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 混乱的关系 劲爆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我把抱枕往肚子前裹了又裹,也无济于事。 肚子里的孩子不安份地乱动,我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还有十五天就是预产期,可老板说什么也不放人,毕竟像我这种不敢用身份证的人薪酬便宜,再说老公也不同意我请假。 夜总会人手有限,除了做财务,有时候也会给包房送酒。 今天也不晓得来了哪路神仙,包了全场,所有的公主全都集中在最大的包房里,送酒这活儿,又落到我的头上。 包房里灯光很暗,调情嬉笑声不绝于耳。 我屏住呼吸,把拉菲放好,转身就走。 “阿城,我们玩点儿刺激的,好不好?” 熟悉的女声,让我背脊僵硬。 灯光突然大亮,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许弈城。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会忘,此生也不愿意再见到的男人。 五年未见,他的容貌未变,依然那么亮眼,让人过目不望。 时光的流逝,只是让他立体的五官沾染上些许风尘和苍许,眸底的丝丝绕绕,总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捋平。 只不过现在看我的眼神,寒得刺骨。 躲了他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被他撞见。 如果子鑫已经出狱,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利器,狠狠戳进他的胸口。 可现在,我只能窘迫地捂住肚子,无措地站在原地。 因为老板说过,今天的客人,得罪不起。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得罪不起。 “呀,这家夜总会真是搞笑,弄个大肚婆杵在这儿!”说话的,是宋可人,我名义上的妹妹。 她的穿着十分暴露,丰满的两个球紧贴着许弈城的胳膊,压得已经变了形。 脸上得意的笑,弥漫着嚣张的味道。 想装不认识我?正好。 许弈城没说话,阴冷的目光落在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刺骨的寒意渐起,他能杀死我全家,当然也能对我的孩子不利。 我有些慌,转身想要逃,没想到宋可人突然站起来,挡在我面前。 “哟,这是快要生了吧?”她笑眯眯地抚起我的肚子。 我下意识后撤,低头往外冲。 “快拦住她!她偷了我的戒指!” 宋可人一声惊呼,旁边的人纷纷起立,拦住我的去路。 她怒气冲冲地从我背带裤的大兜里掏出一枚“鸽子蛋”,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不要脸的东西!” 铁锈的味道渗入嘴里,我咬咬牙。 很明显,宋可人是成心来找碴的,为了肚子的孩子,我只能忍。 场面十分混乱,老板来之后又打了我一耳光。 不管他们怎么推搡怎么骂,我只是默默捂着肚子。 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在混乱的局面里,那个男人始终巍然不动。 趁老板拉宋可人道歉的间隙,我仓皇逃离这里。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不敢在夜总会久待,硬着头皮冲进雨里。 工资肯定拿不回来了,我该怎么跟老公解释呢? “今天我不去接你了,自己赶车回来吧!” 当看到陆旭发来这条微信的时候,我已经在雨里站了十分钟。 地面显得十分湿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挺起的肚子,一咬牙,伸手拦下辆出租车。 “师傅,去金兰饭馆!那个……别走大门,就附近的路口下就行!” 家里经济不宽裕,要让婆婆知道我打车,非得数落我不可,可是今天,我实在没办法。 我老公家里是开饭馆的,准确的说,是他干姐姐开的,起初是婆婆在那儿帮工,俩人相处得不错,后来陆旭被公司辞退,也到饭馆打工,久而久之,都熟络了许多。 刚好老板娘也姓陆,叫陆玲,于是两家便干脆认了干亲,陆玲管婆婆叫干妈,我和陆旭叫她玲姐,两家人亲得跟一家人一样,饭馆里的钱也没分开,谁缺钱只要跟他姐说一声,随便拿就是了。 陆旭经常说,玲姐挣钱也挺不容易的,咱们能为她省点儿是点儿。 他说得也对,玲姐离异又拖着个孩子,是挺不容易的,虽然我也不容易,但至少我还有陆旭。 我跟陆旭相识很奇妙,那时候我在外打工,深夜回家时被两个流氓骚扰,结果被路过的陆旭相救,然后他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希望我能嫁给他。 我想这辈子我是跟爱情无缘了,于是就答应下来。 “到了,就这儿下是吧!” 司机的一句提醒让我回神,付了钱,赶紧下了车,现在还没到饭点,饭馆里只有帮厨的刘婶守着,小七在柜台那儿写作业。 小七就是玲姐的儿子,今年小学一年级,特别伶俐乖巧。 “小七,你妈和干舅舅呢?”我把雨伞撑在门外,笑着问道。 “在楼上呢!”小七头也不抬,嘴翘得老高,“他们说有悄悄话讲,不让我听!” 我没想太多,拉着扶手上了楼梯,二楼三间房,只有姐那间门关着,他们肯定在里面。 几步走过去,正想敲门,却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嗯嗯……啊……” 脸上骤然一红,傻子都能听出来里面在干什么。 玲姐也真是的,家里的门都没锁,这要是让小七撞见了可怎么办? “啊……阿旭!不要停……再,再快点……” 脑袋轰然炸裂,浑身就像是被冰水浇透一般,凉得彻底。 “玲姐,还是你带劲儿!那个女人在床上跟块木头似的!从来都是我使力,累都快累死了!” 幻想瞬间坍塌,腿下一软,差点儿没跪下去。 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陆旭的…… “哎,你别这么扫兴好不好?每天看到她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烦都烦死了!” “好好好!你再忍一忍!等孩子满了月,咱们就一脚把她踹了……” 我惊呆了,原来对他们而言,我只是生孩子的工具?陆旭平日里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热血冲上头顶,我一脚踹开门,两具交叠的肉体刺痛我的眼睛。 “啊!”陆玲一声惊叫,立马推开陆旭。 我看到陆旭红红的小弟弟,高傲地挺立着,磨得亮晶晶,玲姐那两个大馒头到现在都还被他抓在手里。 苟且?偷情? 都这个时候了,我居然一个词都骂不出口。 “妈的,真是扫兴!”陆旭骂骂咧咧地松开手,弯腰把地上的裤头捡起来穿上。 正文 002 车祸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笑得很腼腆的男人,真面目竟然会是这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两个字:“你,你们简直禽兽不如!” “啪!” 一记大力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发出极为嘹响的声音。 脸颊火辣辣地疼,透着铁锈气味的液体冲散进口腔里,慢慢形成苦涩的腥味。 “臭娘们儿,你骂我可以,不许骂我姐!” 我瞪大眼望向陆旭,他却用厌恶的目光看着我。 再一看姐,哦不,现在叫她姐,只会恶心我的嘴,陆玲,正不紧不慢地穿着内衣,视我为空气一般。 疯了,都疯了…… 我毫不犹豫扬起胳膊,狠狠地回了他一耳光,把这些年跟着他受到的委屈和欺骗,统统还给了他。 “妈的,居然敢打我!不想活了是吧?” 我被陆旭推倒在地,暴雨般的拳头和回旋踢从太阳穴一直打到脚踝,痛得我撕心裂肺,却咬牙承受着没有吭声。 怪我眼瞎才找了这种畜生,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哎,旭啊,别打啦!”迷迷糊糊里,我听到婆婆的声音,心里总算寻到一丝宽慰。 婆婆即使再不喜欢我,可自己儿子和女儿做出那种事,总该会有羞耻心。 “别打坏我大孙子啦!谁叫你们胆子这么大,活该被发现!” 心骤然一凉,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我的世界坍塌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迅速包围我的每一寸神经,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一切的一切,变得无比模糊。 “那现在怎么办?她都知道了!”说话的,是陆玲。 “还能怎么办?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哪儿也不许她去呗!免得她说漏嘴!” 婆婆的这句话,一下点醒了我。 糟糕!他们想囚禁我? “那我先把她绑起来吧!回头再弄把锁!” “你轻点儿,别碰到她肚子……” 求生的本能迫使我睁开眼睛,他们三人仍在讨论着,根本没人注意躺在地上的我。 就是现在! 我深吸口气,迅速爬了起来,拔腿朝楼下跑去。 “呀,她跑了!” “快,快抓住她……” 挺着快临盆的大肚子,我跑得飞快,一转眼就奔到大街上。 雨越下越大,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我有些踌躇。 “臭婊子!你站住!”陆旭的声音就在身后,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我慌了,抬头看看前面的红灯,一咬牙,闭着眼睛冲了出去。 刺耳的刹车声震动着我的鼓膜,我感觉到身体左侧被重重撞击,然后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隐约中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亮着车灯,雨刮器不停地晃动着…… 我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回到十八岁那年,爸爸、妈妈、弟弟,一切都安好,生活富足而美好。 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个梦,可是,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七月七日晴,天空突然飘白雪……” 恍惚中,听到许慧欣的歌声。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只是一恍然,已经七八年没听过了。 慢慢睁开眼,淡淡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 我倒吸口凉气,视线下移。 小腹的鼓胀感莫名消失,低头一看,床单平平如也。 我的孩子呢?心猛地收紧。 “孩子很安全……那个小白脸,是你老公?” 冷峻而熟悉的男音,让我的心为之一紧。 他怎么会在这儿! 没错,是许弈城。 此刻,他的手里正夹着金色的打火机,很熟捻地来回拨弄着。 眼神依旧阴冷,嘴角却微微上扬,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嘲讽。 我越发觉得心慌,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我和他。 深身软得像摊绵花,根本无法动弹,只有指尖有稍许的力气,对我而言却无济于事。 “宋流苏,你哑巴了吗?” 就在我发愣之际,许弈城突然走到我身边,伸手捏起我的下巴。 我紧紧抓住床单,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可是身体还是毫无征兆地出卖了我,双肩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他的确是我老公!”鼓足十分的勇气,我很生硬地回答了他。 尽管很不想承认龌龊男人的身份,可偏偏是许弈城,我不想服输。 许弈城目光一沉:“宋流苏,你真是……” “少爷!”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 是顾叔,许弈城的管家兼司机,曾经和颜悦色地叫过我二十几年的“宋小姐”。 也是他,在大火中助我逃走,我的救命恩人。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似乎有些顾虑,踌躇着不敢向前。 许弈城甩开我的下巴,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 顾叔的表情稍稍放松,他走到许弈城身边,俯身凑到他耳边。 “宋小姐到了!” “哪个宋小姐?”许弈城勾唇浅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盯得我浑身发毛。 “少爷,您的未婚妻……” “弈城!”顾叔话音未落,一个高挑的身影鱼跃而入,猛地扑进许弈城怀里。 听到这个声音,心下意识又抖了下。 “看看这是谁?”许弈城笑着朝我努努嘴。 一张娇滴滴的脸瞬间变得阴冷:“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吧……我撇开脸。 明亮的光线让他们俩人的形象无比立体,尘封已久的记忆慢慢风卷云起,我深吸口气,努力不去回忆。 “老婆!老婆!”陆旭像风一样冲了进来。 “你终于醒啦!”他拉着我的手,眼眶里居然有泪花在打转。 陆玲和婆婆跟在他身后,款款而至,我只觉得恶心,想要甩开陆旭的手,无奈身上没力气,只能任由他惺惺作态。 “哎,你就是撞到我儿媳的车主?”婆婆直接走到许弈城面前,“说吧,赔多少?” “她是你儿媳?”宋可人一挑眉,笑得阴森。 “对啊,刚给我儿子生了个大胖儿子呢!以后也不晓得有没有后遗症,你看我儿媳吓成这样,精神损失也该有吧!看你们都是有钱人,两百万!” 正文 003 被弃 “哟,宋流苏,没想到你现在也变得这么值钱了啊!”宋可人幽幽地说道,凌厉的双眼里满是不屑。 “宋流苏?宋流苏是谁?”婆婆一脸茫然。 我没吭声。 当年被诬陷为杀人犯,我只能隐姓埋名,给自己起了个假名,这家人并不知情。 “两百万是吧?行啊,没问题!”宋可人嫣然一笑,从香奈儿的手包里抽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电话,下来联系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她低头望向许弈城,语气立马转柔,“弈城,人家特意为你定的大龙虾到了,咱们走吧!” “谢谢宝贝儿!”许弈城把宋可人拉进怀里,重重地亲了下她的脸蛋,随即站起来,揽住宋可人的肩膀,作势往外走。 而他在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时,余光却似有意若无意地瞟向我。 我得承认,他的眼神很撩人,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那么摄人魂魄,可是我也很清楚,正是因为被他迷惑,才让我坠入无尽的深渊。 “哎,一张名片就想走人,哪儿这么容易啊!”一直没吭声的陆玲突然窜出来,拦在许弈城和宋可人面前。 “哟,有意思!”宋可人停下脚步,眉角一挑,冷冷地说道,“这位家属,你不知道宋流苏是通缉犯?我没报警已经算客气了!” 听到这话,陆玲傻了眼,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陆旭似乎也被吓到了,他突然甩开我的手,默默地走到婆婆身后。 “弈城,我们走吧!”在成功吓傻陆家人之后,宋可人又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用柔情似水的目光望向许弈城。 许弈城并没有回应,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搂住宋可人的肩膀,像一对连体人似的,亲亲热热地离开了。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房间里的压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闭上眼,只希望他们能赶紧走人。 “不是……什么情况啊?你不叫林希?叫宋,宋什么流苏?还是通缉犯?”婆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无言以对,只能闭眼装傻充愣。 “怪不得呀,说什么身份证丢了,回老家补办又麻烦……姓宋的,你这是骗了我们家好几年啊!” 呵呵,彼此彼此。 想起在饭馆里看到的那一幕,仍然止不住的恶心。 “算了妈,我们走吧,沾上这种人,简直晦气……”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房间终于回归安静,我睁开眼,暗松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个家是回不去了,我得想办法先带孩子离开这里…… 想起孩子,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宽慰。 这个世界上,终于又再有了一个生命与我血脉相连,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把错失的时间弥补回来。 静静地躺了两个小时,麻药终于过去,我艰难地下床,捂着伤口一步步朝房门挪去。 屋外没有空调,凉风透过薄薄的病服,冷得刺骨,我咬咬牙,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孩子,妈妈来了…… 没走两步,几名护士匆匆赶来,把我拦了下来。 “哎,你这刚做完手术,怎么可以下床呢?” “十二床的林希吧!你家属刚才抱着孩子说去洗澡,可都半小时了都没回来,澡房那边说根本就没送过去,孩子的脚牌也扔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护士的话一下把我问懵了,赶紧借了手机打给陆旭,关机。 陆玲,关机,婆婆的手机,还是关机。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消失”,我也想到过他们会把孩子抱走,只是没料到,动作会这么快。 “要不要报警啊?”护士很着急地问。 心猛地一沉,我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了,刚才跟他们吵了一架,可能在赌气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她们哄走,我转身回了房,手里捏着孩子的脚牌,倾刻间泪如雨下。 “男,3.5kg”。 是个儿子呢……真好……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跟我的孩子见一面呢?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哭泣根本毫无意义。 伤口疼得炸裂,我赶紧止住泪躺上床,顺了顺呼吸。 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既然他们家一直就盼着这个孩子,肯定不会对孩子怎么样。 我必须把身体养好,才能把孩子抢回来。 至于许弈城和宋可人,两次相遇只是偶然而已,我现在一无所有,而他们早已是阳城的权贵,犯不着再跟我这种人沾上半点儿关系。 最让我担心的,是护士那边不好交待,万一她们要报了警,那我才真的完了…… 我惴惴不安,怕被医院询问,可神奇的是,再没人提起过孩子的事,她们只是按部就班地替我消毒,给我送饭,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一样。 纵然奇怪,但我也不敢问,怕给自己横生事端,毕竟,我还是在逃的通缉犯,只要网上一查,就能显示出我的信息,我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事儿。 剖腹产一般三天出院,医院却并没有赶我走,直到休息满七天,才有护士和颜悦色地告诉我,今天我该出院,一万二的住院费也已经结清。 我惊讶极了,显然,这钱肯定不会是陆旭帮我给的,那又会是谁呢? 不过,眼下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该操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寒风凛冽,我没有任何做月子的装备,身上穿着的,也只是被撞前那套衣服,手机和钱包早已不知所踪,这时候的我,跟沦落街头的乞丐没任何区别。 蜷缩在医院大堂的座椅上,看着别人手里抱着的奶娃娃,越发思念起我未曾谋面的儿子。 可看着玻璃窗外呼啸的狂风,心里更多的却是茫然和沮丧。 “哇,快看,是跑车耶!” 也不知道是谁吼了声,循声望去,一辆骚眼的法拉利疾驰而过,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又倒了回来。 在众人低低的惊呼声中,许弈城从车里出来,在我诧异的目光中,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双目紧蹙,一言不发,和那天藐视我的他判若两人。 恍惚间,他脱下大衣,盖在我头顶。 “走!”许弈城紧贴我背后,几乎是架着我,把我强行塞进跑车里。 正文 004 囚禁 在这样难堪的局面下,我不得不屈服。 一路上,彼此都没说话。 车速很快,好几个绿灯转红的瞬间,许弈城都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惊出我一身冷汗。 “许弈城,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宋流苏,你活成这样,还不如死了!”许弈城答非所问。 “我活成哪样,都不关你的事!”我移目望向窗外。 如果死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可紧要关头,还是怂了。 这让我无比地痛恨自己,家人的死,跟我,跟许弈城都有脱不了的干系,我既不能手刃仇人,又懦弱地不敢自我了结。 我宋流苏,已经活成这世上最最可笑的笑话。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如果不是顾念到孩子和子鑫,这个时候,就是跟他同归于尽的最好时机。 只是现在,我说不出口。 “呵,你男人跟自己姐姐偷情,把你打得半死,宋流苏,你的人生真够精彩的!” 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许弈城,你别胡说八道!”尽管有些心慌,可我还是矢口否认。 汽车突然急刹,差点儿撞到我的头。 他强行掰过我的下巴,看我的眼神冷得可怕。 “宋流苏,你以为街边的监控都是吃素的么?别以为我来接你出院是可怜你!我只是要把从前你欠我的都讨回来!” 我沉默无语,看来他是疯了吧,谁欠谁的,难道心里没数吗? 偏偏今天风很大,我承认我怂,连摔门跳车的勇气都没有。 许弈城甩开手,继续开车,汽车径直驶入到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我被他像拎小鸡似的,直接抓住衣领,拖着进电梯,上楼。 他的力气很大,再加上我本来身体就虚弱,根本就无力反抗。 他直接带我到楼顶的总统套房,像扔东西一样地把我甩在沙发上。 猛烈的撞击疼得我差点儿窒息,小腹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我蜷起身体,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宋流苏,从现在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间房里!只要你敢踏出去一步,别怪我对饶子鑫不客气!” 呼吸骤停,我终于突破恐惧,一脸愤怒地望向他:“许弈城!子鑫已经被你害得判了刑!你还想对他怎么样?” 许弈城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冷:“呵,我要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生不如死!”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间,“啪”一声关上房门。 呵,奸夫淫妇? 嘴角扬起一丝苦涩地笑。 原来他也是个孬种,明明自己设计了整场局,却把责任推到我和子鑫身上。 至于我,是自作自受,可子鑫是无辜的啊,凭什么要搭上他五年的青春呢? 绝望一点点在心底蔓延,看来他是不打算放过我了,也许当初就不该选择苟且偷生…… 可现在不一样,我有孩子,我必须为孩子而活。 还有,子鑫的刑期快满,我还欠他一句道歉。 房间里暖意很足,我一身薄衣也不觉得冷,可还是抵不住我的心寒。 犹豫很久,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倒不是怕许弈城的威胁,而是因为这里至少也算个住处,离开这儿,我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快,再快点儿……”突兀的女音吓我一跳。 床正对的,是一面超大的环幕投影,而画面上,是从窗户视角摄录的动作片,镜头拉得无限近,那对无耻的男女卖力地上演着动作大片,陆玲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两人销魂的表情如此之可笑,看着看着,我真的笑了。 屏幕左上方的时间点在不停地滚动着,他们的“战场”从床上一直滚到地上,春夏秋冬,四季如常。 更该嘲笑的,其实是我自己,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一丁点儿都没发觉。 还该笑的,是许弈城吧,他以为这种视频能打击到我?未免太小看我了。 我只想赶紧养好身体,去夺回我的孩子。 一连两天,许弈城都没有出现,每天的餐食都很准时地塞进门缝。 而投幕里的画面,也一刻没停歇过,伴随着这样的声音,我居然觉得挺热闹的。 除了没有换洗的衣服,房里什么也不缺,倒也能应付过去,可第三天,意外发生了。 很突然的,涨奶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奶,在医院的时候护士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点点初乳,折腾的这几天胸部也没任何感觉,可今天却是被疼醒的,一摸胸口,像两块石头一样的硬。 我慌了,却也束手无策,高烧很快蔓延至全身,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说话。 “许先生,这位小姐的情况已经很严重,必须送医院……” “不行!” “那,那就只能试试人工,用嘴吸……” “你们都出去吧!” “是!” 好安静,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只感觉到柔软的大掌覆盖在我的胸口轻轻揉搓,除了疼,还是疼。 勉强睁开眼,赫然发现许弈城的头正埋在我的胸口。 “你,你干什么!”我想推开他,浑身却没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顶一起一伏,像个婴孩一样的吮吸。 不断加剧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呻吟,思绪也开始混乱。 突然,一侧的痛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等到另一侧的肿胀消失,整个人也彻底放松下来。 然后,我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躺在那片百合地里,和身上的人疯狂缠绵,这是梦,也是回忆。 我不晓得,为何突然做起春梦来,直到身上的刺痛提醒我,这并不只是个梦。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和许弈城纠缠在一起,他的动作野蛮而粗鲁,小腹的灼烧感疼得我几近昏厥,想要推开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许弈城停了下来,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他紧锁的浓眉,慢慢失去知觉。 等再次睁眼,依然躺在这张床上。 “对,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乖……”许弈城坐在床尾,背对着我,听宠溺的语气,应该在给宋可人打电话。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偷瞄,等我想收回视线时,已经晚了。 正文 005 得救 “呵,偷听我电话?宋流苏,你真是越来越下贱!”许弈城挂断电话,冷冷地说道。 我埋下头,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 没错,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敢跟他正面交锋。 突然觉得冷嗖嗖的,低头一看,浑身不着一物,傲人的双峰毫无掩饰地暴露在空气中。 我一下慌了神,赶紧拉过被子遮住。 “还不好意思?宋清苏,别他妈矫情!你的身体老子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他站起来,转身走到我面前。 黑色衬衣的扣子还未系上,精壮的肌肉毫无掩饰地暴露在我眼前,我有些心慌地移开视线。 “呵,看你这样子,还在回味?那就继续!”他一边说一边抽掉皮带,露出那硕大的玩意儿。 我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躲,可浑身软绵绵的,竟然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 他跳上床,横跨我的脖子,直接把那东西塞进我的嘴里。 “宋流苏,你要敢乱动,我就叫人把你儿子从楼顶扔下去!” 听到这话,我背脊一凉。 他是许弈城,杀人放火的事,什么干不出来,想想未见一面的孩子,我没有再挣扎。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招吗?舌头呢?废了吗?” 他狠狠地撞击着我的口腔,我就像块破棉布一样,任由他摆弄。 心,已经麻木到死。 在发泄完之后,许弈城提起裤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我醒过神来,冲进厕所里,把那团肮脏的秽物吐干净,难受得一塌糊涂。 看着镜子里如同枯木的自己,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就演变成这样。 明明我就只想安安静静度过余生而已,为什么老天爷还是不放过我…… 可我现在,必须得活着,就算活得像畜生也好,乞丐也罢,我都得留口气在这世上。 为了我的孩子。 本以为这只是他一时兴起,没想到一连七天,他都踩着点来,然后尽兴离开,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 我就像他的玩具一般,而我既不配合也不抗拒,任由他恣意摆弄。 随便怎么样都好,我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对于我的冷漠,许弈城似乎很愤怒,动作也一次比一次猛烈,当第八天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在他闭眼冲刺时一口咬住他的“命根”。 “啪!”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嘴角渗出血丝,望着他愤怒的脸,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宋流苏!你是不是活腻了!”许弈城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啊!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轻笑,“许弈城,我的心,在五年前就已经彻底死了!拿到我爸的公司你很开心吧?杀了我们一家三口,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许弈城扬起一抹冷笑:“呵,贼喊捉贼,真有意思!” 果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许弈城伸手抓起我的衣领,勒得我无法呼吸。 “宋流苏,你为了那个男人,连自己的至亲也敢害,你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注视他凶狠的眼神,我咬咬牙,强行压住心里的怒火。 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误,就是曾经死心踏地爱过这个男人。 他不仅毁了我的家,还把罪名栽赃到我身上,诬陷我纵火烧死自己的家人,霸占我爸的公司。 事到如今,居然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只是现在我还不能跟他摊牌,否则会害了顾叔。 犹豫间,许弈城突然松开手,冰冷的指腹从我的鼻尖一直划到小腹。 我不寒而栗。 “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他喃喃地说着,指尖停在剖腹的伤口边缘。 心骤然下沉。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十八岁的我,在把自己交付给他时,曾经许下承诺。 这辈子,只会生他的孩子。 所以,他想干什么? 我有些慌乱地后退,尽量离他远一些。 “许弈城!我们俩之间早就没有过去!”我强作镇定地说道。 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把他卷进来。 我想他应该是生气了,久久没有说话。 我不敢看他,大气不敢喘一下。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不说话觉得憋屈,说了真话又后悔。 我有太多把柄在他手里,惹怒他绝对不是最佳选择。 “嘭嘭嘭!” 突然的敲门声,打破了死沉的气氛。 我看到他的影子渐渐远离,不觉暗松口气。 许弈城开了门,一团火红色的身影扑进他怀里。 “阿城,你怎么在这儿开了间房……” 娇嗔声戛然而止,宋可人吃惊的表情就像她衣服的颜色一样夸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默默拉起被子,遮住不整的衣冠。 “阿城,你刚才说有事,原来是陪姐姐呀!”她突然就换上一副笑脸。 那一声“姐姐”,听得我肝颤。 宋可人一直很识时务,作为许弈城的未婚妻,看到这样的场面,竟然不发火不质疑,对于她的隐忍,我还是很服气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许弈城皱起眉,面有不悦。 “人家到这儿来做SPA,刚好在停车场看到你的车,就上来了嘛!” 宋可人笑意盈盈挽起许弈城的胳膊:“对了,伯母刚打电话来说想出院透透气,让我们去接她!” 伯母?我愣了愣。 许妈妈啊…… 心底突然放得柔软。 许妈妈,是我再怎么也恨不起来的人,她是我的干妈,也是我母亲的闺蜜。 在我家出事的时候,她正因为车祸处于昏迷状态,什么事都不知道,所以,我不怪她。 “好!”一提到许妈妈,许弈城的语气瞬间放柔,“我们走!” “那姐姐呢?”宋可人紧紧地贴着许弈城,这声“姐姐”喊得嗲嗲的,却让我不寒而栗。 正是因为她的这声“姐姐”,当年才让我苦求爸妈把她留下来,结果,却成为家里的祸害…… “别管她,我们走!”许弈城冷冷地说着,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搂着宋可人扬长而去。 在他开门的瞬间,宋可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眉梢里的阴狠,和许弈城相比,只多不少。 房门彻底关上,我突然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到地毯上。 正文 006 转移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我聪明太多,她懂得隐忍,懂得分寸,也无外乎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也很清楚,宋可人对我的友好只是做给许弈城看的,天晓得她脑子里会打什么坏主意。 所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莫名的惶恐让我坐立不安,我试着去推了推大门,依然纹丝不动。 真是可笑啊,怀里搂着宋可人,还是没忘了锁门。 玻璃窗被强风吹得啪啪作响,密密麻麻的雪花争先恐后地贴在玻璃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雪墙”。 于我而言,这样的天气,出门就是送死。 虽然伤口恢复得不错,可毕竟还在坐月子,我不想留下任何后遗症,必须把身体养得棒棒的,这样以后才能一个人带孩子。 虽然他的到来是个意外,但我必须担负起他的人生。 而这,也是我宋流苏继续存活的唯一信念。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我的思路,我惊了一跳。 “谁?” 难道是宋可人派来的?不可能这么快吧…… “宋小姐,是我,老顾。” 听到顾叔的声音,我暗松口气,低头一看自己不整的衣冠,于是赶紧整理了一番。 “宋小姐,我能进来吗?” 听到这话,我扯扯嘴角,高声道:“顾叔,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你应该知道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啪”一声,门开了,顾叔提着一个很大的袋子,慢慢走到我面前。 和上次见他时一样,依然一身黑色的西服,似乎很单薄,我真怀疑他这么大的年纪,能不能扛得住外面的寒。 对他,我是感激的,所以纵使心情跌到谷底,还是努力扬起嘴角,勉强冲他笑了笑。 “顾叔,好久不见!” 话一出口,又似乎觉得不妥,毕竟,我们在医院里也是打过一次照面的。 顾叔忧心冲冲地看着我,一如当初放我走时的模样,眼神里依然带着些许的哀伤。 他轻轻叹口气,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袋子搁到我手边。 “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你先换上,待会儿就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儿?”我有些警觉地问。 “少爷让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顾叔一脸谦恭地回答。 果然…… 这是打算把我转移了么? 交待完话,顾叔没再迟疑,径直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我拉开袋子看了看,从里外到都有,准备得很齐全。 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干净利落地把里里外外都换了个遍,当把那件裘皮大衣裹上身时,恍惚间似乎又找到了些从前的感觉。 雪地靴,皮衣,滑雪帽,我把自己裹得跟棕子一样。 顾叔准备的东西不多也不少,刚好能把我武装得严严实实。 他一路护送我到地下停车场,当我从电梯里出来时,发现一辆宾利就停在电梯门口,后座车门居然和电梯门无缝对接。 “宋小姐,上车吧!”顾叔拉开车门,冲我笑了笑。 顾叔还和以前一样,考虑得总是那么周到。 心里一热,我点点头,乖乖钻进车里。 顾叔很快小跑进主驾的位置,汽车缓缓行驶,慢慢往外开去。 暴风雨越来越大,虽然是正午时间,可是天色暗如黑夜,街道上的路灯都亮着,人行道上根本见不着人影,偶有相向行驶的汽车亮着车灯飞驰而过,这感觉,就跟世界末日似的。 我的心情,也有如此刻的天气,沉霭霭地发紧。 这个时候,我最担心的,还是我的儿子。 我可怜的孩子,连一口母乳都没吃过,他还那么小,这么冷的天,他也不晓得陆家那群人能不能把他照顾好…… “宋小姐!”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顾叔打破了沉默。 “顾叔,还是叫我林希吧!我现在改了名!”我轻声说道。 当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偷偷从阳城潜逃时,我就已经不配姓宋。 又是短暂的沉默。 “少爷这次来,是为了集团新开的项目,顺便带夫人出来散散心!” 顾叔的话,感觉更像是解释。 “我知道!”我勉强笑了笑,“怪我自己运气不好吧!” 当然,许弈城是绝对不可能专程找我而来,这一点我很清楚。 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我的存在已经构不成对他的威胁,所以,他也没必要在意我的死活。 不过,从南方的一线城市到极北边的小县城,这样也能遇得到,我真是无话可说。 “顾叔!”我犹豫了下,轻声道,“许弈城……他对饶子鑫没怎么样吧?” 听到这话,顾叔稍稍皱起眉头。 “想听真话?” “嗯!” “饶子鑫进监狱之后,少爷吩咐过我打点关系……我想,他这几年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好过吧!”说着,顾叔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我咬咬紧嘴唇,强压下腾空而起的悲伤。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这样的事实,还是让我的心有如刀割般的难受。 如果没有卷进这件事,子鑫他现在肯定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有着似锦的前程…… “不过这几年少爷也没过问过饶子鑫的事,今年他应该就能出狱吧!但愿一切能顺利!” 如果能这样,那自然最好,可想起许弈城对我施虐时说过的话,心底的那层阴影依然难以抹去。 “顾叔……许弈城他到底想怎么样?”我轻叹口气,幽幽地问道。 在顾叔面前,我可以稍微放下警惕,但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就算他曾救过我的命,但我从来不怀疑他对许家的忠心。 果然,听到这话,顾叔很无奈地笑了笑:“宋……林小姐,你是知道的,少爷从来不会跟我分享想法,我只管执行!” 好吧,当我白问了……我抿抿嘴唇,目光慢慢移向窗外。 我突然在想,许弈城干下的所有坏事,有多少会是顾叔去执行的呢?又有多少会是他知情的呢? 就算他救过我的命,但他依然是许弈城的人。 这样一想,我也没了继续谈话的欲望,干脆开始闭目养神。 正文 007 顾叔其人 顾叔也没再说话,气氛陷入一种略显诡异和尴尬的局面。 胸口隐隐作痛,我皱皱眉,情绪再次低落。 也不晓得送来的饭菜里加了些什么,总之,在那次之后,我就再没涨过奶,虽然有时候也会溢出,但量却在慢慢减少。 照这样的形势下去,再过几天,可能就完全没奶,我连一次给孩子喂奶的机会都没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比起见到儿子来说,我更担心的,是许弈城对他不利。 之前差点儿惹怒他,现在想想,其实还有些后怕,幸亏宋可人出现得及时,否则场面还真的不好收拾…… 当然,我不会谢她,对于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除了鄙视和唾弃,我对她基本没有第三种情感可言。 汽车缓缓驶进一家私人会所,这里我认得,是这座小城市的顶级场所,看来许弈城对这个小地方还挺了解的。 车后方稳稳定在电梯门口,我感激朝顾叔地笑了笑,正准备开车门,这时候,电梯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三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女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套大衣什么的又给我裹了厚厚一层,压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气。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皱起眉头。 “忍忍吧!您还在坐月子,免得留后遗症!” 听到顾叔的话,正准备去拉扯的手慢慢滑落下去。 没错,既然现在什么事也做不了,倒不如把身体保护好。 顾叔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在领我去房间的路上,我注意到他不时跟并肩而行的一个女子耳语,那女的连连点头,好像在吩咐着什么。 我放轻脚步,竖起耳朵偷听,也只能断断续续听到“照顾”、“安排”之类支离破碎的话语,不觉轻叹口气。 新的房间大概只有酒店一半大,不过陈列摆设更家常,那几名女子也不多话,只是很有默契地把顾叔带来的东西放好。 在顾叔的眼神示意下,她们默默地出去了。 “林小姐,对房间还满意吗?”顾叔笑着问道。 我扯扯嘴角,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以我的立场,有选择的资格吗? 犹豫了下,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刚才那几个女孩子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向她们提就行!”顾叔麻利地把我脱下的外套挂进衣柜里,“我呢,也不敢私底下来看你,少爷那儿你就多忍着点儿,他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真要把他惹生气喽,也挺麻烦的……” 顾叔絮絮叨叨地说着,虽说是在提醒我,可语气里的那份宠溺,却也显得很不一般。 也难怪,在许弈城刚出生那年,顾叔就到他家里当管家,可以说是守着许弈城长大的。 我一直觉得顾叔是很有底蕴的人,如果自己开创事业的话肯定也有一番作为,可是这样的男人,却心甘情愿地受人差遣。 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还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回答我说,这就是他的命,命数是改不了的。 当时我还很不屑,认为他只是懦弱,不想出去经历社会的风风雨雨。 现在看来,懦弱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是从顾叔裤兜里发出来的。 顾叔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接起手机。 “喂,少爷……” 他出去的时候没有锁门,透过门缝能很清晰地听到他的说话声。 我咬咬牙,悄悄跟了过去。 还好过道里没人,顾叔似乎并未察觉我的接近,也不晓得许弈城说了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作势要回头。 我赶紧躲到一边,还好面前有根圆柱,刚好能把我藏好。 “少爷,宋小姐没有问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对,她不知道放她走是您的安排……” 什么? 听到这话,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 “宋小姐很听话,情绪也很稳定……好,我知道了……” 我拼命深呼吸,努力控制住即将暴走的情绪。 原来,这一切都是许弈城设的局!亏我还把他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呵呵,真是笑话! 当顾叔挂断电话,我没有犹豫,毫不客气地抬脚走到他面前。 听他看到我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张脸犹如刷了一层白色的灰。 “顾叔,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当年你救我出来,是许弈城的安排?”我死死地盯住顾叔,咬牙切齿地问道。 顾叔似乎有些心虚,他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大步流星地绕过我。 我赶紧追上去,把他拦下来。 “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我张开双臂,封堵住他的去路。 “宋小姐,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好吗?”顾叔突然抬起头,用恳求的目光望向我,“如果少爷知道我走漏了消息,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呆了呆,没有吭声。 这是我认识顾叔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慌张的样子。 说到底他也只是许弈城的傀儡而已,为难他,不是我的目的。 到底还是有些心软,犹豫了下,我咬咬牙:“顾叔,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我发誓,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听到这话,顾叔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吭声。 我有些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语带急切道:“顾叔,我隐姓埋名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找过许弈城的麻烦……我知道自己对付不了他,就算你告诉我实情,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你放心,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兴许是这番话打动了他,顾叔轻叹口气,缓缓道:“宋小姐……” 在他平淡如水的叙述中,我总算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和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当年我被放走,其实并不是顾叔一时心软,而是本来这就在许弈城的计划之中。 如果我们全家都丧生火海,对于公众其实并不好交待,毕竟,宋家在阳城还是有一方势力的。 正文 008 坠楼 所以,许弈城把我弄成“替罪羊”,把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我身上,然后编造一出出荒唐可笑的故事。 说我背地里和饶子鑫苟合的事被家人发现,然后饶子鑫和我家人起了冲突,被我父母耍手段弄进监狱,我为了给情夫报仇,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家…… 正是因为这些花边八卦,模糊了公众的焦点,而起火的原因,和我家人的死因,也就没人再关心了。 我一直以为,这些事都是在我意外逃走之后,许弈城才想出来的计策,今天才晓得,原来这个畜生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我努力地吸气呼气,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愤怒的情绪。 我很清楚,就算顾叔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会背叛许弈城,只要我稍微露出些许想要报仇的意思,就算牺牲他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阻止我。 “宋小姐,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你没事吧?”顾叔轻声问道。 我扯扯嘴角,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能有什么事吗?五年不都熬过来了?不过顾叔,还是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那就好!”顾叔似乎松了口气,“宋小姐,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点点头,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的一怔,下意识地叫出声:“顾叔!” 顾叔顿了顿,回过头。 “哦,没事了!”我勉强笑了笑。 在注视着他进入电梯之后,我回到了房间里。 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可以彻底释放,我蜷缩在沙发上,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 其实刚才我很想问他,会不会看不起我,只是话到嘴边,还是没勇气问出口。 我一直没有胆量面对过去,嫁给陆旭,只不过想更快的淡忘那段悲惨的记忆而已。 没错,这就是我,让人不齿的我。 在报仇无门,自杀无望的夹缝中,我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好不容易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可是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看来老天爷也是明白人,知道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 “咚咚咚!”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 “谁?”我擦干眼泪。 “是我!” 顾叔?我愣了愣,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打开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塞给我一张纸条,然后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当看清纸条上的字时,心骤然沉底。 “他让我打听孩子的下落”。 很明显,顾叔不方便提及“他”的名字,可“他”是谁,彼此心照不宣。 深深的恐惧感迅速包裹我的心脏,骤乱的心跳搅乱了我的呼吸。 许弈城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他还那么小,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哦,不对,如果他想折磨我,孩子,会是最好的利器…… 思绪有些混乱,握着纸条的手竟然开始发抖。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恶魔! 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冷静下来,之前的种种顾虑,都在顾叔递给我的这张纸条里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得保护好我的孩子! 我闭上眼,慢慢平顺自己的呼吸,等稍微平静些之后,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这家私人会所只有四层楼,很不幸,我就在最高的一层里,推开玻璃窗,我仔细研究了下地形,总算有了些底气。 这家会所我曾经跟着老板来过两次,大致了解这里的安保情况,为了确保客人的隐私,一般都是不会让人来巡逻,更多的则是依托先进的自动装备。 假设许弈城没有另外安排人来监视我,那么只要我动作够快,从窗户翻出去的话,也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这种情形下,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考虑更多,只是迫切地希望能在顾叔行动之前先找到孩子。 每层楼都有一截很短的水泥隔板,目测能站上去,我赶紧穿戴好衣物,小心翼翼地爬上阳台。 悬空的感觉非常不好,尽管有些害怕,可我已经没有退路,深吸口气之后,慢慢滑到外面的隔板上。 呼啸的寒风刺激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肤,攀爬比我预想中的更难,我只能放慢节奏,一点一点往外挪动,然后蹲下来,再滑到三楼的隔板。 确定双脚踩实,正想松口气,可抬眼看到的一幕却让我彻底傻了眼。 窗帘没有拉上,虽然有层薄薄的白雾,可并不妨碍我能观赏到里面的“全景”。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挺直腰背,正坐在一名男人身上辛勤“耕耘”。 骤然望见这一幕“活春宫”,我有些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名女子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啊”地一声跌落到床上。 糟糕!被发现了! 我彻底慌了神,立马蹲下身,可没想到重心突然外倾,身体不受控制地仰面往后倒。 完了…… 我绝望地瞪大眼,等待着短暂的自由落体之后与大地的碰撞。 坠地的瞬间,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我感觉到背后有股缓冲的力量,然后摔到地上。 痛苦的呻吟声层层慢慢地在耳旁响起,这声音…… 心猛地一沉,浑身一个激灵,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完好无损的自己,我愣了愣,居然,没受伤? 可是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似乎就没那么好过了。 “宋流苏!你疯了吗?”许弈城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右手扶着左胳膊,眼神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刚才,是他救了我?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我咬咬牙,没有吭声,转身就想走。 “站住!你想往哪儿跑?宋流苏我告诉你,没我的允许,你哪儿也走不了!” 听到这话,刚要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没错,这里是许弈城的地盘,只要他吼一声,很快就会有人来。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要是被抓回去,我没有可能再逃出来的。 这么一想,我深吸口气,调转身,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似乎很想站起来,可挣扎一番后始终没能如愿,而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正文 009 对峙 许弈城的浓眉皱得很深,尽管他看上去很淡定,可还是被微微颤抖的肩膀给出卖了。 他现在应该很疼吧……心里没由头地感觉到一阵痛快。 我突然想起十六岁的时候,许弈城打篮球折了条腿,那会儿我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悄悄抹泪。 而现在,我只觉得大快人心。 他的呼吸稍稍显得急促,鼻翼里喷射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形成一道道白烟,路灯的光线很亮,足以让我看清他银黑色的瞳仁在一点点变暗。 这个时候报仇,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可是想到孩子,我犹豫了。 如果许弈城死在我手上,许家人肯定不会放过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人。 其他人我都可以不在乎,但孩子和饶子鑫,我不能让他们再出事…… 但至少,威胁下他还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我低下头到处看,终于在墙角边发现半截锈掉的水管,于是赶紧捡了过来。 看到我的举动,许弈城怔了怔,随后皱起眉头:“宋流苏,你想干嘛?” 尽管心里仍然很害怕,可是想保护孩子的信念战胜了我的胆怯,我把铁管稍显锋利的一边对准他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放了我!” 话音刚落,背后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黑影在光线的作用下拉得很长。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他的人到了,毕竟,这里的监控不是吃素的。 “少爷,你没事吧!”是顾叔的声音。 既然他还在这儿,那就说明还没有动身去找孩子……我略微放宽心。 “都别过来!”眼看着那团黑影越来越近,我狂吼着叫出声,铁管朝许弈城的额头拉近几分距离。 身后的动静骤停。 这是一场博弈,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死死地盯着许弈城的四肢,生怕他做出反抗,不过他似乎伤得很严重,左手胳膊软绵绵地搭在地上,右手活动起来也很艰难,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褪却天生的傲气,凌厉的眼神毫无畏惧地直视我。 “宋流苏,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隔了许久,许弈城终于再度发声,说话的语气比我想像中平静许多。 “许弈城,我不用你提醒!”我冷冷地说道,“你只要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承诺以后不会再为难我和我的家人,我就放了你!” “家人?”听到这话,许弈城挑挑眉,语带不屑道,“那个给你戴绿帽子的老公?” 怎么可能……我在心里默默否认。 “还是……和那个小白脸生的孩子?” 当许弈城说后半句的时候,语调忽的下沉。 心里一惊,我下意识低头看他,刚好撞见他眼神里的那一抹厌恶。 果然,他对我的孩子是有敌意的…… 我很感激顾叔,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给我,所以无论如何,这次我都必须离开这儿。 “这跟你没关系!”我咬咬牙,“你只要照我的话做就行!” 事到如今,我也想不出其它的办法来脱身,虽然心知这个男人撒谎成性,但好歹也是大集团总裁级人物,当着自己这么多手下,我就不信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堂而皇之地许下誓言,然后翻脸不认人。 事实上,我现在没有任何筹码,能拿去赌的,也只有这个男人的尊严。 身后的那团黑影虽然停了下来,却似乎蠢蠢欲动,我不敢轻视,一面盯着许弈城,一面不时扫一眼地上的阴影。 “宋小姐,有事好商量,能不能……” “把人撤走!”许弈城突然厉声打断顾叔的话。 我愣了愣,他想干嘛? “可是少爷……”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我不懂,留下他的人明显对他更有利,为什么要撤? “好,好吧!”顾叔似乎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那团黑影便悄失得干干净净,周围寂静无声,似乎刻意清过场,偌大的空地就只有我和他,在这萧肃的冷空气里,尤显得心惊肉跳。 他应该很疼吧,这么冷的天,额头上居然也沁出层密密的汗珠,只不过几秒的功夫,便凝集成剔透的冰晶,只是那张苍白的面孔里,依然带着挫骨扬灰的恨意。 我的心颤抖了。 我不敢想像,如果孩子落到他手里,会成什么样子。 只愿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能顺利带着孩子逃离…… 如此,就好。 正恍惚间,许弈城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举高铁管,对准他的右眼。 “不许动!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我板起脸,故意装出凶狠的模样。 没想到许弈城还真的听话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银黑的眼眸风卷云涌,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想问你,你上次说我杀了你全家,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我彻底愣住了。 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问这个问题。 有意思吗?明明布下所有陷阱的人是他…… 我毫不客气地直视他的双眼,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许弈城,你是得了健忘症?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精神上的安慰?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回答我!”许弈城打断我的话,迈出长腿向前跨越一步。 好在我反应算快,把铁管稍稍往上抬了抬,否则他刚才迈脚的时候,铁管最尖的部分已经插进他的眼睛里。 他疯了吗?我有些惊恐地往后退了两大步。 许弈城依然紧紧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 难道,这里面有误会? 这样的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可随即,又被我彻底否决。 不可能。 在大火后的第二天我就被定性为杀人犯,第三天宣布宋可人为宋氏集团合法继承人,短短一个月,通过各种方式将宋氏集团的所有业务并入他旗下的SK集团,实现了整个行业链的垄断。 如果不是蓄谋已久,根本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下阳城排名第四的宋氏集团。 正文 010 博弈 而顾叔的话,也佐证了许弈城对宋家犯下的罪孽。 他这么执拧地想要亲耳听到我的回答,难道是……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不觉倒吸口凉气。 对了,顾叔! 他一定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笃定他犯了罪,如果我一时冲动把顾叔说出口,那就完了…… “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还要别人提醒吗?”我头一昂,咬牙切齿地回答。 听到这话,许弈城目光一沉:“宋流苏!你别考验我的耐性!” 我正想怼回去,还没张口,突然听到几声“汪汪”的狗叫声。 还没反应过来,两条凶猛的大狗便扑到我的身上,开始撕咬起来。 还好衣服穿得厚,一口下去,只是咬出了漫天的鹅毛。 我惊慌失措,也顾不上许弈城,举起铁管就往狗身上敲,可没敲两下,其中一只大狗突然咬住铁管,我力气太小,没能抢得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管从掌心滑走,只留下小指般粗细的铁片。 也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声口哨,这两条狗突然停止攻击,嘴里叼着铁管,一瞬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心猛地一沉,完了…… 我转头望向许弈城,他的脸色比刚才更显苍白,眼神阴暗得犹如深潭。 下意识捏紧手里的铁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我的掌心,温热的液体顺着虎口慢慢往下滴,很快凝结成一团粘稠。 而此时此刻,我根本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心底刺骨的寒。 没有了武器,我拿什么来威胁这个男人? “宋流苏,你闹够了没有!”许弈城皱起眉,语气竟然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温和。 这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彻底慌了。 他一步步逼近,而我只能狼狈地后退,直至被逼到死角。 呼啸而过的寒风麻木了我的神经,我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这场博弈,我输了。 周围已经没有可以用来防御的东西,虽然我和许弈城是一对一,可那两只狗是他藏在暗处的“杀手”,只要我对他不利,它们随时都可以再杀回来。 说到底,还是我笨,以为这样就可以跟他抗衡,以为他撤走手底下的人是发自真心,殊不知这只是他让我放松警惕的计谋而已。 自始至终,我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从前是,现在,也是。 可是这样的结果,我不甘心,也无法甘心…… 毫无疑问,这座会所里都是他的人,现在没了威胁的利器,想要硬逃,那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 心底一阵抽痛,我咬咬牙,“咚”一声跪了下来,双膝触地。 没错,只能求他。 “许弈城……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放我一马,好不好?” 我极力想装出可怜的模样,可面对仇家,我真的做不到,也不晓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可是,为了孩子,我豁出去了。 不管怎样的羞辱,我都能忍受,唯愿能平平安安地带走儿子,换个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宋流苏,你觉得……可能吗?”许弈城不紧不慢地反问,平淡的语气里隐隐藏着怒意。 结果不言而喻,绝望的蔓藤快速包拢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 到底,该怎么办? “我就是要把你困在我的牢笼里,不停地折磨你,让你也体会我当年所承受的一切!”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番话却突然点醒了我。 对啊,既然他想折磨我,那务必就得留下我的性命……可,如果我死了呢? 我笑了,拿起手里的铁片,对准自己的脖颈。 “宋流苏,你想干什么?”许弈城脸色骤变。 “放了我!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一字一顿道。 许弈城目光一沉:“你不要你的儿子了?” 听到这话,心猛地一颤。 果然,他还惦记着这个…… 强忍住内心的慌张,我冷冷一笑:“呵,那种人渣的血脉,还给我都嫌脏!我告诉你许弈城,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只有我自己!别想拿任何人来威胁我!没用的!” 但愿,这么说能迷惑他。 “宋流苏,你果然够冷血!”许弈城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你这么爱自己的人,会伤害自己?我不信。” 我呆了呆,没想到又被他反将一军。 看来,只有豁出去了。 我捏紧铁片的一头,顺手划了一刀脖子,虽然没伤到动脉,可是划得有些深,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疼。 我咧咧嘴,冲着许弈城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和骄傲。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 许弈城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伤口,逆向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只能隐约瞧见他紧抿的薄唇。 气氛骤然凝固,这种情况下,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很快凝固成冰晶,把白色的大衣渲染成一片血红。 许弈城依然没有动。 再这么僵持下去,我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那么他也就不战而胜。 所以,他是想耗到那时候吗? 不行…… 我咬咬牙,把衣领往下拉了拉,拿起铁片划了下脖子的另一边。 “宋,流,苏!” 还好,他先开了口。 只是唤出我名字之后,亦没有过多的言语。 终于…… 我有了一丝底气。 “许弈城,我是认真的!”我昂起头,把铁片对准动脉的位置,“你不是想折磨我吗?那至少得留着我的命吧!没错,我是爱我自己,所以才不愿意任你摆布,做你的奴隶!” “所以,你宁愿死,对吗?”他突然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时间再次静止,我握着铁片的手有些发抖。 视线开始模糊,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咬咬牙,我动作夸张地摸向动脉的位置,那里搏起的跳动让我的心微颤。 机会,只有一次…… 慢慢将铁片贴到动脉,我抬起手肘。 “住手!”破天荒的一声怒吼,惊扰了寂静,就连会所内的声控灯,全都齐刷刷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