着红伞的地方,直至将床上的东西都扔完,只有一床床垫时,我如疯魔的身子被一双手给抓住。
抓住我得手,沉稳有力,我以为又是爷爷来掐我,吓的我拼了命的反抗,不过那人却又朝着我得脑袋打了一巴掌呵斥道:
“尧娃子冷静点,冷静点!”
那声音属于刘先生,我听到后赶忙睁开眼,只见刘先生正抓住我,用一双深沉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们两人这样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刘先生对我说:“我走后,发生什么事了!”
我支支吾吾的说:“爷爷又回来了,他又附在我母亲身上”
刘先生听我这么一说,长叹一声坐在床沿,摸了摸额头得汗水说:“你们这村子,真想不通,哪里有这么多怪事”
听他这样说,我才想起他刚刚是出去追一只猫,于是就问:“刘先生,追到没有”
刘先生摇了摇头,然后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你家到底有什么,能让别人这样算计的地方,为什么你爷爷一直来找你,而且我觉得算计的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他这话听的我一愣,随后觉得后背一阵发寒,有些不确定的说:“刘先生,你别骗我,我就一小屁孩,哪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刘先生只是叹了声,自顾自的说了句:“也许吧!”
说完就收拾床铺上床睡去,见他不想再说什么,我也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过去的,这一夜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而且睡得很不踏实,似乎有人一直在我耳边说着什么,那声音如梦呓,忽远忽近,那声音似乎是有人对我说:
“快跑,快跑出这里!”
大清早,还在睡梦中的我,就被门外敲门的声音惊醒,起身时先是看着一旁的刘先生,只见他已经不在床上,门外也响起开门吱呀声,想来他已经起身开门,我匆匆穿上鞋子。
刚走到门口,门外就传来嘈杂的喧嚣声,走出一看,只见在门外已经围满人,这些人居然全都是昨晚帮忙抬爷爷棺材的,他们全面露惊恐,七嘴八舌的对着刘先生说着什么,接着他们就带着刘先生往村里走。
看他们走着,我忙跑到刘先生面前问他怎么回事,刘先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对我说:
“我也不知道,还是跟他们看看”
最先来到的是李大奎家,还未走到李大奎院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我皱了皱眉头走进一看,这一看差点将我吓个半死,只见在他们院中,横七竖八的摆着许多家禽,但无一例外,全都身首分离,血染红了整个院子,我还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盯住。
顺着这目光转头看去,我就看见李婶在坐着哪里,只见她眼露寒光,面色狰狞的看着我,全然一副想要生吃我的样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跑到刘先生身边,不敢再去看她。
“刘先生,我起来之后,就发现家中牲畜全都莫名其妙的死在院子里,而且你在我这看!”李大奎说着就拉着刘先生往他家门口去,我跟在背后,当我走到他家门口时,也不禁为自己看到的吓一跳。
只见在我这里看去,院子中所有身首分离的牲畜,居然成规律的摆放着,组成了一个字,一个死字。
这死字看上去很刺眼,特别是鲜血已经染红整个院子。
“是啊,是啊!我家的也是这样!”刘先生还未开口,其他人就纷纷说着,听他们这样说,我抬头看了看刘先生,只见他眉头紧皱,只是说了句,走去看看。
接着我和刘先生去了其他家里,他们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有些家中牲畜不多的,没有摆成死字,而是用牲畜的血,潦草的写着一个死字。
这鲜红的死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格外的渗人。
正文 第六章 生死劫
村是个小山村,只有是十多户人家,这次出事却足足有八户,可以说基本占了大半,一夜之间村里大半牲畜莫名惨死,这可不是个小事情。
当我和刘先生看完这八户人家,再次回到李大奎院中,看着院子里横陈的尸体,和遍地的鲜血,大家的气氛都很沉重,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全都投到刘先生身上,想等着他发言。
我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刘先生,想听听他到底怎么说,不过只见他眉头紧皱,手中不断摩擦着两块茭杯,似乎并没有想说啥的意思。
最终还是李大奎沉不住气,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他走到刘先生面前,一脸小心的对刘先生说:“刘先生,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会不会是它”
他这话一说,我只觉后背一凉,心咯噔一跳,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其他的人也是一样,看着地上的牲畜尸体,面露惊恐之色。
乡野之人多迷信,只要遇见一些不能解决的事情,就会归结到神鬼之上,不过这事也不得不让人联想,一夜之间这么多牲畜诡异的死去,而且还无声无息,这恐怕只有它才能做到。
但刘先生这人,我和他相处这一天里,多少也有些了解,他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向来是保持沉默,亦如今天,他总共就说了几句话,此时面对李大奎的问题,他依旧没有发言,只是独自走到一只家鸡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端详,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他保持沉默,不代表其他人会,这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在也收不住,众人纷纷议论着,各自说着各种可能,我站在刘先生一旁,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终于这不安被刘大奎一句话给揭开。
“你们说,是不是昨晚咱们去帮忙火化酒疯子,它心存冤念导致的!”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炸的我整个人都快瘫软,我最怕的终于发生了。
“对!就是酒疯子来报复咱们,本来它只是想报复他们尧家,你们可倒好,也去凑热闹,这会估计它的怨气全撒在我们身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尧家”
刘大奎的话还未落音,他媳妇李婶疯似的从屋里冲出去,面目狰狞,目中带着疯狂的指着我,我刚想开口解释,李婶又继续说着:
“酒疯子死本来就不正常,我估计是被这灾星给克死,你们看他们老尧家,自从酒疯子死后,发生了多少怪事,但为啥就他没事!”李婶越说越激动,指着我得手也不住颤抖着。
她这两句话一说出来,众人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看向我,看那样子似乎是我给个解释。
解释我哪里有解释,我还想要个解释,我一个十岁大的娃能解释什么,被他们那样看着,一种莫名的压力,压在我身上,让我本想解释的话都吞了下去,只得跑到刘先生身边,瑟瑟发抖的看着他们。
刘先生本来在看地上的尸体,但从李婶出来后,他便停了下来,等李婶说完时,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
“你个灾星,就算今天刘先生护着你,你也得给咱们赔偿,如果不赔偿我们就让你去找你那死去的酒疯子”李大奎见我跑到刘先生身边,气势汹汹的冲上前,一把从抓住我头发。
我被他这突然的气势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反抗,还是当他抓住我头发,用力拉扯时的剧痛让我反应过来。
我手脚并用拼命反抗,但我这瘦弱的身体,哪里是他的对手。
“嘿呦,你还敢反抗?”他见我反抗,抬手就朝我右脸一巴掌扇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发出嗡嗡的响声,整个人被他扇的在原地转了个圈,而且头发还被他抓着,这一转圈,头顶也是一阵刺痛,疼的我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够了!”就在此时,许久未开口的刘先生终于说话,他一把推开李大奎,将我拉到他的身边,冷冷的看着他,他这犀利的目光,看的李大奎一阵语塞。
但人群已经被李家夫妇给煽动,没等李大奎开口,就有一个顶着大光头,长得虎背熊腰的汉子走到刘先生身前,指着刘先生大着舌头说:
“刘先生,你就别管这灾星,如果不是他,我们村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今天的事你就别管!而且我跟你说,这事你也管不了”
说话的是我们村里的单身汉马大苗,他这人脑壳有坑,属于直脑筋的人,说话从来不经过脑袋思考,想啥说啥,在村里没少得罪人,只不过这人有一点好的,就是有一把好力气,做啥事不计报酬,只要一顿饭就行,所以我们在背地里都叫他二傻子。
“对啊,对啊,我们尊重你,所以才叫你一声刘先生,但今天是我们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你了,大苗给我把尧娃子给抓过来,咱们今天就让他给酒疯子陪葬,平息酒疯子的怨气”
人群中又有人开口,只不过他没有站出来,而是躲在人群中,他这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全都找到一个地方发泄,那就是我。
被刘先生护在身后的我,看着眼前这些平时勤劳朴实的村民,一种从内心而深的恐惧从心头涌现,在这山高皇帝远的村庄,没有法律可言,这里的行事全都凭借众人意见。
我还记得在几年前,村里的一个寡妇,因为收不住寡,就被他们活生生的浸了猪笼,尸体几天后才浮上来。
马大苗听了那人的意见,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刘先生面前,一把抓住我瘦弱的手,用力一拽将我拉了过去,刘先生还想阻止,但他那里是这二傻子的对手,直接被他用力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先生好歹也是这附近有名的人物,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气的他直接从地上站气,指着众人说:
“好!好!好!你们的事,我不管了,以后出了什么就不要找我!”
他这三声好,一个比一个重,说完就气的转身就走,他这一走我整个人都慌了。
此时的他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他就这样走了,那后果我不敢想象,于是我带着哭腔对刘先生说:
“刘先生,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刘先生听我这话,整个身体一颤,回头看了我一眼,但还是转身就走。
看着刘先生就这样走了,我脑子犹如炸裂一般,整个人都崩溃了,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被全世界给抛弃,心中充满无尽的委屈,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
“爹,娘!”
我哭着喊出来,想他们此时能救我,但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此时的他们还昏迷不醒,特别是父亲可以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嘿!你个灾星,你还敢哭,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啪!啪!啪!”李婶踱步冲到我面前,看着此时无力反抗的我,面目狰狞的笑着,然后抬起手,啪!啪!啪!的扇在我右脸上。
脸此时已经麻木,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耳朵中不断回响着嗡嗡的声音,看着他们嘴巴不断动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如果一个人,在一段时间里,收到的刺激或者疼痛过大,脑袋就会选择性的昏迷,我也是这情况。
我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他们带着我要去村头,想用火烧死我。
我是被呛醒的,我整个人被绑在村口的老槐树上,呈大字捆绑,脚下堆满柴火,有星点火星燃烧,在柴堆的周围,站着一张张熟悉的面目,他们是一起日落日升生活十年的乡里乡亲,可是此时的他们全都面带冷漠,静静地看着我。
甚至有些大妈大婶还对着我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可是右耳依旧有轻微的嗡嗡声响起,我只能侧着左耳去听。
“这灾星,我们今天就烧死他”
“对,他们老尧家就没有一个好人,今天就让他老尧家绝户”
正文 第七章 劫后余生
清晨的朝阳从山后缓缓升起,照在村民那一张张冷漠的脸上,听着那些尖锐的话语,我得心像是被一刀一刀割着。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邻居会变的这样,难不成他们真的下的了手,不过当李大奎,带着一脸冷笑将脚底的柴堆点燃时,我知道自己所在意的感情,在看他看来是个笑话。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当初爷爷对我说的一句话:
“当生活的面具被揭开,你所能看只是人性的残忍”
干柴被丁点火星点燃,噼里啪啦的发生爆裂的声音,炙热的温度,乌黑的浓烟,从脚底腾升,呛的我不能呼吸,现在留给我得时间,估计只有半柱香不到。
现在能救我得还有谁,估计只有老天爷了!
看着底下的温度越来越热,火势也越来越大,我整个心被一种不甘充斥。
我不甘这样死去,不甘就此见不到父母,不甘滋生怨恨,我恨这个村子,我恨这里的所有人:
“啊!……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就算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不甘,怨恨的怒吼从嗓子发出,这声音用力我平生最大的力气,所以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只不过那些围观的村民看见后,全都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在这封闭的山村里,这些村民不知看过或者做过,多少我这样的事情,见我临死前还敢威胁,站在最前面的李大奎顿时就忍不了,一步跨到我面前指着我骂着:
“你这小兔崽子,死了还敢吓唬老子,信不信老子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说完捡起一个石头朝着我就扔了过来,石头划出完美的弧线,生生砸在我额头。
我闷哼一声,鲜血顺着眉角,顺着眼睛,顺着鼻子,一直流到我嘴中。
我舔了舔,血是甜的,我却是苦的!
看着眼前这杀人凶手,这罪魁祸首,居然没有半点愧疚还如此嚣张,我也是豁了出去,冷笑的看着李大奎说:
“你有种现在就弄死我,否则我做鬼第一个来找你”
我这话让李大奎脸色一变,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他媳妇李婶给拉住,然后用一副尖酸刻薄的语气指着我说:
“何必和一个死人怄气,等下火烧起来,看他还如此嘴硬不!”
李大奎听完冷哼一声,用看死人的眼神看我一眼,然后对着我吐了口吐沫,冷眼看着。
在我和他对话的时间里,火已彻底点燃,都快要烧到我裤角,炙热的温度烤的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挣扎但浑身捆绑,只能在槐树上不断扭捏。
在死亡面前,我刚刚心中的怨气也消失殆尽,我终究只是个孩子,我做不到之生死与度外,我还是恐惧死亡。
但我却没有坑出声来,向眼前的人求救,虽然我读书少,但我至少懂得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活的道理,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知道,就算自己求救也没有任何作用,也许换来的只是他们冷眼嘲笑。
一般被火烧死的人,大部分都先是窒息而死,这话说的没错,此时的我已经被烟呛的快要窒息,就连呼出的气都是黑色浓烟,我眼神迷离的看着这个世界,想着自己就快要死去。
我抬头望着天,还想在看看这个世界,不过就在我抬头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发出一声轰隆炸响,朝阳突然被阴云遮掩,四周刮起无名阴风,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接着豆大的雨珠就落了下来。
噗!噗!噗!雨落在脚下的熊熊烈火上,发出热油落在水中的噗嗤声。
在这以前,我从未觉得雨是美好的,但在此时这雷,这云,这雨,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让我裂开干涩的嘴唇笑了起来,眼泪也随着雨滴落下。
天不亡我,真的是天不亡我啊,我尽情的张开嘴,任由雨水落在我嘴中,润湿我满是死意的内心。
“下雨了!怎么下雨了?”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看着落下的倾盆大雨,变的骚动起来,站在最前面的李家夫妇,脸色大变,变的快沉出水来。
“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烧死这小畜生”马大苗走到李大奎跟前,大着舌头说着。
“我看还是不要烧了吧,你看这老天爷都在帮他!”在人群中不知谁又说出这么一句,这话顿时在人心中荡起一丝涟漪,让原本想要烧死我的心开始松动。
李大奎见如此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他一旁的李婶扯着尖锐的嗓子开口道:
“如果老天爷都在帮他,那么他怎么样也不会死,那么不如将他丢在牛房里过一晚,如果活下来,那就说明他命不该绝”
这话听我耳中,让我对这两夫妻的恨到达了一个极致,这明显是存心想让我死。
牛房,一般是用来关牛使用,但二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哪里成为我们这里的一个禁地。
那件事,不知原因是怎样,事情的源头也不可追寻,只知道二十年前一个伸不见五指的黑夜,关在里面的十来头牛,纷纷惨死在里面,跟着死去的还有十来个放牛的娃子。
这事情在村里引起极大波动,甚至轰动了我们那小县城,上级派出警察前来调查,去的是五个警察,回来的只有一个,而且回来的那人似乎神经遭受打击,整个人疯疯癫癫,嘴里不住嘟囔着:
“鬼!鬼!鬼!”
上级介于这事影响恶劣,但又觉得棘手,最后将牛房规划为禁地,任何人都不准进去,给出的理由则是可笑的很,说什么牛感染了一种瘟疫,那些放牛娃和警察都是感染瘟疫而死。
自古民不于官斗,而且这事情确实很是诡异,所以久而久之,这地方也成为村民中的禁地。
后来有不信邪的村民为了证明自己的胆识获得姑娘芳心进去,但无一生还。
此时他还要将我送进那里面,这和烧死我有什么区别。
但此时的我没有反抗的权力,只有默默承受。
马大苗粗鲁的将我从槐树上解开,粗暴的将我扛着肩上,直奔牛房而去,当他扛着我经过李家夫妇时,我朝他们吐了口吐沫,少有的说了句文艺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给我等着”
牛房被封闭后就少有人去,所以在牛房的四周长满杂草荆棘,马大苗虽然二但也不傻,将我丢进去的时候,再次把我给绑了起来,临走前还对我说了句:
“尧娃子,如果你死了,变鬼可别怪我,要怪就怪李大奎他们夫妻两”
说完惊恐的看了牛房一眼,接着就疯了似的跑了。
我被他摔在地上,脸贴着牛房里湿润的黑土地,一股浓烈的腐臭涌上鼻子,熏的我差点将隔夜饭给吐了出来。
牛房里没有光,不过借着外边暗淡的光线,依稀看着牛房的格局。
这牛房是村子里公用的,所以其中有十多间牛栏,牛栏的拴全都栓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有什么。
但能想象里面肯定是当年死去牛的尸体,和娃子的尸体,估计这腐臭就是这些尸体发生的。
我用力将自己翻了过来,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看着这传说中的禁地,内心居然罕见的没有害怕。
牛房里寂静无声,我只能听见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和房外滴滴答答的雨声。
雨下了一整天,在这整整一个白天里,我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除了牛房里比较阴森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这让我觉得牛房的故事是不是大人编出来吓唬小孩的。
在这整整的一天里,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右耳聋了。
这件事是在我反复将左耳捂住,用右耳听牛房外的雨滴声,或者自己大吼后得出的结论。
这一让我沉默下来,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不过这在自己的小命面前又算的什么呢?
雨终于在天黑后停了下来,当黑夜真正降临,当村中所以人都进去梦乡,我所在的牛房,终于不安分起来。
大概是八点左右,熬了一天的我,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疲惫,正打算眯会时,牛房里突然响起怪异的声音。
正文 第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那声音很怪,很杂,听上去似乎有很多人,不过很是怪异,竟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而且是在我身后传来。
这让我顿时一惊,连忙扭动身体,朝着身后看去,这一看吓得我魂差点没掉。
只见在我身后,走出一群牛,不!是一群人。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群人,全都是四脚爬行的走着,身上披着一张牛皮,那牛皮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黝黑发亮,上面还依稀可见许多未干的血迹,而且在它们的鼻子上,还套着一根由鲜血染红的绳子,绳子拖在地面上发出嗖嗖让人头皮发麻的响声,这响声听在我耳中无比刺耳。
此时的它们就如同从无间地狱里跑出的小鬼,正肆无忌惮的游离人间。
“嘶”
我倒吸口冷气,看着它们一步步向我爬过来,恐惧骤然而起,吓得浑身颤抖,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不过逃离对于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我全身被捆绑着,自己现在躺着的姿势,还是花了半天时间才慢慢挪出来的,所以我只有无力的看着它们向我慢慢爬来。
砰!砰!砰!
心跳加速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我看着它们一步步向我爬来,心不住的狂跳。
近了,更近了,看着它们爬近,我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断地往后挪着,但浑身的疼痛,和我这蜗牛般的速度,在它们面前,根本不知一提,转瞬之间就已经离我只有几步之遥。
此时的我,心里充满着急,不安,和一种莫名的恨意。
这恨意源于内心,源于对李家夫妇。的怨恨。
但这怨恨又有什么用,转眼它们已经到了我面前,将我围的水泄不通。
抬眼看去,在我最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它离我最近,几乎是面对面接触。
只见它顶着一张满是鲜血的牛皮,头上还安着两只如月牙般的牛角,一张铁青色的脸,脸上表情扭曲着,双眼凸出,露出两颗带着血丝的白眼珠,蹲着身抬着头,无神的白眼珠正死死盯着我。
“我……我……”被他们围住,吓得我说话都有些结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传说鬼能看见人,完全是凭借人身上的三盏灯,这三盏灯在鬼这类的看来,如同一个直至亮着的指示灯,这功能类似于蛇感性其他动物体温。
原本我没有开口,他们只是围着我,但我这一开口,身上活人的气息外泄,站在面前的小鬼突然张开嘴。
它这一张嘴,心中渗人的寒意涌满整个后背,只见它张开的嘴里,没有一颗牙,只有光秃秃的牙床,里面包含着一嘴黑色粘稠的液体。
这液体中还隐隐可见一些碎物,好像是牙齿,看上去就像是它这一嘴牙是被人生生打碎,然后包含在嘴里,而且它的舌头只有短短的一截。
这是谁?这是谁这么残忍,虽然此时心里很害怕,但看着眼前这一群不能称之为人,的人的惨状,心里还是生出一种同情和怜悯。
它们只是一群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本应该每天无忧无虑的生活在阳光下,但此时却变成这样。
不过没等我继续想下去,就感觉自己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痛的整个人痉挛起来。
也许它们也知道,自己没有牙齿,并不能咬死我,或者他们根本不想我这么轻松的死去,它们要生生将我折磨致死。
我尽量将自己全身收缩,将致命的部位保护着,但全身被捆绑的我,连缩成一团的资格都没有,和来保护一说,所以瞬间这疼痛蔓延全身,感觉就像自己全身被针扎般。
我疼的呻吟起来,这呻吟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开来,惊起一群熟睡的飞鸟,吓的它们连拍翅膀喳喳叫着,但呻吟在这它们面前,则只会让其更加兴奋。
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一点点打在我瘦弱的身体上,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昏迷过去,但每当我快要昏迷的时候,就会被它们用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给刺醒,让我继续这非人的煎熬。
血一点点流出模糊我得视线,让我眼前出现一片血红。
血红的夜,血红的牛房,血红的它们,满是血红的自己。
就在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快要死去的时候,这疯狂的非人虐待终于停下来,我虚弱的眯缝着眼,看着它们。
只见它们此时不知看见什么,竟全都四只匍匐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像是看见什么让他们恐惧的事。
顺着它们匍匐的方向看去,哪里是牛房深处,在我得视线里,看见的只有一片血红的黑暗。
我不知道牛房深处有什么,但一想到里面有让它们都恐惧的东西,这让我心中那最后仅存的生还希望破灭。
接着它们像是得到什么指示,全部转身在看向我,接着将我如拖死狗一样,向牛房深处而去,向着我生命的终点。
被它们拖着的我,完全没有反抗,牛房的地磕磕绊绊,让浑身的伤口血流不止,鲜红的血一路流着,在黝黑的地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脸朝着地面,腐臭的土磕碰在我脸上,有不少直接进入口中,尝出满嘴苦涩。
牛房的深处是一间小房子,是村里人看守的地方。
牛在文革期间,是属于公家财产,属于第一劳动力,在那个特殊的时期,人可能还活的不如一头头,虽然二十年前,已经过了那个特殊时期,但牛的珍贵程度依旧不减。
既然如此珍贵,就有人会动歪脑筋,比如说偷牛!
偷牛,你别以为是假的,这是真有其事,在我们村里有个私塾先生,是文革时期下乡来的知青,但因为家庭成分,所以最后没有调回去,只得留在村里当私塾先生。
那时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城里人受不了乡村的生活,于是就连通牛贩子在一个晚上,去牛房里进行偷牛,却没想被看管的人发现。
当天夜里村里就直接开了个大会,那群牛贩子直接被活活打死,私塾先生因为跟老村长有点关系,所以从轻发落,但也被不知被哪个黑心的人,在混乱中用棍子一棒打在脖子上,从此就落了个歪脖子的称号。
说起来这歪脖子和我关系很好,小时候由于经常被嘲笑并不合群,所以只得去村头找歪脖子听书,我可以将这些事写出来,还得全靠他。
好了这话扯的有点远了,言归正传。
放牛深处的房子,一般都会由村子里的人轮流看管,只不过此时的牛房,已经荒废了近二十年,牛房里还有人?
答案是否定的,当我被拖到最深处的时候,看着这栋小小的茅草房,心中竟有一股莫名的躁动,而且这躁动愈演愈烈,根本压抑不住,似乎里面有什么让我难以抗拒的东西。
那些小鬼将我带着茅草屋前,将房门打开后,直接将我丢了进去,身上捆绑的身子也被它们解开。
屋里并不是如外面似得漆黑不见五指,而是被一种如鬼火般的绿色荧光充斥,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张老式的桌椅,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过最为显眼的是,在这不大的房子中间,居然摆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漆上如血的红色,看上去乍为醒眼,棺材没有棺盖,就只有一个装尸体的棺枢。
我颤颤巍巍的从地生爬起来,看着屋内的一切,想不明白那些小鬼怕的是什么,难道是这具棺材。
浑身的酸疼让我站着都很费力,不过我还是勉强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挪的走到血红棺材前,想要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我越是靠近棺材,心里的害怕和躁动就越加强烈,这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挠你心窝似的,疼痒难耐。
当我看见走到棺材前,看着里面的东西时,我脑袋轰的一声,犹如炸裂一般,整个人都楞在当场,一种从内心深处滋生的恐惧,让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只见在红色的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它穿着青黑色寿衣,头戴一顶福寿冒,双眼不正常的紧闭,一张满是皱褶的脸被乌黑色的鲜血遮掩,大嘴张开似乎想要说这什么。
爷爷,棺材里躺的竟然是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已经知道爷爷的尸体没有被火化,但它怎么出现在这里。
正当我愣神的时候,棺材里的爷爷,猛然睁开眼,大张的嘴也闭合,一把将我拉进棺材中……
“啊!”
我大叫一声,整个身体一颤,猛的翻了个身,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外面的天色微暗,似乎已经是凌晨,四周的冷空气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心有余悸的看着牛房深处,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宛如深渊巨口要将我吞噬。
我愕然,回想刚刚亦真亦幻的场景,愈发的恍惚……
正文 第九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清晨的风微凉,吹在脸上带走满头汗水,看着外面若隐若现的树木,心中很不是滋味。
梦中的一切,一幕幕回荡在脑海,是如此的真实就像刚刚发生似得。
最后看到的一幕,一只在我心中久久不能释怀,甚至让我产生了一个结,那就是爷爷的尸体到底去哪里了,到底是不是在里面。
我没有勇气再去牛房深处追寻答案,只有静静地看着牛房哪里的黑暗,看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我身旁突然有声音响起:
“尧娃子?”
这声音很是突兀,吓了我一跳,将我从发愣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在牛房外面站着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吓得我浑身一哆嗦,整个人几乎再次昏过去。
只见在牛房的外面,站着一个人,她打着一把红色大伞,正一步步向我走来。
“爷爷!”
我哆嗦的叫了出来,梦中的恐惧随之而来,让你原本平静却不安稳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她没有说话而是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然后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说了句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话:
“尧娃子,我是你娘!”
娘!听到这话我浑身一颤,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她,不过心里却有丝莫名的激动。
眼前打着红伞的母亲见我一脸不相信,在看了看惨不忍睹的我,顿时就哭了起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一如既往的温暖,被母亲抱在坏里的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接着心中这些天受的委屈和伤害,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哗哒哗哒的滴在地上。
哭声有时代表着死亡的降临,有时代表着新生命的诞生,但此时我得哭声,带着的只有委屈。
母子两人相互抱着,一顿痛哭,哭声回荡在牛房里,回音不断,不知哭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母亲的怀抱很温暖,温暖的让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里,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睁眼的第一时间就去找母亲,但在我视线范围内,并没有发现母亲的痕迹,这让我很是心慌,因为我害怕这也是个梦:
“娘!”
我心慌的叫着,接连几声都没见人回答,急的我直接从椅子上直接跳下来,不过脚刚接触地面,就觉得双腿软的跟面条似的,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摔到在地上,椅子翻了底朝天,发出磅啷一声清响。
“尧娃子,没摔疼吧!”清响回荡在屋里,母亲急匆匆从一旁的房间里走出,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
“没事,没事!”我咧了咧嘴笑着,但刚咧开,就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我直嚷嚷。
母亲见我这样,笑着摸了摸的头说了句傻孩子。
母亲为我准备了点饭菜,不过都是爷爷丧事时留剩的东西,不过许久未尽油烟的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狼吞虎咽的吃着,边吃边问着母亲。
这段饭吃了尽一个小时,不过多数是在和之母亲交谈,在谈话中我问了她是怎么被爷爷附身的,母亲刚开始眼神躲闪不愿回答,但最后禁不住我炮轰似的问答,才对我说了出来。
用她的话来说,第一次爷爷附身她是不知道的,但后面那次则是自己装的,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无力做什么,只有用鬼上身的方式让别人的害怕。
其实那晚在家中是母亲本人,她的本意是想用那种方式让我走。
后来我们还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昏迷不醒的父亲,说起死去的爷爷,说起这些天我得经历,在不知不觉里,天已经放明,一轮朝阳缓缓升起。
就在我和母亲正打算休息时,突然一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这声音让我两一惊。
在我们这里,鞭炮一般只在过节或者重大事情才会放。
例如婚嫁,例如白丧。
这三种情况,前面两种在此时都不成立,那只有一种,就是村子又死人来,这鞭炮声是用来报丧的,不过这死的又是谁?
不等我和母亲猜想,门外就突然传来敲门声,然后就是一阵喧哗吵闹声。
我和母亲听见这声音,都一脸警惕的看着门外,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眼带疑惑不知敲门的是谁,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
“尧……尧……尧娃子,格……格……老……老子……滚出来!”
不过没等我们做出抉择,门外就传来马大苗那结巴不清的吼声,在他说后门就一个劲的被敲的砰砰响,惊起一屋灰尘。
他来找我干嘛?他怎么知道我在家里?还有刚刚的报丧和他来我家有什么关系不?
这念头浮现在脑中,我刚想问母亲怎么办,母亲却开口对我说:
“尧娃子,等下他们找你,就说是自己回来的,别告诉别人娘得情况,因为娘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
母亲说着拿出红色大伞,双眼一番,嘴巴大张,全然一副爷爷上身的模样,接着嘴中缓缓唱出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调调: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这声音听在我耳中,让我顿时一惊,心也沉了下来。
这实在有点太过真实,让我有点想不明白眼前的母亲到底有没有被附身,不过当母亲朝我示意了个敲门的眼色时,我才松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吱呀,门被打开,马大苗粗壮的身体堵在门外,见我开门抬手就要打我,不过在他抬手的时候,眼睛往后面一瞄,打我得手就停在空中,一动不动,嘴中结巴的说着:
“酒……酒…酒疯子”
说完整个人后退两步,让开堵拦的门口,他这一让开,我就看见他的身后还站着许多人,不过都是那天家中牲畜出事的人,他们原本一脸怒气,不过当听马大苗喊出爷爷的名字后,也全都脸色一变。
母亲依旧在家里不断走着,打着大红伞,掐着莲花指,唱起调调,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全然已经投入进去。
“酒…酒疯子,我们不…不是来找你的……只是来找尧…尧娃子,李大奎死了,我们……觉……觉的和…他…他有关系”
马大苗退了两步,拉开他认为足够安全的距离,在看了看身后的人,顿时感觉自己底气足了,便对着母亲说着。
原本看他们来我家,心中很是不安,不过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先是心里一惊觉得不可能,不过转念一想刚刚那鞭炮声,心中生出一股畅快之意,这事不正应了那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死了不是更好,他这种人不死,那就真是没天理了!”
那时的我还小,不懂可无遮拦这词,更不懂李大奎的死意味着什么,只晓得当时心里很畅快。
马大苗和他身后的人,听我这话全都面色一变,马大苗甚至再次挥起拳头,想朝我打来,最终看在我身后的母亲后,还是放下来,眼睛瞪的如牛般,脸涨的痛红:
“这事肯定和你有关,所以今天你去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这话落下,其身后的人全都涌了出来,全都围在门前,山民彪悍的气质在此时展现的淋淋尽致。
看他们围过来脸色,我心里顿时一慌,也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这些人和李大奎都是家中禽兽出事的人,这李大奎一死不就代表着他们也离死不远吗?
不过此时身后的母亲突然出声,只不过用的还是爷爷的声音:
““尧娃子,把我眼睛弄来,我看不见路了”
说着就要将我给抓回去,但她还没拉住我,在死亡威胁面前的村民一把抓住我,生生将我扯出房里,马大苗则是对里面的母亲说:
“酒…酒疯子,格老子老…老实点,否则…你…你这孙子还有自己媳妇和儿子,哼!”
不过他说是这样说,但抖动的身体已经出卖他,母亲缓缓走到门前,闭着眼冷漠的看着他,许久才说了句:
“如果他有半点损失,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正文 第十章 死讯
李大奎家一片混乱,本来显小的院中满是忙活的大妈大婶,听报孝(人死后放的鞭炮)的声响,想来应该死了没多久,估计现在连棺材都还没造出来。
当我被马大苗他们带着来到院子时,院中的大妈大婶全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像是看见瘟疫似的纷纷让开一条路,然后冷眼看着我。
不时还有大婶对我指指点点,其中那些帮忙抬棺的妇人最甚,她们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和恨意,但在这些恨意中,最为强烈的还是李大奎家里,正坐着哭丧的李婶,但那哭丧声听在我耳中,居然让我感觉有种猫哭耗子的意思,因为那哭声实在太假,太假!
她见我到来,马上停止哭丧,疯似的冲到我面前,抬起巴掌又像朝着我脸扇过来,看着她扇来的巴掌,我心中充满愤怒。
自己的耳朵就是被她打聋的,现在又朝我打来,而且看力道,是想把我打死的节奏,这真的是当我好欺负?
不过这次我没有躲开,而是平静却又不掩饰心中怒火的看着她。
巴掌在我只有一寸远时停住,是被一旁的马大苗抓的。
看着自己扇的耳光突然被抓住,李婶先是一愣,然后看着马大苗,用力抽着被抓住的手,只不过她抽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这让她的脸涨的通红。
接着恼羞成怒,另一只手猛的朝着马大苗扇了过去,也许马大苗是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他的脸上就出现一个红色巴掌印。
马大苗是什么人,二傻子,一根筋,他莫名其妙的被打一巴掌,哪里管的了那么多,马上爆发,一把将李婶推到在,朝着她狠狠地吐了口吐沫。
李婶生性刻薄尖酸,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奈何村里有名的二傻子,所以只得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一通骂人的话说出,
“好!你个二傻子,你个天杀滴,挨千刀滴,我男人刚死你就欺负我,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二傻子欺负我一个男人刚死的寡妇,这还有没有天理……”
只不过她这撒泼并没有为她获得同情,那些帮忙的大婶们只是冷眼旁观,她就如同一个小丑独自表演着。
这就是山村,这就是人性,李大奎在世的时候,她威风凌凌,不过李大奎刚死,却变成如今这模样,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过是这道理,不过她也算不上虎。
李婶大概也看出事情不对,索性就不骂了,气的她直接从地上跳起,随手带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朝着马大苗就丢了去,丢完后扯着她那鬼哭狼嚎般的嗓子,冲进房间。
马大苗被这把土撒在脸上,吃了一嘴土,气的他啊啊的大叫,不过见李婶跑了进去,也不好说话,便带着我走了进去。
李大奎的房间格局和我家差不多,都是一个堂屋两间厢房,不过他们只住一间,另外一间空着用来储存杂物。
我们来的是右手边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见里面的大概,一张床,三个木柜,和一个老旧的梳妆台。
房间里还照着一盏灯,在微弱的灯光下,李大奎被摊在哪里,被一床被子遮住,看不清其面目。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们带我来这里是什么寓意,只不过当马大苗揭开盖盖在李大奎身上的被子时,整个人汗毛炸竖。
只见李大奎穿着一身和爷爷过世时青黑色寿衣,带着一顶寿帽,打扮和以往过世的老人没啥两样。
但在他的脖颈处,出现出现了一道渗人的鲜红痕迹,而且脑袋比身体底了一个身位,那居然是接上去的,双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嘶!”我倒吸口凉皮,不敢在看下去,不过却被马大苗拉住,然后他又拔开李大奎的寿衣,这一看我如同在三伏天被一桶冰水从头浇至底,来了个透心凉。
因为在李大奎的胸膛上,赫然出现一个死字,那字是一刀一刀划上的,上面的血鲜红刺眼而且还未干透。
“这……这……这是谁干的!”
他们没有回答我得问题,只是沉默的看着李大奎的尸体,脸色惨白惨白。
由于李大奎没有子嗣,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是不允许将灵堂设置在自己堂屋,只得在院中打个竹棚用做灵堂。
棺材是快天黑时才漆好的,送棺材的人来了之后,还有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来了,那就是刘先生。
他是被村里的王老头请来的,用他的话来说,完完全全是看在王老头的面子。
王老头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今年已经快一百岁,是村里的老中医,可以说十里八乡所有的小孩包括老一辈人,都是吃他的药长大的,这也使得他在我们这的威望很高。
按照习俗,入棺的第一晚没啥事情干,只留下守灵的人就够了,本来是该李婶守灵,被刘先生拒绝,其理由是他们八字相冲,不宜守灵,所以最后留下守灵的人只有我,刘先生,和马大苗。
我们三个人坐在棺材旁,看着棺材前燃烧的长明灯,气氛很是尴尬,不管是刘先生,我,还是马大苗,三个人相互之间都有矛盾和意见。
比如我,对刘先生那天离开的事情,让我对他有丝抵触,刘先生则是马大苗那天的不尊敬,肯定让他心里很是不爽,马大苗就不用说了,村子里就没有他不得罪的人,这一切就导致了三人将近坐了半夜都没说过一句话。
最后还是马大苗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提出要去上茅房。
刘先生看马大苗走远,转头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憋的个脸通红,最后我实在忍不住破口笑了出来。
说实话,那天的事情真的不怪刘先生,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是我,估计和他的选择也差不多,毕竟爷爷那事情他已经帮我的够多了,不过这道理还是回家后母亲对我说的。
“刘先生,谢谢你”
最先还是我开了口,说实话如果让他放下老脸认错,估计不可能。
“这个也是我不对了,不过没事最好,没事最好”刘先生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他又问我:
“李大奎的尸体你见过没,你有什么看法?”
我听他这么说,脑海中浮现出李大奎尸体那恐怖的死法,不由的咽了口吐沫,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棺材说:
“他的死法好像和那天家禽的差不多,你说这会不会是我……”爷爷这两个字没有说出口,但刘先生依旧能听明白,只见他摇了摇头,然后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走到我身边用一种只有我两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觉得这是那个算计你的人干的,那天我在他们院子里,发生所有死去的家禽,全都是先死,然后才被人砍断脖子,这明显将矛盾引向你爷爷”
他这话让我身体一震,心里对那个算计的人恨透,但与此同时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结。
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因为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爷爷所做,我不知以后该怎么面对它。
“还有这李大奎的死有些蹊跷,我来的时候检查过,他似乎也是死后才被人砍掉头颅,而且在他的头颅哪里有道深深的勒痕,像是被勒死的”
还没等我消化爷爷的时,刘先生又扔出一枚炸弹,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心里就盘算着,如果是被勒死,那肯定会挣扎,如果挣扎就会有动静,如果有动静,他媳妇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么……
夜风呼呼吹过,吹的竹棚上的油布哗哗作响,吹的我打了个哆嗦,后面我没有在想下去,因为越想越可怕。
刘先生见我这样子,也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他边拍了拍我肩膀,长叹道:
“别想那么多,也许她是真的没发现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从一旁拿出的纸钱,走到李大奎长明灯前火化,刘先生站在我身后,保持他那特有的平静。
纸钱火焰燃烧着,映照出我一脸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