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江王朝大江歌,江山儿女秦淮河——低语   首先,在此谢谢低语这样细致的评,九月一定注意修改不足之处,还望接下来低语能多多指教!   也谢谢低语专门为《大江歌》写的诗!九月真心觉得惊艳!   《大江歌》   大江王朝大江歌,江山儿女秦淮河。   燕舞大江鱼在水,柔情几许谁人得。   「题目」评大江歌:大江王朝大江歌,江山儿女秦淮河「   书评内容」   在评论之前,请允许我引入一段最近刚学懂的道理:凡是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自己确实有许多缺点。而批评正是揭发这种缺点的一个好方法,是我们应该欢迎的。我们应该练习接受批评的良好习惯。不要对一点小小的不快的批评就忧心忡忡,甚至崩溃。我们要利用别人的批评来求得自己的进步。让我们视批评为称赞吧!   于是,我开始了对《大江歌》的评论。   「一」   先来说书名:大江歌。第一眼,我便是喜欢的,感觉有磅礴的气势,神秘的内容,独特的寓意。   其次是全文的开头,是从楔子开始。扯絮般的大雪,灰蓝色的天空,欢庆的秦淮河畔,清楚而有画面感的交代了故事的环境。文笔好,自是深入于其中,无需赘言。第一个出场的并不是女主角燕含薇,而是女配夏儿,但是通过她作者拿捏得当,很好的向大家透露了燕含薇的处境、身份、个性。最妙之处,则在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交代。一袭碧色的粗布裙子,外罩藕色的厚布衫子,身形消瘦。作者并没有拼命去描摹女主燕含薇有多么的美丽(沉鱼落雁、美若天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神魂颠倒撞墙碰壁闹笑话),反而着力于她的消瘦上,不仅身子是消瘦的,心也是消瘦的。于是,这个人物就活生生的在我们面前展现了。   但是,比起上面的长处,作者有关心理活动的描写我觉得还有待提高。例如楔子有一句首次出现的“秦淮河畔烟花之地的女子?”,我认为应该作为燕含薇的心里话最好不过,放在双引号之外,就会显得上下文的逻辑和衔接,变得更顺畅。而通过她的嘴说出来,就显得很突兀。这是我的感觉。然后下面第二次出现时,就换成了嘴里说出来,会更顺畅不是?   还有燕含薇的侍女夏儿,既然是“听她说完”,就最好不要“急切的回答”,这里,我觉得用词不够贴切。(原文请看楔子http://book.xxs8.com/165118/858771.html)   「二」   错别字(不止一处哦)——虽然是网文,但错别字希望不要出现。楔子中提到太后专宠燕氏一族,我本想是不是之前太后宠的是另一族,后来改为宠燕氏了?等看到江浩普出场,夏儿冲过来扶在燕含薇身边,我看到的是“互”而不是扶。于是我明白,是我理解错误了。虽然错别字不算大问题,可是也会影响一篇文章。能够不犯的错误,我们就杜绝它的出现,可好?   江浩普这一场戏,写得好,很精彩!也从侧面衬托了女主角燕含薇的个性——冷淡、尊贵、镇定、沉稳,智慧。你看她的侍女夏儿慌里慌张,以及江浩普那么大阵仗来带她一个弱女子走,再看她是怎么应对,就知道了。写得好!   病句要改——夏儿跟你入宫两年了,再怎么是不至于给你闯出祸来的。再怎么也不至于给你闯出祸来。   该删的词句字就删——你不顺心还不是因为,夏儿是我替你安排过来的缘故?你不顺心还不是因为,夏儿是我给你安排过来的?会否更好呢?   兄妹的对手戏写的好!我如果是燕洛仪也会被女主燕含薇气到的,哈哈。   逻辑要改进——我难道就连陆现瑜也得忘了,这就是长进?我难道连陆现瑜也得忘了,才是长进?看看会否更连贯、通顺。   该加的字要加,别吝啬——燕洛仪没想她说出这番话来(燕洛仪没想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半晌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燕含薇!”这句台词我是超赞的,写得很好。   这是气燕洛仪最好不过的方法了。——把“气”换成“对付”看看会否更妥帖?   顺序也很重要——其一:况且太子素闻爱好音律,除了丝竹管弦,从来不会赏赐人这些平常玩意。况且素闻太子……会否更好;其二:肯定是又太后替他赏下的。肯定又是太后替他赏下的。   「三」   沁儿的出场。你就顺带简单说下,另一近身宫女沁儿……忽然跑出一沁儿插话,实在突兀,个人感觉。太子江玄,人如其名,“玄”的现身,却又以一种慢慢来的笔调不动声色的将人物带到众人的面前。   作者在楔子中提及了,于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个重要人物,迟早都会现身,就等着看作者安排他何时以何种姿态现身。我对这太子也是抱有很大的期望,还有一些好奇,想知道作者会用什么样的神笔来刻画他与女主之间的故事,毕竟女主燕含薇是以太子妃候选人的身份困居深宫2年。   礼官拉长了调子唱到——要么就唱道,要么就唱喏吧。有时候真的是细节决定成败,希望作者注意下。又是我的建议了,呵呵。   太子与太后的对手戏,写得不错。我尤其欣赏当太后发话让太子选中意的郡主们时有意无意看了下燕含薇,那燕含薇则埋眼只当不知。这“埋”字用得实在是妙极!   关于薨逝。先引用原文句子,来自夏儿之口——但自从那之后,一直到先皇后薨逝世,宫中便从来没有过孩子出生……   薨的意思就是死,如果想用薨逝,就用薨逝;又想用薨,又想用逝世,会让人觉得你这作者犹豫不决、一点儿不干脆。你行文上下挥洒似如、有如行云流水,那文笔,啧啧,多好呀,可不能因这给坑了形象不是?就算夏儿再没文化,但我看作者上下文那人物的刻画,可是个通达人情、聪明机灵、口齿伶俐的主儿,虽然是个女配。   (未完待续)   看了大家的评论,对《大江歌》有慢热一说。我回头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作者在情节的紧凑、故事的曲折把握上,有很大上升空间。有一些地方,甚至都可以直接删掉不用。或者点到即止。而有一些则需要特写。   作者在特写方面,以及景物与人物的交汇使用上,颇有自己的一番理解,更有一番把握的能力,要举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于是我只好建议大家去书里面好好享受吧。   从新人宴开始,《大江歌》的宫斗氛围就渐渐的浮出了水面。姑且不去猜测作者原本意图是怎样,只我看到燕含薇听闻《桃夭》曲而碰上太子江玄罕见的一抹柔情时,脑海里便浮现了类似的画面。《甄嬛传》我是没有看完的,我只追了前面的几集,而结局也没有心情去看,因为大体我已经猜到,甄嬛坐上了太后宝座,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所以,如果让我拿《大江歌》同《甄嬛传》来比较,我是讲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江歌有大江歌自己想要讲的故事。   最后,我想说说,《大江歌》上架之前最后那一段话。首先引用——她颔首:“陆现瑜与嫔妾年少相识,有过的情谊不比寻常,殿下既然不愿意帮嫔妾救他,嫔妾自然可以找别人来救!”   我心里有些捣鼓,不说不畅快。既然可以找别人来救少年时的青梅竹马,为何还要“自取其辱”的来求太子殿下呢?理智上,我写的话,会这样来——她颔首:“陆现瑜与嫔妾年少相识,有过的情谊不比寻常,殿下既然不愿意帮嫔妾救他,嫔妾只好去找别人来救!”   要不,就是燕含薇对太子殿下到底还是心存侥幸,并且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找江玄救陆现瑜,谁料太子就是不肯救,还来泼冷水浇熄她心头一线希望。   再不,就是纯粹的赌气了。反正,我是觉得这段话太有趣了,令人产生许多许多的猜测。写得真是好啊!   最后的最后,就是希望作者坚持自己的《大江歌》故事主线,该往哪条路上走就往哪条路上走,别人的建议和意见,只是帮助你在这条故事主线上走得更丰富精彩、走得更远,还是四不像、就地弃坑。   呼呼~写了老半天,希望可以和大家做个交流,共同进步。如果有说的不对的,请指出来,帮助改正,帮助进步。谢谢!   希望卿儿坚持下去,心中的故事,那是人类最美好的原动力,每个人都有。但很多人都放弃了。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成功,也才能见到风雨之后的那一抹美丽的彩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正文 九月卿的幸福絮语   话说九月最近真的很忙,很忙……多有怠慢各位姐妹们,在此还望各位能谅解。   说实话在写大江歌的过程中我的工作一直是在岗位的频繁调动与支援中,加班是常有的事情,每天忙到脑袋一片空白回去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在文文上也不如从前用心了……   额额,九月不是给自己找借口,只是再次请各位谅解,等九月闲下来,再好好修文,整文,还望大家能一直支持,能给予指点,有砖尽管咋,有花尽管撒,吼吼……九月在此感激不尽!   所幸这期间还是有不少开心的事情,譬如大家对大江歌的支持,吼吼。大江歌上架了,九月与老公结束了四年的长跑在七夕节领证了,虽然又被老板叫过来加班……呼呼,但是九月还是很开心,因为回头一看,九月收到了好多姐妹们的礼物。在此特别谢谢小七,谢谢低语,谢谢索索,谢谢你们能记得九月的小幸福。你们的评是九月七夕节收到的最好最贴心的礼物!   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九月只能在忙碌中抽出时间来重复地说,谢谢你们!九月真心感谢!   九月觉得很幸福。   在以往的很多时候,我都认为写文是一件极其寂寞与枯燥的事情,即使是自己的爱好,自己的梦,但也会因为长时的独自码字时光而显得苍白。但是在吧里这么些日子,九月却真心觉得码字的路也有许许多多的色彩。或者说就是一种幸福。   我认为,在写作想要放弃的时候能一直收到鼓励,让你坚持走下去;在遇到瓶颈时能有人给为指点,让你豁然开朗;在写得浮躁的时候能有人给你指出不足,让你不至于继续混乱下去……这便是一个写字的人的幸福。   这是一条成长的道路,在这条路上能一直有人给你鼓励给你指明方向,真的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九月很庆幸,能遇上这些,遇上你们!   九月在此谢谢你们,那么长的评,那样多的用心……   真想泪汪汪发泄一番……许许多多的话不知怎样说出口,总之九月想说,九月很幸福,谢谢姐妹们!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1、兄妹怨   即使入了宫两年后,燕含薇依然觉得燕洛仪是个无耻小人。且不说当年他是怎样哄骗着她喝下加了药的茶水,给迷晕了送进宫。就光是在宫中这两年的憋屈劲,就让燕含薇将燕洛仪彻头彻尾地列进道德败坏那一类人之中。   都说兄妹情深,兄妹情深。燕洛仪为了他的富贵荣华,竟然是这么对自己的妹妹情深的。   燕含薇进宫说起来倒是有些离奇。进了宫,不是当嫔妃也不是做宫女,却是一上来便给封了个公主。还是封号永隆,位列嫡公主的行列。   虽说燕含薇知道自家老爷子燕浚平是当朝太后的亲子侄,平日里颇受待见。但这后宫外戚的权势也未免太大了些,一上来就将侄孙女给变成亲孙女了。   燕洛仪也没闲着,这两年,也从一个六品随户顺风顺水地爬到了吏部的三品典司。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如此权重,在大江朝,可算得上是第一例。   燕氏显赫,在大江朝,可谓人尽皆知。   燕含薇却不这么想。   原先广陵里整日跟着几个哥哥女扮男装瞎混的日子没有了,却要面对宫中一大堆的繁文缛节,成日里的请安下拜,时不时燕洛仪还要进宫来,给她交代一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   真是一天到晚的不得安生,更别提打马球,逛花楼这样的事情了。   每每想到这,燕含薇总要少不得在心里怨燕洛仪一阵。   小宫女立媛掀了帷幔进来:“公主,大公子前来拜见。”   燕洛仪来的频繁,连永隆阁的宫女们也随着燕含薇当初带来的侍女一样,称呼他一声大公子。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宫里,倒是享尽了优待。   燕含薇鼻子里轻轻出了个哼声,丢下手中的玉牌骰子,慢吞吞应了声:“知道了。”   燕洛仪这次难得的着了朝服而来,暗蓝色的朝服倒是将他的纨绔气衬得减了不少。先是照例在大殿里有模有样地下拜行了大礼:“微臣吏部典司拜见公主,公主金安。”   燕含薇轻抿了口茶:“哟,哥哥好似又升官了。”燕洛仪脸上仿佛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片刻便消失不见:“托公主的福。”   夏儿已经挥退了殿内的侍女,自己随着去了殿门外守着。   燕含薇朝夏儿走出的方向看了眼:“真不愧是哥哥挑选的丫头,揣摩起哥哥的心思,一向精准。”   内殿的其他侍婢已经尽数退了出去,燕洛仪也自行起身落了座:“夏儿好像又惹得妹妹不高兴了。”他悠然撑开衣摆抬头朝她说道。   “这状告的倒是快。”燕含薇放下杯子:“她整日里不得让我清闲,我不过说了她几句而已。”   燕洛仪道:“惩罚宫女也要有度,夏儿毕竟是从府里选出来,是你最贴身的女官。凡事与你都有的照应,你连她都不满意,深宫之中,被别人知道了,总是不好的。”   燕含薇不太习惯他这文绉绉说话的模样,只瞥眼看他:“既然如此,哥哥不如替我换个贴心来。”   燕洛仪倒是笑了一通:“谁才算得是你贴心的?夏儿跟你入宫两年了,再怎么是不至于给你闯出祸来的。你不顺心还不是因为,夏儿是我替你安排过来的缘故?”   这倒说到了燕含薇的痛处,她沉下声:“当年若不是她偷偷告诉你们,我早就翻了墙,远走天涯去了。还至于被你们送进宫来,这整天整天的关在宫里,简直能令人发疯!”   燕洛仪反倒幽幽道:“当年若不是我下的药,你也早就跟了陆现瑜私奔了去吧?薇儿,这两年,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还在记恨着那时的事情。”   提到陆现瑜,燕含薇是彻底地怒从心起,她腾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向燕洛仪:“那又如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可是你去拒绝的陆现瑜的提亲!你们将我送进宫来,还要我长进,我难道就连陆现瑜也得忘了,这就是长进?”   燕洛仪没想她说出这番话来,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半晌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燕含薇!”   燕含薇向来不怕他这副模样,他亲切时会薇儿薇儿地叫她,要是有气,便是连名带姓地吼她,燕含薇!   燕洛仪拍案而起:“燕含薇,你能哪次在我来永隆阁的时候,给我一个好脸色么?你进宫两年,今年已经十七了,马上就是太子选妃,你若再这样任性,燕氏满门就会断送在你手上!”   他又在说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拿燕氏的荣耀跟她说事,燕含薇从来没有这样气恼过:“既然拿燕氏满门来说事,那么还请燕典司自重,我现在是大江朝的永隆公主,典司注意你现今的身份!”   她自小便时常跟在燕洛仪身后,燕洛仪那副无赖的招数她还是知道怎样去用,他既然让她当了这公主,她便用公主的头衔来压他,这是气燕洛仪最好不过的方法了。   燕洛仪终于忍不住佛袖而去。   傍晚的时候,夏儿小心翼翼地进来传话:“公主,燕老爷带了话,请公主宫中一切小心。”   燕含薇不耐烦:“是大公子带的话吧?他今天来,不就为了说这个么,小心小心,我关在这两年了,还得怎么个小心?”   夏儿唬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公主息怒!”   燕含薇最厌烦下人这幅子模样,想想倒也是自己的火气盛了些,摆摆手:“罢了吧。”   夏儿又道:“大公子说了,太子选妃的日子在即,望公主……”她说的极其小心,燕含薇生生将一口气咽了下去,听她说完:“望公主平日能多与太后走动走动。”   这丫头就是这般不知死活,成日里将这些不该说的说给她听,明知道她心里满是火气还是硬往枪口上撞,果真不愧是广陵府里选出来的丫头,个个如燕洛仪一般令人怄气。   燕含薇憋了好半晌,才忍住没伸手将梳妆台上那一摊珠环玉钗给扔出去,在宫里待得久了,真是越来越窝囊的慌。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2、宠正时(一)   正是憋闷的时候,外头又进来一个宫女传话:“公主,宁德宫的苏总管来了。”   燕含薇朝镜子晃晃头,发间的碧玺珠子哗啦啦一阵脆响,跟樱花粉的丝绒花缠绕在一起,虽是简单,却又不失了皇家装扮的华贵与娇俏,就跟这宫中的生活一样,你说他不好,它有时候也还是不错的。夏儿看不过她这般不情愿模样,又提醒了一句:“公主?苏总管来了。”   燕含薇这才勉强挤了一丝笑意来,出了门去迎。   果然这又是赏赐来了。苏总管带着一脸的喜庆笑意,看见燕含薇出来就是一个大礼:“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金安!”   他身后齐齐两排手持金盘的宫女,也随着福了一福。燕含薇作势回礼:“有劳苏总管!”   苏总管是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位份比尧舜殿皇帝身边的齐总管还要高一些,不是一般的赏赐,都是轮不到他亲自而来。燕含薇心知肚明,面上便是一幅恭敬温顺的模样。   大抵就是一些罕见又在这宫中常见的宝玉明珠,金钗玉环,燕含薇一一行礼谢过,见苏总管依旧笑眯眯瞧着她,想了想,又道:“烦苏公公代永隆谢过太子殿下,永隆甚是喜欢。”   苏总管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公主瞧这盘中的夜明珠如何?”他指向一托盘问道。   燕含薇懒得细看,只上前一步道:“色泽温润如玉,又明如日月,永隆极是喜欢,太子殿下用心了。”   苏总管道:“公主好眼光,这可是东海里才有的东西,现今唯有朝服……”他想了想,转开话去:“公主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好容易打了赏,将苏公公一干人打发了出去。燕含薇挥挥手:“将这些东西送到书房去吧。”   夏儿上前:“公主,这可是太子殿下赏赐下的,是否该亲自上贤德殿,向太子谢恩?”   燕含薇懒懒坐下:“你现今倒真不如从前机灵了。这所谓的太子殿下的赏赐,哪次不是太后的意思?况且太子素闻爱好音律,除了丝竹管弦,从来不会赏赐人这些平常玩意。”她点点夏儿的脑袋:“你这是装傻还是怎的?”   夏儿讪讪笑道:“奴婢只是想,太子素来与公主没有来往,这会子刚巧要选……”   燕含薇瞪她一眼:“你知道就好,我与他就没有见过几次面,他怎会凭空赏赐我东西?肯定是又太后替他赏下的,送到书房放起来吧。”   沁儿插话道:“公主,书房已经放满了,是不是该再腾出一间房来?”   连书房都放满了,燕含薇扶额叹气:“这哪是公主的闺阁啊,简直一个藏宝阁!”   夏儿倒是神采奕奕:“这说明公主得宠,宫中的赏赐都将咱们这永隆阁堆满了呢!”   这就是燕含薇讨厌的宫廷生活,即便是得宠有了赏赐,还得去行个大礼谢恩一番。所幸这两年她多少放聪明了些,知道哪些真正是需要去谢恩的,哪些是可以免的。譬如今日的太子赏赐,她只需要在晚宴上与太后提上一提,便可以直接略过太子那张冰山脸了。   太子江玄,燕含薇摇摇头。真是一张冰山脸。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晚宴上竟然有太子。   燕含薇远远朝殿内行礼,礼官拉长了调子唱到:“永隆公主参见太后,太后万福——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太后穿了件寻常的素色衣裳,微白的鬓上戴了九凤朝阳冠,红宝石熠熠生辉,倒依旧衬得她雍容华贵。太后满脸红光,遥遥便朝燕含薇招手:“隆儿,快过来!”   燕含薇轻步上前,浅浅俯身行礼,太后已经伸出手来拉她:“坐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宠爱永隆公主,后宫人尽皆知,只是向来在筵席上尊卑有序。今日太后一边坐着太子,一边要燕含薇坐过去,仿佛僭越了些。燕含薇踟蹰了一下,太后已经命人拉开了椅子,请她坐下。   太后今日仿佛尤为的高兴:“今儿难得子墨课下的早,能来陪哀家吃饭,哀家真是欣喜的很。”   子墨是太子的字。太子欠身:“是孙儿不孝,孙儿当时常来陪伴祖母。”   太后自顾开心:“能来就好,能来就好。”又吩咐道:“传膳吧。”   太子也难得着了件月白色玄边的便装。燕含薇见过他次数不多,多是在正式的朝拜场合,团龙绣蟒的明黄袍子,加上一脸的漠无表情,令人不敢多视。今日看来,倒只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儿郎模样。   燕含薇想着,一边陪着笑,一边小心翼翼的用膳。   刚进宫那会,司仪嬷嬷曾经教导过燕含薇,食不言,寝不语。燕含薇现在觉得,大概这规矩在真正地皇家,是不顶作用的。因为太后一直在与太子说话。   “子墨今年已经十七了,按道理该是立太子妃的年纪了。”太后缓缓说道。   太子放下银著:“祖母说的是,只是孙儿现协助父皇理政,恐怕无暇顾及。况且身边的碧宛与清溪,孙儿也还算满意。”   燕含薇一口芙蓉云丝羹刚入口中,隐约中又发现太后的脸好似有些微沉下来,心一下子紧了紧,忙忙刚放下汤羹,便听太后沉声道:“不过两个侍寝宫人,子墨满意,就册封了选侍吧。”   太子察言观色,立马恭敬道:“皇祖母恩德绵长,册封选侍,已经是极大的恩德了。”   太后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太子又道:“皇祖母处处为孙儿着想,孙儿念怀,一切以皇祖母的意思,孙儿不甚欣喜。”   太后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循循善诱道:“子墨是储君,帝王家,血统的尊贵是最为重要的。”   太子神色恭敬:“皇祖母说的是。”   太后恢复到一贯的慈爱:“前几日礼部已经上了册子,在几位王亲里挑选了适龄的郡主,不日便会进宫,你也留心着点,有中意的,尽管来与哀家说。”说罢好似转脸看了燕含薇一眼。燕含薇埋眼只当不知。   “一切按皇祖母的意思。”太子恭顺道。太后脸上再次有了笑意,仿佛极是满意。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3、宠正时(二)   燕含薇从前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倒霉透顶的人,被亲哥哥迷晕了送进宫,整日没有自由,是这天底下最众叛亲离的人了。现下看了看太子,想来也好不到哪边去,她想。   晚宴结束的很快。太后破天荒的没有留燕含薇下来。平日里她时常要将燕含薇留在宁德宫,絮絮叨叨一晚上方休。   燕含薇正是欢喜,却听太后道:“外面天黑,御花园里廊桥又多,子墨不如先将隆儿送回了永隆阁再回去歇息?”   太子欠身:“皇祖母放心。”燕含薇听得出他淡然话中的不情愿,但是太后仿佛极是满意。   燕含薇一直知道太子淡漠,况且与她素无往来,也未有任何的私下交情。虽是不情愿与他一路,却也不得已。便只静静跟在太子身后。两宫的随从各自跟在后面提灯,太子依旧往常模样,连吭气都未曾听见一下。一路倒是寂静无声。   过了御花园,便是公主宫。永隆阁在公主宫的最西面,虽是白天的时候来串门子打关系的人不少,但因宫中原先住的几位公主均已经出阁,整个公主宫到了晚上,便显得极尤为安静起来。   燕含薇终是忍不住,咳了声道:“永隆忘向皇兄道谢了。今日的赏赐,永隆很喜欢。”   若不是太后要求,她是怎么也不会将自己跟皇家扯上亲,称呼太子一声“皇兄”的。她原本是想向他道谢今晚的相送,却不想怎的说到了白天的赏赐。晚间寂静,公主宫里花香袭人,春日的风暖暖吹在脸上。燕含薇的脸突兀地热了热。   她突然觉得自己冒失了些,明明知道赏赐不是太子赐下的,却还找着这个由头。想必太子也是不明所以了。   太子却道:“你喜欢就好。”顿了顿又说:“听说你很喜欢那对夜明珠。”他说话向来这样,明明是疑问的话,却说的斩钉截铁一般。   燕含薇却一时愣了愣,缓了一缓方才想起来傍晚时苏总管提的那对珠子。赶忙接了话:“是,我瞧着倒是寻常难见的稀罕东西。”这样人前斯文端庄的态度在广陵时她便深得燕洛仪的真传。不论你今天上哪疯玩了回来,见着父母外人,总要做出一副模样来。要不燕含薇这燕家四小姐名播远扬的美名又是如何而来?   太子已经继续朝前走去,没几步已经到了永隆阁门外,他开口道:“那是沧海泪,我那边还有一对,赶明儿叫人再送了来。”   送人东西还有接二连三送的,燕含薇忙忙行礼欲拒:“谢太子殿下,只是……”她话未说完,却听太子道:“皇祖母喜欢你,我照应着你,是应该的。”   他说的波澜不惊,如他一贯的模样。燕含薇听了却觉得刺耳,原是如此,这大江宫里,有谁是真正想赏赐她些什么,不过因她是太后的侄孙女,如今又身居公主之位罢了。   正是慎忡间,太子又道:“妹妹早些将歇吧。”   既是讨着太后的意赏赐的,那就赏赐吧。燕含薇一福身:“谢过皇兄。”连客气话也再懒得说几句,便转身进屋。   提灯的宫女太监成了两列,一列随着燕含薇进了永隆阁。另一列则换了个方向,一起簇拥着太子往回走去。   刚进了屋,夏儿迎上来:“听沁儿说今儿太后恩典,是太子殿下送的公主回来?”她满目欣喜,仿佛得了了不得的赏赐一般。   燕含薇毫无兴致:“太子又如何,还不过跟我一样,是个可怜虫。”   夏儿忙忙挥退屋内侍女。“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她神色严肃,“太子殿下是储君,身份尊贵,太后让太子亲自送您回来,这是何等的荣耀?”   燕含薇却托腮自顾神游:“听闻太子喜欢的是身边的侍寝宫人清溪,可是现今太子就要选妃。清溪也只得了个选侍的名分。不知道太子心中,对清溪可有愧疚?”   “那是清溪福薄罢了。”夏儿摇摇头,边帮燕含薇卸下钗环。“奴婢听说,自太子十三岁时,清溪便一直在太子身边了,奈何福薄,怀过两个孩子,都没了。”   燕含薇愣了一愣,又听夏儿说:“这宫中这么多年也奇怪,皇上登基已经十七年了,那年太子在皇上争夺皇位之时适时出生,解了当时朝臣称大江无储君的责难。但自从那之后,一直到先皇后薨逝世,宫中便从来没有过孩子出生,不说清溪宫人那两个孩子,就是皇上的嫔妃们,也都没能顺利产下皇嗣……”   她又开始跟燕含薇讲这大江宫里的陈年旧事了,燕含薇昏昏欲睡,念叨了句:“开朝时你才多大,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当真相信?”   夏儿低了声:“这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是国史,公主你要是不把这些给弄明白了,以后在后宫,可怎么混哪!”   “这算是哪门子的国史?”燕含薇嘀咕:“皇上太子后妃,我不就是扯上个公主,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夏儿又开始说道:“公主这么想就是不妥当的了,如果这些不理清了,以后在大事上怎么知晓谁轻谁重,还有什么是要忌讳的呢……”   燕含薇又开始烦她了。国史国史,大江朝本朝皇帝即位不过十几载,能有什么国史要她知道的,不过就是这些后宫秘闻以讹传讹的事情罢了。燕含薇觉得自己早被她絮絮叨叨给说厌烦了。这些事情,与她又何干?   想着也无心再听她讲什么大道理,只闭上眼喃喃道:“困了困了……”   有宫人进来服侍她更衣梳洗,大约夏儿又说了什么,整个迷糊中,只觉得耳朵里嗡嗡鸣响,什么“公主身份尊贵”“他日还会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公主来”“公主不会一辈子只是公主的名分”……   倒是这个“公主不会一辈子只是公主名分”还算听的顺耳,谁愿意一辈子做这个笼中鸟,回到自己从前的生活,那才是最令人向往的。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4、两情悦   太子即将选妃的消息,一下子便在宫中散开。整个四月,后宫都显得尤为热闹。先是金州郡王家的惠郡主进了宫,两日后,和顺王府的云江郡主,眉绣翁主,安昌郡的月盈郡主也一齐抵达。   沁儿带了立媛几个小宫女在湖边扑蝴蝶。春日正好,阳光照的人昏昏欲睡。夏儿拿了把团扇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以防有落花或是小虫子落到燕含薇身上来。   “真是无趣的很。”燕含薇懒懒斜在摇椅上,眯眯眼说道。   夏儿安慰道:“几位郡主翁主们进了宫,常日里来跟公主闲聊的人们,大约是去看新鲜了。”   “我倒是不想他们常来,”燕含薇缓缓道:“后宫里的妃嫔,大多是闲来无事之人,还需我整日小心翼翼应付,这些人,不来倒落的清净。”   “可是公主现下清净,可不是无趣的很么。”夏儿笑道,“要么我们去宁德宫,太后那倒是喜欢公主的很。”   燕含薇忍不住瞪她一眼:“每日被宁德宫那边召唤的不嫌够,还要巴巴的往上凑,你可真是会讨我欢心。”她抱怨着,想想又道:“这么一说,我先下这清静倒是难得的很,倒是比整日里各宫拜见谢恩舒坦的多。”   夏儿道:“公主难得不嫌闷,左右这春日阳光明媚,在园子里晒晒太阳,也是不错的。”   燕含薇叹气:“这么好的天气,没能出去骑马踏青,真是天理不容!”   “天理不容,宫里容就是。”夏儿打趣:“难得公主不再说要翻出宫墙溜出去这番话来。”   “不是你告诉我,宫墙内外都有御林军,墙下还埋着马蹄针?”燕含薇怨怨撑手臂看她。   夏儿躲在团扇后面笑道:“是啊,还有琉璃针,要是翻墙不小心掉下来,会被扎成马蜂窝的!”   燕含薇挥挥手又斜躺下去:“好了好了,你也别再吓唬我了,我这不是没有翻宫墙么!”   “公主没这心思就好,奴婢可不是吓唬您的!”夏儿说道:“从前那广陵府的院墙与这宫墙,肯定是万万不能比的呢!”   她又来了,不就是刚进宫那会,她试着与从前一样,得空趁着人不注意,就翻出墙去上街玩耍一番么。那时候不是每次都被御林军统领给好好地揪着送了回来了么。还要动不动给个几句,打压她的那点小心思。长日无聊,还能做什么?燕含薇撇撇嘴,大概只能大太阳底下,睡午觉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燕含薇眯眯眼,听远处传来的歌声:“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唱歌人声脆如莺,这样好的春日里,一曲“桃夭”应情应景,只不过带了些许惆怅意味。细细听去,却是琴声哀伤,好好一首曲子,倒听的人起了哀伤情绪。   宫中宴会通常在凤飞台举行,公主宫相对偏远,除非自己宫中设宴,一般极难得能听到管弦之声。燕含薇正觉得无趣,忍不住问道:“是谁在唱歌?”   夏儿细细听了会,悄声道:“是太子殿下的于选侍。”   “于选侍?”   “公主忘了,太子殿下的侍寝宫人,这几日刚给了封号的。”夏儿说道。   燕含薇略一思索,方想起是那日晚宴时提到叫清溪的那位侍寝宫人。仿佛刚入宫那会,她也曾来拜谒过,宫中的美人如花,倒是一晃眼,也未曾记在心上。   现今太子妃的候选都已经入了宫,这位于选侍自然是少不得的落寞。燕含薇想了想,起身自顾朝那歌声的方向行了去。   宫中太液湖畔垂柳萦绕,细细密密的丝绦落下来,将视野挡去不少。满目的郁郁葱葱,却别有一番绿荫情趣。歌声渐近,燕含薇忍不住慢下脚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那歌声清婉动人,落在绿荫里,如黄莺啼鸣一般。不远凉亭里一抹嫩黄,湘云色的披帛长长坠下,被风一吹,便微微飘动起来,显得那身形尤为单薄。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确是个清丽佳人,燕含薇边想边迈开步子,刚出了两步,便瞧得清那坐着抚琴之人,竟是太子。燕含薇一惊,忙忙又退到了一边去。   太子大约是刚从朝中回来,身上着着橘色镶黑云边的朝服,虽是抚琴,却未少了些庄重。燕含薇觉得自讨没趣,转身欲走。恰恰看见太子抬起脸的神情。   不知为何,心猛然揪了一下。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神色,嘴角含了微微的笑意,目如璀星般注视着他面前的女子。燕含薇看不清清溪的神情,却知晓她也正与他对视。   君擅抚琴我擅舞。所谓两情相悦,大抵就是这幅模样。   燕含薇慎慎穿过假山,大约已经很久,她不再想起,原本也曾有这样一个人,这般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姑娘面善,倒像极了现瑜的一位故人。”   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浮上疑惑的神色,陆现瑜双手作揖向她行礼道:“在下陆现瑜。”   燕洛仪将他一把拉过:“小子放肆了,这可是家妹!”说完伸手拦颈勾肩将他拉走。恍惚间听见燕洛仪半似打笑的说道:“可别将我们家这位四小姐当成你往日的相好,这可是刁蛮的很……”   彼时秋意正浓,燕府里的枫叶如画一般铺在他身后,仿佛映红了整张脸庞。   那时他尚不知成日里与他饮酒赛马的小公子,就是方才的她。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燕洛仪曾经这样跟她说过:“陆现瑜已经成了亲,就算你现在回去嫁给他,你也只能是个妾。”那是在她上京醒来的路上,燕浚平凄然给她跪下,求她为了燕氏一族的荣耀进宫。燕洛仪还来告诉她,陆现瑜已经成亲了。   已经成亲了。她苦笑,这世上两情相悦的人这样多,究竟他们能不能走到最后成亲的时候?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5、新人宴   德锦贵妃特意设了筵席来迎接几位郡主翁主。皇后薨逝的早,后宫一直由德锦贵妃料理,因此筵席也十分正式隆重。不仅后宫里的妃嫔公主,就连已经出嫁的永安,永平,永昌三位公主也尽数进了宫。燕含薇被封了永隆的封号,按制是与三位公主一齐位列嫡公主的,只是三位公主皆是先皇后所出,燕含薇与她们素无往来,也是疏远的很。   都是后宫女眷,一屋子的衣香云鬓,缤纷钗环。燕含薇捡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德锦贵妃见了笑道:“公主识得大体,一向不在位份上计较,只是今日是几位郡主翁主进宫的庆宴,公主还是以礼在上方的位子上吧。”   燕含薇自进宫时这位德锦贵妃便时常与她针锋相对,在嫡公主的封号上也是左右阻拦,坚持燕含薇的身份,只配册封郡主一说。至今仍不肯承认她永隆的封号,碍于太后的颜面,平日也只呼一声“公主”。今日她绵里藏针,实在说她懂得知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往正位上坐罢了。   燕含薇与妃嫔一向疏远,这样的场合也懒得与她计较,只是微一行礼:“娘娘说的是。”便坐到了嫡公主的位子上。   德锦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看永安,永平和永昌公主,像是故意挑衅一般:“三位嫡公主怕是还未见过,”她缓缓朝燕含薇看到“这位妹妹呢。”   永安公主应了句:“母妃有心了,回头得了空,自然要与妹妹聚聚。”永安公主是长公主,年岁稍长,燕含薇看不出她脸上的神情,也只是觉得,语气疏疏离离的很。   德锦贵妃眉眼细横,还欲说些什么。外面礼官传话“惠郡主到——江云郡主到——月盈郡主到——眉绣翁主到——”   话音刚落便见着四位正是妙龄的女子齐齐而入。依次着了粉紫,鹅黄,碧青,桃红的宫装。   四人依次行了礼,一一拜过了诸位嫔妃,又来向公主行礼。   等到到了燕含薇时,桃红宫装的月盈郡主先是一行礼:“见过永隆公主,公主金安。臣女听说公主入宫的早,以后还请公主多多指教。”   她这一番要是多想起来,也算得是特意强调,燕含薇这公主身份,顶多也就是初初进宫两年的功臣之女罢了。顶多也是个郡主封号,公主身份,实则是名不正言不顺。   燕含薇进宫两年,虽是平日里恩宠鼎盛,却在身份上一直遭人非议,太后威严,却也免不了许多人私下窃窃议论。不过燕含薇倒是从不放在心上,公主不公主的她不在乎,这进宫,原本就是件令她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微微扯出一丝笑意来:“郡主谬赞了。”   不想月盈郡主倒是能言善道:“臣女进宫前便常听得永隆公主持恩宠而不骄,向来不好与人亲近,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夏儿已经上前答话:“郡主说的是,公主性子孤,却不是骄宠之人。奴婢见郡主与公主倒是投缘的很,不如回头再上公主阁中细聚。”   燕含薇还没理清月盈郡主到底是说她得宠不骄还是恃宠而骄,听夏儿这般将她一回,便反应了过来,这绝对不是什么美言。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明的笑意,燕含薇心下忽地颤了一下。不知为何,觉得这个月盈郡主,也是个来日爱找茬的主。   这个来日来的倒是极快的。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进来通告,月盈郡主与惠郡主前来拜见。   燕含薇还在床上做她的春秋大梦,大约又是在广陵府跑马打球的情景。她好容易将一个马球丢出去,却被一奶里奶气的小生给瞬间捡了回来,他将球抛还给她,语气却是爽气的很:“嗨!小子,你的球打偏了!”   这是她初初见着陆现瑜的情景。却冷不丁听夏儿在反反复复地唤她:“公主,公主,该起床了!”   燕含薇不仅厌烦有人扰乱清梦,更是厌烦一早上便要装出一副端庄稳重的模样。耐不住夏儿左一套礼仪右一套规矩的唠叨,只得勉勉强强地起身去见了。   月盈郡主今日依旧盛装而来,一头的珊瑚珠子,颗颗红润,衬得她的面容愈加明艳动人。倒是惠郡主好似文气些,一袭水蓝色的宫装,发间也是简单的几只翠玉簪子。两人见了燕含薇,先是行了礼:“公主金安——”   燕含薇睡意还未过去,还来不及想清楚与这样的两个人会有什么交情。伸手理了理臂间的月牙白绣蝶的披帛,胡乱地应了声:“免礼。”   惠郡主温文浅笑:“早上月盈妹妹叫我一起来向公主请安,不想打扰到公主的清休了。”   她文静秀气,说话也客气的很,燕含薇不反感这样的姑娘,只道:“郡主与我,都是臣女出身罢了,不必如此客气。”   月盈郡主不以为然:“公主与我们定是不一样的。公主深的太后娘娘的宠爱,在宫中定是如鱼得水。”   燕含薇从前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不学无术没有一点姑娘模样的姑娘,听月盈郡主这两句,先是云里雾里的去理解了一番,又禁不住感叹人外有人。“月盈公主想来早对我有所耳闻了。”她慢吞吞说道。   “家父安昌郡王,与燕典司素有来往,臣女对公主也素有耳闻。”月盈郡主笑道,仿佛带了一丝谄媚的味道来。   又是燕洛仪那个草包,燕含薇无奈。只得应付着:“我也不过在这深宫中,做个闲人罢了。”   月盈郡主却四下看看,悄了声道:“公主与太后常有往来,不知是否知晓,这次太子妃的人选,可有暗指?”   这话倒说的燕含薇愈加的疑惑,太子妃是谁,她又如何知晓。惠郡主也被唬的不轻,忙轻咳了一声,示意月盈郡主不要说下去。   燕含薇讪笑:“这个,这个……”   “公主也有耳闻?”月盈郡主仿若看到了希望一般。   惠郡主终于忍不住:“月盈妹妹,咱们回吧,不要打扰了公主。”说罢便起身行礼。   月盈郡主忍不住又问:“公主觉得呢?”   燕含薇忍不住:“太子妃是太子来挑选,先下怕是无人知晓。”其实她想说我怎么会知道这样的话来,但还是换了口吻。   惠郡主一张脸涨得通红,自知与月盈郡主来的冒失,索性一行礼:“臣女现行告退了!”便急急拉着月盈郡主朝外走去。月盈郡主拗不过,仿佛还有千言万语一般,奈何也得忙忙行了礼告退。   燕含薇无奈朝夏儿看看。夏儿掩嘴笑道:“也不知外头,月盈郡主与惠郡主现今,谁在埋怨着谁?”   “该怨的是我!”燕含薇打个哈欠:“这一大早的,真是莫名其妙的很!”   夏儿却自顾道:“安昌郡郡王当年是开国的功臣,按说家教该应当是不错的。”   燕含薇听不得家教这一说,恹恹道:“兴许也是跟我一样,在家说是万千宠爱,其实就是准备养大了送到宫里换个全家荣华富贵罢了。”   夏儿自知说错了话,也不敢纠正燕含薇。小心翼翼道:“公主是自小随性,但还是识得大体的,这月盈郡主是万万比不得的。”   她难得夸燕含薇一句两句,这话听了却还算受用,只是识得大体又如何,她这样整天装的还够累么,燕含薇失落落地想。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6、大选日(一)   太子选妃虽是后宫主持,却也关乎前朝之事。整个仪式浩浩荡荡在天坛举行,百官为凭。太后前一晚与燕含薇道:“明日是个好日子,记得将朝服穿上,叫夏儿将你打扮的精神些。”   德锦贵妃倒是早早带了话来:“太子妃大选,后宫只留三品以下嫔妃,公主虽是一品,却未出阁,按制不得参与。”   这是特意指燕含薇是不能去的。燕含薇难得松了一口气,不必再每日与那几个王府千金一齐参加各宫的宴席,是件再自在不过的事情了。况且这样的大典她不是没参加过,日头底下站个一天,行各式各样的大礼。那是她当年被册封公主的时候了,天坛底下百官齐聚,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令人心下生闷,还有给她金印的太子,脸冷的简直要掉下冰来。   想到太子,燕含薇不禁问:“昨儿我不在,太子又赏赐了什么东西?”   “是夜明珠。”夏儿道:“苏总管说了,那珠子叫什么泪,可是名贵的东西!”   “沧海泪。”燕含薇想起太子这样告诉过她:“管它名贵不名贵,对太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玩意!”   燕含薇瞧着日头,正是正午时分:“想必现在,太子妃已经选出来了,”她转脸问夏儿:“你觉得,会是哪一位?”   沁儿正在殿中点香,插话道:“不管哪位,想来也不会是那个月盈郡主,大大咧咧,毫无一点未来妃子的仪态。”   几个小宫女窃窃笑到,燕含薇也忍俊不禁,却道:“多少也是以后的主子,说话可要注意点分寸。万一哪日真做了太子妃,小心她命人拔了你的舌头。”她张张五指,作出一副凶狠模样来。   沁儿吐吐舌头:“奴婢也就是在这里,才敢放肆些罢了,夏儿你说呢?”   燕含薇这才发现夏儿一直未言语,神色也是恍惚的很,又唤道:“夏儿?”   夏儿缓过神来,不禁道:“啊?”   立媛打趣道:“夏姐姐这是在思考。太子会选惠郡主,还是云江郡主当太子妃呢!”   燕含薇笑道:“眉绣翁主虽说位份低了些,到底是和顺王府出来的,生母又是前安南郡主,是她也不一定?”   沁儿将香炉罩子盖上:“听说眉绣翁主与云江公主是表亲,但到底是寄养在王府里的,家族算不得显赫。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怕不是轻易能选上的。”   燕含薇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应了声:“大约也是吧。”   夏儿却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奴婢瞧瞧外面可有什么动静?”说罢便朝外走去。   立媛还想在后面叫她:“大伙都去了天坛了,还能有什么动静?”   燕含薇笑笑:“让她去吧,大概是想躲懒呢。”   立媛也就随了她去,几个宫女嘻嘻笑笑,倒也安宁。   不一会夏儿忙忙进来:“公主!快……快准备上……”   燕含薇给她惊了一跳,午间的睡意全无,只顾皱眉训道:“怎么慌慌张张的,这宫中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有人*宫么?”她戏谑道。这宫中大不了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夺位争宠,向来与她无关。   夏儿已经跑近跟前来,她大步流星,却又看不出惊慌的模样:“太后下了懿旨,要公主速速前往天坛!”   燕含薇松了口气:“我当是出什么事了,太子妃选了……”夏儿抢过话:“太子妃定下了,是……!”   燕含薇还未听得她下半句,便听见门外一阵嘈杂声:“大公子万安!”“大公子?”   金丝绣帘哗啦一下被掀开,燕洛仪旋风一般地冲进来,门外几个侍卫也紧跟了进来。燕洛仪张口说了什么,被淹没在侍卫的大声呵斥里:“后宫之地不得擅闯!”   那几个侍卫已经拔出了随身的佩刀来,唬得一屋子的婢女一阵尖叫。   燕含薇想,即使是*宫也不至于来*一个公主,左右不当着公主就是了。她甚至脑海里闪过一丝念想:若果是不当公主了,回到广陵去,也是不错的。   待看清是燕洛仪后,侍卫又忙忙行礼:“燕典司!典司何故此般失态?”   燕洛仪只顾朝着燕含薇走过来,他伸手将她一拉:“被德锦贵妃算计了,竟然没让你前往天坛选妃!”   燕含薇边问着“怎么回事”已经被他拉到了殿门外。燕洛仪走的急切,拉得她手腕生疼,她忍不住挣脱着,向他大声道:“燕洛仪!出什么事情了?”   燕洛仪见她挣扎的厉害,停了脚步看她:“德锦贵妃处心积虑,明知道今日太子妃大选会选中你,却并未安排你前去天坛,真是其心可诛!”他说的气愤,眼睛看向燕含薇的装扮:“你怎么这幅装扮,马上如何行大礼?!”   燕含薇这才反应过来:“开什么玩笑?我是公主,与太子是兄妹,怎可封妃!?”   燕洛仪神色匆匆,继续拉着她往外走,“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来不及了已经!”他大约是一路跑过来的,背上的汗水将朝服都浸透了。他话说的气喘吁吁,听的人心焦。   燕含薇看着他,心下乱成一团,正纠结跟他走与不走的当下,迎面冲过来了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忙忙跪下,双手托盘聚在头顶:“奴才失职,前几日太子让给公主送来的东海珠子,奴才给忘了!”   燕洛仪训道:“添什么乱子?送到永隆阁去就是!”说罢又迈开步子。小太监跪走到他跟前:“太子殿下吩咐了,这珠子是沧海泪,让公主记得缀在朝服上!”   燕洛仪的步子豁然停下:“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回燕典司,太子殿下是这么说的!”那小太监满眼堆笑:“公主快将这珠子戴上吧,想必太子也该回来了。”   “太子怎可擅自离开大典呢?公主马上就过去了!”燕洛仪急切道:“选妃大典不是正在进行么?”   小太监再一行礼:“燕典司先行了一步。方才太子殿下又选了良娣与良媛。太后的意思既然公主今天不在,就先毕了礼,择日再行册封礼。”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7、大选日(二)   两年前燕含薇想,她若是嫁人,便是陆现瑜到了燕府来提亲。广陵知府燕浚平家的四小姐,与广陵首富陆比严家的二公子喜结良缘,定是广陵城里的一桩佳话。后来她又想,即使不是陆现瑜,也会有个驸马的招亲大会什么的,总之是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嫁的是谁,一定得是她自己选的。可是唯一没有想的,她就是这样被太子给选了!   “不可能!”燕含薇失声道,她捉住燕洛仪的双臂:“怎么又是我?”   这个“又是”问的燕洛仪莫名其妙,但还是冷静听她说完:“我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至今还有朝臣在说我这个公主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再来一个太子妃,我怎么说也说不清了!况且……”   她急着要说下去,况且她不愿意这样嫁与他人,嫁与太子江玄!   “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连燕洛仪也惊了一惊。小太监循声拜道:“太后娘娘万福——”   两排依仗打着只有大典才会用上的孔雀羽毛华盖,宫女们提了熏炉跟随在后。暗红的宫人宫装,像五月天里的一簇火苗,簇拥着太后逶迤而来。   太后着了一袭暗紫色绣金凤绕银边团福字的七重朝服,身后两个小宫女托着她绯红色镶翡翠细珠的披帛。太后苍老的脸上细心涂上了厚重的宫廷正妆,如从一场盛大的典礼上端庄而来。午间燥热,厚重的朝服却仿佛丝毫未让太后产生闷热的情绪来。   她走的端庄而安详,正色道:“燕氏女含薇乃宗亲之女,父开朝一等公,兄皆为我大江朝栋梁之才。册封公主,乃圣上恩德。燕氏端庄淑惠,才比咏絮,当今大江朝太子妃,唯燕氏堪任!”   燕含薇已经随燕洛仪拜了下去,永隆阁的婢女们仿佛自身后跟随而来,也一齐随礼跪拜在了后方。燕含薇只觉得胸中憋闷,仿佛一肚子的辩解无从去诉。   “皇祖母所言甚是!”燕含薇还在吃愣间便已被一双手扶起,黑底绣蟒纹的云锦边,目光顺下看去是明黄色的朝服,胸前团着云龙的图案。嘴角携了一丝燕含薇从未见过的笑意:“孙儿向来这么认为。”   他温言软语,扶她的动作也是轻柔万分。燕含薇几乎没有认出眼前的竟是太子!   太后满心的欣喜写在脸上,她笑得端庄而慈爱:“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子墨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想必大江王朝都不甚欣喜。”   有汗从掌心渗出来,冰凉而滑腻。燕含薇抽出手,“太后,永隆不敢。”   她想告诉太后她不想再这样在深宫里一辈子,更不想做太子的女人。燕洛仪拉过她再次拜下:“燕氏得此殊荣,诚惶诚恐!”燕含薇仿佛听到了一丝希望来,正迎面看向他,却又听燕洛仪道:“燕氏一族得我朝隆恩,必为我大江王朝,死而后已!”   太后扬扬手指示意他起身。“燕典司乃我大江朝股肱之臣,为国效忠之心日月可鉴。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典司还是不要说这等子壮烈话吧。”   燕洛仪又在顺着竿子拍马屁,燕含薇嫌恶地想,他不过就是想表现给自己升官罢了,还指望他替自己拒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沧海泪是朝服上的御用之品,子墨真是用心。”太后伸手拈起小太监托盘里的一颗夜明珠,向燕含薇肩头比划道:“命人去将这珠子制在朝服上,太子妃册封时要用,耽误不得。”   太子已经抢先一步答道:“孙儿回去立马着人去办。”   回了永隆阁,夏儿打头行礼贺喜:“公主福泽绵长,得选太子妃,奴婢们给太子妃贺喜了!”   一屋子的婢女喜笑颜开,随着夏儿行礼。“公主是否该打赏奴婢们?”立媛娇俏地笑道。   “真是不会说话,该称太子妃了!”秋鸣道。燕含薇出生官家,自小与几个哥哥打混在一起,进宫后对自己屋的女婢们也向来客气。婢女们说话也不忌讳。其他婢女也一起嬉笑起来,一屋子人倒是欢喜的很。   “说的好,夏儿下去各打赏,整个永隆阁上下半年的份例吧!”燕洛仪也满是欢喜。   夏儿见燕含薇神情郁郁,便知趣忙忙道了谢,带着婢女退了下去。   “哥哥真是大方的很,一出手就是半年的份例!”待屋子里的宫女都退了下,燕含薇沉沉坐到榻上道。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喜事,太子妃是他日的一国之母,这是整个大江朝都值得欢庆的事情。你又何必小气这点赏赐!”燕洛仪也如常坐到一旁的座上。   “你知道我不是小气赏赐,这永隆阁的东西随便谁要,都可以随他们去拿,哪怕这公主的身份!”燕含薇愤愤说道:“这次我一定要出去!”   燕洛仪嘴角扯出一贯的邪笑来,遥遥伸指作势点她脑袋:“你看你,又任性了不是?到现在没留得一点的心眼,就是要逃,你也不能告诉我是不是。要不我能让你逃出去吗?”   燕含薇两眼瞪向他,他又道:“当然,你肯定不会置我们整个燕氏一族于不顾的。你要是这时候反悔了,便是欺君,是要诛九族的。九族你明白什么意思吗?广陵城里的陆家,与燕府一向交好。也是属于九族之列的。”   他说话一向这般头头是道却又气人,拿陆现瑜来说事,不是告诉过她该彻底忘了陆现瑜吗?从前是拿燕家来说事,现在直接牵涉到了陆现瑜。燕含薇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个卑鄙小人!”   燕洛仪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啧嘴:“我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亲哥哥?亲哥哥就是这样为了他的荣华富贵置亲妹妹的生死不顾吗?”燕含薇气愤异常,已经两年的宫廷生活,还要得寸进尺将她这样嫁与帝王家,定时将她置于死地了!   燕洛仪被她说的愤慨,也正了色:“我是为了燕氏一族的身家性命而已!况且谁不顾你的生死了?若有人威胁到你安危,我定拼命保你平安!”  原本堂前燕,飞入帝王家 008、游园梦   燕含薇急的直跺脚:“我怎么可以做太子妃?怎么可以嫁给太子?”   片刻的沉默,燕洛仪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仿佛也是失落一般:“薇儿,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们燕家的宿命。”顿了顿又道:“燕儿,我会保你一世平安。”   “可是我……”   “没有可是!”燕洛仪抢过话:“你必须忘了其他一切,从此后,你是太子的女人。还将会是大江朝的皇后。薇儿,”他埋下眼去:“燕氏一族感谢你,大江朝也会感谢你的!”   燕含薇一向觉得燕洛仪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不知为何,此刻,却觉得他那神情中,仿佛带了无尽的苦楚一般。燕含薇慎然,片刻缓过神来。恐怕还没有什么事是会令燕洛仪苦楚的,何况是又朝着他的荣华富贵更近了一步?   果然,燕洛仪抬起脸,依旧是那副邪魅的笑意挂在嘴边:“你是讨厌这宫中的无聊生活罢了,明日我禀了太后,带你到围场狩猎吧。”   这是入宫以来,燕含薇听到的唯一一件开心事。   过了两日,燕洛仪果然遣了人过来传话:“太后答应了,公主可以准备准备,明日去西郊里了。”   燕含薇喜不自禁:“夏儿,快打赏!”   待传话的小太监退了出去,夏儿笑道:“进宫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见公主主动打赏的!”   燕含薇已经朝寝屋走去:“说得我好似很小气一样,也赏你们半年的份例,记得替我准备好骑装!”   沁儿笑吟吟随后跟上去:“公主前几日刚赏过奴婢们呢,这会再赏,别人知道了,可得说咱们永隆阁里的奴才贪心了!”   “我赏我的奴婢们,又关他人什么事了?只要你们喜欢,书房里那些赏赐,随便挑!”燕含薇说着打开柜子翻腾起来。沁儿已经赶忙跟着上来:“公主您要什么?奴婢来拿。”   “哎,我的骑装呢?还有马靴,都收起来了吗?”燕含薇看着一柜子五颜六色的宫装发问:“我明天是去西郊里狩猎,怎么能穿这些东西?”   沁儿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来:“公主进宫以后从未狩过猎,骑装什么的都没准备……”她看着燕含薇笑意渐褪的脸:“要不,奴婢马上命人去内务府寻一套过来?”   燕含薇忙不迭地:“快去快去!哪怕便装也行!”   四更时分燕含薇便起了身,沁儿还是睡眼惺忪:“公主,天色还早,可是有什么不舒坦?”   “没有什么不舒坦。”燕含薇嘿嘿一笑:“久不出去,兴奋的慌!”   夏儿打灯进来:“公主还是多睡一会,白日里打猎,定会累的很!”   “你们继续睡,我醒着,不用伺候!”燕含薇搓搓手,难掩兴奋:“都下去吧,下去吧!”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窗外的天空已经灰蒙蒙地有些亮了起来,四月末的清晨,空气静谧而散发着浓郁的草香。燕含薇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宫外。骑马狩猎,这是入宫以后最为令人兴奋的事情了!   恍惚间又想起那年随燕洛仪游琼花节的情景。一年一度的广陵琼花节,游人遍布广陵城城郭。初春里景色宜人,满琼花林里都是大如玉盘的琼花。三哥燕洛值骑了马从弯弯曲曲的琼花小道上悠悠而来,他骑了匹棕色的马,身上穿了碧云色镶皂色的骑马装,额上抹了月白扎巾。映在琼花雪白的倒影里,像极了戏文里常说的“翩翩骑马少年郎”的模样。   翩翩骑马少年郎。燕含薇嗤笑,她梦里的翩翩骑马少年郎却是陆现瑜那个粉面红唇的富贵少爷,和燕洛仪整日厮混一起的纨绔子弟。大约是他说完那句“嗨,小子,你的球打偏了!”后策马转身的背影。又或是他拍着她的肩膀:“韩兄,只要你喜欢,这广陵城里的任何一个姑娘我都替你寻了来!”   可是广陵府里的燕家四小姐,他却再未寻到。不知如今,他可有知道,那个常常与他厮混一起,却总在半夜必须要回去的韩惟兄,其实与他领了媒人,亲自上门提亲的四小姐是同一人?   当时真是走的太突然,连陆现瑜的最后一次约也未赴上。   那日他约了她,一起去竹西园。陆现瑜说:“你与我一起来做一桩英雄救美,以成就为兄一段美好姻缘。”   燕含薇还问他:“那如何个英雄救美法?”   陆现瑜:“我先带你看段戏文。”   看完戏燕含薇问:“那我来演谁?”   陆现瑜来敲她脑袋:“当然是那个调戏美人的坏人!”   一段英雄救美未演成,她便彻底离开了广陵府,陆现瑜的韩惟兄与燕府四小姐也一并消失了不见。   有人轻轻拍打她:“公主,公主?”   燕含薇一惊,睁眼见一屋子通亮,仿若日上三竿。不禁跃然而起:“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夏儿浅浅笑道:“公主不要着急,并未迟呢。”说罢便挥手着人伺候燕含薇洗漱。正欲更衣时分,立媛进来道:“公主,宁德宫的枚夕姑姑来了。”   燕含薇疑惑:“一早上她来做什么?是太后要传我过去么。我今天要去西郊里,太后是知道的。”   说话间枚夕已经进了屋,因是公主晨起,只枚夕一人进来。她手里捧着托盘,行了行礼,道:“太后说了,公主今日去西郊里,郊外不比宫中,虽有侍卫守着,还是望公主保重凤体。”   燕含薇一个哆嗦,凤体,这是已经将他当做皇后了么?嘴上却道:“替永隆谢过太后,永隆此行自当小心,望太后勿念。”   枚夕将手中的托盘举了举:“太后怕公主郊外出行不便,特意命奴婢送了身便装来。”说罢将托盘递与沁儿。燕含薇一看,是一套烟霞色的便装,蝶舞花丛的月牙白烟罗裙子,搭上樱桃色绣白雪落梅的披帛,相比较宫装是朴素了许多,却依旧一派的五颜六色花哨。   “太后还说了,公主今日陪伴太子殿下去西郊里,妆容最好明艳点,能带点娇俏妩媚就更好了。”枚夕抿嘴笑道,一旁的立媛与秋鸣也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