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她没那个资格 寒夜微凉。 苏绾手里握着滚烫的电熨斗,手指尖却是冰凉冰凉的。 熨斗落在素色的衬衫上,一顺过去,便是笔直的纹路,这是她三年来重复过千百次的动作,已经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 抬眼,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还没有回来,轻呵了口气,把最后一件衬衫熨烫好,又将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最上面,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她只将那枚素圈的结婚戒指套在手指上。 这枚戒指没有钻也不值什么钱,但因为是江逸之送给她的唯一东西,她一直珍而重之的藏惜着,现在,竟然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正要出门,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尚且来不及惊喜,就先听到女人的声音,“逸之,真是幸亏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如果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就无家可归了。不过……苏绾她不会介意的吧?” “她没那个资格。” 凉薄的声音穿透门板,也直透进她的心。 苏绾一手扶着墙,冰冷的墙壁让原本就冷意涔涔的指尖更加发寒了。 她,没这个资格吗? 她是他的妻子呵,三年婚姻,一千多个日夜,就算没有恩爱齐眉,至少也该有些温薄的亲情在吧,可,她之于他,甚至不如一个路人。 “哎,你也不要这样说,不管怎样,你们已经都已经是夫妻了。” 伴随着门开,女子的声音更大了一点,这是——白翩翩,她那已经过世姐姐的好闺蜜。 淡漠的眼,目光如刀子一般从她的身上划过,苏绾觉得浑身僵硬,几乎站不稳。 “你在这里干什么?”格外轻蔑不屑,把钥匙丢在一旁的柜子上,直接略过她往里走去。 他身形挺拔,经过她身边时,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就像一颗苍劲的松,而她,连匍匐的菟丝都算不上,在他身旁,她永远是那么的卑微渺小。 “苏绾,我看你这脸色可不怎么好。你别误会啊,逸之他只是带我……” “不用跟她解释。”脱掉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他转过身来,墨眉皱起透着不耐,“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你有空的时候,就把它签了。三年了,我累了。”垂下眼眸不敢正视他,她低低的说道。 “离婚?!”白翩翩惊叫了一声,一双水眸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接着上前挽住苏绾的胳膊,“苏绾啊,好好的离什么婚啊!我听说你刚小产,这个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了。你可别一时想不开,要是你姐姐还在的话,看到你这个样子得多心疼。你姐姐以前是最疼你的……喔!” “不用你假好心!”苏绾一使力将胳膊抽了出来,也因为她的动作,白翩翩往后一个趔趄—— 江逸之从身后一把扶住了她的腰,怒气腾腾的看向苏绾。 白翩翩掩唇,“对不起逸之,我不是故意提起小怡的……” “你没说错!”松开手,他大步朝着苏绾走过去,浑身带着骇人的气势,将她逼得退无可退,“恼羞成怒了?她有说错吗?!” 一反手,指向了身后。 正文 第2章 谁敢给你脸色看! “如果不是你,小怡又怎么会死!” 这一声,似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他的双眸如同嗜血的猛兽,恶狠狠的盯着她,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他的手越勒越紧,苏绾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她咬着唇不吭一声,倔强的看着他。 那眸子是如此的澄澈,仿佛根本无惧于生死,江逸之猛然松开手,任由她如同枯叶一般坠落在地,“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的命是用小怡的命换来的,你凭什么要死要活!你死可以,把小怡还给我!” “咳咳咳……”匐跌在地,苏绾一手抚着喉咙剧烈的咳嗽,与此同时,下腹一阵阵的抽痛。 三天前,她那尚未成型的孩子在她的腹中悄然离开,而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宝宝的亲生父亲。 江逸之,苏绾爱了他十年,整整十年的光阴,任凭婚姻里的这三年来,他怎样的冷嘲热讽,怎样的刻意忽视,怎样的肆意折磨,她都忍了下来,因为她爱他,她更知道,他心里是煎熬着、痛苦着,所以才会这样对她。 直到三天前,他亲手将那两粒堕胎药塞进了她的嘴里,硬逼着她咽下去—— 她永远都会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憎恶、仇恨、鄙夷,唯独没有爱。 他用那宛若森罗地狱的声音告诉她,“你不配怀我的孩子!你这样的女人也不配有孩子,你该在阿鼻地狱为你姐姐赎罪,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你们全家人!你怎么有脸,去怀孩子,去享受幸福的日子?!” 如未开锋的刀刃钝钝的在她心头,刺了一刀又一刀,她痛得脸色惨白,那最深刻的痛楚提醒着她,她失去了视若生命,珍而重之的东西,也将她对他最后一丝牵念都给斩断了。 结束了,这荒唐的一切,早该结束了! 现在,她的小腹又痛了起来,是她那早夭的孩子在怨恨她么? “逸之!”看到这情形,白翩翩连忙上前,“你也不要这么冲动,就算你再生气,小怡……小怡她也不能活过来了。” 她说到这里还哽咽了,抽噎了两下说,“小怡生前最善良不过了,她也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苏绾,你是小怡的妹妹,逸之为了小怡娶了你,你怎么结了婚,脾气还这么犟呢!哎,你还不快起来,当心地上凉,万一着了寒气,这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逸之害的呢!” 瞥了她一眼,苏绾一口气提不起来,只觉得肚子一阵阵的剧痛,隐隐还有热流缓缓滑出。 用力想要撑起来,可疼得汗都在往下滴了,江逸之冷漠的瞥了她一眼,“你该不是告诉我,你起不来了吧?” “瞎说,方才你又没动什么手,怎么会就起不来了。苏绾这是跟你撒娇呢!”白翩翩笑盈盈的说。 接着,她走到苏绾的面前蹲下,背对着江逸之看向她,唇角扬起几分得意的笑,“苏绾,我看你就别使小性子了。我知道今天我来了你不高兴,大不了,我现在就走就是了!” 说着起身,似要离开的样子。 “你别走!”江逸之一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这个家,还轮不到她来做主!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看,谁敢给你脸色看!” 正文 第3章 你就去死吧! “这样……不好吧?”白翩翩一脸为难,“要是因为我,闹得你们夫妻不和,那我的罪过就太大了。” “和不和,也不会是因为你。”仿佛下定了决心,掐住她胳膊的手更紧了一些,目光落向匍匐在地的苏绾,眸底闪过厌恶之色,“还不起来!趴在地上装死吗?” 苏绾的脸煞白,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大腿内侧似乎有热热的东西流出来,她一手紧紧的捂着小腹,贝齿将下唇咬出深深的痕迹,“疼,我真的好疼……” “我说妹妹啊,我知道你小产了心里很难过,但那也是逸之的孩子,他不会比你好过多少。你做手术也是几天前的事了,我虽然没怀过,但也听过见过,这种小产手术啊,就好像女人每个月那几天一样,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地上凉,快起来吧,别折腾自己的身子了啊!” 白翩翩耐着性子劝说,江逸之原本是有丝犹疑的,听了她的话,看向苏绾的眼神登时变得憎恶无比。 “装模作样!”忿忿的丢下这句话,他转身朝屋内的方向走去。 “哎,逸之!”叫了他一声,白翩翩却没有立刻跟上去,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过身来,缓缓的蹲在苏绾的面前。 描绘精致的唇艳色夺目,跟她的苍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勾起唇,她缓缓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苏绾,你还不死心吗?你以为这辈子,你还能得到他的心吗?别做梦了!他恨你,他恨不得你死!你要是真的想让他心里还有点你的位置,你就去死吧!” 说完,她快速的起身后退了一步,尖叫一声。 苏绾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根本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只见她尖锐的叫道,“苏绾,我好心好意劝你,你怎么还骂我!我,我跟逸之真的是清白的!” 说完,她转身朝着卧室的方向飞奔而去,还不忘冲她挑衅的眨了眨眼。 这时候,苏绾根本没心思跟她怄气,一口气顶在胸口,热流汹涌澎湃的从腿间流出。 “救……”求生的本能,让她朝着门外爬去。 她知道,屋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就算听得到,他也不会管她的死活吧。 白翩翩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她的存在,若说对江逸之还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她的死。 只有她死了,或许他才会觉得松一口气吧。 冰冷的地板让她的指尖都在发颤,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到了门口,寒冷的风呼啸的顺着她的衣领灌进去,浑身刺骨的寒! 她是要死了么?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爸爸,妈妈,姐姐…… 染红了手无助的伸出,你们,是来接我了吗? “苏绾,苏绾!” 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苏绾唇角扬了扬,一抹尚未盛开就已凋零的微笑,残破的弥留在脸上,头已经往一侧偏了过去,彻底陷入昏迷。 “苏绾!”抱着她,苏木心痛的呼唤,可是她一点回应都没有,浑身滚烫得吓人。 抬起头,看了眼屋内暖黄的灯光,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他眸色骇人,一把将苏绾打横抱了起来,转身朝停在外面的车子走去。 正文 第4章 三年前的真相 冷!彷如掉入冰窟一般的冷,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苏绾瑟缩了下,想要寻求点温暖的地方,然而不一会儿,浑身又火热火热的,烫的好像炉子一般。 “嗯……”她难受的拧起眉头,低低呻吟。 恍惚间,好像一直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她嗓子干涩,想要应声却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好像有无影灯的光笼罩在自己身上,耳边夹杂着手术器械的交错声,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恐惧,所有关于手术不堪的噩梦回忆,都一窝蜂的涌上脑中,错乱的交织在一起。 “医生,我爸爸呢,妈妈呢,姐姐呢?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 “姐姐,为什么死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 …… …… “对不起,你的孩子保不住了。” “我们现在要做清宫手术,可能会有些疼。” “江太太,你先生没有来吗?有些问题需要跟他说一下比较好。” “江太太,你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她爱的,爱她的,都要离她而去,只留下她在这空冷的人世间苦苦煎熬,为什么她在乎的,她都保不住,为什么? —— “卢医生,她怎么样了?” 将她安置好在病房,苏木才有时间抓到大夫追问。 拧着眉,轻轻摇了摇头,卢医生一脸的惋叹,“她才刚刚经历过小产手术,是不是让她受了什么刺激?她这是术后大出血,如果再晚一点送过来,就没命了!” “我……”苏木一时语塞,“还好有您在。之前听说您出国进修去了,您救了她两次!” “救多少次,也禁不起自己的不珍惜啊!”卢医生一脸严肃,“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整个人一点求生意识都没有。” “卢医生,怎么样才能唤起她的求生意识?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要问你们自己了。”顿了下,卢医生推了推眼镜,“对了,你应该多鼓励鼓励她,就算为了她姐姐,她也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啊!” “她姐姐?”苏木不解。 “三年前,他们全家出了一场车祸,当时是我主刀做的手术。” “对,我记得,所以我说您救了她两次!” 可卢医生却是摇头,“不,确切的说,是她的姐姐救了她。” “怎么?” “我还记得,那次车祸很惨烈,她的父母送到医院的路途就已经死亡了。苏小姐本身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只有她的姐姐意识还算清醒一点。”他缓缓的述说着,仿佛陷入了回忆里,“不巧的是,她们姐妹俩,都是RH阴性AB型血,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血型非常稀有,当时她的姐姐放弃了救自己,要求我们一定要先救她的妹妹。” “所以你们就听她的了?”苏木惊诧。 “我们是医生,所有的性命都是平等的,我们当然想要全力救治,可是血袋不够,而苏怡小姐拒绝配合,她的伤势也的确过重,所以就……” 说到这里,就连见惯生死的大夫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那个眼神,在生死面前,人性的劣根性往往会暴露无遗,但有时候人性的伟大,也很让人感动。” “所以,苏绾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是昏迷的。”卢医生点头,“目前她的手术还算顺利,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还有一些检查报告,要等明后天才会出来。” “好的,麻烦您了!”点了点头,苏木感谢道。 他起身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是木木的,他从未想过,三年前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正文 第5章 什么都不要说 回到病房,苏绾已经醒了,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在她身上萦绕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攥了攥拳头,走到她的床前,苏木沉声道,“三年前的事,根本跟你没有关系,根本不是你求医生一定要救你的!” 她的眼睛眨了眨,但没开口,依旧盯着天花板发呆。 “姓江的一直认为是你害死了你姐姐,他一直觉得是你要求医生一定要先救你,所以才让苏怡无法挽回,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一室寂静无声。 拳头紧了又紧,指关节青筋暴突,苏木蓦地转身,“我去找他!” “不要!”涩涩低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开口。 他收住脚步,缓缓的转过身来。 苏绾已经偏过头,看着他,满目哀伤,“不要告诉他,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为什么?!” 急急的几步,冲到病床前,他鼻翼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就任由他这样误会下去,任由他这样折磨你,践踏你!” 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她的眼圈迅速的红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他也很痛苦。他一直爱着的,都是姐姐,不是我,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是我自愿的,自找的,怪不得谁!” “胡说!” “我没有胡说,苏木,不要去找他,真的不要去!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活下来的,都是痛苦的。他救不了我姐姐,甚至没有见到我姐姐最后一面,他一直都很自责很内疚,只有恨我,只有恨我才是让他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你就连解释都不解释了!”苏木看她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我解释了,可是他不信。现在……”顿了顿,她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苏木,答应我,不要去跟他说。与其让他内疚自责,我宁可他恨着我活下去。” “你怎么那么傻啊!” 他在病床前缓缓的蹲下身,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这样的一双手,在他的掌心里那么瘦弱、娇小,仿佛稍稍用一点力,就会将她折断一般,指尖冰凉,几乎没有人体的温度,这样的她,江逸之怎么舍得伤害,怎么忍心伤害! “人若动了情,谁不是傻子。”她苦笑,“我姐放弃自己也要救我,她是不是傻,逸之为了我姐苦苦的折磨自己,是不是也傻,还有你……” 抬眸看向他,充满了内疚和歉意,“苏木,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说的什么傻话!你我之间,用的着这几个字吗?”握着她的手稍稍紧了紧,他说,“好好养身体,别的什么也别去想。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苦。” 唇角翘了翘,她的笑都很虚弱。 欠身,苏木在她的额头吻了吻,相视一笑。 —— 夜凉如水。 白翩翩洗了澡穿着性感的吊带睡袍,挟着一袭沐浴露的清香出来,却没看到江逸之的身影。 她垫着脚转来转去,最后来到客厅,却一眼望见他有些僵硬的背影。 “逸之?”轻轻的唤道,她缓步走过去。 地上,一长条干涸的血渍,因为已经有些干了,红色也转为黯黑了,空气中隐约透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眉头深锁,抬起头,看向那半开着的门,外面的风呼呼的卷了进来。 “呀,真冷!”双手裹了裹自己,白翩翩极为自然的走过去关门,“这苏绾也真是的,闹脾气就闹脾气吧,怎地门也不关,冻死人了!” “你说……她走了?” 他似乎游移不定,依旧不确信,她真的就这样走了。 地上还散落着他扔掉的离婚协议书,他以为,这不过是她的又一种手段罢了,可她,真的走了?那地上的血…… 正文 第6章 你这个笨女人 干涸的血渍深深的扎痛了他的眼睛,脚下不自觉的就往门的方向走。 “逸之!”看到这情形,白翩翩连忙一把拽住了他,“我……我有点儿冷!” 可他恍若未闻,依旧继续往前走,力道之大,把她都拖拽出了几步。 莫名的心慌起来,她死死的扯着他的胳膊,“逸之,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瞧见路口有辆车,那车我认得,是……是苏木的。” “苏木?!”他总算回过神来,蓦然转身,眼睛里能喷出火来,“你什么意思?” 双肩被他捏得生疼,白翩翩小心翼翼的说,“没,没什么意思。本来我也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他可能是来接苏绾的。你也知道,名义上他们是兄妹,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且苏木对苏绾一直都很好,他照顾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看着他的脸色,她的声音渐小,“以前小怡就跟我说过,苏木对苏绾好的很特别,还开玩笑说,有时候她这个做姐姐的看着都嫉妒的。逸之,我想苏绾可能是心情不好,跟你耍耍小孩子脾气,她到苏木那儿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散心?!”江逸之冷笑一声,“我看她是去诉苦,又要开始她最擅长的演戏了!” 他终于转身,“很晚了,你赶紧休息吧。” “嗯。”她点头,身体不着痕迹的朝着他又靠近了一些,“今天晚上真的很冷啊,逸之,你也早点休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他淡淡的点头,“嗯。” 目光不经意的从地板上的血渍瞥过,心里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他到底还是回房去了。 立于原地,白翩翩看着关上的房门,有些不甘心的跺了跺脚,不过旋即,又勾起了唇角。 她早晚,会收服这个男人的心的! ——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房间里。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趴在床前浅眠的苏木,他猛然抬起头来,转过身就看到病房门被打开,在来人开口之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冉一肚子的话都堵到了嗓子眼里,憋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动静到底是惊到了病床上沉睡的人,苏绾眨了眨眼,醒了。 “陈冉,你来了。”睁开眼看清,勉强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 “我来了,我再不来,是不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陈冉气冲冲的,但口吻中满是关心,“你这个笨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得爱惜自己!”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鬼才关心你!关心你有什么用,那个渣男呢,你现在躺在这儿,他死到哪里去了!” 陈冉气得团团转,一旁的苏木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好了,医生说,绾绾现在需要静养,你就别大呼小叫了。” “苏木,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应该劝她赶紧离婚!那个男人,你究竟还在坚持什么?” 声音是降下来了,可她的眼圈却红了。 依陈冉这样的硬脾气,一言不合捋袖子上来就干仗,让她流血流汗没问题,流眼泪却是万万不能的。 可唯独面对苏绾,她却是忍不住的。 “陈冉,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吗?” 苏绾试图起身,她面色苍白,尤其是嘴唇,干裂起皮,仿似娇嫩的花瓣已然枯萎,看着让人怜惜。 “医生怎么说?”吸了吸鼻子,陈冉看向苏木,她必须转移话题,不然的话,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很虚弱,需要静养。” 还是这几句话,苏木站在那里,眼睛里满是疲惫的血丝,神色淡然。 正文 第7章 苏绾,真是好样的! “好,这两天你也累了,这里交给我,我来照顾她!” 陈冉也是果断,很快的下了决定。 可苏木却是摇摇头,“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也还有你的事情和工作要做,绾绾,我会照顾好的。” “那你呢,你就不用做事了?” “没什么比绾绾更重要的,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她会由我来照顾的。” 看着苏木坚定的眼神,陈冉本想再多说两句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好,有你照顾她,也的确是最合适不过了。” 陈冉又回到病房跟苏绾说了会儿话,免不了骂上“那个人”几句,这才心绪不平的走了。 苏木提了一大袋子的日用品进来,就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半侧着脸望向窗外。 这个季节,其实窗外并没有什么美景,不过寥寥几棵枯木,叶子在枝头转了转,到底是撑不住的掉落下来,很是萧条。 “吃饭了。”他故意扬起声音,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闻声,苏绾转过头来,几无血色的唇角往上扬了扬,“又是粥?” “不然呢?就你现在这肠胃,还想吃满汉全席?”故意调侃道,他又催促,“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怕我会吃穷你。” “放马过来!”苏木笑道。 说话间,已经将碗筷都放好,又娴熟的将椅子拉到病床边上坐下,正要伸手去端粥的时候,苏绾道,“我自己来吧。” “来什么来,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养着,乖乖别动!”他呵斥道,声音里却满是宠溺。 苏绾的眼眶热了热,不知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人宠着过了。 爸妈和姐姐还在的时候,一家人还是和和睦睦,而那时,她是全家捧在掌心的宝贝,可自从…… “怎么,还没吃就烫到了?”苏木将粥碗的盖子打开,安静的半开玩笑。 “苏木,谢谢你。” “又说傻话了不是?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刻意强调了那三个字,苏绾的眼神闪了闪,睫毛轻颤。 偏头看过去,苏木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把她的头靠向自己的胸前,“绾绾,一切还来得及,重新开始吧!” 苏绾的身体颤了颤,不语。 —— 病房外,某人的脸色铁青,原本松松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面色之难看,浑身上下那骇人的气势,让路过的小护士们都退避三舍,生怕会被迁怒。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一脚将门给踹开,虽然,他真的很想这么做。 好,很好!果然是她擅长的戏码! 原本,听说她住进了医院,还真的以为她伤的很严重,挣扎踌躇了许久,才劝服自己至少来看一眼,可结果呢? 什么地上的血,什么心如死灰,原来都不过是转投他人的怀抱了,怪不得突然这么坚决的要跟自己离婚。 苏绾,真是好样的! 亏他这两天心神不宁,一边痛恨她的自私冷血,一边又忍不住挂心她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对劲,现在想起来,简直是个莫大的笑话! 他真应该一脚踹开门,撕开她的假面具的,但是当脚要伸出去的那一刻,他又忍住了。 何必呢?! 这其实应该是他所想要的结果,她终于不再缠着自己,终于不用再看到她那恶心令人作呕的面孔,他也终于不用再被小怡的遗言所羁绊,是她负了他,而不是自己不照顾她,她终于可以从他的世界里滚出去了! 双目赤红,透过病房门框上方的玻璃窗,死死的盯着里面相拥的人,终于转身,大步的离开,一步不停! 正文 第8章 在他的世界消失了 苏绾原以为,她在医院也不过就是调养一下身体,却没想到,这院一住,竟然住了大半个月。 就算她觉得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有一点点虚弱而已,可不知为什么,苏木坚决不许她出院,直到她实在憋闷得心里发慌,气色又一天天的差了起来,苏木才没禁得住,松了口。 出院那天,卢医生把苏木叫了过去,谈了很久,具体谈的什么不知道,只是苏木出来的时候,神色掩不住的凝重。 “卢医生是不是又说我的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再多住一阵子?” 早已经收拾好东西,苏绾浅笑着看向他,因着今天要出院,脸颊都比往常红润了一些。 “你又知道了?”苏木也笑,只是笑的有些勉强。 “医生就是那些套路了,上两次我住院,他也是这么说的,我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耸了耸肩,她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多住几天,就是多一大笔的医药费啊!再说了,医院难得遇到你这样豪爽的住客,还不能宰多点是一点。” 关于医药费方面,苏木真的是很大方,住院押金直接交了十万,而且每天的费用清单来了从不过目,只要是对她身体好的,尽管开尽管用。 对此,苏绾心里很是感激,也知道自己很难报答他。 苏木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看到这样俏皮可爱的苏绾了,曾经,她是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总是弯弯的,偶尔也会调皮捣蛋的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再冲你眨眨眼睛。 “喂,想什么呢?”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苏木回过神来,“我在想,究竟是住院的开销比较大,还是出院以后你吃的开销比较大。”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她开玩笑的说,转身去拿收拾好的包包,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失落。 现在的她,无处可去,苏木那里,是不得已也是最好的选择,住院这些日子,他从没出现过,他一定恨透了她吧。 不然的话,为什么连他们的骨血都不肯留下,思及此,小腹仿佛还会尖锐的痛。 “不等陈冉了吗?”很顺手的从她的手中将包包提走,帮她做任何的事,他似乎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她给我打过电话了,最近手上有个案子要处理,等她处理完了,再来找我们。” “大律师,果然是比较忙!”苏木点头,“那……走吧!” “嗯。”她应了一声,起身再次看了一眼床头的病历卡,脚步略有迟疑。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许什么,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来过,难道还希冀奇迹的出现吗? “怎么了?” 苏绾摇头,“没,没什么,走吧!” —— 翔润大厦六十六层。 这里是这座城市最高的楼层了,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几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 江逸之此刻就站在这里,他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 身形巍然不动,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思烦乱浮躁,屋子里的静谧和屋外的喧嚣就像此刻的他,矛盾而又难以自制。 这些天来,他简直像丢了魂,开会开着开着就走神,下属来汇报工作,他也心不在焉,最可恨的是,就连秘书拿来的合同,他落款签字,也都是满纸的苏绾。 苏绾,苏绾! 这个女人就算走了,在他的世界消失了,可也还是要留下点印记,就这么的不肯放过他吗?! 手指逐渐的收紧,握成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泛着青白色。 “江总。”秘书敲门进来,“会议马上要开始了,等下您……” “取消!”霍然转身,他大步的朝门外走去,顺手拿上外套,“取消我下午所有的事情,让司机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正文 第9章 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她消失了。 江逸之真的很不想承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竟然就这样凭空的消失了。 医院说她出院了,而他在看到病床是空荡荡的那一刻时,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在知道她是走了,而不是那个“走了”,真的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愤怒又席卷而来。 她凭什么! 他还没允许,离婚协议书他也没有签字,她凭什么就这样心安理得的逃离他的世界,凭什么独留他一个人在痛苦里苦苦煎熬! 找,他翻遍了整座城市,也没有找到她,连同苏木一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那么的慌乱。 “江总,白小姐来了。” 内线电话响起,他拧了拧眉,还没开口,门都已经打开了。 “逸之。”熟络的唤着他的名字,白翩翩今天穿了一条无袖的白色羊绒连衣裙,手臂上搭着件红色的外套,将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勾勒得很完美。 “你怎么又来了。”哑声开口,他似乎有些不耐。 白翩翩怔了怔,旋即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一定不好,今天是小怡的忌日,我想去祭拜她的。但是想了想,你一定也会要去的,不如跟你一起。” “小怡的忌日?!” 怔忡一瞬,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一旁的台历上,今天的日子上,用红笔圈了个大大的圈,刺目的提醒着他,而他,竟然忘记了! 忽地,他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去抽屉拿上车钥匙,又大步的朝门外走去,那架势,俨然已经把白翩翩给忘了。 “逸之……” 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白翩翩忍不住开口唤道。 这一声才将他唤回神来,扭身看向她,顿了下,“走吧。” 脸上洋溢出笑容,白翩翩很快的追了上来,很自然的伸手想要挽上他的肘弯,可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衣服,他已经甩开手臂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咬了咬唇,她快步追上,有些闷闷不乐。 江逸之的车开的飞快,坐在副驾的白翩翩原本想跟他说上几句话,可看他神色严肃,一双墨眸紧紧的盯着前方,车速快得让她心都快跳了出来,便只能紧紧的握着把手,浑身紧张的坐在那里。 车子唰的停在了陵园门口,他一声不吭的下车,快速朝陵园里面走去。 白翩翩赶紧追下车来,“逸之,你是不是……给小怡买束花?” 他是不是,太匆忙了点?! 心中窦生疑惑,瞧着他着急的样子,不太像悲伤过度,倒更像是焦虑。 他在焦虑什么?在紧张什么? 江逸之倏地停住步子,转身盯着她看了会儿,恍然回味过来一般,朝着陵园外的那些店铺走去,买了一束白菊,又拎了一瓶酒一些供果,神态这才恢复了些许自然。 “逸之,我知道你挂心小怡,不过刚才那样开车,真的是太危险了。我想,小怡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这一次,她终于扯住了他的衣角,再顺势将手指勾进了他的臂弯里,唇角微微上扬,“走吧。” 苏怡的墓碑在靠上一些的地方,据说是风水较好的位置,她跟父母合葬在一起,这墓的选址到下葬,是他一手操办的。 他永远都忘不了,下葬那天,苏绾跪在墓碑前,哭成了泪人,可那天的她,身上还裹着绷带,脸颊甚至还是肿的,哭起来的样子,真丑! 地底下躺的是她的父母,她的姐姐,她的哭泣里,有没有一丝一毫是后悔的,是忏悔内疚的,为了自己求活,就把自己的亲姐姐推上死路,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目光投向前方,清冷的墓碑即便在阳光下,也透着寒意,碑前空荡荡的,一阵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的飘走,他的心,也死寂死寂的。 真傻!他居然还以为,她会在这里拜祭,像她那样恶毒又自私的女人,又怎么会来拜祭呢?现在,她怕是连惺惺作态,都省了吧! 正文 第10章 什么人听什么话 “逸之,你别太难过了。” 白翩翩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我想,小怡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为她难过下去。她更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是吗?”收回目光,落到墓碑上。 冰冷的墓碑上,苏怡的照片笑得是那么甜美温和,她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柔,笑起来也是清风怡人的模样,就像她的名字似的,而苏绾则不同,她的笑声从来都是爽朗的,不遮不掩的,那时候,他会抬手揉一揉她的头发,低斥一声,“疯丫头!” 可,似乎许久许久,都没有听过她的笑声了,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见他怔怔的出神,白翩翩以为他在思念苏怡,心中不免有些嫉妒,眸光很快的从照片上掠过,转身朝向江逸之,踮起脚尖靠近他,“逸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的。我们心中都惦记着小怡,但也要过好接下来的日子,你说呢?”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逐渐靠近,她的红唇勾了勾,即将触到他的脸颊时,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一声,“光天化日,陵园这样的地方,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白翩翩惊得抖了抖,踮起的脚尖撑不住,整个人趔趄了下。 江逸之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拦住她的腰身,让她不至于摔倒。 她脸上一热,立刻就势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娇羞不自禁的样子。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江逸之的心底是划过一丝惊喜的,是她?! 但是很快,他也就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她的声音,他眸色黯了黯,不紧不慢的转身,看向来人。 陈冉手里捧着一束花,从台阶下拾级而上,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们。 如果不是为着苏绾,她真恨不得撕了这对狗男女! “陈冉,你来干什么?!” 被打断的白翩翩显然很不高兴,方才她那些话,也不是没听到耳朵里。 “许你们来,就不许我来?”轻哼一声,陈冉斜睨了他们一眼,在墓碑前缓缓的蹲下身来,随手将他们刚放下的花给丢到一旁,又轻轻的掸了几下,看着照片上的苏怡说,“对不起,我来的有点晚了,你没被恶心到吧?” 白翩翩脸色一变,就往前冲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什么人听什么话,说的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她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掏出一块手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墓碑。 江逸之扯过身旁的女人,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陈冉。 他知道,她是苏绾的好友,也知道她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并不打算计较。 “为什么是你,苏绾呢?她没脸来吗?”他冷冷的说。 陈冉嗤笑一声,转头往斜上方看他,眼睛里满是蔑视,“没脸?有些人是挺没脸的,至少我还没见过,有谁胆子那么大,敢在墓地里勾勾搭搭的。” “陈冉,你不要含沙射影。我跟白翩翩清清白白,她只是和我一起祭拜小怡罢了。我问你,苏绾呢?” 他直截了当的发问,让白翩翩心头一紧,怎么,到现在他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吗? 缓缓的站起身来,陈冉睨着他笑,“呵,真是有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绾不是你的老婆吗?你的老婆在哪里,居然要问我?江逸之,苏绾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爱上你这样的人渣,你有什么资格问苏绾在哪里,有什么脸面来问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陈冉!” 他不是傻子,听得出话里有话,更确信,她一定知道苏绾的下落。 真是见了鬼了,他翻遍了整座城市,都找不到,难道说,她躲在陈冉那里吗? 刚想要追过去,白翩翩从身后扯住了他的胳膊,“逸之,别理她!” 江逸之心底一阵烦乱,用力的一甩手,“陈冉你站住!” “哎呀——”身后惊呼一声,紧接着,就看到白翩翩的身体一趔,从台阶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