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一章画展 美国底特律，下午。 奥本希尔斯宫，一场画展刚刚开始，黑人画家丹尼尔站在展馆门口，向着买票参观的人鞠躬致谢。 他是一名肖像画家，画风以超写实风格著称。 据说，哪怕用200倍放大镜观察，其画作也没有任何瑕疵，人像的汗毛、皮肤皱褶都惟妙惟肖。 业内对丹尼尔赞不绝口，新闻媒体也给丹尼尔冠上了天才画家的称号。 在过去两年间，丹尼尔的肖像画价格，犹如坐上了登月火箭，从几百美元一直飙升到了几万美元。最近的一副少女肖像画，更是拍出了43万美元的天价。 这让年轻的黑人画家有些兴奋。 而今天，能在寸土寸金的奥本希尔斯宫展览，本身就是成功的象征，只要继续努力，那么，不出所料，丹尼尔终会踏上上层阶级。 不过，年轻画家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骄傲浮躁的情绪，他知道，今天来参观的人群，是这个城市的精英人群，更是自己的潜在客户。 此刻，他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像绅士一样彬彬有礼。 “您好，欢迎光临！” “谢谢能在百忙中参观鄙人的拙作。” “您里边请！” …… 这些外交辞令般的语言，让宾客们对丹尼尔的好感倍增，贵妇们甚至偷捂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 每当此时，年轻画家就会微微羞红了脸，随着笑容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时间接近上午九点，丹尼尔正准备结束门外的迎宾工作，就在这时，一对宾客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起来，那是一对母女。 母亲大概六十多岁，身穿灰色呢子风衣，头发略显花白。而女儿不过十六七岁，纤瘦高挑，在脑后绑了一个马尾。 随着两人踏上台阶，少女的马尾左右摇摆，一派青春气息。 丹尼尔微微愣了一下神。 底特律跟纽约、洛杉矶等城市不同，这里地处偏远的密歇根州，大部分是美国的本土居民，但是，此刻出现的这对母女，却是亚洲面孔。 她们黄色皮肤，黑发黑眸，在一群金发碧眼的美国人中，显得尤为突出。 这时，两人刚刚走到丹尼尔身边，母女一起站定脚步，冲着丹尼尔微微颔首，一时间，丹尼尔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女孩太美了。 那是一种属于东方的、神秘的美，飘逸，出尘。像一片飞舞的雪，或者一湖碧蓝的水。 令人窒息！ 成名之后，丹尼尔身边并不缺乏美女，一些粉丝甚至以跟丹尼尔共度一夜良宵为荣。丹尼尔并不拒绝这种接触，逢场作戏，你情我愿而已。 并不会牵扯到爱情，甚至婚姻。 但这个东方面孔的女孩不同，她微微一笑，就似乎在自己心尖上挠了一把，让人心痒难耐。 不，这样的形容未免亵渎。 应该说，是心底那份久违的沙漠被湿润了，正在焕发出勃勃生机。 丹尼尔抿抿嘴唇，正想着要怎么打个招呼，母女已经转身，从丹尼尔身边走过去，进了展厅。 丹尼尔不由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太失败了。 ——竟然忘记了打招呼。 不过，还有机会。 丹尼尔深吸一口气，镇定一下心神，接着，他走到一队客人面前，自然而然的开始向客人介绍自己画作。 但他的眼神却一直追随着母女。 他相信，凭着自己现有的成就，他有把握让少女对自己产生兴趣，何况，他对东方有一定的了解，他的画作，也正是借鉴了东方神秘的画技。 此时，母女正站在丹尼尔的一幅画作前，低声交谈着。 “妈，丹尼尔的画是不是跟师伯有几分相似？”女孩用手指着画作中的细节，“你看这儿的眼部处理，就是用了廖师伯阴阳虚实的技法。” “差了N个级别。”母亲摇摇头，“他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距离灵魂画技差了很多。” “N？”女孩哑然失笑，“妈，你都会说美国俚语了。” “废话，来了美国六十年，26个英文字母妈还能认不全？”母亲白了女儿一眼，似乎发觉岔开话题，稍顿一下，又说，“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他一面，唉……” 母亲低低的叹息着。 似乎受了母亲的影响，女孩也沉默下来，两人从丹尼尔的画作前一一走过，却不再驻足。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人的影子，倒影缓缓向前，走到最后一幅画作前的时候，女儿仿佛下定了决心，她停下来，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袖，说，“妈，我决定了，明天就去中国，去找廖师伯。” 母亲似乎正陷入回忆。 听见女儿的话，她很久才回过神来，说，“好，小紫，你去吧，记得见到廖师伯，要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妈……” “没事，没事……”母亲抬起手，擦拭一下眼角，“这么多年了，师兄他……应该不会怪罪我了……” 两人交谈几句，又折身回来，顺着原来的路走出展厅。 整个参观过程，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 等到丹尼尔接待完一波宾客，抬起头来的时候，母女已经走出了展厅的大门，少女的背影透过光亮的玻璃门，犹如一株白色雪莲。 “喂……” 丹尼尔不由追上前去。 刚刚虽然在跟客户交谈，但丹尼尔根本心不在焉，少女恬淡的微笑，精致的面孔，仿佛一直在眼前。 他擅长肖像画，对少女人物的描绘颇有心得，但此时想起来，自己所画的人物，竟然没有一副，能抵得上少女的自然妆容。 那样的令人惊心动魄。 一个画家直觉告诉他，若是以少女为蓝本，一定可以让自己更上一层楼。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仿佛被少女偷走了。 丹尼尔追出门的时候，母女俩已经上了一辆福特汽车。 汽车在奥本希尔斯宫前稍作调整，接着疾驰远去，匆忙间，丹尼尔只看见了汽车的车牌号写着L5288。 丹尼尔皱着眉头，狠狠的对撞了一下拳头。 其实，也不怪丹尼尔错过了少女，而是，他根本没有料到，母女只停留了短短的几分钟。 福特汽车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丹尼尔站在门口，帐然若失。 片刻后，他拿出自己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等到电话那头接通，他仿佛丢了魂一般，对着电话，呢喃着，“迈克尔，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二章舞会 丹尼尔失魂落魄的同时，中国S市，一场化装舞会正进行的如火似焚。 参加舞会的，是S市一中高三年纪的老师同学们。 高考刚刚结束。 根据S市一中历年来的风俗，级部承办了这场化装舞会。一是为了纪念逝去的高中生活，二是让同学们再多一次接触的机会。 化妆舞会的地点，在教学楼前的广场。 广场呈长方形，南北20多米，东西50多米。此刻，在碘钨灯的照射下，广场上灯火通明，学子们扮成妖魔鬼怪，肆无忌惮的跳着，雀跃着…… 牛魔王牵着白雪公主的手。 黑山老妖搂着白骨精的腰。 灯光摇曳，群魔乱舞。 而在广场的另一个角落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这里被几棵树干遮挡，风一吹来，树影婆娑，虽是夏夜，仍旧让人毛骨悚然，此时，一个戴着黑无常面具的男生，正将紫霞仙子壁咚在墙壁上。 “雅晴，我喜欢你很多年了。”黑无常摇一下长长的舌头，“要毕业了，你能答应做我女朋友吗？” “额，可是你是谁？”紫霞仙子抱着双臂，瑟瑟发抖，“能不能先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这……不太好吧。”黑无常耸耸肩，“我是柳恨楠。” “柳恨楠？”紫霞仙子凤冠上的流速晃动着，“可是，你的声音不像……” “最近，想你想的有些憔悴……” …… 扮成紫霞仙子的女孩，叫做施雅晴，是高三六班的班长。 跟她的名字相反，施雅晴性格泼辣，豪爽，喜动厌静。 今天的化妆舞会，她也是组织者之一，却想不到，舞会刚开始不久，竟被黑无常堵在角落里。 哪怕施雅晴性子大大咧咧，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黑无常的面具，实在有些骇人，不过，当听到对方是柳恨楠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不由眨了一下。 有鬼！ 不错，她跟柳恨楠同学三年，多多少少了解他的性格，以前的柳恨楠，害羞胆怯，比女孩子还要腼腆。 据说，他的父母喜欢女孩，偏偏生了一个小子，他的名字本来叫做柳恨男，只是到了高中，这才把男改成了楠。 父母一直将他当做女孩养，也让他的性格有些腼腆。 腼腆的柳恨楠，怎么会喜欢强势的自己？ 不，不。 首先是他哪里来的勇气对自己表白？ 想到这里，施雅晴站直了身体，一双眼睛定定的盯住了面前的黑无常。 果然，在对视中，面前的黑无常有些凌乱了。 “雅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我？”黑无常偏一下头，躲开施雅晴的视线，“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 “柳恨楠。”施雅晴不动声色，“我们还没填报志愿，也不知道去哪个学校，如果我答应了你，你会等我四年吗？” “你报考哪个学校，我就报考哪个学校，鞍前马后，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真的？” “当然，我柳恨楠一言既出……” 不过，不等‘柳恨楠’一言既出，施雅晴陡然伸手，一把扯住黑无常的面具，将它扯了下来。 灯光下，一张少年秀气的脸庞显露出来。 惊讶！ 错愕！ 他显然没有想到，表白还未成功，就已真相大白，不过，他脸上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接着，他咧咧嘴巴，突然转身就跑。 然而，施雅晴是谁？ 她不仅是班级的班长，她智商绝伦，兴趣广泛，去年S市举行的青少年羽毛球大会上，还曾经拿过前十名。 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又哪有此刻这么糗过？ 何况，竟然是他！ 施雅晴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好啊，秦焰，竟敢撩拨姑奶奶。”施雅晴冷笑着，一把将黑无常面具扔在地上，“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叫做秦焰的少年挣了几挣，但无奈施雅晴力气颇大，竟然没有挣开。 不过，秦焰并没有惊慌，反而镇定下来。 他手一翻，就将施雅晴的手反抓在手心，接着，再次壁咚上来，“雅晴，其实，我也喜欢你，你知道的，这几年，我一直追随你身后，不离不弃，所以，如果你不能答应柳恨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如果说，刚才的黑无常，还让施雅晴有反击之力，此时的秦焰，则让她有些凌乱了。 秦焰同样优秀。 高中三年，施雅晴一直占据着全校第一名，而占据第二名的，则是秦焰。 他仿佛毫不费力，平常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往往出来成绩，却令人大跌眼镜，施雅晴甚至怀疑，秦焰第二的成绩，是他故意隐藏了实力。 此刻，秦焰的脸庞距离施雅晴只有十厘米。他呼出的气息温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男子气息。 恍惚间，施雅晴心中就有一个声音。 要不，就答应他？ 这么好的男孩子可不多见呢！ 不过，不等口中的好字回答出来，秦焰蓦然欺近，双唇已经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 施雅晴心中一惊，情不自禁的，就闭上了眼睛。 这家伙，竟然要这么夺走自己的初吻？ 可是，从了也好。 施雅晴心中砰砰乱跳，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不过，一分钟过去，想象中的热吻并没有出现。一阵夜风吹来，撩起了施雅晴的发丝。 她迟疑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只是，眼前空影寂寂，哪有什么意料中的热吻。 竟然—— 被他耍了！ 施雅晴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混蛋，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娘也一定要抓住你……” 而此时的秦焰，早就已经穿过广场，出现在校门旁边。 跟在他身边的，正是柳恨楠。 “秦焰，雅晴到底怎么说？”柳恨楠气喘吁吁，跟在秦焰身后，“雅晴是不是不喜欢我？她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改，我一定改……” “恨楠。”秦焰停步，无奈的看着柳恨楠，“你到底喜欢那个母老虎哪一点？虎背熊腰也就算了，难道你真的不害怕家暴？” “我就喜欢她勇敢的样子。”柳恨楠咧咧嘴巴，“我……我一刻也离不开她。” “确定？” “确定。”柳恨楠斩钉截铁，“秦焰，求求你，再帮我一次，只要晴晴做了我女朋友，我……我一定请你去巴蜀记忆搓一顿，不，搓三个月。” 柳恨楠竖起三个手指，身形笔直。 巴蜀记忆是一家火锅城，据说是S市最地道，最正宗的火锅之一。 秦焰不由叹一口气，“唉，恨楠，我帮你不是因为我是吃货，而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忍心看你相思至此。” “那么，你是答应了？” “嗯。”秦焰点点头，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柳恨楠三个手指，“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巴蜀记忆火锅三个月，少一锅也不行。”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三章铁骑 晚上十点二十，秦焰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这是一栋上世纪80年代的筒子楼，在日新月异的S市，这样的小区被淹没在陈旧、阴暗之中。 远离喧嚣，倒也宁静。 打开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里的一张巨幅照片，照片是黑白的，上边一名身穿戏服的少年人英气逼人，凝眉远望。 照片的下方，一行小字写着，摄于民国33年。 秦焰驻足凝视片刻，轻轻呢喃一声，“爷爷，我回来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正是秦焰的爷爷秦思华，一名民国时期的川剧艺人。 秦思华并不是秦焰的亲爷爷。 十七年前，独身的秦思华在一个垃圾堆里捡来了秦焰，一老一小相依为命。若是秦思华还活着，今年已经87岁高龄。 他的一生，是战乱动荡的一生，他的经历，就是一部中国近代史。 三年前，秦思华因病去世，这个家里只剩下了秦焰一人，但秦焰并没有因此颓废，也许很小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孩子，秦焰刻苦，努力，一直维持着优秀少年的形象。 他的心底，憋着一股气。 至于是想要证明给未曾见过的父母，还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秦焰不得而知，在过去三年生活中，他拒绝了社区的帮助，一直独立生活。 柳恨楠是他唯一的朋友。 这也是今天他帮助柳恨楠追求施雅晴的原因。 不过，糗了。 走到玄关前一扇房门前的时候，秦焰停了下来。再次驻足片刻，接着，他从身上掏出钥匙，插进锁眼。 这是爷爷的卧房兼画室。 秦思华死后，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里边存放的，是他的一个箱子，箱子里，是秦思华的宝贝。 脸谱！ 对于一名川剧艺人来说，脸谱重于生命。 “咯吱！“ 木门被推开了。 秦焰探出手，拧亮了房间里的灯，房间里的摆设依旧是三年前的样子，一张床，一张方桌，一个凳子。床底下，是一个大大的箱子。 秦焰走到床前，蹲下去，将底下的箱子拖出来。 箱子盖上有一层浮灰，秦焰用手拂去，等到露出暗色的木纹，他轻轻皱了眉头。 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诫过秦焰，一生不要涉足川剧，更不要打开箱子，里面的脸谱，以后自有人来取。 只是—— 要想帮助柳恨楠，却非要用到里边的脸谱不可。 只此一次。 秦焰暗暗下定决心。 “咔嚓！” 随着箱子上的密码锁对准，箱子盖跳了一下，接着，秦焰将箱子盖打了开来。 箱子里满满当当。 一摞摞的脸谱摆放的整整齐齐，左边的是常规的戏剧脸谱，右边的是秦思华独有的脸谱，中间则是白板。 白板的上边，放着一只狼毫笔及一瓶专用墨水。 从记事起，秦焰就跟着爷爷学画脸谱，秦思华风格独特，所画脸谱与其说是脸谱，还不如说是易容面具。 不错，按照秦思华的手法，只要在白板脸谱上画出柳恨楠的样子，恐怕就是他的爹娘，都认不出来。 何况施雅晴。 秦焰拿起狼毫笔，再拿出一张白板脸谱。不过，就在这时候，一张画好的脸谱被带出来，落到地上。 那是一张看起来毫无特点的脸谱，是秦思华晚年的作品之一。 秦焰低下头去，将脸谱捡起来，心里却随之一动。 自从秦焰有记忆以来，爷爷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绘画脸谱，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他也教授秦焰画画，不过却是在纸上，秦焰想要用脸谱白板的时候，都会被秦思华严词拒绝。 时间久了，秦焰也知道，脸谱是爷爷的宝贝。 但是，这时候，爷爷已经死了，而来取脸谱的人一直没有来，那么，这些脸谱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秦焰将白板放到桌子上，将捡起来的脸谱抖开。 脸谱上，画了鼻子眼睛，下巴上又粘了胡须，乍一看，像是一个古代的将军，在秦焰打量脸谱的时候，脸谱也仿佛在看着秦焰。 戴上试一下？ 秦焰坐到椅子上，开始将脸谱糊到脸上。 一般的川剧脸谱，是用草纸、丝绸等材料制作，表演的时候，演员会在脸上戴上多层脸谱。在用扇子、或者衣袖遮挡的片刻，瞬间撕去最上面一张，实现变脸的绝技。 但秦思华的脸谱不同。 特别是到了晚年，他创作的脸谱越来越普通，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张精致的肖像画，而且，他使用的材料也不是普通的脸谱材料。 而是胶膜。 这是更加接近真人皮肤的一种塑胶材料，薄如蝉翼，弹性十足，更加容易跟人的脸蛋契合。 此时，随着秦焰将脸谱铺在脸上，胶膜沁凉的感觉传来。 柔如水，轻似纱。 完全没有束缚的感觉。 将脸谱在脸蛋上捋平，秦焰站起来，想要走到卫生间镜子前看一下效果如何，只是，推开房门的刹那，他突然愣住了。 门外，是一片荒野。 阳光从天空投射下来，惨白无力，呼啦，一阵寒风吹过，吹到秦焰的脸上，刀割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副场景？而且，现在刚是六月初，绝不会有这样的寒风。 正在秦焰发愣的时候，蓦然，远处犹如擂鼓般的声音传来。 “轰隆！轰隆！” 地面震颤着。 不等回过神来，远处的地平线上无数的黑点显现出来，那些黑点速度很快，眨眼间，距离秦焰不过百米之遥。 那是一队铁骑。 无数的士兵骑在马上，长枪霍霍，披挂整齐，从地平线上滚滚而来。 这样的场面，秦焰曾在电视上看到过。 但电视中，又怎么能跟眼前的场景相比。铁骑犹如乌云，遮天蔽日，马蹄声落在耳中，仿佛霹雳震雷。 天地间，一片萧杀之气。 秦焰咽了口唾液，虽然知道，此刻自己身处21世纪，但奈何对面的影像太逼真，让人禁不住双股颤颤，心跳不已。 铁骑速度飞快，眨眼间，已到面前。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四章南柯一梦 “嗤！” 秦焰一把将脸谱从脸上抓了下来。 眼前的影像瞬间消失。 依旧是昏暗的灯光，依旧是狭窄的客厅，但耳边嗡嗡作响，厮杀声犹在，一分钟后，耳中的轰鸣才逐渐消失，世界重新恢复寂静。 秦焰愣愣的，回头看了一眼爷爷的房间。 房间里，灯光如豆。 秦思华老了之后，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特别是有了秦焰之后，爷孙俩的日子愈发捉襟见肘，就算是老了，眼睛不好使了，他房间里的灯也没有更换。 而此刻，昏暗的灯光下，那口装着脸谱的箱子安静的待在原地。 但似乎，却有了一番不同。 莫名的，秦焰就感觉到周身有一丝寒意。 爷爷为什么一直不让自己碰这些脸谱？那脸谱化出的场景，究竟是什么？ 秦焰仔细回忆。 刚刚的那番场景，一切都仿佛发生在身边，似乎，好像……是3D电影的场面，可至于是不是，又说不清楚。 难道脸谱是一台3D放映机？ 可是，这怎么可能？ 有心想要再试一下，但想起爷爷的话，秦焰终究是摇摇头。 算了，好奇心害死猫。 重新回到房间，秦焰将手上的脸谱小心翼翼的放进箱子，连那些白板也重新装进去，锁好，这才走出门来。 “滴答，滴答！” 墙上的钟表指向十一点一刻。 秦焰无心梳洗，匆匆擦了把脸，回去自己的卧室，躺下来……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焰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陡然，一声历喝在耳边响起来，“纣王，你已经八十岁高龄，却强占一个十三岁的小萝莉，你还要不要脸……” 秦焰一个愣怔。 他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重新来到了荒野之中。 风萧萧，马嘶鸣，落雪粉粉。 眼前，除了远处狂奔而来的铁骑，又多了一支队伍。 那支队伍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身上穿了破衣烂甲，有人手中拿着锄头，有人手中拿了木棒。 两军之间隔了二十多米。 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来，很快在士兵们的头上、身上形成了一层白霜，但他们巍然不动。若不是他们口中呼出的白气，就像是无数的雕塑。 “呼！” 冷风扑面而来，秦焰缩了一下肩膀，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个豹眼鹰鼻的男人已经站到了乌合之众的前面。 他身高足有八尺，手中拿着一把锄头，手臂指着对面铁骑，显然气愤之极，“……纣王，你这个龟儿子，你的脸呢？我家闺女还是个小萝莉，你怎么下得去手？” 随着叫骂声，一个白胡子老头分开铁骑，骑马走出阵来。 老头捋捋颌下白须，呵呵一笑，“小萝莉，自然有小萝莉的韵味，正所谓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苏护，尔等村野匹夫，岂能懂得其中滋味。” “要压压你家闺女去，凭什么压我的闺女。” “岳父大人，我家闺女A罩杯，你家闺女D罩杯，怎么能同日而语。” “哇呀呀，气死老夫了……纳命来。” …… 两人一言不合，瞬间战在一起，苏护虽然身强力壮，但老头骑了马，又持了铁枪。一时间，倒也不分胜负。 两人你来我往，锄头跟铁枪叮叮当当。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扰乱。 那是苏护的身后。 此时，一些乡民高高举起手中的锄头、木棒，呐喊着，“纣王，把人家闺女还给人家……” “对面的伙计们，跟着老流氓，脸都丢尽了……” “缴枪不杀……” …… 声音越来越高，逐渐覆盖了整个战场。 对面的骑兵面面相觑。 “当啷！” 一名士兵黑着脸，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接着，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噼里啪啦，骑兵们手中的武器落到地上，甚至，那些扔掉了武器的骑兵转过身来，怒目看向自己的同伴。 一名骑兵刚刚举起手中的长枪，就被拽下马来，无数的大脚踩到他头上、身上…… 这，这，这是肿么了？ 秦焰觉得，这3D电影的导演一定是个逗逼，就算是士兵哗变，总也要找个稍微过的去的理由吧？ 咦，不对。 这明明是自己的梦境，导演应该是自己才对。 难道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是这样逗逼的吗？可是自己形象一直保持正面呀？ 秦焰迷迷糊糊，既像是看一场电影，心底也隐隐知道是自己在做梦，在这样奇异的经历中，战场上的场景继续转变着。 队伍开始动了。 乌合之众们扬起手中的锄头，呼喊着，奔跑着，很快冲上前去，跟哗变的士兵一起，冲向那些仍旧负偶顽抗的家伙。 战马嘶鸣！ 血肉横飞！ “杀！杀死老流氓！” “杀死纣王的走狗！” “良禽择木而栖，不要执迷不悟了！” …… 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秀。 随着战场上越来越乱，很快，战争就成了一边倒的模式，原本披挂整齐的铁骑，在自相残杀和对手的攻击中，渐渐不支。 白胡子老头有些慌了。 他手中的铁枪荡开苏护的锄头，口中唿哨一声，随着战马腾身跃起，斜刺里冲杀出去。百忙中，苏护怒喝一声，手中锄头脱手而出，腾空飞去。 秦焰浑身一个激灵。 恍惚间，那把锄头迎面而来，就像是砸到自己腰上。 3D电影的效果如此逼真，也是醉了。秦焰松一口气，随之镜头一转，白胡子老头已经呻吟起来，“哎呀，我的老腰……” 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子辛爷爷，你没事吧？”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秦焰回过神来，此时白胡子老头拖着长枪，策马狂奔，但秦焰的视线，却落到他的身后。 马背上，还有一个娇小的身体。 随着老头披风被风扬起，那个瘦弱的女子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老头，侧脸贴在老头背上。 寒风肆虐，吹起女子的面纱。 她的脸色稍显苍白，大眼小嘴，腮颊肥嘟嘟的，带着婴儿肥，一副没有长开的萝莉模样，此时，她的声音继续道，“子辛爷爷，你怎么不跟爹爹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秦焰差点喷出血来。 画面实在清奇。 “唔！”老头儿嗫嚅着，“那他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既然知道，你还说话气爹爹，什么A罩杯、D罩杯的，这哪像你一个帝王该说的话？”萝莉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唉，其实，我都是你的人了，爹爹还发动战争，也真是糊涂……” 女子的话说到一半，陡然止住了。 因为，就在这时候，战马的前边蓦然站起三名武士。武士手中的刀挥出，砍向老头。 老头稍稍错愕。 但随即，他手中的铁枪就狠狠扎下，将一名武士钉在地上，在奔马的奔驰中，顺势抽出，堪堪挡住另外两名武士的刀锋…… 秦焰暂时从萝莉跟老头生孩子的清奇中回过神来。 这老头很强啊！ 枪枪锁喉，招招致命，竟然没有任何凝滞，也没有一丝花哨。 也难怪能御得了萝莉。 不过，就在这时，一名武士陡然扔掉了手中的大刀，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铁枪，他的身体被奔马所带，犹如一片飞扬的布片。 腾起，落下，在旷野中被拖行着。 另一名武士脚步踩在乱石上，腾身而起，借着同伴造成的机会，手中长刀兜头落下，瞬间就到了老头身后。 萝莉回过头去，刀锋映亮了她的脸庞。 白皙，美艳。 秦焰的心，也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不等武士的刀锋落下，秦焰眼前陡然陷入黑暗，一个亮点仿佛从针孔摄像头里扑面而来，越来越大，逐渐照亮了身周的一切。 阳光刺眼。 竟然是南柯一梦。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五章计划 秦焰爬起来，脑海中依旧恍恍惚惚，梦境中，萝莉的话语言犹在耳，刀锋的凝光，距离萝莉不过咫尺之遥。 最后呢？萝莉死了吗？ 秦焰皱皱眉头，很快将梦境甩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昨晚的脸谱导致。而那些3D镜头，却无论也记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秦焰，秦焰……” 正在这时，楼下柳恨楠的声音喊了起来。 秦焰拿起枕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刚刚七点半多一点，秦焰皱皱眉，踢踏了鞋子走到窗户前。 楼下，柳恨楠穿了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正喊得起劲。 “喊丧呢！”秦焰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今天是暑假第一天，辛苦了三年，秦焰想着怎么也得好好睡一觉，谁知只是早晨，柳恨楠就先跑了来。 柳恨楠挠挠脑袋，说道，“秦焰，我想了一个追晴晴的好办法。” “什么？” “你下来再说。” 柳恨楠脸上洋溢着兴奋，脸蛋儿都红了，秦焰只好回头穿了衣服，慢腾腾的走下楼来。 还未走到楼底下，柳恨楠已经跑上前来。他一把抓住秦焰的胳膊，“秦哥，亲哥，昨晚我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 “快说。” 秦焰甩开柳恨楠。 这家伙，见了施雅晴就跟老鼠见了猫，偏偏在自己跟前，机灵鬼一般，也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邪。 “是这样，秦焰。”柳恨楠搓搓手，“你知道英雄救美吗？” “说主题。” “咱们找个机会，你去扮演强盗，然后我跳出来，把你打跑……”柳恨楠手舞足蹈，“古人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晴晴又是聪明的女孩子……” “这就是你的好办法？”秦焰咬着牙花子。 “对，到时你要显得凶一点，这样才能显出我的英明神武……” “对你个头。”秦焰转身就走，“恶人我来做，你去做英雄，这也就罢了，难道你真的以为那只恐龙会上当？” “她叫晴晴。” “是是是，晴晴，你家晴晴智商一百八，这么拙劣的办法，亏你想的出来。” “秦焰……” 不等秦焰上楼，柳恨楠一把抓住了他，脸上讪笑着，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秦焰就不由叹一口气。 柳恨楠其他都好，就是性格有些软，也不知他哪根筋不对，偏偏就喜欢了性格强势的施雅晴。本来昨晚两人计划好，准备借着化装舞会，由秦焰假扮柳恨楠替他拿下施雅晴，可谁知竟被看出了破绽。 若不是秦焰反应机敏，还不知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秦焰不由想起脸谱。 只要用爷爷的技法，描摹出柳恨楠的样子，施雅晴再厉害也一定中招。 只是，昨晚的事情—— 秦焰摇摇头，将脸谱的事情暂时放下，重新看向柳恨楠，“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嗯，我看行。”柳恨楠重重的点着头，“常言道，最简单的，往往就是最有效的。” “行。”秦焰双掌一击，“那我们就再冒次险。” 既然主意想定，秦焰就拉着柳恨楠到了一家麦当劳，叫了两杯果汁，仔细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按照柳恨楠的设想，要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再找一条偏僻的林荫小路，趁着四下无人，一个劫匪突然从路边冲出来…… 秦焰思谋着。 柳恨楠的法子虽然俗套，但施雅晴也并非没有弱点，比如，她热心肠，同学有难，一定会伸出援手，比如，她做事风风火火，一些细节上就未免考虑不周。 若是炮制一个鸿门宴，让她赴约，等她吃饱喝足，警惕性下降……英雄救美就算了，指望柳恨男那性子，哪有什么英雄气概？ 但是可以考虑美救英雄。 时间，就在晚上九点之后，地点，可以考虑学校后山的林荫路，帮凶，不二之选是她的好友张雅琪…… 人生如戏，全凭设计。 一个详尽的计划，慢慢在秦焰脑海中成型。只是，要找个什么理由约她出来呢？ 秦焰轻轻缀一口果汁，皱眉思索。 正在这时，旁边一个桌子上忽然有个女孩声音道，“丹尼尔？他真的要来中国开画展了？我好喜欢他的画……” “是啊，我也喜欢他的超写实风格。”另一个女孩的声音说，“要是能亲眼在现场看见那些作品，绝对是视觉上的震撼。” “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第一站就是我们S市……” 秦焰回头去看，就看见邻桌有一对中学生模样的女孩，一边吃着汉堡，一边兴奋的手舞足蹈。 秦焰的心就不由一动。 丹尼尔，似乎是一名黑人画家，现在竟然要来S市开画展，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嘛！ 就这么办！ 主意想定，秦焰再次将各种细节在心中预演一遍，这才气定神闲的看了柳恨楠一眼。两人相知多年，一个眼神足以表达含义。柳恨楠就嘿嘿一笑，径自去柜台上又给秦焰要了一杯可乐。 中午，自然是狠狠宰了柳恨楠一顿。 两人倒也不会真的去大酒楼，找了一处小地摊，要了几串烧烤，又喝了平生的第一次啤酒。 几瓶啤酒下肚，秦焰就不由有些晕，再加上早晨没有睡饱，吃饱喝足，跟柳恨楠约好了明天早晨七点见，这才各回各家。 回到家，躺到床上的时候，秦焰看了一眼手机。 上面显示是下午两点半，思谋着晚上醒了，就要开始实行柳恨楠的泡妞大计，就定了六点的闹钟。 不过，这一躺下去，秦焰就再次回到了梦中战场。 依旧是风萧萧兮易水寒，依旧是天涯茫茫风落雪，铁骑从地平线上飞奔而来，战士哗变，两军对垒，老头骑着战马一骑绝尘，如鞭的长枪，闪烁的刀锋，女子的呢喃，咫尺之遥的死亡…… 一切，都像是电影的重放。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六章计划 秦焰是被柳恨楠喊醒的，等到他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心急火燎的爬起床来，秦焰顾不得回忆昨晚梦境。急匆匆的奔下楼来。 按照计划，昨天晚上应该先给张思琪打电话，约上施雅晴，然后去给丹尼尔接机，回程的时候，顺便找个理由，比如从宿舍拿一点东西……只要施雅晴被带到后山小路，那么一切计划就成功了…… 但谁能想到，计划不如变化。 自己竟然睡过了头。 到了楼下的时候，柳恨楠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跑上前来，埋怨着，“秦焰，昨晚怎么给你电话不接？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秦焰看一眼手机，这才发现上边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喝酒，真特码的误事。 现在，原来的计划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秦焰略一思索，冲柳恨楠道，“恨楠，现在只能这样了……” “什么？” “按照你的计划，你来约她，我来扮演强盗……“ “可是，我……我行吗？”事到临头，柳恨楠显得有些懵。 “没事，你只要约她到了机场，剩下的一切交给我，我保准你今晚就抱得美人归。” “真的？” “当然，这次要是再出糗，我就切腹自尽。” …… 在秦焰软硬兼施下，柳恨楠这才拿起手机，拨通施雅晴的电话，磕磕绊绊的说，“雅晴，我……不是，那个丹尼尔……对，你喜欢的画家要来S市巡回画展了……什么？你不喜欢他？这不太好吧？对，秦焰也去。我们……啊，我在机场准备接机，你……你要来吗？” 一通电话打了五六分钟，就在秦焰差点掐死他的时候，柳恨楠终于挂掉了电话。 他脸上菊花一般灿烂，“她同意了。” “好。”秦焰点点头，“我们尽快赶去机场。” 时间已经接近七点半，两人也顾不得坐公交，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赶往机场。 机场前早就人山人海。 有人举了丹尼尔的牌子，有人打了欢迎丹尼尔的横幅。秦焰目光透过车窗，先是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机场是开放式的，外边有一条小路，两边种植了绿化树木。 小路跟机场中间隔了一道铁栅栏，站在小路上，能看见机场的大部分场景，风一吹，两边树叶婆娑，天昏地暗。 重要的是，小路是一条单行道，这时候人影寥寥，空空荡荡。简直是杀人越货，劫财劫色的最佳场所。 那就这里了。 “师傅，就在这儿下车。”秦焰喊了一声。 “这锤子地方，距离入口还远。”师傅操着一口纯正的川话，嘟囔着，将车停下来，“一共三十二块钱，给我三十好了。” 秦焰有些乐了，这哥们儿跟自己一般实诚。 抢过柳恨楠的钱包，付了车费，迈下车来。 “恨楠，待会，只要我开始抢劫，你要表现的勇敢一点，果断一点。”秦焰看看周围地形，不放心，又交代一句，“当然，我也会不堪一击的。” “我……我知道了。”事到临头，柳恨楠有些语气有些哆嗦。 天知道，他那天的计划是怎么想的。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秦焰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让柳恨楠站在路边等着施雅晴，自去路边装扮强盗。 说是装扮，其实根本没准备，只能脱下T恤罩在头上，露出一双眼睛。片刻之间，一名现代版的劫匪出炉了。 躲在路边一颗梧桐树树后，秦焰悄悄的观察着。 果然，等了不到十分钟，施雅晴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进入视线。 “哗！” 就在这时候，机场的栅栏里边突然传来一声欢呼，秦焰侧头望了一眼，就看见无数的粉丝拥挤着，向着接机口跑去。 真是一群中二病少年。 就连施雅晴也喜欢那个黑人？ 秦焰撇撇嘴。 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机会恰到好处。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接机上，而施雅晴距离柳恨楠十米之遥。说时迟，那时快，秦焰一个健步闪出身来，几步奔到施雅晴跟前，抓住她肩膀上的挎包。 “抢劫！”秦焰低沉着声音，说出自己的宣言。 “你……你是谁？” 施雅晴显然没料到，机场也能遇到劫匪，但天生的警惕，还是让她紧紧抓住了挎包。 这时候，就应该英雄柳恨喃上场了。 总不能真的抢了施雅晴的包。 拉扯间，秦焰向柳恨楠看了一眼，就不由差点喷出血来，这时候，柳恨楠距离自己只有十米距离，却仿佛石化了一般。 他大张着嘴巴，半举着拳头。 难道—— 他在给两人加油吗？ 这货果然不靠谱。 秦焰连使眼色，龇牙咧嘴，就差点喊他帮忙了，他却依旧迟疑着，走了两步，慢慢腾腾，始终不肯靠上前来。 大哥，我们这是在扮演啊，那你还怕个锤子？ 太特码的尴尬了。 要是这么撕扯下去，不说会招来警察，就算是伤了施雅晴也不好，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抽身而走又显得太不专业。 何去何从？ 一时间，秦焰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抢劫啊……”此时，施雅晴也反映过来，一边跟秦焰抢夺，一边呼喊着，“有人抢劫啊……” 唉，算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秦焰心中低叹一声，只好用一招守株待兔了，世界上笨贼这么多，也不缺秦焰这一个。 只是希望一头撞死在柳恨楠身上的时候，施雅晴脑仁儿不会掉出来。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女孩的娇喝远远传来，“放开她……”秦焰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影从机场的方向飞奔而来。 她的速度很快，眨眼奔到栅栏面前，接着双手在上边轻轻一搭，整个人就飞跃出来， 秦焰咧了咧嘴巴。 铁栅栏有一米多高，上边是尖尖的铁枪头，这要是不小心戳下去……恐怕她从此就要告别女孩这个称号了…… 不过，这样的担心无疑是多余的。 等到秦焰反应过来，女孩已经虎从天降，长长的大腿抬起，一脚踢向秦焰的下巴。 百忙间，秦焰抽身后退。 “咔嚓！” 手中本来抓着施雅晴的包，再加上一紧张，双手就握得更紧。猝不及防间，施雅晴肩上的包带断裂开来，挎包到了秦焰手里。 秦焰愣了一下。 这下好了，黄泥巴掉到裤裆里，说不是屎也是屎了。 秦焰匆忙间抬头，这才发现救美的，同样也是一个美人儿，她背了一个背包，脑后绑了马尾，在晨阳里，明眸酷齿，明艳动人。 虽然比人高马大的施雅晴矮了半头，但气势却强了几分。 “抢劫，抢劫啊……” 施雅晴一屁股摔到地上，摔了一个屁蹲，却仍旧不停的呼喊着，远处，隐隐有人向着这边跑来。 本来，只要秦焰摘下头上的面罩，说清楚就好。 但这时候，又哪有时间考虑，而且，柳恨楠英雄救美的计划还没完，秦焰只好咬咬牙，转身就跑。 身后的美人儿也是决断，蓦然甩脱了背上的背包，一个健步追上前来，口中娇喝道，“哪里跑……”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机场刚刚整修的绿化带，犹如饿狼追兔，快速远去。 这时候，柳恨楠才反映过来，怯怯的走上前来，“晴……晴晴，你没事吧？” 施雅晴爬起身来，恨恨的瞪一眼柳恨楠，从地上捡起少女的背包，追着而去。留下柳恨楠一人独自凌乱。 此时，兔子秦焰差点遭了秧。 他虽说不是那种人高马大类型，但一米七五，身材矫健，平常体育成绩虽比不上施雅晴，但也基本在班里前几名。 但显然不是身后女子的对手。 她的速度很快。 重要的是，她跑起来像是饿狼，跳起来像猴子……不不，应该说，她的上辈子，一定是非洲草原上的一只羚羊。 无论是栏杆还是树木仰或是矮墙，她的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留，手攀脚蹬，轻盈灵动，比如履平地还要如履平地。 而且，她穿了硬底凉鞋。 每一步落下去，地面上就响起清脆的仿佛鼓点的节凑。恍惚间，秦焰就仿佛来到了西班牙斗牛场上，耳边隐隐传来斗牛曲的旋律。 呸呸！ 她才是牛，是犀牛。 秦焰只能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几次折身，这才堪堪与女子保持了一致。 但这样，女子难以抓到秦焰，秦焰同样也甩不脱女子的追击，两人一追一逃，很快距离机场几里之遥。 这种奔跑，跟体育场上的奔跑不同。 每一步都几乎用尽了全力，秦焰早就气喘吁吁，身后羚羊少女的气息也有一些紊乱。 但她却依旧不依不饶。 秦焰只好边跑边开始解释，“羚羊，不，姑娘，我……我不是抢劫犯，我是刚刚女孩的同学，我们是玩儿的……” “呸……信你才怪。” “真的，你……回头问问她去，她叫……叫施雅晴，是我的班长。” “好啊，竟然……连认识的人也抢，丧心病狂，败类……” …… 解释不清了！ 这时候，两人正跑到一个十字路口，见前边黄灯就要变成红灯，秦焰一咬牙，猛然冲着车流中间插过去。 接着，一声凄厉的刹车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七章红灯 丹尼尔是追着女孩下飞机的。 他的朋友迈克尔是一名警察，当天丹尼尔打给他电话之后不过半天，迈克尔就将女孩的资料送到了他面前。 女孩叫做吴心紫，美籍华人，十七岁，音乐学院的学生，爱好广泛。但她最出名的，并非是自己的专业，而是另一项在美国流行的运动。 跑酷！ 当然，丹尼尔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吴心紫平常的出没场合，比如学校、家庭住址等。按照丹尼尔的想法，他会制造一个邂逅的机会，然后跟女神无缝相遇……然后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但接下来，迈克尔就告诉了他一个震惊的消息。 吴心紫定了明天飞中华S市的机票。 女神要飞走了？ 丹尼尔愣了半天，但很快他就惊醒过来，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就像是自己成为画家一样，还不是因为偶然见到了一副奇特的脸谱画。 偶然要想变成必然，就必须身体力行。 思索了三分钟后，丹尼尔立刻打开航空公司官网，定下了同一架航班的机票，当然，他现在有自己的公关团队，在得知丹尼尔的行程后，公关团队立刻定下了中华画展巡展的计划。 得益于丹尼尔这几年的名气，他将要来华的消息很快散播开来。 一切完美。 登上飞机，丹尼尔果然见到了女神，也如意的跟女神身边的乘客换了座位。 两人相谈甚欢。 等到下了飞机，看见无数的接机的粉丝们的时候，丹尼尔心里就不由乐开了花，这样的场景很震撼呢，就连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不动声色不由看了吴心紫一眼，这时候，若是一般的女孩，恐怕早就沦陷了。 但吴心紫脸上却不置可否。 丹尼尔按捺住心焦，跟粉丝们打着招呼，不过，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爪哇国去，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华，而吴心紫也是，那么，两人不可避免的会住进同一家酒店。 酒店，本来就是一个其妙的地方。 根据迈克尔的不靠谱调查，底特律百分之85的情侣，第一次是发生在酒店之中。这其中又有百分之43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看吧，这是一条成功之路。 丹尼尔甚至想象着，待会要不要买几个安全套，据说亚洲女性都比较重视第一次，千万不要给女神造成伤害才好。 何况，女神只有十七岁。 不过，就在丹尼尔手忙脚乱给无数粉丝们签名的时候，机场的外边，陡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抢劫啊，有人抢劫了……” 丹尼尔签字的手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目光越过机场的花墙，哪里，貌似有一场犯罪行为正在发生。 丹尼尔摇摇头。 这种情况，在底特律太稀松平常了，一些垃圾人，总是想着不劳而获，当然，他们也只是求点小财，不会给受害人造成多少伤害。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破财免灾。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丹尼尔身边的女神却突然跃起，她的手在一名粉丝的肩头一按，犹如一只飞翔的小鸟直冲天空。 等到丹尼尔反应过来，女神早就已经距离自己几十米之遥。 机场出口地形复杂，无数的隔离栏、指示牌密密麻麻的摆放在道路上，但此刻，女神却似乎脱离了地心引力。 她的身体律动着，犹如一只低空的雄鹰。 不消片刻，她就到了机场的铁栅栏前边，接着，她住跑，腾空，身体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整个人飞了出去。 不错，就是飞。 她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宽松，再加上机场附近风大，身体腾在空中的时候，仿佛长了一双翅膀。 一松一弛。 美不胜收。 在丹尼尔惊讶的目光中，她整个人扑到了劫匪的面前。 丹尼尔蓦然扔掉了手中的签字笔，推开接机的粉丝，跑了几步，又想起来作为公众人物，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太恰当，只好硬生生止住脚步，回头说了一句，“sorry，I'mchasingrobbers……” 等他回过头来，吴心紫跟劫匪已经远去，只在视线中留下了两个雀跃的黑点。 丹尼尔心中一紧，愈发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两名机场巡警也一起追了上来，他们追在丹尼尔身后，声音急促，“先生，先生，请注意危险……” 丹尼尔是懂一点中文的。 先生跟危险两个词语他听懂了，不过却误会了其中的意思，他脚下不停，心中却诽谤不已，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吓大的吗？想抓住我，你们还嫩了点儿…… …… 而此刻，劫匪秦焰正呆立当场。 他实在没有想到，原本身轻如燕，机灵如鬼的羚羊女子，竟然—— 撞车了。 是的，在她穿过红灯的时候，撞到了一辆SUV的前脸上，整个人跟挡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秦焰甚至能想象的到，当她的一双眼睛跟司机对视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是多么的脸脸相印，咫尺天涯。 刹车声、惊叫声、撞击声……在这个早晨，犹如菜市场的喧嚣。 十字路口乱成了一锅粥。 秦焰怯怯的走到女子身边，她已经从SUV的前脸上滑落下来，脑后的马尾散了，披散着，犹如牛落平阳。 “你没事吧？” “你们S市的交通，都不……礼让行人的吗？”犀牛少女骤然抬头，嘴角一行血迹蜿蜒流下，“这是犯罪，是行凶……” 秦焰咧咧嘴。 你以为你是谁啊，正是上班早高峰，你不看红灯也就罢了，还给S市扣了一个帽子。但鉴于这样的话从一个劫匪口中说出来也不太像话，他张了张嘴，还是换上了一副关心的表情。 “来，走两步，试着走两步。” “我……我的脚扭了。” “常闯红灯走，哪有不扭脚，你现在受的伤，都是以前的教育不到位……”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八章情歌 秦焰觉得自己捡了一个麻烦。 整整一天，他的脑袋都是晕的，先是陪着美籍华人吴心紫小姐去了医院，又跑到交警队处理了SUV的肇事违章。 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不过，麻烦并没有甩脱。 根据医生建议，吴心紫同学在未来几天里，需要绝对的卧床，而且，她的包也因为遗失在路上，身无分文，就不得不来到了劫匪家里—— 与狼共舞。 当然，吴心紫小姐并没有对劫匪失去戒心。 她很坚强，不用人扶，下了出租车就单腿蹦着，跳到楼梯上，整整四层中间都不用停，看的秦焰牙花子直疼。 自己究竟是有多倒霉，竟然遇上了这么个……犹如饿狼，仿佛羚羊，貌似犀牛的主。 当然，吴心紫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文静的，她从进入秦焰家里，就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再也没有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两只眼睛灿灿生辉。 秦焰每次跟她对视，都不由瑟缩一下。 说也奇怪，秦焰虽然并不是多么浩然正气，却也绝不是柳恨楠那样的软蛋，以前，有些女生对秦焰表白，秦焰就会微笑着，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 比如，高中应该以学业为重，比如，自己暂时没有考虑感情。 不骄不馁，不亢不卑。 自小爷爷就告诉他，人不可有傲气，但也不能无傲骨，这也是秦焰一直以来的处世之道。 但对面的吴心紫，却仿佛打破了秦焰的壳，像是鸡蛋遇见了石头，像是麦芒邂逅了针尖，秦焰总感觉在她面前要逊色一筹。 都是假扮劫匪惹的祸。 只要给她找到包，就送这个瘟神走。到时候，就算她哭着喊着求着跪着，自己也绝不留情。 咦，还看…… 看毛啊！ 秦焰一边在房间里忙碌着，一边偷偷望她一眼，再在心里吐槽一番。 做饭，收拾房间……伺候着吴心紫刷牙洗脸洗澡吃饭，一直到晚上十点，秦焰才将吴心紫送进了卧室。吴心紫单腿跳，推开秦焰的门，就先皱了一下鼻子，接着，她就翻身回来，说，“我不住这个狗窝。” “狗窝？”秦焰肺都要气炸了，但他很快就按捺住情绪，换上平静的声音，“好啊，你去大街上住好了，S市向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对待外国友人，更是热情到39摄氏度。” “不，我要住那间房。”吴心紫推开秦焰，跳，走到秦思华的房间门口。 秦焰家是两室一厅。 犀牛少女住进来，秦焰只能住到爷爷房间里。 刚刚，秦焰打扫房间的时候，她曾经瞅了一眼，秦思华的房间里，简单整洁，在她看来，显然要舒服了一些。 但要说秦焰的房间是狗窝，那就太过分了。 他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房间里各种学习资料是多了一点，但都摆放的井井有条，而且，自己也给她换了新被褥。 “不行。”秦焰断然拒绝，“要么，你去大街上住，要么听我的安排。” “我还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吴心紫根本不惧他的威胁，“我现在马上报警，等你去了警察局，这两个房间就都是我的。”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电话。秦焰的气势就不由松懈下来，“姑奶奶……好吧，不过……” 他有些担心爷爷的脸谱。 昨天以前，秦焰也认为那些脸谱只是戏曲工具，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简单。但要将脸谱从爷爷房间里拿出来，又不合适。 想到这里，秦焰叹一口气，郑重的说道，“房间里的东西，请你一定不要乱动，那些……那些是别人家的东西。” “戚！”吴心紫一把推开秦焰，跳进屋内，“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强盗吗？” “咣当！” 房间门关闭了。 秦焰默默的在门口站了片刻，听见吴心紫单腿跳着，上了床，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这才摇摇头，看向客厅里的秦思华的照片。 这张照片摄于六十余年前，是秦思华17岁的样子。 半个世纪过去，照片上的少年依旧飒爽英姿，但真人却已灰飞烟灭。时间，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 秦思华很少说起往事，偶然寥寥几句，也会很快住口。但秦焰隐隐知道，爷爷心中有一份遗憾，一道伤口。 一定跟那个来取脸谱的人有关！ 只是，秦焰不会想到，冥冥中会有一双手的指引，也根本不会想到，秦思华的故人就跟自己隔了一道房门。 一门之隔，吴心紫同样心潮难平。 她是母亲近五十岁才生下来的孩子。 她出生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一个叫做廖建国的人。十几年来，吴心紫是在母亲遗憾中长大的，她知道母亲是川剧大师的后人，知道母亲有一个师兄，也知道当年母亲跟师兄情愫暗生…… 随着长大，吴心紫渐渐明白了母亲，也渐渐懂得了肩上的重量。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动荡的岁月…… 吴心紫在床上躺了片刻，思维却愈发清醒，她站起来，扶着床沿，一点一点的跳到窗前。 月色如水，穿过斑驳的云层，犹如水银一般洒落。偶然，窗户外夏虫鸣惊叫几声，又很快归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 陡然，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 “轰隆！” 低沉的雷鸣从远处传来，风云突变。 雨来的好快。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暴雨倾盆。从晴朗到肆虐，老天爷只是酝酿了十几分钟，等到吴心紫惊醒过来，想要关闭窗子的时候，疾雨已经扑面而来。 六月天，孩儿脸。 吴心紫不由想起妈妈说过的S市的天气。 “咣当！”吴心紫豁然拉上窗户。 但窗子把手上雨水淋漓。她单腿本就不是那么稳当，再被疾雨一惊，随着手滑，整个人倾倒下来。 急切间，她单腿猛的一弹，借着前倾之势跳起来，身体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等到落下来的时候，就听咣当一声，额头磕在了床沿上。 脑海中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实在是，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跑酷技巧了。 等到醒过神来，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一口古色古香的箱子落入眼帘，陡然，一道霹雳炸开天空，映亮了箱子上一行镌刻的小字： 兴尽晚回舟，误入荷花心处！ 这是一首古词小令中的一句。 这句普普通通的古词令，中间却错了两个字，一个是荷花，本应作藕花，一个是心处，本应是深处。但是，吴心紫的心却犹如被闪电劈中，稀里哗啦。 母亲的名字叫做吴舟荷。 舟荷心处，是当年廖国华写给母亲的情诗。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九章妲己 秦焰累了一天，差点要睡着了，但突兀的惊雷声，还是让他清醒过来。 想起客厅的一扇窗户没关，他从床上爬起来，踢踏了鞋子，准备去关上窗户，不过，推开门的刹那，他蓦然呆立当场。 昏暗的客厅里，吴心紫矗立着，伸着双臂，犹如一个瞎子，凭空向前迈了一步。 “喂，你在干什么？”秦焰唤了一声。 吴心紫丝毫未觉。 但随着她的腿落到地上，她的半截身体凭空消失在秦焰面前，犹如鬼魅。秦焰的心一紧，蓦然想起来前晚的一幕。 接着，吴心紫又抬起另一条腿。 “回来！”秦焰大喊一声，冲上前去。 只是，也就是在此时，吴心紫的身体全部进入虚空之中，秦焰最后抓住的，只是吴心紫的一片衣衫，指尖柔滑仍在，眼前人影已空。 秦焰斐然坐倒在地。 如果说，昨晚自己以为脸谱是一个3D放映机。那么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吴心紫会在戴上脸谱的那一刻消失？ 难道放映机还自带影院效果？ 在地上坐了片刻，秦焰骤然爬起身来，转身进入爷爷的卧室。 果然，箱子被打开了。 原本空荡荡的放桌上，放了几副脸谱，秦焰抢上去，一把抓起来。 “咔嚓！” 霹雳震响了天空，窗子都在嗡鸣作响。 秦焰脸色苍白，反复打量着桌上的脸谱，在外人看来，面前的脸谱几乎难以分辨清楚，但秦焰自小就跟爷爷作画，还是看出来，面前的脸谱都是成套的，而唯有昨夜自己戴过的那张脸谱，孤单影只。 那么，吴心紫是因为成套的那张脸谱，进入了电影院了吗？ 事不宜迟。 秦焰来不及细想，抓起脸谱戴在自己脸上，接着，他走出门去，随着脚步继续往前，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一片飞扬的白雪。 “呼呼！” 风声肆虐。 秦焰不知道是这是电影的3D效果还是自己的幻觉，只是一刻间，他的身体就全部被白雪覆盖，就在此时，一个柔软的躯体骤然扑入他的怀中。 “子辛爷爷，你难道真的让我死吗？”声音犹如黄鹂啼鸣。 “唔？”秦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高高的土台。透过自己的眼睛，能看见远处模糊的景象，天空中，雪像是白羽，连绵成一片。 但随即，他的眼睛就蓦然睁大了，自己的怀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昂着脸，梨花带雨。 她—— 竟然是昨夜梦境中的女子，哦，不，确切的说，她只能算是个小萝莉。 此刻，萝莉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但是，让秦焰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女孩的那双眼睛。 她的眼睛灵动深邃，绝不是将死之人能表现出来的表情。而且，她的声音……竟然是吴心紫的声音。 是的，秦焰绝不会听错。 今天一天，秦焰就跟吴心紫待在一起，一天里不知道听过了她多少质疑埋怨，此刻，岂能听不出来。 而这时候，对面的少女似乎也发现了异常，她骤然从秦焰的怀里缩了出来，左看右看，忽然道，“你……你是秦焰……”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 不等秦焰回过神来，周围浮光掠影，瞬间就回到了客厅之中。 风雪声依旧回荡着。 秦焰侧耳听片刻，方才确认声音来自窗外的风雨声，他回过头来，就发现身边的吴心紫卧在身边。 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身上雨水淋漓。 “喂！”秦焰推了推她。 “嗯？”她的鼻子发出一声轻吟，接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明艳绝伦的脸。 “说了让你不要动，偏不听话……”秦焰一边埋怨着，一边去抓少女的脸，想要将她脸上的脸谱给撕下来，“过了今晚，你就去酒店住，家里庙小，不敢留你这尊大神……” 不错，她是美籍华人，若真是在家里出了什么事故，那可是国际争端。 秦焰可不想找什么麻烦。 不过，就在这时，面前的少女陡然惊叫，“你……你是谁？这……这又是什么地方？” 秦焰的手停在半空。 此刻，他才发现，面前的女孩……绝不是吴心紫，她的身上，穿了一件古代的衣服，头上的花饰也琳琅满目，随着她的惊恐尖叫，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娇小瘦弱，我见犹怜。 竟然是3D电影中的萝莉。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秦焰回过神来，面前的萝莉陡然跃起身来，她的脚尖在地上一旋，已经从身上抽出一把长剑来，怒喝道，“狗贼，我妲己宁肯死了，也绝不从你这个老混蛋。” 秦焰吓了一跳。 随着那只明晃晃的剑刺到身边，他急忙滚开，也幸好面前的女孩身小力弱，剑刺到一半，就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秦焰急忙回身，将长剑一把抓在手里。 但接着，女孩就扑了上来。 咬、撕、抓、挠。 像是一只小兽一般，喉咙里还不停的发出嘶哑的吼声。 “吼，吼……” 秦焰也不由怒了。 今天这都是什么事儿，先是被吴心紫误会强盗，又被骂作老混蛋，简直是躺着也中枪，他一把拌住萝莉的肩膀，怒道，“你疯了……” “你……才疯了！” 两人视线相对，忽然就愣了，她迟疑着伸出手来，一把撕下秦焰脸上还沾着一半的脸谱，“你不是纣王？” “什么鬼？” “这不是大商朝？”女孩挣脱开秦焰，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着，“这是哪里？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啪！” 秦焰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女孩似乎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一眼灯光，又迟疑着退开几步，神情间既有迷茫也有惊恐。而秦焰同样如此，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女孩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脸谱。 那张脸是原生态的，没有任何的PS可言。 那么，她是谁？ 吴心紫又去了哪里？ 一时之间，秦焰的整个脑袋都要炸了，他不由再次看向女孩，她的眉眼间，带着一丝稚气，在秦焰看向她的时候，又微微挺了挺胸，似乎要证明自己并不害怕。 秦焰心中的一个念头起来，不由问道，“你说，你叫妲己？” “不错，我就是妲己，苏氏诸侯之女，不管你是谁，现在我要求，你把我送回去。”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不然，我爹可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卷历史碎片 第十章戏 萝莉一定是他爹的亲女儿，因为她同样一点也不省油。 在经过长达一夜的反复解释后，秦焰终于算是让萝莉安静下来，让她吃了早餐，也让她乖乖睡到了床上。 但是，秦焰自己有些混乱。 萝莉一会儿叫他子辛爷爷，一会儿叫他秦焰哥哥，偶然趁着秦焰不注意的时候，就会拔剑相向。失败了，又立刻猫咪一般扑上前来。 她比老天爷还善变，比吴心紫更难缠。 一直到她睡着，秦焰都不确定她是不是敷衍自己。唯一确定的是，吴心紫消失了，而换来的是这个叫做妲己的萝莉。 将妲己哄睡着以后，秦焰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他也不敢睡，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妲己的对面，一边防范她突然暴起伤人，一边仔细的梳理自己的思绪。 吴心紫戴上脸谱，身影消失…… 然后，自己戴上脸谱，去到了一个土台子。那时见到萝莉的时候，应该确认是吴心紫，因为她当时认出来自己是秦焰，而正是因为她认出了自己，场景陡变，自己的意识回到现在。 当时，自己拉了她一把。 但拉回来的，不是吴心紫，而是号称叫做妲己的小萝莉。 可以确认是脸谱捣的鬼，但具体原因是什么？根本没有头绪。秦焰看一眼妲己，见她呼吸平稳，这才走到客厅，重新将那张脸谱拿在手里。 脸谱上究竟有什么古怪？ 借着晨光，秦焰刚想研究一下，就在这时，手中的电话骤然响起来，秦焰随手接通，接着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姓秦的，开门，姑奶奶找你算账来了……” 施雅晴！ 秦焰一惊，急忙扑到猫眼上看去，果然，施雅晴那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姓秦的，你怕了？再不开门姑奶奶可要踹门了。” “我……我不在家……” “咣！” 话音未落，防盗门已经响了一声。 这母老虎！ 秦焰咬咬牙，他倒不是怕施雅晴，指望她那个段位，就是来两个自己也一并拿下。而主要是……现在自己的卧室里还躺了一个定时炸弹妲己。 谁知道那个善变的萝莉能干出什么来？ 妲己？ 名字隐隐熟悉，秦焰不由摇摇头。 说不得，只好先把施雅晴糊弄走。秦焰放下电话，蓦然拉开房门，脸上的憔悴也在顷刻间一扫而光，露出自信的笑容。 “雅晴，你来了？” “得，别叫的这么恶心人。”施雅晴推开秦焰，走进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柳恨楠已经都跟我说了，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柳恨楠坦白了？这个混蛋！ 秦焰心中暗骂，脸上却不露声色，“雅晴，现在不是我能选择的时候，那天我也跟你说了，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我也难以抉择，最近半夜常常失眠……” “秦焰，你以为姑奶奶还会信你……” “雅晴，你看，昨夜我一直没睡。”施雅晴话音未落，秦焰骤然蹲到她跟前，翻起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他确实是没睡。 不过，却不是思念施雅晴，而是伺候房间里的定时炸弹。这时候，只有卖弄一把情怀，要不然，谁特码的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秦焰眼睛一闭，压低声音，“可是，雅晴，你也知道，恨楠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们在一起，他会难过的。” “我……”施雅晴气势有些乱了，“秦焰，我……我喜欢的是你……” “啊？”秦焰的手停在半空，“要不……要不这样好了，我们跟他说清楚？” “真的需要这样吗？” “真的，一点也不能再真了。”秦焰拍拍她的手背，“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施雅晴低下头去，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她的胸本来就大，此刻被秦焰一撩拨，愈发显得张扬欲飞，隐隐间，秦焰就嗅到了一股女性的气息，若有似无。 真看不出来，这母老虎也有害羞的时候呢。 秦焰站起来，正要拉着施雅晴出门，陡然窗外柳恨楠的声音喊道，“秦焰，秦焰，我……我来了，你下来……” 秦焰的心一跳。 这家伙，来得可真是时候。 这可如何是好？ 哪怕秦焰智计滔天，这时候也不由懵逼，倒是施雅晴，蓦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扑到窗前，“柳恨楠，你上来……” “晴晴，你怎么在这里？” “你上来说。”施雅晴声音恢复了冷淡，“我跟秦焰要跟你说件事。” …… 秦焰一拍额头。 这都是什么事儿！ 不消片刻，柳恨楠已经蹬蹬瞪奔上楼来，看见施雅晴，他的脚步一缓，声音怯怯的问了一声，“秦焰，晴晴，你们……” 事到如今，戏不好演了！ 秦焰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沙发上，无奈的摊了摊手。 “柳恨楠，我跟秦焰正要去找你。”施雅晴女主人一般，招呼着，“来，你先坐下，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晴晴，你说吧……我……我听着呢。”柳恨楠看看秦焰，走过来，坐到了秦焰的一边。倒像他才是秦焰的小媳妇。 “是这样的，柳恨楠，我们……” “是这样，恨楠。”秦焰猛然截断施雅晴的话，“我们找你来，是要凑个人斗地主，你看，暑假了，也没什么乐子……” 秦焰很累。 他很想躲开这里，只是，自己作为柳恨楠的朋友，怎么能让施雅晴把话说完，恐怕那样的话，柳恨楠将一蹶不振，自己也将背上骂名。 断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强打起精神，在施雅晴诧异的目光中，竟然真的翻出一副扑克牌来，“来来，我们斗个地主，谁输了，就去买早饭。”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支走一个人。 “哗啦！” 秦焰洗着牌，脑袋高速运转，“听说美国超现实画家丹尼尔大师来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件事，吃完饭，我们就去看画展吧，我太喜欢他了，有一阵子，做梦都梦见他……” “丹尼尔是谁？” 秦焰话音刚落，一个稚气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秦焰洗牌的动作戛然而止。 戏，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