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搜救犬(修)   利齿铁尾佑疆土, 纵百死, 亦不屈。
  露胆披诚, 护你, 也护国。
  ——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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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日上午, 在“10.12地震”中牺牲四名烈士追悼会在z市园艺殡仪馆举行。
  柩车途径的街道, 数以百计的市民为烈士送行。烈士遗体就在殡仪馆正厅, 市民排队等候悼念仪式开始,内外人满为患,却又井然有序。
  
  追悼会开始, 烈士家属入场。
  一个小姑娘尤其引人注目。她不似其它烈士家属,没哭,面无表情。小姑娘齐耳短发, 眼神清澈, 个儿不足一米六,黑衣黑裤, 与她此时神色一样清冷。
  家属们守在烈士遗体旁, 旁观市民给家人送花。
  
  仪式进行到一半, 门口的队伍忽然从中劈成两半。消防兵洪正国牵着一条马犬走进来。这种犬常被误认为是德牧, 但它比德牧身材更精瘦。
  这条马犬, 叫AK。
  
  司茵认得它, 那是她哥哥一手带大的马犬,与哥哥参加过多次任务,曾救过很多人, 也数次死里逃生, 她见过它的照片。
  不需要谁唤,AK的目光已经锁定司豪遗体方向。
  它被带到司豪的遗体前,却嗅不到男人的生命气息,狗子喉咙里发出绝望地“嗷嗷”声。
  
  司茵仔细观察AK。它似乎和自己一样,不太能接受司豪已离开的现实。它在原地打圈,情绪躁动。
  
  洪正国将套住它脖颈的p链一拉,严肃下指令:“AK,坐!”AK立刻将情绪压制下去,昂头,露出宽挺的胸脯,在烈士遗体前坐得笔直。
  
  它还想再动,洪正国又发下一个指令:“定!AK定住,不许动!”
  狗子很快立刻定在原地,岿然不动。
  AK拿自己当家属,与司茵一同守在遗体前,甚至用铁棍一样的尾巴甩在司茵膝盖上。
  司茵一愣,低头看它,并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将最中间的亲属位让给它。
  AK占据最中间的家属位,挺胸坐直,它仿佛在告诉司茵:它才是这个男人最亲的家属。
  AK和司茵,忍着悲痛一直守到献花仪式结束。洪正国准备带AK回队,一向服从命令的搜救犬,居然没有听从指令。
  
  狗子忽然趴地,利用四爪紧紧叩地,耍起了赖皮,压根没打算离开。
  洪正国收紧p链,语气严肃:“AK,起来!”
  脖颈链子一收,让Ak吃痛。它趴在地上冲洪正国龇牙,喉咙里发出兽鸣,这样的凶狠与刚才面对司豪遗体的悲痛截然不同。
  
  这条犬连眼神也变得凌厉,咧嘴龇牙,似要吃人。洪正国见它不吃硬,索性弯腰,打算将它抱走。
  Ak警惕地往后一退,露出一口利牙,张嘴便冲他咬。洪正国条件反射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AK,你他妈疯了!”
  
  是的。它是疯了,它要守着这个男人。
  
  好在洪正国反应够迅速,如果被AK那口利牙含住,他这条胳膊得废。马犬是出了名的咬死口,一旦咬住,打死也不松口。
  
  Ak突然发狂,众人始料未及,站岗兵过来帮忙,将AK围了起来。
  司茵知道AK对哥哥感情深,也学洪正国蹲下身朝它靠近,然而她手还没伸过去,敏感的AK顿时一个转身,冲着司茵露出最凶狠的表情,弓背炸毛,随时要做出攻击。
  
  它的吠声浑厚有力,震慑人心。
  
  “别碰它。”洪正国将司茵往后一拉,却没将她身体扶稳,导致她整个人朝后跌。
  还好身后有人迅速伸出援助之手,用手掌将她后背抵住,免了她摔得四脚朝天的尴尬。
  司茵还没回身,一抹植物淡香斥进她的鼻腔。
  身后的男人将她扶稳,又很快松开,转身去花篮里取了一枝雏菊。随后,他拨开人群,朝“疯狗”AK靠近。
  
  司茵觉得这个男人疯了,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疯狗的情况下,他居然朝那只能咬碎人骨头的烈犬走去。
  她望着那条犬和男人的背影,情绪忽然跌落,眼前的一切画面都模糊了,视线不能聚焦,思绪飘回半个月前。
  
  直至现在,司茵仍觉这是一场梦。
  
  半个月前,她还跟鲜活的司豪讨论男神rocket。司豪也答应,回来后给她补生日礼物,带她认识rocket。可现在,他人说没就没了。
  
  司豪临走前,司茵拉住他的衣服,求他留下来好好吃顿饭再离开。可灾情紧急,司豪必须立刻离开。
  
  临走时司豪揽过妹妹后脑勺,胡乱一揉,语气宠溺:“哥回来给你补生日礼物。”
  司茵给他一个白眼,“谁稀罕你的礼物。”
  “怎么?认识rocket的机会,不想要了?”
  
  rocket是国际闻名的竞技犬运动员,他带的赛犬身价千万。rocket又是训犬界的神话,司茵的男神,能认识rocket是她从不敢想的事。因为他,司茵也励志成为一名训犬师。
  司茵一早便知道司豪认识rocket,但哥哥反对她成为训犬师,希望她好好学习,以后毕业找一个适合女孩的正当工作。
  
  Rocket这个人很具有神秘色彩,他带犬参加比赛会戴口罩,没人见过他真容,坊间传闻他有样貌有缺陷。可司茵不在乎他的长相,即使他长相可怖,依然是她的男神。
  
  司茵眼底登时像铺了一层星光,湿润而闪烁:“真的?”
  “嗯。”
  “不骗我?”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司茵推了一把他的肩,“得了吧。你骗我的次数还少吗?”
  
  司豪又骗了她,不打一声招呼的去了另一个世界。
  回忆最后与哥哥相处的画面,司茵脑仁胀痛,脑神经如被无数银针覆裹。她最近压根不敢睡觉,一闭眼,眼前便浮现出司豪那张咧开嘴大笑的脸。
  
  司豪皮肤黝黑,牙齿很白,一八五的铮铮铁汉,笑时却有酒窝。
  都夸他是个好哥哥,好消防兵……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却不能寿终正寝。
  司茵紧咬着唇。
  她的手心、脖后,汗湿一片。她有一种直觉,如果rocket和司豪真的相识,这位大神很有可能来参加司豪的告别仪式。
  
  她的思绪拉回,满心期待着盯着那位将她扶稳,并无所畏惧靠近疯犬AK的陌生人,脑中闪过一丝猜测。
  他会是rocket吗?
  
  洪正国快步冲上前拉住男人,而对方压根不领情,反将洪正国推回安全圈。
  洪正国急道:“哥们!这狗疯了你没疯吧?赶紧过来!”
  男人身高约在一米八五左右,这个身高对于司茵来说,很有压力,她得仰头看他。他穿一身黑西装,配套领带也是纯黑,肩部线条挺括,身高腿长,外形比例不错。
  他没说话,脸上甚至没有多余表情。
  他的颜值和气质在一群糙汗中间尤其出挑。他扭过头,看着洪正国,唇角微勾:“它倒没疯,和人一样,伤心过度。”明明露出笑容,可目光却是另一种寡淡的冷意。
  
  司茵只看见男人小半张侧脸,觉得眼熟,短时间内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男人手指微屈着,压着雏菊浓绿的枝杆,手指骨节分明,过分地好看。他对跟前那条露出獠牙的犬没有丝毫畏惧。
  
  感受到陌生的气息。Ak一泯往日乖顺,喉咙里发出低鸣,它眼神里透露的是随时吃人的戾气。
  这种烈性犬,与狼搏斗恐怕也不会落下风。洪正国见劝不回他,便和队友一起围成圈,随时准备冲上去。
  
  这时候,男人嘴里发出有节奏的口哨声,AK明显一愣,司茵也跟着一愣。
  这不是……司豪逗狗的口哨声?
  男人看Ak的眼神,不似看人那般冷淡疏离,是温柔友爱。
  
  AK从男人眼神里接收到讯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威风竖立双耳渐渐向后压褶,在男人面前呈现出一种乖巧“求抚摸”的姿态。
  
  男人见它表现出友好姿态,立刻伸手过去拍它犬肩位置,继续宽慰犬只情绪。
  这个位置往往是狗觉得最舒适的部位。他低声对AK说了些什么话,将雏菊递到它嘴边。
  
  花被狗嘴衔住,AK叼着花朝司豪遗体走去,它和那些市民一样,小心翼翼将雏菊搁在了遗体前的地面上。雏菊枝杆完好,可见狗子对待它的小心程度。
  
  AK默默望着司豪的遗体,那一瞬间,它仿佛听见司豪对它下指令:敬礼!
  AK顿时肃然起敬,双爪前举坐立。它一只前爪卷在胸脯前,另只前爪举过头顶,宛如敬礼。
  这是英雄致英雄的敬礼,是战友送战友的敬礼。
  
  大家还沉浸在AK敬礼的感动中,戒备放松,AK一双前爪忽然落地,穿过人群跑出殡仪馆。
  
  大厅混乱,就连时穆本人也没想到,这条犬会突然做出“逃跑”的举动。恍惚的司茵回过神,跟着大家一起追出去。
  
  殡仪馆外有条河。众人将AK围到河堤边,洪正国让人取了工具来抓AK。大家都以为万无一失时,AK毫不犹豫转身,“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河水流湍急,曲折弯绕,芦苇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AK很快被水流冲走,没了踪影。
  殡仪馆守门的保安也追出来,望着河面,半晌才反应过来,感慨:“靠!这狗成精了吧?居然玩跳河自杀!”
  
  “说逃走更合适。”时穆也看着那片河面,眉头紧蹙着。
  司茵扭过头仔细打量男人,与他四目相对,终于看见他的正脸。他的皮肤与一身黑成反比,很白,深眼窝,鼻梁骨直而挺,眉心一颗痣。
  
  他目光落在司茵脸上,薄唇抿出一丝笑意:“小司茵,好久不见。”
  这抹笑意让司茵发憷。她心跳加速,对眼前这个男人莫名生了一丝畏惧。
  这是……时……时穆??
   正文 02.搜救犬   司茵被吓一跳, 心脏差点骤停。
  她长这么大, 只怕过两个人, 时穆是唯二。时穆就是当年一言不合就将她作业批评成一地渣男人, 也是那个给她青春期带来阴影的……男人。
  
  时穆和司豪从小学就认识, 两人关系不错。
  那会儿, 司茵父母还健在, 大人总拿时穆开玩笑:如果时穆是个女孩,司豪以后可以考虑娶他做媳妇儿。
  
  大人开玩笑的话,司茵却记在了心里。
  她初中时, 让同桌将司豪和时穆画成耽美小漫画。时穆是攻,哥哥是受。
  
  司茵初中成绩不太好,时穆是z大学神, 司豪便找了他来给妹妹补课。时穆比司茵大十岁, 那会儿在司茵眼中,他是叔叔辈儿。时穆让她叫哥, 她却不依, 非喊他时叔叔, 气得他总当着她家人的面儿, 敲她脑袋。
  
  司茵高中时, 时穆便去了国外。
  明明对她青春期造成心理阴影的男人, 她却没有第一眼认出。大概也是最近休息太差,过于恍惚了。
  
  时穆见她神游,音调清朗而淡:“不认识了?”
  
  司茵回过神, 木纳点头, 嘴微微张,却说不出话。
  
  时穆察觉出她情绪异常,走过来,拍着她肩安慰:“节哀。”
  
  她已经好几天没说话,此刻张张嘴,一时却忘了怎么说话。
  司茵低叹。时穆是不是以为,她变成哑巴了?真特么蛋疼。
  
  —
  
  河流那么湍急,即使狗天生会游泳,AK恐怕也凶多吉少。
  
  当天下午,司豪入土。
  待遗体下葬,一切仪式都结束后,司茵依然留在墓园,杵在司豪的墓碑前发呆。直到暮色将至。
  
  时穆担心小姑娘,全程陪着她。快晚上时,又送她回市里。
  回去路上,时穆提出和她一起吃晚饭,顺便谈谈她以后。司茵摇头婉拒,表示现在什么也不想谈。考虑到小姑娘最近情绪低落,时穆也就没勉强,送她回了学校。
  
  时穆的车停在大学门口过于招摇,他把车停在Z大后门的巷子里。司茵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穆叫住她:“等等。”
  
  车门已经推开一半,闻声,司茵又转回头看他。
  男人两根修长手指夹着一张磨砂质感名片,半透明。他说:“情绪稳定了给我打电话,有事和你商量。”
  
  “嗯?”她已经好几天没说话,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地“嗯”音,尾调上扬,带有疑惑。
  
  小姑娘的脸巴掌大,眼睛圆又大,看人时,漆黑的眼睛里都是水盈盈的光泽。时穆心软了一下。
  这眼神,跟几天没吃狗粮的小奶犬似的。他的语气也难得和蔼,说:“一句两句说不清。”又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她:“这卡里有点钱,拿去花,想买什么就买,不用省。”
  
  司茵愣怔,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她嘴唇嚅动半晌,话都到了嘴边,依然没能说出口。
  
  小姑娘乌黑短发撩在耳后,露出一双耳朵,白嫩的耳垂忽地红了。
  
  不是害羞。是尴尬。
  
  司茵性格太要强,接受不了这种“施舍”。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长睫毛上下煽动。整理好情绪和措辞,又猛地抬眸,对上时穆那双眼睛: “时穆,我是没了父母,没了哥哥,没了家人,但我不至于饿死。”
  
  男人这双眼睛里有岁月沉淀的冷静,配上这副英俊的五官,有点摄人心魄。
  
  司茵想起青春时期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心脏忽然慌乱狂跳。逃也似的,攥紧包带迅速下车,重重甩上车门。
  
  砰地一声响。车身仿佛都跟着震了一震。
  
  时穆坐在车内愣了片刻,几分无奈,笑出声。
  时穆?居然直呼其名?以前不都是,一口一个穆叔叔?
  
  这些年时穆一直在国外,最近刚回国。他本打算跟司豪好好叙旧,没想到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司豪这份工作危险度极高,很早之前他便答应司豪,如果他殉职,一定帮他照顾司茵。直到小姑娘嫁人。
  
  时穆打算履行承诺,做小姑娘的监护人,直到她结婚。
  
  也不知是因为司豪去世,还是早年家庭变故。他发现,司茵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说两句就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
  
  司茵今年18岁,就读于z大,是时穆的学妹,上大二。
  早年家里变故,独立较早,她学习之余会出去打工,没什么朋友。司茵成绩不错,长得漂亮,在系里挺出名。她喜欢独来独往,就捞上了一个“冰美人”称号。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怎么睡觉,今天哥哥下葬,身体紧绷那根弦好像一瞬间松开,回到宿舍头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司豪嘱托她,照顾AK。
  
  梦里,司茵吃醋。她问他,AK重要,还是她重要。
  
  司豪揽过她的后脑勺,随意揉揉:“傻姑娘。AK和你,都是我的妹妹。”
  
  司茵吃醋,觉得自己不如狗。她还想跟司豪撒撒娇,男人的身体居然像烟雾一样,渐渐消散。
  她急得大喊,从梦中惊醒。
  
  司茵坐起身,脸上还淌着眼泪。发现只是个梦,长舒一口气,抬手把泪痕擦干。
  
  寝室在一楼。
  窗外的林荫遮天蔽日,蝉声聒噪。
  
  三名舍友从外面回来。
  社长吴容仰着头,对坐在上铺的司茵说:“节哀顺变。以后什么困难,告诉大家,别一个人硬撑,知道吗?”
  
  孟茜闻言,连忙撇清关系:“有什么困难千万别告诉我啊,我可帮不上什么忙,”语气里似乎有讥讽味儿,“司茵,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哥富二代来着,没想到是个消防员。你节哀啊,这个职业危险度是挺高的,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是吧?”
  
  吴容用脚踢了一下孟茜坐的凳子,瞪她一眼:“我说你怎么说话的?”
  
  孟茜眼尾一挑,反问:“我怎么说话了?”
  
  两个人因为她吵起来,叽叽喳喳。
  司茵不想说话,只好又躺下,拿枕头盖住脸,又睡了一会儿。其实也睡不好,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司豪。
  
  真特么操蛋啊。她成了孤儿。
  
  ——
  
  司茵又请了半个月假,打算回家好好整理情绪,顺便清理司豪的东西。
  
  司豪的东西,她能扔则扔,省的以后睹物思人。
  她从司豪的遗物里找到了很多关于司豪和AK的照片。从AK还是小奶狗,到它成为一条英姿飒爽的成犬。
  
  遗物里有条用AK犬牙制成的吊坠,被打磨的很光滑。
  这条项链从前司豪不离身,司茵舍不得扔,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先前洪正国向她要过司豪和AK的照片,这些照片,她留在家里看着也难受,打算给洪正国寄回去。
  
  她给洪正国打电话询问地址,电话接通,对方一听是她,拍着大腿兴奋道:“妹子!好消息!AK没死!”
  
  “啊?”司茵用手指掐着电话,愣住。
  
  那条狗,不是殉情……自杀了么?
  
  洪正国在电话里明显很激动,卖了个关子:“你猜它哪儿了?”
  
  “去哪儿了?”
  
  洪正国叹一声气,道:“靠,那条狗真他妈成精了!它居然徒步到了贝川县!他守在司豪出事儿的废墟上,谁拉也不走。明天我和其它战友去贝川县把它接回来”
  
  “贝川县?”司茵心头一震后,接着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
  
  离地震已经过去一个月,贝川县的救援在收尾阶段。灾区被圈出来,政府派兵看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第二天烈日炙烤,温度高达38度。司茵一行人被年轻军官带入县城。
  沿途目光所及,全是石头废墟,残败的家具、冰箱、汽车……东倒西歪,宛如末日死城。
  
  路并不好走,举步维艰。
  一个小时后,司茵终于看见废墟上趴着的AK。他吐着舌头,一动不动,好像在等谁。
  
  年轻军官指着AK,对他们说:“这条狗一个星期前就来了,谁赶也不走,好像在等谁。这两天日头烈,它就趴在那里,也不怕晒。没人敢靠近他,谁过去他就对谁凶。我们看他可怜,就把水和狗粮放在废墟下面,它晚上会下来吃。”
  
  “它在等老司,”洪正国眼睛都红了,忍住眼泪,说:“老司就是在这里救人时,被石头砸死的。AK大概是觉得,在这里等老司,他人还会回来。”
  
  在场的人都沉默。
  
  司茵的心也跟着一坠。她望着AK的方向,心脏拧疼。
  
  一群男人商议好抓AK的方案,拿着抓捕工具爬上了两米高的废墟。
  AK感受到来自四周的压力,浑身毛仿佛都竖起来,拿狠厉的眼神瞪着一群男人,喉咙里发出警告。
  
  司茵在废墟下等待,心提到嗓子眼,担心他们在抓捕过程中伤到AK。在AK发出警告后,他们非但没有停止抓捕,反而继续上前。
  
  狡猾的AK盯准了废墟下手无寸铁的司茵,男人们冲着它围攻而上时,它迅速跳下废墟,直扑司茵。它用爪子将司茵摁倒在地,一口咬住女孩细嫩的胳膊,以示报复。
  
  在它眼里。他们是敌人,司茵也是。
  它和人一样也有思维,精神受到刺激,已经不算是一条正常的犬。
  
  司茵被扑倒,惊叫一声。她怎么也没想到,AK会突然从两米高的废墟上跳下来,将她扑倒。
  
  她观察到,AK的肉垫已经被磨烂,下腹部位大面积脱毛,溃烂程度严重,并且伴有恶臭。
  怪不得它会发狂,在精神打击和身体受伤的双重刺激下,它的思维必然不清不楚,把她当成了敌人。
  
  洪正国骂了一声“操”。如果现在有把枪,他一定毙了AK!
  
  司茵咬唇,忍着剧痛道:“都别过来!”
  
  马犬的特性是咬死口, AK现在不认主人,谁的命令也不听。作为一只受过训的军犬,它骨子里镌刻的职责:除非被打死,否则绝不松口。
  
  司茵身体每一动,AK下口就狠一分。
  
  她尽量保持冷静,把恐惧压制下去,脑子里开始思索rocket在书里教的训犬技巧。毕竟犬牙已经陷入她的血肉,她的思维被剧痛扰乱。
  
  她不敢哭,也不敢发出任何吃痛的声音。她怕一旦表现出痛苦,洪正国就会一棍敲碎AK的头颅。
  
  “捂住它的眼睛!吹口哨!”突然一道清冽的男低音传入司茵而耳中。
  
  司茵立刻照做,用另一只手捂住AK眼睛,开始学司豪吹口哨的节奏。
  
  时穆是被洪正国打电话请来的。他赶到废墟现场时,已经晚了一步。
  
  AK咬住司茵手臂,情况不容乐观。这时候犬更不能受刺激,否则小姑娘的胳膊恐会不保。小姑娘抱着烈犬,满手血,没撒手,也没哭,表现地异常冷静。
  
  这忍耐力……时穆皱着眉头,居然开始好奇小姑娘的忍痛能力。
  
  AK视线被遮,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在口哨的催动下,居然也开始慢慢松口。
  
  AK松口,司茵也将手从它眼睛上移开。
  司茵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犬牙此刻正坦露在胸前,AK看见犬牙,目光突然变得温柔。它用鼻子嗅了嗅犬牙吊坠,又尝试嗅了嗅司茵身上的气味儿。
  
  它仿佛闻到了司豪的味道。
  
  AK仿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用抱歉的眼神看了眼司茵,开始替她舔伤口,它此刻惊慌失措的像个孩子,喉咙里也发出可怜地“嗷呜嗷呜”声。
  
  周围的人在观察,谁都不敢贸然靠近。
  
  AK见司茵胳膊上的血止不住地流,朝时穆跑过去,用嘴含住时穆的衣服,将他往司茵的方向拽,喉咙里发出祈求的声音。
  
  时穆蹲下身抱住AK,摸摸它的脑袋,这才对洪正国说:“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
   正文 03.搜救犬   大家反应过来, 不敢耽搁, 立刻上前扶起司茵, 迅速替她消毒止血。洪正国将司茵背起来, 急忙忙往营地去。
  
  Ak伤势也不轻, 但谁也不敢抱, 时穆便捞了这个苦活儿。
  
  到了营地, 医务人员完全不够用,司茵得排队等待。
  洪正国急得在外面来回度步,隔着门帘, 对里头喊:“李医生,能不能插个队?我这里有个小姑娘受伤,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再不治疗血快干了!”
  
  虽然司茵手臂满是血, 痛感剧烈,但她清楚自己的伤势。
  AK明显嘴下留情, 她的伤不轻, 但也没有洪正国说得那么严重。
  
  只听里面在救灾中受伤的兵哥哥, 用一口四川话道:“李医生, 我莫关系, 让人民群众先来!”
  
  这声音有板有眼, 听得司茵心窝子一暖。
  随后,她就被一群人民解放军搀扶着进了帐篷。
  
  时穆让洪正国脱件衣服,铺在地上, 给AK垫在身下, 以便替犬检查伤势。
  洪正国瞥了一眼AK,一边脱衣服一边骂道:“神他妈搜救犬,居然咬人?袭击民众多大罪?老子刚才没把它弄死就是积德,还给它用衣服?我呸——”
  
  伴着那一声“呸”,洪正国把衣服捏成一团,重重甩在地上。
  AK一脸委屈。它的嘴筒子搭在时穆胳膊上,抬头,委屈巴巴望着发火的洪正国,又低头,委屈巴巴瞅了眼被捏成一团,扔在地上的衣服。
  
  洪正国被它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搞得心一软,蹲下身,一边将衣服在地上铺开,一边絮叨:“老子这辈子没见过你这么孽的狗,就你这心里素质,怎么当犬的?你成精了是吧?上天了是吧?学会咬人了是吧?老子弄——”
  
  “汪!”Ak龇牙,冲洪正国叫了一声。
  洪正国吓得往后一缩,一个屁墩儿。
  他缓了一会,又蹲起身,将衣服铺平整:“老子弄……弄衣服,把衣服给您弄平整,您好躺着不是?”
  
  AK这才高兴,甩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时穆让AK平躺下,开始替它检查伤势。
  他发现,它不仅四爪磨烂,下腹溃烂恶臭,后右腿内侧有明显伤口,已经流脓。
  
  时穆蹙眉:“这里医疗设备不齐全,我得带它回z市进行治疗。”
  
  洪正国道:“这条犬不属于私人,所以抱歉,你不能带走。”
  时穆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是美森宠物医院的院长,有义务为军犬治疗,你放心,我不会收取你们任何费用,等犬的伤情稳定,你们随时可以带走。”
  
  洪正国接过名片,震惊:“我靠??”
  时穆眉眼淡淡,又说:“我进去看看小姑娘,你先看着AK。”
  
  等时穆走进帐篷,旁边的小哥凑过来,撞了撞洪正国的肩,问他:“老洪,你怎么了?见鬼了?”
  
  “我靠你看,这人——”他把名片递过去。
  小哥接过名片,左右看,没看出什么,问:“怎么了?不就是宠物医院的院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
  
  “……你丫没听过美森宠物医院?”洪正国斜睨他,眼中带有鄙视。
  
  小哥抓抓脑袋,疑惑:“好像听过,所以有什么背景?”
  
  洪正国嘶一声,捏捏眉心:“全国前十私立宠物医院之首。不说最大,它绝对是医疗设备最先进,科室设立最全的宠物医院。他是院长不稀奇,可这个美森医院的挂职院长,也是创始人之一。这么大的宠物医院,只有两个创始人,这位时先生作为院长占股多少成,你知道吗?”
  
  小哥摇摇头:“不知道啊。”
  洪正国讲得起兴,一边替平躺在地上的AK捋毛,一边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挺有钱就对了。”
  
  AK半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小哥:“哦,现在还缺有钱人?瞧把你给震惊的。”
  
  洪正国说:“我是没想到这位时院长这么年轻。前段时间队里有条犬生病,需要仪器检测,全z市也只有美森医院有。据说这台先进仪器国内也只有一台,是他们时院长自个儿掏钱买回来的。当时我就听他们护士提了一嘴,这个院长在国外很有名,你知道那个什么国的王子吗?人家给王子的宠物狮子治过病,你说牛不牛?”
  
  “狮子?”
  小哥觉得这牛逼吹大了。
  王子?狮子?呵呵,可吹牛逼吧。
  
  ——
  
  司茵的伤口已经被处理稳妥。
  刚包扎好,她躺在床上不敢挪动身体。
  
  时穆进来,医生理所当然以为他是司茵家属。
  医生嘱咐说:“伤口暂时处理好了。伤口不深,但伤得也不轻,尽快送去市里打狂犬疫苗。”
  
  时穆冲着医生颔首。
  女医生整理好工具,抬眼看时穆,感慨这年头的小伙儿颜值真是高。
  来这地儿,居然穿白衬衣、西裤、皮鞋?穿着打扮格格不入。但这颜值,也真没得说。
  他和身后这个小姑娘,化个妆,都能去当电视剧男女一号了。
  
  时穆接到电话时,正开会。
  他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开车来了贝川。
  
  女医生识趣的出去,帐篷里只剩他们。
  司茵右臂被包扎地结结实实。
  她的手机放在床内侧,只好用左手去抓,由于距离太长,压根够不着。
  
  男人见她取物困难,主动帮忙。
  他的手撑在她耳旁,躯体从她面部上方掠过,手一伸,替她取过床内侧的手机。
  咫尺距离,她清楚看见男人滚动的喉结,线条明晰的下颌。他这张脸,是刀刻般的冷俊。
  
  她能闻见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刺鼻,甚至有一种令人痴迷沉醉的味道。他身上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衬衣,衣袖挽至手肘,露出的一段肌肉紧实的小臂。
  
  他的颜值,真的很高。
  这也大概就是……她大学两年,为什么依然单身的原因之一吧。青春时期便接触了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此后,便总喜欢拿身边优秀的男孩与他比较。
  
  可是无论哪一个,都比不上他的优秀。
  
  司茵心跳漏一拍,这样的距离,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午后。
  
  窗外,梧桐树被风吹地哗啦啦响。
  窗内,小书房闷热,落地电风扇呼啦啦地吹。
  时穆也是穿着这样一件白衬衣,坐在她旁边,指着她的作业说:“又错,这道题有这么难,嗯?”
  
  其实题不难。可他坐在身边,闻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薄荷香,她就莫名紧张,心跳加速,脑子不能思考,导致频频出错。
  
  小姑娘又在发呆。
  亦如当年给她辅导作业,她频频出神。
  这么多年,她喜欢出神的毛病,还没改么?
  
  少女心事,男人哪里懂。
  
  司茵垂头接过手机,假装查看微信。
  只听时穆问她:“不怕吗?”
  
  “怕。”司茵的声音总是又轻又低,听不出情绪波动,“更怕AK出事。”
  司豪视AK为亲人,她能做的,是保护它。
  被AK咬住时,她有恐惧,也有疼痛,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慌,不能哭……
  
  如果她表现地过于痛苦,兴许洪正国会在情急之下,伤害AK。
  它已经受伤,身体不能再承受更重的伤了。AK曾经救过司豪,她一旦想到它对司豪的情义,就只一心想保护它了。
  
  她不认为AK会咬断她的胳膊,她对AK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那天也没跟你好好聊聊,这些年,还好吗?”时穆在她床边坐下,就这么认真打量她。
  
  小姑娘皮肤很白,五官小巧紧凑。
  她的脸几乎不如男人手掌大,这副精致五官,明明生得楚楚可怜,可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又满刻着顽固和倔强。
  
  时下已经入秋,天气却还热。
  她身上穿着黑色紧身T恤,腰身收得紧,盈盈不堪一握。
  在他面前,她显得羸弱又娇小。
  
  这样娇小的女孩,不像大学生。
  不怪时穆有这样的想法。司茵身高不足一米六,在他面前,司茵无论是年龄还是身高,都是个能激发男人保护欲望的小姑娘。
  
  “司茵,我答应过你哥,如果他有意外,我会照顾你。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监护人,负责你的学费,以及吃穿用度。”
  
  司茵正胡乱摁着手机里的软件,闻言,顿住,睫毛颤得厉害。
  她抬起眸,尽量表现得足够镇定,眼神冰冰地:“时穆,我已经是个大人,不需要监护人。”
  
  不知道为什么,时穆拿她当小孩,她居然有点生气。
  不算有点,是……很生气。
  明明都是成年人,凭什么还拿她当小孩?
  
  “你确定,某些事,自己能做?”时穆没有急着反驳她,语气也尽可能的温柔,“穆叔叔答应过你哥,尽可能照顾你。你如果觉得我资助你学业不妥,毕业后,可以来我医院,跟我签一年工作合同。”
  
  “时穆,”司茵停顿。
  她觉得“穆叔叔”这个称呼,羞耻难当。她的脸涨红,继续道:“我们是同辈人。还有,我已经成年,不缺钱,也有自主判断能力,自己的事也都能解决。”
  
  小姑娘的神情、眼神、语气,无不镇定。
  可是她那双白嫩的耳垂,却先红起来,慢慢地,连脸颊都涨红。
  
  时穆看在眼里,没戳破她,只是勾唇笑:“好。我们的小司茵,长大了。”
  
  男人总拿她当小孩,这让司茵很不舒服。她皱眉,语气里有微怒:“我们都是成年人,请你叫我名字,不要在前面加一个“小”字,好吗?时先生。”
  
  “好的,”时穆答应地挺干脆,很快改正称呼:“司小姐。”
  
  司茵:“……”
  
  -
  
  下午。
  时穆带Ak先回了z市,洪正国带司茵先去s市医院打狂犬疫苗。
  
  洪正国瞅着小姑娘打疫苗,那针戳在她白嫩的胳膊上,愣是哼也没哼一声。想起她上午被狗咬住,眼里透出的倔强和不屈,几乎与司豪如出一辙。
  果然不愧亲兄妹。
  
  打完狂犬疫苗,洪正国开车送她回家。
  司茵一路沉默不说话,洪正国就找着话题跟她聊,说:“哎,这次不仅失去了老司这么有个优秀的消防兵,也失去了AK这条优秀的搜救犬。”
  
  司茵闻言,疑惑道:“AK伤势很严重?”
  洪正国道:“不是伤势问题,AK心理素质太差,这次它闹出这么大幺蛾子,已经不再具有当搜救犬的资格。领导说了,让AK提前退役。”
  
  “提前退役?”司茵不知道军犬退役后的去向,她问:“那它会被送去哪儿?”
  “退役之后不再参与任务,国家负责养到老死,当然,也可以领养。但它毕竟有军籍,领养流程麻烦许多,”洪正国看出她的想法,又说:“其实像AK这么优秀的犬,通常是内部消化。妹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念大学,压根不具备领养军犬的条件。所以,你别想了。”
  
  司茵又是一阵沉默。
  洪正国都觉得蛋疼了,这妹子也太特么内向了吧?
  
  “可以抽根烟吗?”长途开车,洪正国忍了一路,终于提出来。
  
  “嗯。”司茵低头思考一些事。
  洪正国降下车窗,点燃一支香烟。
  抽到一半,司茵忽然扭过头问他:“如果是一个有钱、有正当职业,并且出生在军人家庭的人领养AK,你觉得……成功率大吗?”
  
  “靠。可以啊,妹子你人脉广啊。”
  
  司茵从双肩包里摸出钱夹,从里取出时穆的名片。
  她现在去求时穆……算……打脸吗?
   正文 04.搜救犬   抵达z市, 已经晚上九点。
  司茵家住在郊区, 离市区较远。她不太想麻烦洪正国, 便让他送自己回了学校。
  这个时间点, z大外面的小吃街正热闹。
  司茵去买了份儿冒菜, 打包回宿舍。
  
  一推门进去, 三个舍友将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吴容脸上贴着面膜, 眨眨眼,拍拍脸,好一会反应过来:“司茵, 你回来了,可想死我们了。”
  
  “欸,我说吴容, 你就你, 能不能别把我们带上?”孟茜摘下耳机,蔑了一眼正下铺的吴容。
  吴容一翻白眼, 懒得跟她说话。
  她从书架上抽出两本笔记本, 递给司茵:“这是秦老师让我给你的笔记, 你看看, 有什么不懂的, 去问他。”
  
  司茵以烈士家属身份参加追悼会, 上了当地新闻联播。
  她的事,可以说人尽皆知了。
  
  司茵请假这么久,落了不少课。
  吴容作为舍长兼班长, 尽可能帮她。
  司茵接过笔记说了声谢谢, 刚坐下,准备吃饭,就听舍友陈雯雯说:“司茵,你哥哥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听老刘说,要帮你申请免学费。”
  
  司茵低头吸溜了一口冒菜里的宽粉,热气腾腾的食物让她觉得温暖。
  她点点头说:“嗯,知道,我已经拒绝了。学费我可以自己承担的,这个名额应该让给比我更困难的同学。”
  老刘是她们的辅导员。
  
  孟茜咳嗽一声,插嘴:“我估计,咱们班没比你更困难的了,别硬撑。”
  司茵抿嘴低头,懒得与她说话。
  吴容过来安慰她说:“别理她。最近又跟蔡一明吵架了,神经病似的。”
  她点点头。
  
  孟茜对她一直有偏见。
  孟茜那位富二代男友,曾经追过司茵,这事儿让她一直膈应着。
  倒是司茵,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她至今记不起孟茜男友长什么样。
  
  陈雯雯咋咋呼呼道:“我的妈呀,你们看校论坛了吗?咱们学校那个传奇学长要回来演讲。”
  
  “嗯?”吴容扯掉面膜,凑过去看她电脑。
  陈雯雯指着电脑屏幕,捧着脸一通乱叫:“哎呦我去,这么帅?我这颗少女心要裂了!”
  “这是?”吴容一心只有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男神啊男神啊!”陈雯雯激动地已经语无伦次,她说:“时穆,咱们学校曾经的学神啊。人家当过阿联酋王子宠物狮子的医生,国际知名的。他也是美森创始人之一。最近他不是回国了么?校方邀请他回校演讲。没想到本人这么帅啊,你看你看,论坛下面的女生都疯了。”
  
  吴容不屑:“是挺帅,但ps之下哪儿有丑男呢?这种照片,看看就得了。”
  陈雯雯翘嘴:“哼。得有底子才能修成这样吧?撇去颜值,人家的履历的确很传奇好不啦,学神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拿的。”
  
  美森是私立宠物医院,每年毕业季会来z大招聘。
  他们给大夫薪酬很阔绰,但条件也苛刻。
  撇去时穆的颜值不论,他来校演讲,下面必然满座。
  
  吴容确定了一下演讲的多媒体教室以及时间,扭过头问司茵:“司茵,我校成功学子回校演讲,你要去吗?”
  
  她摇摇头,表示不去。
  时穆演讲的时间,恰好是rocket比赛那天。
  rocket的比赛在z市文泉体育场。这是roctek在国内的第一场比赛,她不能错过。
  这也是唯一一次,可以近距离见到rocket和老虎的机会。
  
  司茵盯着手机屏幕里犬赛论坛的比赛信息。
  乌黑的一双眼,荧荧发亮。
  这大概是,最近唯一值得让她开心的事。
  
  -
  
  第二天一早,司茵去了美森宠物医院。这里比她想象地要大很多,前后分两栋楼。
  她跨进医院,大厅人满为患。
  给宠物挂号的队伍恐怕有上百人。
  
  司茵站在大厅中央,给时穆打电话。对方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这医院很大,两面都有电梯,她压根不知道往哪边走。
  她环顾四周,正考虑走哪边。一个小男孩抱着一只小花猪与她撞肩而过:“麻烦让让让!我家宝宝快不行了!”
  
  她侧身避让,身后又几名护士推着条奄奄一息的阿拉斯加,穿过大厅。
  女主人挎着包,揉着通红的双眼,穿着一双恨天高跟在后面跑,“家家你要撑住,妈妈不能没有你……”
  
  挂号窗口外,主人们抱着宠物挂号,另有一番热闹。
  一头羊同一条小土狗对叫。
  一条泰迪与一只猫对叫。
  还有猫对着别人手里捧着的鱼缸“喵喵”乱叫。
  
  司茵:“…………”好家伙,在学校也没见过这么多动物。
  她随手拉住一名护士,询问时穆的办公室。
  护士上下打量她,然后问:“带宠物预约了吗?”
  
  “预约?”司茵反应过来,小声说:“我是他的朋友,来找他,有点事。”
  “朋友?”肖玲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好笑道:“每天像你这样声称是我们时院长朋友的小姑娘,可太多了。等拿到预约再来,快回去上学吧。”
  
  “……”司茵被自己唾沫呛了一下,继续说:“我真的是时穆的朋友,我和他——”
  “肖护士!”
  司茵话没说完,被一道尖锐的女音打断。
  
  她闻声回头,看见一个穿红色长裙,戴墨镜,挎dior包的女人迎面走来。
  长得……挺眼熟。
  在哪儿见过?
  
  女人怀里抱着一只小博美,身后跟着两名保镖。
  她神色匆匆,走过来对护士道:“你们时院长人呢?快,我找你们时院长!我们家多多快不行了,快快快,叫他出来!”
  
  肖玲手伸过去,摸了摸女人怀里的小博美。
  她弯腰下去,直视小博美一双眼睛,说:“多多这是又生病了?啧啧,小可怜,每天都得病一次,挺辛苦吧?”
  小博美慵懒地掀了掀眼皮。表示也很无奈。
  女人抱着小博美一侧身,言辞闪烁道:“我不管,我们家多多就是生病了,快告诉我,你们时院长在哪儿。”
  
  “找时院长亲自看诊没问题啊,预约一下,再等个十多天半个月,差不多就能见到了。”
  女人气结,一瞪眼:“你——”
  正要发火,想到自己身份,只好乖乖抱着狗,带着保镖排队去了。
  
  等女人走后,肖玲笑了一声,扭过头对司茵说:“看见了吗?网络红人来找我们时院长都得拿号预约。你想见我们时院长,也得跟着预约去。”
  
  司茵没来得及开口再解释,肖护士已经双手插兜,走进电梯。
  护士走后,她又拉住一名小护士。
  直接询问时穆的办公室,这里的护士不一定会告诉她。所以她辗转打探了其余医生的办公室。
  
  到了四楼,她跨出电梯,看走廊两边,不知道该往哪边。
  这层楼大约有二十个房间,一间间找过去,估计也很头大。
  司茵拉住一名抱泰迪的老人。
  还没开口,老人便率先问:“来找时院长的吧?不在这里。”
  司茵:“…………”看来每天来找时穆的姑娘,还不少?
  
  老人进了电梯,司茵正犹豫往哪边走,身后传来宛如小孩的声音:“花痴,花痴,花痴。”
  她扭过头,左右看,没见着人影。
  再抬头,看见一只绿毛鹦鹉踩在走廊的吊灯上,定定望着她,嘴里依旧念念有词:“蠢货。”
  
  司茵心里不痛快,对它竖中指。
  绿毛鹦鹉仿佛看得懂,变本加厉:“蠢货、蠢货、蠢货!”
  “……”
  此刻她想拿箭射它下来,司茵仰着头警告它:“闭嘴。”
  
  “呵-呵-”来自鹦鹉的冷笑。
  司茵震惊。
  这鹦鹉成精了吧?会这么多词汇?
  
  司茵想去碰吊灯,让她飞走。奈何她个子矮,伸手也够不着。
  她跳了一下,没够着。
  再跳。依然够不着。
  小短腿的悲哀……
  
  就在她要放弃时,绿毛鹦鹉双翅一扇,惊慌失措飞起来,小脑袋撞在天花板上,空中打了个趔趄。
  它嘴里一边喊“黑老大来了、黑老大来了”,一边扑腾翅膀飞走。
  
  司茵一回身,一条体格彪悍马犬朝她奔过来。
  身后有护士追,累得气喘吁吁:“AK站住!”
  AK看见司茵,终于停住。
  嗅嗅她身上的味道,觉得熟悉,安心。
  
  司茵在这里见到它,莫名觉得亲切。蹲下身,抱住它,摸摸它的脑袋。
  它肚皮下毛被剃干净,上了药,味道刺鼻。
  它往司茵身上扑,蹭了她满身药膏。
  
  时穆听见动静,穿着白大褂,不疾不徐从会议室出来。
  看见司茵,他并没有多惊讶,仿佛在意料之中。
  
  AK上药时过于痛苦,又找不到人撒娇,便从治疗室跑出来。
  此刻见到司茵,闻到她身上那丝熟悉的味道,毛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明明是烈犬恶面,非学小狗卖萌,像个撒娇的小姑娘。
  这反差,让司茵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时穆招手,让护士把AK带回治疗室。又对司茵说:“你跟我过来。”
  司茵起身,亦步亦趋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几名小护士暗自纳闷,这女孩与时院长什么关系?
  自从时院长空降医院之后,八卦仿佛就没停过。
  上个星期是影后,前两天变成了网红,今儿……怎么变成高中小萝莉了?
  啧啧啧啧……时院长老少通吃啊。
  
  如果不是时穆在医院里已经建立起威严,估计也得和医院里的女士们闹闹绯闻。
  
  时穆推门进入办公室,一只肉呼呼的大脸虎斑猫从衣架跃下,不偏不倚,跳进他怀里。
  他接住虎斑猫,抚摸肥猫身体,手的颜色与猫身颜色成反差。
  这双手修长,漂亮而骨节分明。看着这双撸猫的手,司茵忽然好奇,被他抚摸的小动物,是……怎样的舒服。
  
  时穆单手抱着猫,空手替她接了杯水,递给她,问:“不缺钱小姐,来看AK?”
  男人看她时,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狡黠的眼睛,仿佛有隐忍的笑意。
  似乎是错觉。司茵仿佛看见面前有一只狐狸。是一只看着鸡掉入陷阱,而暗自得意的狐狸。
  
  那只绿毛鹦鹉不知什么时候飞进办公室。也跟着时穆喊:“不缺钱,不缺钱!”
  司茵被一口水呛住。猛咳。
  妈的。不缺钱小姐这种称呼,他是……故意的吗?
   正文 05.搜救犬   鹦鹉从司茵头上飞过, 嘴里不停叫嚷:“不缺钱!不缺钱!”
  “……”司茵上眼皮一掀。
  如果眼神能射杀动物, 恐怕这只绿毛鹦鹉已经“嗷呜”落地。
  时穆眼神扫过去, 声音淡淡:“面条。”
  没什么杀伤力的声音, 语气也很稀松平常, 可他那双狐狸眼只那么淡淡一扫, 鹦鹉立刻回到鸟架上。安静了。
  
  原来这只绿毛鹦鹉, 叫……面条?
  呵呵。名字很别致嘛。
  司茵故作镇定,嗓音轻细:“我是来找你的。”
  “嗯?”时穆明知故问,假作疑惑:“哦?找我?养了宠物?需要拿号治病?”
  
  “…………”司茵脸色沉沉。
  故意的。这男人绝对故意的。
  他这么聪明, 哪儿能不清楚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在报复,想强行让她打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还是这样呢……
  
  就像当年。她让同桌将时穆和哥哥画成耽美小漫画, 里面有一页, 是攻和受接吻的黄.暴情节。
  被时穆本人发现,当时场面, 甭提多尴尬。
  他不生气, 也没恼, 一手举着画, 另只手摸着她脑袋夸奖:“小司茵画的不错……”
  
  他也没去跟司豪告状, 只是心平气和与她讨论漫画的走向和剧情, 比他直接去告状,还让她亚历山大。
  从那以后,司茵再也不敢意淫时穆和司豪。
  
  这只狐狸, 一如当年。
  
  司茵攥紧了拳头, 手心里都是汗,沉默好久,终于硬着头皮陈述来意:“我想领养AK,但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够资格,所以我想请你出面。”她停顿一下,又说:“我不会让你白帮忙,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
  
  时穆抬手,打断她。
  “我看着,像缺钱?”他弯下腰,将怀里的猫放下去。
  男人用那只好看的手,拍拍虎斑猫的脊背。
  小可爱在地上撑开四肢,舒展身体,迈着优雅的猫步,懒洋洋走开。
  
  虎斑猫经过司茵,停了一下,猫尾巴轻轻碰在她脚踝上。
  痒酥酥。似乎在……撩她?
  汗。这里的动物,总给她一种成精的错觉。
  
  时穆的反问让司茵噎住。
  她结巴:“不像……不是,我给你报酬不是觉得你缺钱,是……”
  “是什么?”时穆直起腰身,从办公桌上抽了一片湿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问她。
  司茵不是手控,却不受控制地看着男人那双手。
  
  所以……是……什么?司茵不擅言辞,但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说话到一半,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叹气,嗓音很轻:“只是不想让你白帮忙……”
  “哦。你这意思,还是觉得我缺钱?”时穆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拉开一张班台椅,让小姑娘坐下说话。
  
  小姑娘两只白嫩的耳朵已经红了,红晕又从脖根,蔓延至面颊。
  时穆把话摊开了说:“我不会为了钱去帮任何人做事,你想让我帮忙,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如果是朋友,我这么忙,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你,你觉得呢?司茵小姐?”
  
  “…………”
  所以,绕了半天,他就是想做她名义上的监护人?
  这只老狐狸。
  
  司茵气得转身要走,可步子还没跨出去,脑子里便闪过AK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她犹豫地顿在原地,只听身后的时穆分析说:“军犬和警犬,都可以被领养。领养人或许有一定经济实力,但很少有人会把它们当成家人对待,大多数,是领养回去当做炫耀的宠物。等它们老了,不再具有炫耀的资本时,兴许就一根铁链栓到老死。啧啧,想想它们年轻时的风光,为民,为国,到老却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听了他的话,司茵开始不由自主脑补。
  Ak被人领养,被当成炫耀的资本。表现得好,给它好吃好喝;表现得不好,便打便骂。
  当它成为一条老狗,便被一根铁链拴着,孤独终老。
  那样的场景太辛酸。
  她怎么能让司豪的战友,过那样的生活?
  
  司茵攥紧拳头,转过身,一脸坚定告诉时穆:“AK是哥哥的家人,我想领养它。”
  时穆端起一杯白水,低眼瞧着水杯,指尖摩挲玻璃杯边缘,漫不经心问道:“以什么身份帮你?”
  “监……”司茵紧咬唇齿,“监护人。”
  
  “好。这件事,交给我了。”
  他一口水还未喝,又将水杯放下,抬眼直视着小姑娘,唇角一勾,笑得很温和:“晚上,一起吃饭?”
  
  不想吃。
  对着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但想想AK,她就……委屈一下吧。
  
  “那我请你吃吧,当感谢。”想到他刚才的话,她又接着说:“我是真的不差钱,不是硬撑。”
  时穆当然知道她是真的不差钱,否则也不会拿“不差钱”跟她开玩笑。
  rocket拿的第一笔比赛奖金,也有给司豪分成。那些钱,全被司豪当成妹妹的嫁妆存起来。
  那笔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小姑娘念完书。
  
  时穆一面脱白大褂,一面点头说:“ok。小司茵请我吃饭,那我就不客气了。”
  司茵张张嘴,想纠正他的称呼。
  想想AK……
  算了,委屈下吧。
  
  ——
  
  要请时穆吃饭,司茵一时还真不知道请他吃什么。
  她站在宠物医院后门,等时穆取车出来。这个间隙,她不停地思索该请他吃什么。
  上了时穆的车,司茵依然在思考中。
  
  时穆见她发呆,俯身过去,长臂一伸,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成熟男人身上的气味儿斥进她的鼻腔,司茵的思绪立刻被拉回现实。
  她的小心脏“砰砰”地跳。
  
  宠物医院远离闹市,附近偏僻,没什么特色美食。
  她想了一下,扭过头对男人说:“去我们学校附近吧,有家餐馆味道挺不错。”
  
  ……
  
  时穆把车停在z大附近的酒店停车场,和司茵步行去学校后巷的小吃街。
  一路走过去,吸引不少眼球。
  男人颜正腿长;女孩腿短,两只眼睛很大,颜值倒也不错,讨喜类型。
  
  时穆一米八五,司茵一米五……九。
  如果比对身高,大概她的脸刚好贴着男人的胸。
  司茵挺嫌弃跟这种大长腿走在一起。显得她像……高中生。
  
  冒菜馆在深巷尽头,店面不起眼。
  各色备好的菜品摆在门口的篮筐里,用水泡着。随意吃什么,食客自个儿拿漏勺去捡菜。司茵装满两只漏勺,拿去给老板烫。
  这种菜品,有点类似于麻辣烫。
  司茵捡了两碗,嘱咐老板:“特辣。”
  
  她是这里的熟客,老板认识她。
  “好嘞!”老板接过她手里漏勺,又看了眼坐在里桌的男人,问:“你哥哥?”
  司茵轻轻咳一声,小声说:“我叔叔。”
  “这么年轻的叔叔呢?”
  “可不……”
  
  冒菜很快烫好,端上桌。
  时穆低眼看碗中冒菜,汤水红晃晃,油爆爆。
  他嘶一声:“不差钱,就请我吃这?”
  司茵揉揉鼻尖,小声说:“有钱也不能乱花啊,是吧?穆叔叔?”
  “嗯,是。”
  
  司茵记得,以前叫他穆叔叔,他挺不乐意,总跟司豪和她父母表示不满。
  她好奇,现在的他,为什么接受了这个称呼。
  时穆斯文地咬一口藕片,说:“老了……”
  “……”
  他也不过才三十,老什么老。司茵暗自“切”了一声。
  不就是想当她监护人,故作老成?
  
  时穆答应司豪帮他照顾妹妹。
  他便尽可能地拉开自己与司茵的辈分,这样与司茵相处,小姑娘才不会过于尴尬。
  叔叔辈儿总比哥哥辈儿更亲切。
  
  ——
  
  小餐馆店面不大,食客却络绎不绝。
  
  时穆扫了眼四周在这里吃饭的女学生,目光又落回司茵身上。
  司茵察觉到他扫女学生的视线。她还没开口问,时穆已经将目光落回她的身上。
  
  整整一下午。时穆是觉着小姑娘浑身上下,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的穿着。
  司茵身上套着一件偏中性的黑T,下身虽然是女士短裤,但过于肥大。
  齐耳朵的短发,有点像小男生。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打扮。
  
  司茵只有一个哥哥,审美向男人靠齐。
  饭后,时穆去了一趟后街公立的洗手间。司茵在外头等。
  他出来时,站在洗手池前慢条斯理地净手。听见身后有个姑娘说:“孟茜,你们宿舍的司茵在外面。”
  
  “哦,最近不是死了哥哥?课也不来上了,怎么又回来了?”孟茜甩甩手上水渍,往外看了眼:“看见她真特么烦,装高冷走人设,吊系里男生的胃口,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就她每天土里土气的穿着,也不知道那些男生看上她哪点。”
  
  孟茜当着面总怼司茵,背地里吐槽也不少。
  等身后一群女生离开,时穆才转身跟出去。
  他看见司茵侧身给那几个姑娘让道,明显避让,看得出平日里关系不怎么好。
  
  时穆神色沉下去,将擦手的纸,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朝司茵走过去。
  等他走近了,司茵说:“晚上我没课,可以让我在你们医院住一晚吗?我想陪陪AK。”
  
  “没课?”时穆语气停顿一下,“正好,陪穆叔叔逛逛。”
  “啊?”
  时穆:“陪穆叔叔去买衣服。”
   正文 06.搜救犬   司茵在外头等他时, 望着进出的人, 感慨他职场精英人士的清爽打扮, 与油腻的学校后街实在格格不入。
  她觉着, 像时穆这样男神级别的人物, 上公厕真是委屈他了。
  
  所以她脑子里崩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打算买一套……适合学校后街风格的衣服。
  不怪她有这种想法, 她实在想不明白, 时穆为什么让她陪着买衣服。
  
  毕竟有求于人,她也没多问,自觉地跟着男人去了商场。
  
  到了万鸿广场, 时穆带她径直上六楼,进了一家装修别致的服装店。
  踏进门,一只温呼呼的小毛球撞上她的脚踝, 轻痒感由脚传遍全身, 她下意识往后一退。
  司茵一低头,发现原来是一只在地上翻滚的小泰迪。
  
  司茵放眼望整个店面, 不由发出惊叹。
  乖乖。约有数十只毛团一样的泰迪, 在衣架之间欢快地追逐。
  
  老板娘三十出头, 一身旗袍, 肩上搭着一条红色绣花披肩。
  她怀里抱着一只小泰迪, 朝他们走过来, 打量一眼司茵,又看时穆,眉眼一弯笑道:“时先生, 来看我们家小布仔?”
  “带小姑娘买衣服。”时穆冲对方回以恰到好处的微笑。
  清润的气息里, 却给人以距离感。与司茵相处时表现的亲近感完全不同。
  
  司茵被挂在高处的一条连衣裙吸引,没听他们说话。
  老板娘打量她,小姑娘穿衣打扮偏中性,但也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水灵。
  嫩白的小脸抬着,乌黑的眼仿佛被注了一汪清水。
  
  老板娘让导购取下那条裙子,递到她跟前。
  司茵眨着眼睛一愣,手一推,拒绝道:“不不不,我不是来买衣服的。”
  商场里的衣服,都不便宜,动辄上千。
  司豪是留下一笔钱,但这笔钱她得留着上学。如果以后打算考研,或出国,那笔钱远远不够。
  所以,她能省则省。
  
  一条毛绒绒的小泰迪在时穆脚下撒娇。
  他弯下腰,将泰迪抱在怀里,一面揉着小泰迪,一面对司茵说:“去试试。”
  
  司茵反应过来,原来时穆不是给自己买衣服,是带她来买衣服。
  
  她扯着男人肩袖,踮起脚,尽量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这里的衣服不便宜,我压根……我还是个学生。不是陪你买衣服吗?怎么变成……”
  
  小姑娘垫着脚凑近男人耳朵说话。
  就像毛团子小奶犬,努力踮脚去够长腿狐狸的耳朵。
  
  “去试试,”时穆再次声明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司茵,我欠司豪很多,答应他做你的监护人,我便尽力做好。今天我为你买衣服,等以后你赚了钱,难道会不舍得给我买件衣服?或者说,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工作之后,还怕送不起一件衣服给我?”
  
  “……”
  站在她的立场,她骨子里排斥时穆做她的监护人,是不想麻烦任何人。
  但在时穆的立场,他只想完成司豪的遗愿。
  两人都各有立场。
  正如他所说,如果她今天觉得让他买衣服这事儿,难为情;那么待她以后赚了钱,再给他买衣服还这个人情便好。
  
  她点头接受,抬眼望着老板娘,声音怯怯,问:“老板,这件衣服,多少钱?”
  
  老板娘与时穆交换眼神,眉眼一弯笑道:“哦,这件啊,打折,399。”
  店里的衣服走定制,没有标价格。这条连衣裙被老板娘硬生生从四位数,减到三位数。
  
  这家服装品牌是老板娘原创,不算什么国际名牌。
  但料子好,贴身,有款。时穆考虑到司茵还是学生,穿大牌在校内实在招摇,便带她来了这家低调的原创服装店。
  
  挺便宜。
  司茵乌黑的眼睛一眨:“那好,我试试。”
  连衣裙样式简单,一朵绣花盘在腰间,徐然如生。
  很适合身材娇小的女孩,将她腰肢收得纤细,小香肩半露,终于带出几抹别致的小成熟。
  
  小女孩终于有点小女人的气息。
  
  从服装店出来,时穆感慨哄着小姑娘买衣服不太容易。
  
  ——
  
  小姑娘听话,当然要给颗甜枣吃。时穆带她回医院看AK。
  已经晚上十一点,宠物医院挂号的人少了许多。
  医院后院。
  保安队长老油正牵着一条老黑背在四周巡逻。
  看见时穆,主动过来与时穆打招呼:“时院长,这么晚了还来医院,加班吗?”
  
  时穆点头,神色淡淡:“嗯,来看AK。”
  
  老油看见时穆身后跟了条小尾巴,好奇打探,笑道:“这是咱医院新来的护士?”
  “她还是个学生。老油,这是司茵,”时穆又对司茵介绍说,“小司茵,这是老油。”
  “小司茵,你好你好。”老油冲司茵颔首,又指着自己的黑背说:“这是我伙伴,小油。”
  
  司茵低头,打量这条叫小油的黑背。
  它狗脸冷漠,身上的肉厚且实,看着像上了年龄的犬。
  她注意到,小油只有三条腿。
  等进了电梯,时穆才跟她解释:“老油是退休的老警察,小油是条警犬。在执行一次任务时,为了保护老油受伤,腿被歹徒生生砍断。”
  
  “生生……砍断?”司茵心颤了一下。
  那样的画面,她不敢脑补,也无法想象,当时的小油有多痛苦。
  司茵问:“那为什么不装义肢?”
  时穆解释说:“小油的腿从大腿根部截断,即使装上义肢,也仅仅只是美观。它是一条工作犬,义肢会一定程度的影响它的工作。”
  
  司茵想起AK,心生一丝怜悯。
  
  美森医院的宠物病房设备齐全,装修现代化,明朗通透。
  Ak是独立病房,床位是一只类似于太空舱的笼子。它静静地趴在笼子里,无精打采。
  看见笼子外的人,只轻轻掀了掀眼皮儿,提不起一丝兴致。
  
  司茵敲敲栅栏门,叫它名字:“AK”
  它没应,甚至没给她一个眼神。
  AK与白天那会不太同,并不热情。
  司茵发现,狗粮和水,它一口没动。她扭过头问时穆:“它这是怎么了?”
  
  时穆并没急着回答,神色严肃地打开栅栏门。
  他眉头紧锁,替AK简单检查了一下,扭过头嘱咐司茵:“你抱它出来,放在那边观察台上,我给它量个体温。”
  
  “好。”司茵小心翼翼将AK抱出来。
  
  时穆取好体温计转身,看见小姑娘抱马犬的情景,忍俊不禁。
  他忽略了小姑娘与成年马犬的体格。
  AK约45斤左右,体长已经超过司茵半截身。这条大家伙,愣是将司茵衬托成了一个小不点儿。
  
  烈犬与萝莉,画面可爱。
  
  十分钟后,时穆取出体温计。
  AK体温正常,伤口又上了镇痛药膏,情绪理应不该这样低落。
  司茵一脸焦急问他:“它到底怎么了?”
  
  时穆弯下腰,视线与犬的视线平齐,目光关切,声线低而温柔:“Ak,AK”
  男人低唤犬的名字,声线几乎酥化人的骨头,可这条犬却毫无所动。
  
  AK将下巴搭在一双前爪上,仿佛很累,索性闭上了眼。
  
  司茵紧张地抓住时穆手腕,手心覆了一层冷汗:“AK到底怎么了?”
  白天还好好地,晚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时穆不敢妄下定论。
  她打电话给肖护士,询问AK下午是否接触了什么。
  
  肖护士在电话那端想了半晌,回答说:“哦,下午我们带AK回治疗室,有一个穿消防服的消防员,抱着条小犬来治疗。AK看见后拼了命的去追,消防员进了电梯,它便拿头去撞电梯,很激动。之后我们把它送回病房,它就一直闷闷不乐。”
  
  司茵的手指抓了抓AK毛绒绒的爪背,眸里水光掠动,低声说:“它一定是把消防员当成了哥哥。”
  时穆点头,分析说: “司豪去世,AK有心理创伤。它可能自欺欺狗,觉得司豪没有去世,是抛弃了它。它的情况不太乐观,如果接下来依然不吃不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正文 07.搜救犬   司茵将AK抱回笼, 关上栅栏门, 心坎扯疼。
  犬的忠诚, 让司茵自惭形秽。
  她几乎哽咽, 又习惯性地, 将眼泪吞回腹中。
  她扯住时穆的衣袖, 拽着晃了晃:“时穆, 你救救它。你不是很出名的宠物医生吗?一定有办法救AK的,对吗?”
  
  小姑娘手心汗湿,紧紧攥着他的衬衣袖, 弄出一团褶皱。
  
  “穆叔叔。”时穆纠正她的称呼,紧着浓眉说:“有办法,但是——”
  司茵:“……”真是一只老狐狸。穆狐狸。
  她问:“但是什么?”
  
  时穆看了眼笼内的AK, 说:“我可以出面帮你领养AK, 但我不是训犬师,不能很好的给予AK什么。AK是条工作犬, 它需要投入到工作状态, 需要一个新主人。你知道为什么小油只有三条腿, 老油却依然带它工作?”
  
  “嗯?”
  时穆低声与她解释:“小油是工作犬, 工作概念刻进了犬的骨髓, 如果不让它继续工作, 它会怀疑自己的狗生,会得抑郁症。”
  
  “你的意思是……AK需要一个训犬师带它投入到工作当中?”
  
  司茵抬起小脸,望着他。
  小姑娘两只水灵的大眼睛, 满是求知欲望。
  就像小奶狗向主人索食, 小眼神,巴巴地可怜。
  
  时穆点头,表示肯定:“既然是工作犬,就得每天保持训练强度。让它参与到工作中,它的生活足够充实,它自然能忘记悲伤的事。”
  
  司茵懂了。沉思片刻,又抬眼问他:“是……成为像rocket一样的训犬师吗?”
  
  rocket,这个名字对于时穆,不陌生,甚至镌刻进骨髓,宛如他的生命。
  这个名字,是首位代表中国大陆和中国香港角逐IPO世界赛事的竞技犬运动员。
  
  “rocket?”时穆语气疑惑。
  司茵听他语气,反问:“你不认识rocket?中国第一训犬师。大神。”
  “大神?”男人二度疑惑,“何解?”
  司茵眨眨眼,一脸不可思议望他:“大神啊就是……我们年轻人,对一个行业佼佼者的称呼。”
  
  时穆了然,薄唇微勾,上翘:“年轻人的术语,我们老年人,不太懂。”
  “咳……”司茵低头轻轻咳。
  默默吐槽:还真是叔叔辈儿…
  
  “你回去考虑下,是否要领养AK,是否要成为训犬师。想要成为训犬师,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一边巩固学业,一边带犬训练,这会很辛苦。我听司豪说,有送你出国念书的打算?如果你决定成为Ak的主人,你将永远不能抛弃它。学业与犬,只能二选一。”
  
  司茵是有考研,甚至出国念书的想法。
  可如果她打算领养AK,读研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出国,仿佛也不太现实。
  一直以来,司豪给她的人生规划,就是更好的念书。
  如今司豪离世,留下AK,她真的要放弃读研,放弃出国念书,放弃更好、更安逸舒坦的工作吗?
  
  从前司豪阻挠,她却一心憧憬成为训犬师。
  现在无人阻挠,却又犹豫。
  
  时穆只提醒她:“训犬这条路很辛苦,日晒雨淋,所面对的环境也很艰苦。如果怕,趁早放弃,半途而废是对犬的不负责。”
  
  司茵犹豫间,有人敲门。
  循声望去,门口站了一名身姿修长的男医生,瘦且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李毅一脸紧张,对时穆说:“时院长,陆先生的雪纳瑞需要动手术,全髋关节置换,我一向只负责大型犬,没做过这种手术,孟医生也已经下班,您看?”
  
  “我马上来。”时穆扭过脸,对司茵说:“你回去再考虑,如果想放弃AK,我会另替他找一个负责的好主人。”
  
  司茵手指伸进笼内,不舍地挠了挠AK的爪背。
  
  临走之前,时穆回办公室取了一封用牛皮纸袋封装的文件,交给她。
  嘱咐她,如果决定领养AK,回去将里面一份协议签掉。
  
  在打车回学校的路上,司茵将牛皮纸袋拆开。果然如她猜测,老狐狸谋事周到,里面有一份协议书,还有一份司豪的生前嘱托复印件。
  
  当年司豪答应做时穆的技术顾问,不要金钱报酬。但如果他发生意外,时穆就得照顾司茵,直到她结婚。
  
  这是一张属于男人之间的契约,而时穆,正竭尽全力履行契约。
  
  ——
  
  司茵回到学校,心里装着事儿。平日里就话少,如今更沉默。
  
  吃早餐时,男同学故意和她同桌,跟她搭讪,关切道:“司茵,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大家都是同学,甭客气。”
  
  司茵低头,回学校后,她收到了很多这样的关怀。满心感动。
  她小小咬了一口白菜包,跟对方说了一声谢谢。
  
  男生叫严科,司茵班里的同学。
  长得不错,家里条件也不错,很受系里女孩子欢迎。他挺喜欢司茵,喜欢这姑娘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样子。
  
  上午的实验课,严科和司茵分到一组。
  下课后,司茵正收拾东西,被严科叫住。
  男生红着耳根问她:“那个,司茵……周六晚上我生日,你来吗?一起聚聚,你好像没参与过同学之间的聚会活动。”
  
  司茵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没有。她问:“地址是?”
  
  严科有点激动,说话时,眼睛里有光:“周六如果你在学校,我让人来接你。”
  
  ——
  
  班里的同学都收到严科的邀请。
  
  周六当天,孟茜和陈雯雯回了家,宿舍只剩司茵和吴容。
  她见吴容打扮得体,也不想失礼,从衣柜取出时穆买的小黑裙,穿上。
  
  她换上裙子,吴容惊道:“司茵,你居然穿裙子!”
  
  司茵愣怔。
  难道……她穿裙子,很奇怪吗?
  
  吴容将她拽过来,让她面对化妆镜:“你不化妆,太可惜这条漂亮裙子了。来来来,我给你化妆。”
  
  ……
  
  下午六点左右,严科开车来接司茵和吴容。
  他被司茵的打扮,惊艳了一下。
  严科开的是辆宝马。对于学生来说,几十万的宝马已经很奢侈。
  
  到了酒店,其它同学也已经到齐。司茵和吴容先后进入包间,男同学们一阵“喔噢”。
  
  在同学印象里,司茵鲜少打扮地这么漂亮。
  所以就连严科自己,也误会司茵的精心打扮,是对他有意思。
  
  这是同学生日聚会,有几个同学从家里带了宠物。
  早先在群里孟茜说,反正是周末,建议带自家宠物赴宴,同学们觉得这提议很有意思,纷纷附和。
  
  席间“汪汪”和“喵喵”叫声混杂。
  孟茜怀里抱了一只泰迪。她摸着小狗的卷毛头,也调侃说:“严科,你是什么时候追上我们系花的?不动声色啊。”
  
  严科脚边趴着一只乖巧的边牧。
  他抚摸着边牧的毛脑袋,解释说:“你们都误会了。”
  
  另有同学调侃:“我们司茵这是第一次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吧?第一次就奉献给了你,可以啊严科。”
  
  席上一众哄笑。司茵尴尬极了。
  
  餐桌下,孟茜的泰迪乱窜,去招惹严科家的边牧。
  边牧脾气好,不搭理它。坐在主人身旁,静静守着主人。
  可泰迪却不停地去招惹边牧,甚至仗着自己小体格,三番两次挑衅。
  
  也不知因为什么,边牧忽然凶起来,一口含住了泰迪。
  包间顿时一片混乱。
  孟茜急得大声嚷嚷:“严科!让你家狗松口!”
  
  泰迪在边牧嘴里,嗷呜嗷呜乱叫。
  边牧也有性格,就是不松。
  孟茜疯了似的,拿起餐刀,朝边牧捅过去。
  空气凝固,接着,是孟茜的尖叫声。
  
  ——
  
  孟茜的泰迪断了一条腿,而严科的边牧,失血过多,还躺在手术室。
  
  严科去医院楼梯间抽烟,情绪低落。
  同学们怂恿司茵过去安慰安慰。众情难却,司茵便跟去楼梯间。
  她用手指戳戳严科胳膊肘,安慰道:“别太担心,你要相信医生。”
  
  严科掐灭烟头,狠狠往地上一掷:“我他妈刚才真有冲动掐死那疯女人!”
  司茵还在想措辞安慰他,手腕突然一紧,被对方拉进怀里。
  
  “…………”
  肢体接触,司茵吓得头皮一麻,连忙挣扎。可男人情绪激动,就想这样抱着她。
  司茵:“严科……你松开我。”
  对方抱得更紧。
  
  男人后脑勺突然一痛,“啊”一声,松开司茵,往后看。
  
  一只绿毛鹦鹉在他身后扑腾,用坚硬的喙啄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严科转过身,绿毛鹦鹉又在他鼻尖一啄,疼得他又“嗷”一声。
  
  楼梯间里回荡着绿毛鹦鹉的叫声:“流氓!流氓!”
  
  司茵听见“哒哒”地皮鞋声。
  门外有光,一道修长的影子慢慢往里移动。
  身高腿长的男人跨进楼梯间,走过来,伸手将小姑娘拽回身后。
  
  时穆嘴角那抹习惯的笑意消失了,目光冷如寒冰,一字一顿问严科:“小流氓,你是谁?”
  
  严科:“???”
  小……小流氓??
   正文 08.搜救犬   “小……小流氓?”严科盯着男人, 好一会, 才磕巴道:“你、你、你叫谁小流氓!”
  男人丹凤眼微微一弯, 似笑非笑, 声音又轻:“叫你啊, 小磕巴。”
  “艹……”严科气结, 恨不得拿爪子挠他。
  
  见男人穿着白大褂, 双手插兜,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严科压抑着怒意问:“你是这里的医生?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你人身攻击!我要让我表哥开除你!”
  
  司茵不知道严科表哥是谁,听他这样说, 只是下意识扶额。
  
  时穆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施施然递给他,微笑:“时穆。”
  
  “时……穆?”男生眨眨眼, “你就是时穆?”
  这家医院的大股东, 现在的院长。他听表哥提过时穆,但次数也不多。
  
  时穆见男生愣得像根木头, 扭回头, 语气淡淡问司茵:“男朋友?”
  小姑娘摇头, 表示否认。
  
  “哦, 不是男朋友, 那就是小流氓喽。再有下次, 就绝不是口头警告,我会——”时穆露出冷森森的微笑,声音轻又柔, 仿佛不像在说警告的话, “打断你的狗腿。”
  
  打……打断他的狗腿?司茵嘴角抽了抽。
  她站在时穆身后,探出一只小脑袋,冲严科使眼色,示意他先走。
  
  时穆明明摆出一副和和气气的姿态,可眼神与他所露出的微笑都极度不友好。严科被他搞得脊骨发凉,汗毛都立起来。
  
  严科甚至忘了问两人什么关系,便贴着墙蹭出了楼梯间。
  回到手术室外,边牧的手术还没结束。严科的边牧已经是老狗,经这么折腾,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恢复从前的健康。
  
  大半的同学都已经离开医院,留下的是几个热心的班干部。
  手术结束,严科看着狗子被送进病房才彻底安心。
  吴容拍着他肩头安慰:“放心吧,吉狗自有天相,医生都说没大碍,调养调养能恢复的。对了,司茵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吗?人呢?”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严科下意识地揉了揉被绿毛鹦鹉啄过的地方:后脑勺和鼻尖。
  
  司茵回到病房,抱歉地看了眼严科,小声说:“刚才抱歉啊,他是我哥哥的……朋友。”
  严科下意识离她远了点,生怕后脑勺再被啄。
  
  时间不早了,严科提议送大家回学校。
  有人提了一嘴:“孟茜呢?要叫她一起回去吗?”
  
  严科眼神一凌,就要破口骂人,吴容忙插嘴道:“你们先回吧,我去送她回家。”
  今天虽然严科是主角,但孟茜也是受害者,她家狗也受了很重的伤。
  吴容是班长,有义务安抚同学。
  
  司茵不放心吴容一个人,表示留下来陪她。
  
  听见司茵要留下等孟茜,严科立刻就不痛快了,对她的好感和喜欢,瞬间清零。
  
  严科等人离开后。吴容和司茵去了三楼手术室。
  医生护士站在走廊里讨论事情,并没有看见孟茜。两个姑娘刚从电梯出来,护士肖玲就立刻招手叫她们:“欸,你们是刚才跟泰迪主人一起来的同学吧?”
  
  “嗯,是。”吴容扫了一眼走廊,疑惑:“我同学呢?”
  肖玲冷笑一声,又仿佛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一听狗子要截肢,跑了呗,狗还在手术室,到底要不要做手术?如果要做,赶紧让她过来签字,如果感染严重,这条狗的命恐怕保不住,赶紧给你们同学打个电话。”
  
  吴容不敢耽搁,忙打电话给孟茜。
  电话接通,吴容说明当下情况,让她快点回来。
  
  “腿都没了,我养它干什么?这狗我不要了,你让医院看着处理吧,安乐死。”孟茜心情不太好,啪嗒一声,挂断电话。
  
  吴容一脸尴尬,扭过脸问司茵: “要不……我们也走吧?”
  虽然司茵不喜欢孟茜,也不喜欢泰迪,但小狗本身是无辜的。
  泰迪主动招惹边牧,导致被咬,它这种有恃无恐的性格,能怪它吗?只能怪它有一个品格差劲儿的主人。
  狗的性格,多半是折射主人的性格。
  
  司茵想了片刻,问护士:“我可以代签吗?可以先把手术给做了,手术费我可以垫付。”
  肖玲觉得她眼熟,仔细看她:“哦……你是那天找时院长的姑娘吧?那不行,我们医院有规定,这不是钱的事儿,这是原则性问题。我们这边把狗的腿给截了,万一她主人找上门怎么办?”
  
  司茵通过隔断走廊和手术室的玻璃,看见小家伙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
  似乎连呼吸都痛苦。
  
  吴容拽了拽司茵的衣袖,贴近她耳朵,小声说:“司茵,咱们别管这闲事儿了,走吧,反正你跟孟茜关系也不好,管她的狗做什么?”
  
  司茵咬着唇,思虑片刻后,掏出手机,给孟茜发了微信。
  孟茜没好气地反骂道:“关你什么事?这狗你要我送你啊,多管闲事的神经病。”
  司茵沉着脸,回了一个“好”字。
  就当她是真的把小泰迪送给了自己。司茵将微信拿给护士看。
  
  肖玲扫了眼聊天记录,摇头说:“不行,咱们医院没这个规定。”
  “你等等我。”司茵见这样也不行,没辙了。
  她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拨通了时穆的电话。
  
  五分钟后,时穆从楼上下来。
  他已经准备下班,脱掉了白大褂,穿一身笔挺的西装。
  他走过来,了解情况后,眉头皱着当机立断道:“做。任何结果由我承担。”
  孟医生一脸为难:“可是院长,医院规定……”
  
  “规定难道抵不过一条命?”时穆打断他,语气沉重而果断,“做。治好了,以后这条犬就留在医院当招财犬。”
  
  孟医生点点头,安心回了手术室。
  
  吴容看见时穆,愣怔。
  这不是……时穆?他本人和校论坛的海报照片不太一样,本人五官更深邃立体,比起那张修图过度的海报,眼前的真人更英俊。
  
  是个姑娘就抵制不了美男的颜值。
  面对时穆这种颜高学历高,又气质翩然的男人,普通姑娘哪儿能保持冷静?
  
  时穆抬起手腕,低眼看表盘上的刻度时间,对两个姑娘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学校。”
  吴容压制着尖叫的冲动,激动地差点掐断司茵的胳膊。
  
  司茵对时穆已经免疫。
  但她能理解吴容的心情,毕竟她还是个未成年少女时,也被男人惊艳过。
  
  ——
  
  严科刚从医院出来,接到表哥姜邵的电话。
  他听说表哥从比利时带回了那条冠军犬,兴致昂昂,亲自去接机。
  
  接到表哥,回程时,严科通过后视镜,打量后座的男人与马犬。
  姜邵戴着一只棒球帽,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他帽檐向下拉,遮住了半张脸,只露性感的薄唇与下颌。
  他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另只手揽过高大的马犬,随意地搂着。
  
  严科开车,不能仔细看那条犬,只是咂舌惊叹:“这就是那条身价千万的冠军犬?它叫……老虎?”
  
  姜邵嘴里咀嚼着口香糖,嗯了一声,又开口问:“瑶瑶还好吗?”
  
  瑶瑶就是那条差点捅死的边牧,它已经九岁,陪伴严科从未成年到成年。
  提及瑶瑶,严科冷哼,将晚宴的事儿从头至尾讲了一遍。甚至在医院被时穆和鹦鹉欺负的事儿,也委屈巴巴跟表哥提了一下。
  
  姜邵调侃:“怎么?时穆还没把你怎么着,你就觉着委屈了?”
  严科:“哥,你胳膊肘怎么朝外拐?”
  姜邵呵了一声:“小子,就你这换女朋友速度的,还敢去追小司茵?时穆没打断你的狗腿,算你好运气。”
  
  “小司茵?”严科一脸问号:“等等,表哥你也认识司茵?”
   正文 09.搜救犬   “不认识。”姜邵将帽檐往下一拉, 合上眼, “到了叫我。”
  他用手拍拍犬背, 向老虎授意, 让它也趴下休息一会。老虎立刻趴下, 将嘴筒子搁在男人大腿上。
  
  姜邵没见过司茵。
  他与时穆在比利时认识, 成为搭档。司豪是后来时穆介绍的技术顾问, 他们三人经常跨国开视频会议。
  通视频电话时,他常听司豪与时穆聊起司茵,便也习惯性地与他们一起喊小司茵。
  
  老虎拿的第一场比赛奖金, 司豪分了10%,余下的时穆与姜邵平分。时穆拿奖金给司茵小姑娘买了点奢侈品。
  
  那会儿司茵还在念高中,东西没能到她手上, 便被司豪倒手卖掉, 兑成现金捐给了贫困儿童。姜邵知道这事儿后,暗自憋着笑了好久, 没敢告诉时穆真相。
  姜邵从不好奇司茵容貌。
  毕竟哥哥司豪黑又壮, 长得不怎么好看, 笑时露出一口白牙, 像个傻大个儿。所以他臆想中的司茵, 身高大概也在一米七以上, 是又黑又瘦的类型。
  
  严科通过后视镜,打量一人一狗,一脸不痛快, 感情他真拿自己当司机了?
  他打开车载音乐, 是动感十足的一首英文歌。
  令人细胞躁动的音乐前奏一响,刚趴下的老虎触电似的,身体立刻坐直,冲着前面的严科:“汪汪汪汪……”
  犬的叫声震耳欲聋,它的主人却不为所动,置若罔闻。
  
  严科被吓一跳,扭过头呵斥道:“NO!”
  老虎压根不听他命令,凑上前,贴着男人胳膊肘叫。
  等红绿灯,严科扭过头,低眼与它对视,被它的气势吓得不轻。它硕大的黑狗头搁在主驾驶位与副驾驶位之间,吠时露出一口锋利獠牙。
  
  老虎拿爪子拍了一下严科的小臂。
  严科终于意会,关掉音乐,问它:“你是让我关掉音乐?”
  
  老虎目的达成,回到后座,趴回姜邵大腿上。
  严科见老虎回去,又暗戳戳拧开音乐。音乐前奏刚响起,身后便传来老虎喉咙里发出的警告低鸣。
  
  “草……成精了吧?”
  听见表弟吐槽,姜邵薄唇微抿,笑得无声,奖励似的摸了摸老虎的身体。
  
  ——
  
  送两个姑娘到了学校,时穆先下车,绕过车头,去替两位姑娘开车门。
  吴容被男人绅士的举动撩到,紧张地舌头打结,话到嘴边又吞回腹中。司茵拉着她走向校门,刚走两步,又被时穆叫住。
  “等等——”
  
  吴容和司茵同时回身。
  
  风吹得路旁梧桐沙沙响。
  昏黄的路灯仿佛只照亮他一人,而四周是一片寂静的黑。男人修长的身姿,成了夜色中一道特别的风景。
  他举着手机,轻晃,声音低沉又磁性:“加个微信。”
  
  吴容看得一愣,好片刻,反应过来,忙点头,“好……好啊。”他打开微信问时穆:“师哥,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虽然他们相差很多级,但他也的确是两个姑娘的学长。
  
  司茵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在她头顶一扫,也知道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微信。是班长误会了。
  
  他很礼貌,并没有道明是对方误会,只是顺着女孩的意思,滑开了二维码。
  他面对人总是惯性微笑,可他的微笑,却又分好多种。譬如此刻对吴容的微笑,过于礼貌,被赋予了一抹疏离感。
  
  等吴容加了他的微信,他又礼貌性地补了一句:“以后再有宠物需要就医,送到我的医院。”及时撇清了主动加微信的暧昧。
  
  时穆又将二维码递到司茵跟前。
  
  ……
  
  回到宿舍,吴容激动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男神加我微信了,男神加我微信了!”
  吴容一向是个稳重的女孩,不追星,只拿科学家当男神。司茵第一次见她这样,提醒说:“班长,您不是有男朋友吗?”
  “谁说有男朋友就不能有男神了?”吴容坐起身,攥着手机一脸激动:“男神人也忒好了吧?就因为是我们的学长,就送我们回学校?”
  
  司茵没有回应她,低叹一声,点开时穆微信。
  微信ID:FOX。他的头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那只狡诈又暖心的狐狸,双臂随意环抱在胸前,嘴角笑意温和。
  
  她觉得这只狐狸像极了时穆。于是给他备注:穆狐狸。
  接着,又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时穆半年内的动态寥寥无几,都是一些生活琐碎的照片,文字极简短。
  10月22日,司豪葬礼那天,他发了一张白雏菊的照片,没有任何文字。
  
  司茵有些心闷,正难受,听见下铺的吴容“啊”了一声,发出感慨:“男神居然不发朋友圈的,说明他骨子里很高冷。”
  “……”司茵退出时穆的朋友圈。
  并不打算告诉吴容,其实……她是被时穆屏蔽了。
  
  ——
  
  AK毕竟是有编制的军犬,领养流程相对麻烦。
  考虑到AK现在的精神状况,司豪昔日的战友们倾力帮助。时穆出生在军人家庭,爷爷是个退休的老将军,上面考虑到他根正苗红,又是个宠物医生,手续几经波折终于办下来。
  
  周三下午司茵没课,去医院找时穆。
  监护人协议她已经签好,也决定成为AK的训犬师。
  泰迪与边牧的悲剧,是撬动她下决定的原因之一。出了这事儿后,同学们认为责任全在骄纵的泰迪。谁让它不知天高地厚,挑衅边牧?活该被咬。
  
  司茵与他们意见不同。
  小狗本身并没有错,错在它的主人。狗像一个孩子,它在成长过程中,往往会受主人影响,它的性格,或多或少会反射主人的性格。
  
  她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训犬师,引导狗狗们拥有自己的品性。
  她期望狗狗不依附于谁,有克制自己,以及分辨是非的能力。她的初衷很简单:以己之力,减少一点这样的悲剧发生。
  
  但她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训犬师,创立属于自己的训犬基地,这条道路阻且长。
  
  ——
  
  时穆正与医生开交流会,不便打扰中断。
  肖玲给司茵倒了杯水,调侃说:“小姑娘,你和我们时院长,真认识?”
  她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点头说:“我是AK的新主人。”
  
  那条叫AK的马犬,医院没谁不知道。最让护士们头疼地一条犬,没有之一。
  
  时穆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有单独的会客室与休息室。
  办公桌上放了一只别致的雕花鸟架,绿毛鹦鹉被一根小细链锁在上面。司茵坐在沙发上,视线恰好与它平齐。
  
  面条两只芝麻眼与她对视,张嘴喊:“不差钱,不差钱,要自由,要自由!”
  
  司茵:“…………”叫她绰号,还想要自由?
  呵呵。做梦。
  绿毛鹦鹉不厌其烦地叫,吵醒了窝在院长皮椅上打盹的大脸猫。
  
  大脸猫沉默地舒展四肢,伸懒腰,又轻巧地跃上书桌,来到鸟架前。
  它一脸严肃瞪着面条,见它仍没有闭嘴趋势,抬起胖乎乎的猫爪,一爪拍在绿毛鹦鹉的脑袋上。
  
  绿毛鹦鹉避之不及,双翅一展,扑腾起来,飞至空中又被锁链扯回。
  它仗着自己能说话,又开始叫:“死馒头!死馒头!”
  肥猫睨它一眼,再次抬起肥爪,猫爪抬至半空,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抓住。
  
  肥猫扭过头,淡淡扫了一眼司茵。它的猫眼慵懒半眯,睨着她,仿佛在说:凡人,你敢拦我?
  司茵将肥猫抱起来,高举过头顶,警告它:“不许以大欺小。”
  肥猫懒洋洋看司茵,想用爪子挠她,却又动弹不得。
  
  时穆推门进来,看见小姑娘将肥猫举过头顶,提醒说:“它很记仇。”
  司茵扭过头看他,将肥猫丢进他怀里,从沙发上取过文件袋,交给他:“喏,协议我已经签好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带AK回家?”
  
  时穆将猫放下,拆开文件袋,快速扫过,确认之后对她说:“你有地方养它吗?”
  “有,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可以每天照顾它。”司茵决定领养AK后,便迅速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单身公寓。
  时穆:“我给你一个后悔的机会。”
  司茵摇头,表示:“不后悔。”
  
  时穆点头,转身将文件锁进柜子里,回身后对她说:“后天你请一天假。”
  “嗯?”
  “去看护卫犬比赛。”
  司茵很快反应过来,后天的护卫犬比赛?不就是rocket带老虎比赛那场?
  她不解:“后天?不是你演讲的时间吗?”
   正文 10.搜救犬   司茵满面疑惑。
  
  “在你没决定之前, 这场比赛我可看可不看。在你决定之后, 我认为有必要带你去看这场比赛。”时穆解开白大褂纽扣, 对她说:“等我一会。”
  
  “嗯。”她点头, 继续坐在沙发上等。
  时穆走进休息室, 随手关上门, 再出来, 已经换了一套常服。
  他穿着一条浅灰西裤,摒弃了传统皮带,利用D&M的一条浅灰与细黑纹交织的经典款背带固定, 轻便不失时尚感。时穆身材有型,穿衬衣西装尤显挺拔,衣料下一定有扎实的肌肉。
  
  大概是男人的着衣审美吸引了司茵。她咬着玻璃杯边沿, 盯着他身上那条做工精致的背带, 愣愣出神。
  其实不光背带,男人身上的西装裤、衬衣, 都是高档精细的。她终于明白国际品牌服装贵在何处, 即使是最复古的经典款, 做工上那种质感的精致, 也是肉眼可见的。
  
  不得不承认, 时穆做院长实在可惜, 这副身板做国际男模也可惜了。
  司茵突然想起影后木眠也来找过他。他的颜值,能被影后木眠看上,不奇怪。
  她正愣愣出神, 额头被弹了一下, 吃痛,条件反射地捂住脑袋,“唔”了一声。
  她抬眼望着居高临下打量她的男人,腮帮委屈的一鼓。
  
  “看什么?”他一面系袖扣,一面问。
  司茵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低下头,继续咬杯子,整理片刻情绪后,才抬眸望着他说:“衣服挺……挺好看。”
  时穆面不改色继续刚才的话题:“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训犬师,先得有几个优秀的师父。”
  司茵恍然:“你带我去看比赛,目的是让我拜师?”
  男人反问:“你不想去?”
  
  “不不不,想,想去。”
  司茵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她尽量克制激动的情绪。
  
  Rocket与司豪认识,自然和时穆也认识。她虽然不知道时穆要带她拜的师父是谁,但能肯定,凭借时穆的关系一定能见到rocket本人。
  
  她深呼几口空气,手搁在心脏处,
  那里的狂跳良久不止。她终于可以见到喜欢了很多年的偶像。
  
  ——
  
  司茵接AK出院,时穆充当司机送他们回家。
  AK 趴在后座位置,心事重重。途中,司茵从脖子里取出犬牙项链,开始回忆司豪以前是怎样与AK相处的。
  思绪正浓,AK蹭过来,脑袋搁在她大腿上,眼皮上掀,可怜兮兮看着她。
  司茵低眼看AK,它眸子里水光潋潋,看得人心脏一软,几乎要融化成一团水。烈犬的温柔,最是让人难以抵抗。
  
  她小心翼翼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AK眼睛半眯,双耳向后摺压,看起来像没有耳朵的海豹一样。
  它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声音,身子又朝前一挪,脑袋往司茵身体最温热的部位拱了拱。司茵以为它是晕车,小声安慰说:“就快到家了,坚持一下。”
  
  时穆通过后视镜往后扫一眼。
  体格庞大的马犬此刻将脑袋贴着女孩的胸,一脸生无可恋。司茵穿着宽大的长袖薄T恤,胸部起伏较大,那里是最绵软温热的地带。
  时穆:“…………”还挺会挑位置。
  
  司茵租的房子在学校后街,老小区,房租不贵环境很差。
  老旧的楼道里,墙面斑驳,四层以上声控灯损坏,黢黑一片。时穆打开手机电筒,高举过头顶,给前面的小姑娘照明。即便如此,司茵还是踩滑一个阶梯,身子朝后一仰,差点摔出去。
  
  身后的男人眼疾手快,用手抵住她的后腰,将她扶稳,“小心。”
  男人的声音在楼道回响一圈,最后才撞进司茵的耳膜,心脏都跟着小小一颤。
  到了最后一层总算有光,白炽灯并不明亮,身后的男人挡住了大半的光,以致于她开门时,看不太清,尝试几次也没能将钥匙插.进.去。
  
  时穆见她笨手笨脚,伸手从她手里取过钥匙。
  两人手碰到一起,司茵下意识缩回。
  她往后退了一步,给男人让出空间,盯着他宽阔的脊背,心间无端生了一丝踏实感。她的心脏莫名地又开始砰砰跳,眼皮也跳,似乎在预示什么。
  
  “咔嚓”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断裂。
  时穆脊背明显一僵,嘴里发出一声“啧”响,捏着一把断裂的钥匙,回过身对她说:“抱歉,门锁似乎老化严重。”
  
  “………………”司茵手里攥着狗绳,木在原地。 
  这个点上门修理门锁的匠人已经下班。所以,该怎么办?
  时穆将断裂的钥匙抛进垃圾桶,从她手里取过狗绳:“去我家。”
  
  “啊!??”司茵惊讶地嘴微张。
  她那句“不太好吧”还没说出口,时穆接着又说:“我带AK回家,你回宿舍。怎么这副表情?你也想去我家?”
  
  “………………”司茵被他一句话弄得面颊发烫,手心汗湿。
  她用牙齿磕了一下嘴唇,点头,“嗯……好。麻烦你了时……穆叔叔。”
  
  她叫了一声穆叔叔,硬将辈分拉扯开,仿佛也没那么尴尬了。
  她此刻终于明白时穆为什么坚持让她喊“穆叔叔”,目的是拉开两人之间的辈分,相处起来才不会那么尴尬。
  
  ——
  
  上门维修门锁的匠人业务太繁忙,司茵在宿舍连住了两晚。
  
  rocket的比赛下午三点开始,而时穆在学校的演讲两点开始。她正收拾东西,听见下铺的陈雯雯抱怨:“啊——听说咱们传奇学长时穆突然急症住院,演讲延后了。”
  
  吴容站在书桌前帮司茵收拾东西,也唉声叹气:“是啊。你们说,我要不要组织学生会的学弟学妹,去探望探望?给男神带去母校亲切的慰问。”
  
  “男神?学长什么时候成你男神了?”陈雯雯调侃道:“班长,您真要组织去看学长,叫我一起啊。”
  “ok~”吴容用手中的书敲了敲铁床,问上铺收拾东西的司茵,“司茵,你要去吗?”
  
  她摇头,表示没兴趣。
  想不到时穆这么大把年纪,还玩儿装病请假这一套?
  
  ——
  
  时穆不方便来学校接司茵,她自个儿打车去了体育场。
  
  文泉体育场外,人满为患。
  观赛者可以带犬入场,检票处分为两股,一队人行通道,一队带犬通道。
  带犬通道处很壮观,十几条体型不一的犬,自己个儿叼着票,有秩序地排队人场。
  
  检票员一脸稀奇,司茵也是一脸……稀奇。
  这些狗……都成精了!?
  
  她凭借时穆发来的电子票进入内场。票位在一楼,入口进去是三楼,需要坐直达电梯下楼。
  
  她和三个男人同时坐一辆电梯,听见背后两名男人讨论rocket。
  
  今天来的不仅有rocket,还有台湾第一训犬师阿甘。
  
  其中一人说:“据说rocket在微博撂下狠话,如果他拿不下冠军就摘口罩,今天有好戏看。”
  另一人也道:“rocket八成是个丑逼,正常人会戴口罩么?训犬师几个好看的?谁会在意训犬师的颜值?八成是长得巨丑无比。瞅着呗,今天我们阿甘吊打rocket好么?”
  
  阿甘的赛犬坦克也算是国际犬界的佼佼者,在中国,它是唯一可以与老虎较劲儿的犬。
  阿甘与rocket,一直以来都被拿来议论谁才是中国第一训犬师。
  偏偏两边粉丝又不相上下,一旦有人争论此问题,必定掀起犬坛粉丝的一场恶劣撕逼。
  
  司茵眉头皱着,走出电梯,回过身看着男人,冷笑:“戴口罩等于巨丑无比?所以你们这些没戴口罩,却跟毁容无差的人,是怎么有勇气出门不戴口罩的?”
  
  她回过身才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个清瘦的长腿男人,双手环抱,慵懒地靠在电梯角落。
  他低着头,帽檐挡住大半张脸,五官看不完整,可气质却与众不同。
  
  电梯里油腻的胖子恶狠狠看她:“干你屁事儿?小学生也来看比赛?”
  来看这场护卫犬比赛的大多是男人,像司茵这种小姑娘并不多见。
  
  司茵也不恼,嘴角轻松扯开,微笑:“这年头,像您这样嘴巴恶臭的程度与颜值成正比的老年人不多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