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十年之前 “荆年,快来吃早饭,要迟到了。” 朦胧中传来老妈的催促声,安荆年不情愿地从睡梦中醒来,花了几分钟恢复意识,然后翻了个身下床。 啊,是啊,今天要回学校了,四年大学,终于等到了毕业的这一天。 可自己明明买的十二点的高铁,怎么妈妈这么早就开始催她,难道已经很晚了吗? 安荆年这样想着,伸手在漆黑的房间里上下摸索,想要将遮光的窗帘拉开,好歹接受些阳光的洗礼。 可是摸了半天,并没有早该撞进手心的布帛触感,他的手指只触碰到了一堵冰冷的墙。 怎么回事?睡过头神智不清了吗? 安荆年拍了拍脑袋,沿着墙根往前走,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咚的一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搞的,这么久还没好!” 从屋外传来妈妈的声音,带着些怒气,然后伴随着开门声,一束光照进屋内。 荆年急忙伸手挡在眼前,好遮挡一下突然凌厉的光线,等稍稍适应了些,才半迷糊地睁开眼。 ??? 这是我的房间? 安荆年看着突然亮堂的卧室,双眼瞪得老大。 这个床!这个墙!还有脚边的……体重计? 原本想咆哮着吼出来这绝对不是自己所住的房间,但忽然,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的某处重叠,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袭来,她呆然了...... 这是......原本应该尘封于相册的,两年前所住的房间,又重新回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洗脸刷牙去吃早饭。”甩下这一句,老妈才黑着脸离开了门口。 “妈?”像要叫住她似的,安荆年回过神,转身冲了出去。 木沙发,木茶几,背板超厚的电视,还有那一只蓝耳朵的小狗玩偶…… 不会错的,这里是老家。 难道还在做梦?安荆年苦笑着,做梦就做梦吧,先按着套路把剧情演完。 荆年踩着拖鞋走在光滑的瓷砖上,觉得有股隐隐的尿意,于是便顺着记忆走到浴室前,极为顺手地一把移开了磨砂玻璃移门。 “哎呀!”蹲在马桶上的人一怔,急忙将手中的报纸盖在大腿上。 “荆年,快出去,爸爸还在呢!”那个人皱着眉这样说。 爸爸?安荆年歪着头,仔细大量着他,没错,是爸爸啊。 也对,要是在老家的时候,爸爸应该还……活着。 她心底一沉,蛰伏的记忆倏然间将她淹没。 大二的那年暑假,安荆年还清楚地记得日期,7月6号,爸爸和往常一样在晚饭后出去散步,娘俩则在客厅里挖着西瓜看肥皂剧。 夜幕渐渐降下,每次新闻联播放完之前,他都一定会回来的,可是这天却例外了。 不过这时她们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只是小小地抱怨了一下“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就接着换了台看电视剧。 直到那一通电话。 安荆年至今还记得她拿着电话,反复地问“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的那一头犹豫着,说“你爸爸已经不在了......” 安荆年莫名其妙,“不在了?那他去哪了?” “第二人民医院。” “那他现在人怎么样?”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出了一样的话。 “你爸爸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那他到底去哪了啊......他到底去哪了?” 她遏制不住,咆哮地追问,可那电话的那一头只是重复。 “他已经不在了……” 蔓延在心底的绝望让她无法思考,她不敢相信,更多的是不愿相信,然后在挂掉电话,直到妈妈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那瞬间,终于嚎啕大哭了出来。 这辈子从来没有哪次哭得这么声嘶力竭,汹涌而出的悲恸润湿了整张脸,而那以后的几天,荆年几乎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无论如何她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确实发生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要求看路面的监控录像,一辆轻型卡车在右转的时候没有看到走在里侧的爸爸,被卷进后车轮,刚好从头顶碾过……当场死亡。 被用在无数小说和电视剧上的情节,发生在了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身上。 荆年心头涌上一阵苦涩,她看着已经埋下头接着看报的父亲的侧颜,跟记忆中一样,比遗像上年轻,光滑的下巴,板寸头…… 有种想哭的冲动,以往每一次在梦里梦到他,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因为之前的无数次,她都把有爸爸的梦当真了,然后醒过来盯着黑漆漆的墙顶,再也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时更无助,更难受…… 徘徊于“真实”与“梦境”的灵魂,已经渐渐地不再相信梦了...... 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已经会有这样的觉悟,即使是在梦里,她也可以这样支配自己的想法。是在被“虚假”折磨得体无完肤后,她渐渐形成的潜意识。 当然现在也是。 她轻轻地阖上门,反射性地左拐,结果狠狠地却上了墙面。 “疼疼疼!”她捂着额头和鼻梁,钻心的痛席卷了全身。 等等.....怎么会疼呢?梦里,不是不会痛的吗? “你怎么搞的!”耳边响起妈妈的声音,然后递过来一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快穿好校服,开学第一天,别让老师给你留下坏印象。” 校服?安荆年顶着她手里的东西,红色领口与袖口,白色布料......这是,崭新的,初中的校服? 到底怎么搞的? 安荆年不管不顾地重新拉开浴室移门,冲到镜子前。 这是我吗?还是长头发的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安荆年再一次愣住了。 她盯着镜中的倒影,半晌之后才恍然醒悟,初二才剪短的头发再之后一直都没有养长,这的确是刚上初中的,她的装扮。 矮了一截,镜子里的自己只露出脖子以上,略显稚嫩的脸上非常干净,没有一点痘痘与粉刺,毛孔也小了很多,连因为用了劣质化妆品而过敏留下的那一点红印也没了…… 指腹在平滑的脸颊上来回摩擦着,真实的触感,还有一旁爸爸有些气愤的喊自己出去的声音...... 一切都这么真实。 “快出来!”老妈抓着荆年的胳膊把她给拖了出来,有一把将衣服塞进她怀里,“快去换了……” 安荆年看着她的脸,倒退的时间抚平了她眼角的皱纹,没有了从前的老态,妈妈原来这样年轻,这样漂亮。 “好,好。”安荆年应着,低头走进了房间里。 她默念着自己能够叫得出来的所有菩萨或神仙的尊名……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请让我赶紧醒来,因为我讨厌一切不真实的东西,宁可活在悲伤的现实中,也不愿拥抱虚妄的情感。 但如果这不是梦...... 那就请继续保佑我吧…… 我会,好好珍惜我从前错过的,遗忘的,所有值得我去爱的人。 正文 第2章 开学 小学的时候,安荆年是班里的佼佼者,毕业那年,参加陵兰外国语学校招生的全区统考,最终以高出录取线两分的成绩得以顺利入学。 陵兰外国语,全区最好的中学,每年只招两个班,一百名学生。 就如同所有的舞台都有内幕一样,这里的一半名额给报考的学生,另一半,则是给那些有门有路有关系的大人的孩子。 凭借自己的实力考进重点初中,村里的人都说安荆年有出息,以后一定是个前途无可限量的人才。 听着这些褒奖的话,她只是笑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这样期望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就算以前多优秀,那也只是比那一小部分人优秀而已,和那些天天上辅导兴趣班,在起跑线上就已遥遥领先的孩子比起来,她安荆年落后的绝不止是一星半点。 从鸡头变成凤尾,在入学的那场考试后,整整三年,她处在班里最垫底的那个位置,从来没有动摇。 那是个只以成绩说话的学校,没有后台,成绩又最差,安荆年完全被班里的同学当成了傻子。 老师们虽然没有做得很明显,但从他们看向自己的眼里就能清楚感觉到,那满满的不耐烦,失望和冰冷…… 明明对那些好同学都是很温和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不是了呢? 那时懵懂的年纪不清楚原因,后来渐渐明白。 他们啊,只是看不起我而已…… 被忽视,被孤立,唯有把自己变得开朗一些才能提升存在感,可就算这样,也还是与那些优等生格格不入。 失去了信心,再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索性放弃……浑浑噩噩的三年,好歹勉强考上了普高,一切按着普通的套路,考了个普通的大学…… 原本觉得生活也就这样了,大学也即将毕业,好好工作养活自己和妈妈,再找个一般的男人嫁了就好……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就像被幸运女神选中的幸运儿,居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个人生的转折点,终于重新有了转折。 *** 家里不富裕,没有车,荆年只能挤公交去市区的学校,由于比较远,所以无奈只能住宿。 看着爸爸背着行李铺盖走在前头,安荆年的眼眶又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还是没办法那么容易接受......毕竟有过失去的痛苦,才会明白那些只能在梦里出现,一旦梦醒就会幻化为泡影的人,能够真真实实地触摸,到底有多虚幻。 患得患失到感觉他下一秒就会从眼前消失,荆年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仿佛只有将他的背影紧紧锁在眼里,才能稍稍确信他还在世的事实。 不远处,各种奇形怪状,一看就知道要价不菲的豪车占满了学校外的整一条街道。西装革履的男人与浓妆艳抹的女人,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后座上领了自家的孩子,满面春风地汇聚在一起,涌进校门。 “陵兰外国语……” 望着头顶高悬的五个鎏金大字,安荆年不禁一声嗤笑,还是没变,和自己心里讨厌的一模一样…… “快走吧,还要去铺床单呢!”安志成的催促声从前方飘来。 “知道了!”安荆年急忙换上笑脸答应着,将身上厚重的书包背正,朝他所在的地方跑去。 荆年刚没跑出几步,突然迎面撞上一堵肉墙,她只觉得胸口挨了猛的一击,有一瞬间眼前的视线全黑,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地上躺了个小姑娘,看来是刚刚和自己撞在一起摔倒的。 伶俐的短发,红框眼镜,稍有婴儿肥的脸颊与嘴角边的那一颗黑痣…… 不会错的,是她,虽然已经久远地叫不出名字,这张脸也渐渐地从记忆中淡出,但只要再次见面,就能瞬间想起——那是曾经一起共处了三年的室友。 “小儒......没磕疼吧!”提着黑色鳄鱼纹皮包的女人急忙弯腰将她扶起,皱着眉拍拍她身上的尘土。 小儒?对哦,她是叫陈锦儒来着……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却有着骄纵的公主病,矫揉造作到连滴个眼药水都要自己的妈妈每天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帮她,然后独自摸黑打车回家…… 当时对她颇有些偏见,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安荆年也渐渐变得容易接受一些从前无法接受的事,现在的陈锦儒不过是个小孩子,作为大人的她似乎得要有这个度量忽略她从前的种种,于是荆年轻轻揉了揉伤疼的肋骨,转身继续追上快要走远的父亲。 “这个小姑娘力气真大,还没礼貌,把人撞倒就这么走了……” 安荆年的行为惹来一阵冷嘲热讽。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女儿疼,我也疼。 安荆年暗暗想着,并不理睬那刻薄的声音,走到安志成身边,“爸,走吧。” “刚刚怎么回事,那个女孩儿撞了你吗?”安志成一面往前走,一面转脸问她。 安荆年叹了口气,“没有,我们走得太急,突然就撞在一起了……” “疼不?” “不疼……” 爷俩跨上楼梯, 来到宿舍,房间已经打扫过了,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她们都去报道了吧……”安荆年拿出兜里的诺记亚经典款板砖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九点了,离报道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所以得赶紧赶过去。 “爸,我要去教室了,你把行李放下就回去吧,我自己会弄的。”安荆年说道。 “你会什么啊……”安志成笑笑,“蚊帐你会吊吗?床你会铺吗?头一回离家住在外面肯定毛手毛脚的,你去教室吧,我会收拾好。” 安荆年听着这些话鼻子有些酸,赶紧转过头,有些哽咽地说了一声“好”,就跑出了房间。 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都只是个孩子……永远都嫌自己为他们做得不够多,又怕做太多成了溺爱害了他们…… 可是就算再矛盾,父母所特有的,几乎肉眼可见的爱,这一点从来不会动摇。 荆年觉得心头暖暖的,又很想哭。 *** 鼎沸人声的教室里满座着一堆熊孩子…… 三三两两地交谈着,不时还迸发出一阵阵尖叫,扰得人耳根生疼。 简直就跟托儿所似的!荆年将眼角显露的厌烦稍稍遮掩,挑了一个空位坐下,然后自动把那些噪音屏蔽,百无聊赖地托起脸颊看向窗外。 没有人主动来与她交谈,她也没兴趣和这些小鬼说三道四。 就算环绕在身边的是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的内心也没有遇到故人那种亲切的情感,反而相替代的,是一股浓到发酵的不耐烦…… “好啦,大家安静一下。”伴随着一阵轻柔的女声,走进教室的是一个与声音完完全全不相匹配的胖女人。 张席琳……这个名字,她倒是还记得。 “首先恭喜大家能够成为陵兰外国语的一份子,不过今后面对你们的是更加激烈的竞争与繁重的学业……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带的科目是科学......” 她在讲台上兴致勃勃地做着演讲,和已经尘封的记忆并无半分差别。 安荆年盯着她,有点想笑。 她的儿子郭林彬和自己同一届,不过自己是一班,他是二班。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高智商还是张席琳传授了什么秘诀,她儿子的成绩好得简直可以,年级段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就因为这个,她时不时就对在自己班夸耀一番,听得众人耳朵生茧。 陵兰中学的第一可以直接保送全省最好的高中,那也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全国最顶尖大学的大门。 原本信心满满这个名额一定是自家孩子的,却因为在最后一次统考中失利,屈居第三的郭林彬失去这个殊荣…… 世事造化,凡事不能过早下定论。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她对自己不算差,但说要“照顾”,那也谈不上。除了爱说大话外其他都很符合心目中良师的标准,算是个难得的,没有完全把自己忽略掉的公正老师。可是无论如何荆年对她也是喜欢不起来,毕竟那段时光如此不堪回首,连带着所有的人和事都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偏见。 一番无足轻重的长篇大论之后,点名,排座位,发书……一系列繁琐的事物累得安荆年身心俱疲,都说小孩子不会觉得累,难道是因为内心被一个已经奔三的苦逼大学生占据,所以连原本充满活力的身体也变得脆弱了吗…… “喂,你叫什么?” 把头神埋在交叉双臂间的安荆年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默默地抬起头,扭到一边,嘴上反射性地答道,“安荆年。” “今年?你怎么不叫今天呢?” 荆年默然,对于这种尴尬的问题她表示懒得回答。 “那个,我叫周奕承。”男孩咧嘴笑着。 “哦……”她下巴抵着手臂点点头,周奕承啊,就是最后抢了班主任儿子保送重点高中名额的那个。 想当年因为他成绩又好人长得又水嫩,还曾对他动过那么一点点的心。 不过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那些韩娱的小鲜肉,对这个连做自己外甥都还嫌太年轻、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半点兴趣都没有。 “你怎么不整理?书堆成这样……”周奕承指着她桌上乱糟糟的书,问道。 “等一下,我现在累死了。”安荆年有气无力地歪头,半个脸贴在桌面上。 “那我帮你吧……”他说着,伸手拿起堆叠在最上面的两本英语书。 还是那副热心肠啊……也难怪从前自己会喜欢他。 安荆年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从他手里抽过那两本书,“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哦。”他应了声,从桌子里抽出一本奥数习题册,拿起笔开始演算起来。 不愧是学霸……这么点自由活动的时间都不放过。 安荆年撇了撇嘴,好歹自己也是学过高等数学的知识分子,这些初中年级的奥数简直小菜一碟。 没必要多少努力,我就能成为这个班里最优秀的学生。 这样想着,安荆年抖抖眼皮,继续趴在乱糟糟的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正文 第3章 同学 晚上回到寝室,床铺上已经平铺好了席子,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安静地坐在床脚,蚊帐被细心地放下,塞进床垫。 安荆年默默地将帘帐撩开,一头栽到被子上…… 头好痛……一天下来完全没有休息,就算身体支撑得住,精神上也早已经崩塌了…… “你很累吗?”对床,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小姑娘问道。 付茵筱,家里开了三家家具城,当之无愧大老板的女儿,她还有个姐姐,在美国念书。据说她的父母希望她以后也能出国,所以就让她寄宿在学校,好锻炼锻炼她自我生活的能力,不至于以后出国了一个人手足无措。 想当年,荆年别提有多羡慕她了,有颜又多金,虽然成绩偏下游,可人家会出国啊,成绩稍稍差点又碍得了什么事,反正比自己好就是了。 “有点。”荆年点了点头。 被领着参观了整个校园,校史成列室,还有什么新建的体育馆、美术馆、游泳馆、图书馆…… 总是都在炫耀,炫耀这座学校有多酷。 “学校真的很棒。”临床的霍夕一脸向往。她是个特别单纯的小女生,留着标准的学生发型,齐刘海,波波头。和荆年一样,都是从小村庄里出来的,每次成绩单最末尾跟荆年抢第一的人就是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她们俩的交情还算不错,刚毕业那两年倒还有来往,只是等读了大学,各自有了自己另外的一方天地,联系也渐渐断了。 付茵筱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认同地应和道,“是真的好,我姐姐以前就是从这里毕业的,中考还进了平中的创新班呢。” 她口中的平中,就是整个长平区最好的中学,要是不出什么意外,陵兰外国语会有一半的人进平中的创新班,剩下的一半进平中的普通班,再一半就是三限生,也就是自费生。也只有荆年这个没出息的才会考进普高里最差的那个学校,不过真要说起来,她也并不后悔,在人生最精彩的三年高中生涯,她没有因此错失,和所有人的青春一样,在最好的年纪里遇到了一群最可爱的人,拥有了最美好的回忆,也算不枉年轻过一次。 不过这回,应该很难再遇见他们了吧。 虽说有些伤感,但未来嘛,还是充满未知的好。 安荆年长长地叹了口气,踢掉脚上的鞋子蜷在床上,准备先打个盹。 虽然重活一遍有太多的未知与惊喜,可是有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再经历一回,就显得十分乏味。 当务之急就是补觉,补觉,再补觉,她那副残败的躯壳需要用睡眠来拯救。 “这么早睡了啊?”陈锦儒看到她的动作,不禁出声问道。 “我今天走得腿都要断了,实在没精力再清醒下去,你们聊你们的,我先睡会……”安荆年眯着眼,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些字句。 “那你不用去洗澡吗?今天出了那么多的汗,黏糊糊恶心死了,我要是不洗肯定睡不着,这天还这么热,真是要命。” 就算不听声音光看这些字就知道一定是陈锦儒说的,她的嘴还是那么碎,看来自己对她的偏见是改不掉了……安荆年呼地睁开眼,一下没了睡意,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在里头翻着找出干净的换洗衣服,然后走进了浴室。 “那我就先洗澡喽……” 没过一会,就传出花洒中的水流落在瓷砖地上的声音。 看着自己扁平的胸部,安荆年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虽然没肉,但要说滑嘛,也还是很柔的,婴儿般柔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说的就是自己。 又要重新发育一次了……上一世发育期没补好,营养不良导致只有Acup,不过这次有了失败的教训,一定能把自己转变成理想中的模样。 为了自己今后的身材,安荆年暗暗下了决心,明天就去买一箱的牛奶来补!还要旺仔的! *** 安荆年提着一箱牛奶进了教室,周奕承一看,目瞪口呆。 “你拿那么多奶来干什么?还没断奶吗?” 多管闲事!安荆年真想这么回他,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是小孩子的幼小心灵,对他这么冷淡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他日后对这个世界的美好憧憬,孩子嘛……还是需要呵护的。 安荆年打开包装,拿出一条,然后用铅笔一戳开了个口子,掰开一包递给周奕承,“呐,送你喝。” “谢谢……”他呆愣着,接过,然后低头看着座位底下那一箱满满当当的旺仔,不禁咽了口口水,“这么多,你喝得完?” “喝得完,当然喝得完!”安荆年看了他一眼,扯了吸管就往口子上一插,凑上嘴没喝几口就发出了吸空盒子的声音。 “嗯!今天的营养目标达成!”看着瘪成一坨的盒子,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做起广告了……”周奕承笑了一声,“就不怕以后跟那小胖子一样肥?” “不会的,我天生就是吃不胖的体质,不用怕。”安荆年朝他扬起嘴角,甩手将空盒扔进一旁的垃圾袋里。 “你……备得真全……” 感觉这个女生完全把教室当家了,餐巾纸,垃圾袋,水果刀……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当然了,这叫有经验,以后肯定用得到!”安荆年颇得意地抽出本语文书,翻了第一面看了第一个字就没了看下去的欲望……简直幼稚到不能再小儿科了…… 周奕承眨巴着眼睛,“你小学也带刀子上课?” “不带水果刀怎么削苹果!”她啪地阖上书本,再接上一句,“还有梨!” “厉害!”周奕承一脸“我服了你”的表情,抱拳道,“在下佩服。” 安荆年用鼻子发出闷哼声,然后又抽出英语书,直接翻到最后的单词表。 好simple的单词……虽然过了六级之后就没怎么学英语,单词什么的也忘得差不多了,但这么基础的词汇……跟语文一样,真真是没有任何动力。 “星期二和星期四早读的是语文,你怎么看起英语来了?”周奕承瞥着她,出于好心提醒。 外国语学校嘛,比较重视英语这一门,于是一个星期有三天的早读交给英语,而原本处于主课的语文,只能让贤退居第二了…… “其实我两门都不想看。”安荆年很不厚道地笑了,“因为我都懂啊……哈哈哈……” “你都懂了?” 背后突然传来的一阵声响吓得她瞬间挺直了腰板,这声音是张席琳的,怪不得刚刚满教室的读书声高了好几个分贝,原来是因为班主任来了…… 都怪自己一心放在了开玩笑身上,没有留意到她。 再或许……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不把班主任当成什么可怕的生物来看待了……毕竟上过那么几年大学,台上的老师几乎都是摆设,爱听课的听,爱玩手机的玩手机,完全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群体……除了期末考试的时候…… 安荆年默默地扭正身体,把英语书乖乖地放回原位,接着小心翼翼地捧起语文课本,像是爱护什么珍贵的典藏品似的缓缓打开,最后朗朗上口地念读起来…… 低头斜眼看着一双腿从旁边走过,安荆年终于松了口气。 突然一旁传来扣桌子的声音,安荆年撇过眼睛,只见周奕承不动声色地朝自己做个了竖起大拇指的手势,安荆年觉得好笑,把脸埋在肘间偷偷地乐呵着。 正文 第4章 摸底 开学那天是星期三,所以才正儿八经的上了两天学,初一的新生们就可以开开心心背着书包回家了。 荆年的家离学校有些远,公交要坐半小时,下了站还得再走十五分钟的路程,所以回趟家还是蛮辛苦的。当然,是对一个上初中的孩子来说。 安志成并不放心让荆年走这一段,所以让她在上公交时给他拨个电话,他好来接荆年回家。 荆年坐在行驶的车上,转眼望着曾经熟悉的风景,父亲去世后,她和妈妈就搬离了老家,那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都承载了无数的回忆,母亲是不舍,亲朋好友都劝她离开。当然,当然是要走的,逝者已逝,谁还愿意在伤心地久留,太多的消极因素,谁愿意终日活在阴郁之中。 剩下的人还活着,她们要生活,未来的路还很长。 荆年一下车,就看到安志成坐在电瓶车上闲等,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心底涌出难言的苦涩,她庆幸,能再与父亲相见,她有机会说出曾经来不及说出的话,弥补曾经的遗憾,可她更怕……世事难料,或许她能阻止那天的意外,可又或许她并不能,撕心裂肺的痛经历一次已是遍体鳞伤,如果再有一次会是怎样,她无法想象。 “来了?”安志成一转眼看到荆年朝他走来,急忙招呼道,“你妈给你做了一桌好吃的,赶紧回家吧。” “哦,好。”荆年应了声,急忙跑到后座坐好。 小电驴……也已经很久没坐了...... 荆年感受着风从脸上划过,九月的天依然闷热,稀薄的云雾缭绕在空中,被热烈的夕阳染得火红,路边荒废的田地里杂草丛生,蜿蜒溪河渐渐流淌,有人搬一把长凳在门前摇扇乘凉,偶遇熟人,相谈甚欢。 一切都是那样祥和自然,这才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数不尽的回忆。 到家时天还亮着,妈妈忙着在餐厅与厨房两头跑,桌上满满当当地摆着荆年爱吃的菜,有蛋黄南瓜,椒盐虾仁,红烧带鱼......每一道菜都很精致,香味惹人垂涎欲滴。 荆年知道,她平时是不会煮这些的,妈妈总是嫌麻烦,只会做些简单的菜,好在爸爸也不挑食,就这么凑合的吃着,难为她今天不辞辛劳,竟然准备的这样丰盛,荆年当下就有些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几块牛肉塞到嘴里。 “别站着,把书包放下,洗手了手来吃。”刘蕾从厨房小心翼翼端出一碗骨头汤,见荆年正在偷夹,不禁失笑。 席间,安志成难得惬意地为自己斟了一小杯红酒,荆年则是一瓶可乐,一双筷子,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个遍。 “怎么样,学校还好吗?”刘蕾把荆年最爱吃的蛋黄南瓜端到她跟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荆年抿了口汤,觉得太烫吹了吹,“挺好的,老师都很有经验,同学也好相处。” 要是放以前肯定是不好相处,但是现在她也算个有着十年经验的老女孩,群居生活什么的,早就适应了。 “那就好。”刘蕾欣慰得点点头,“那寝室里呢,你还住得惯吗,还缺什么,明天我带你去超市买。” 荆年想了想,“多买点水果就好,晚上下了晚自习总是会有点饿。” 刘蕾似乎对能从荆年嘴里听到这句话感到颇为惊异,过了半晌才笑道,“这才对嘛,我早说了要让你多吃水果的,苹果买五个怎么样?一天一个。” “算了算了。”荆年急忙摇头,“买两个就行,一天一个要吃腻的。” “那怎么够吃?” 荆年往嘴里塞了块肉,“明天去超市看看吧,还想买点零食。” 刘蕾一听零食两字,立马拉下脸,“整天就知道吃那些垃圾食品,小心长不高。” “哎呀你就让她吃嘛。”安志成朝她摆摆手,“学校里什么都没有,回趟家吃好点。” “你就只知道说好话!” 荆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妈妈一直都是那么爱唠叨,爸爸总是在一旁帮她说话,那么多记忆里的场景重新出现,就好像梦境成真一般,让她有点泛懵。 在家无忧无虑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就这么吃喝玩乐了两天,等星期天下午吃过点心,她就得回学校了。 家门前的弄堂还是那么难走,荆年坐在后座上,青石板高高低低震得她屁股疼;公交车还是那么难挤,好不容易从后门上去,却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去学校的路还是那么遥远,车水马龙,颠簸得她头晕;手中的零食还是那么重,勒得她手臂上出了好几道红印。 一切的一切和当年并无不同,唯一不同的,就只有她,安荆年。 可是那又怎样呢,她要和别人说自己是重生的,八成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吧,就算是父母,大概也不会相信。算了……那就这样,反正对于自己,是没得选择,对于别人,也没有任何区别。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吧,然后好好享受这个开了外挂了人生。 可是生活哪有那么容易。 等待这群少年的不仅是诗和远方,还有无穷无尽的考试。 这才第二星期,荆年他们就迎来了初中的第一场摸底考试,外国语学院嘛,自然是把英语放在第一位的。 考试前一天晚上,寝室里一片热火朝天,几乎人手一个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书,荆年也不知道她们在看个啥,英语词典吗?这么多得看到什么时候去......新发的英语教材?那是初中的内容,对这些小学刚毕业的小朋友来说未免超纲了吧...... 她们那么用功,荆年也不好做个特例,想着自己要是早早的就睡了,明天起来再考个满分,这些孩子还不得崩溃,所以她只得装模作样地开着灯,一边却是塞了耳机听歌,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试卷发下来的前一秒,荆年还听着周奕承在一旁抱怨,“都玩了一个暑假了谁还记得这些东西,真是要命。” 嗯嗯,这倒是实打实的实话,荆年一边默默地点着头,一边想起了当年她这场考试的分数。 四十分还是十四分来着,反正是差到没朋友,比倒数第二名还要少个一半。也正是这场考试,奠定了她在班级永恒不变的倒数基础,从此再没有爬上去过。 这样想着,荆年不禁叹了口气,接过试卷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放下笔收了试卷,大家相互抱怨题目很难,然后皱着眉头说没有发挥好,也就一个课间的功夫,等上课铃声一响,拿出另一科的书本,也就渐渐地把这茬给忘了。 小学水平的试题对荆年而言就像是做十以内的加减乘除,不过她从来不是一个爱出挑的人,自己是个开外挂的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跟这些小孩子争什么名次,但她又想着能考个好分数回家让爸妈高兴高兴,于是故意写错了几道,得了个中等偏上的成绩,差强人意。 可有人偏对自己的发挥很是不满,周奕承捧着他那张皱巴巴的试卷摇头叹息了整整一个下午,荆年表示很烦躁。 她有偷偷地瞄过一眼,89,很不错的分数,她自己也不过考个90分,虽然故意答错了几题。可这个数字对于一个刚升初中的小屁孩来说绝对是一个很高的分数了。只可惜周大少爷并不这么认为,怨妇似的不是抱怨把单词拼错就是恨自己判断失误,原本纠结着两个选项,结果偏偏选了错了的那个。 “唉,本来可以上九十的,就差这一分!” 这是他今天第n次说出这句话了,荆年听得耳朵起茧,终于忍不住回了他一句,“你烦不烦,念叨了半天,有完没完。” 周奕承愣了下,也是不甘示弱,“关你什么事,碍着你了?” 荆年摔下手中的笔,侧过脸瞪着他,“我看你不顺眼哦。” “那你来打我啊。”周奕承扭了扭脖子,一脸找抽的贱相,“来打我啊,看我不爽就来打我啊,你觉得你很厉害吗,嘴上说说有什么用。” 荆年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无法跟这种幼稚鬼交谈,只是叹口气骂了句“智障”就又回头写起了作业。 “喂,安荆年,你多少来着?”周奕承见她不理睬自己,忙又接上话来,伸手要去抽出荆年压在书下的试卷。 “谁让你拿了!”荆年一巴掌拍落他的手,怒道,“你怎么回事,有经过我同意吗!” “不就一张试卷嘛!”周奕承捂着自己被打痛的手背,一脸不理解,“犯得着动手打人吗?” “那是我的隐私,没必要给你看!”荆年瞥了他一眼,“做你的题去,少管闲事。” “作为同桌,我关心一下你的学习成绩不过分吧。”周奕承探过头来,低声问,“我说,你该不会是不及格吧!” 荆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从前,每一次,他都是凑在耳边这么问。 “你该不会又没及格吧。” 没错,以前他说的都对,平添她了原本就已经快爆发的羞耻感,可这次,并不是。 “滚!”荆年一个转身,踩了他的椅子边缘连人带椅踢了出去。 自习课上安静的教室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源处聚拢过来,顿时升腾起一股嘈杂。 荆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周奕承,没好气地扔下一句,“活该。” “喂,你!”周奕承气得发抖。 “干什么,干什么!”这边暴乱才刚发生,那一头张席琳就出现在了门外,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在自己位子上,教室里静得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能隐约闻见。 张席琳肃着一张脸,视线扫过教室一周,然后定在了安荆年与周奕承身上。 荆年暗暗骂了句倒霉,急忙抓了笔埋下头做起手头上的题来。原本气炸了的周奕承也瞬间没了脾气,乖乖扶起椅子坐好。 “你们两个,出来。” 荆年才刚心不在焉地把题目读完,张席琳的声音就猛地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怒气。 “都怪你!”荆年还没起身,就听到周奕承在一旁抱怨。 到底怪谁?做贼的喊捉贼!荆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碍于老师在场,她也不好发作。 楼道很安静,这一层只有他们两个班,都在自习。 “才刚开学几天就打起来了,说说,怎么回事。”张席琳低沉着声音。 荆年和周奕承垂着头,都没作声。 “你们要闹就出来闹,你们不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但别影响了其他同学。”张席琳皱眉睥睨着两人,严肃道,“周奕承,你来说。” 周奕承盯着脚尖,吞吞吐吐地挤出几个字,“她,她踢我。” 荆年一听不妙,急忙化被动为主动,“他没经过我同意就拿我东西。” 有几秒的沉默,荆年稍稍抬起眼,瞥见张席琳脸色晦暗。 “你们有矛盾下课解决不行吗?为什么偏偏在课堂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张席琳板着脸,“周奕承,你为什么要拿人家东西?擅作主张,是我也要踢你。” 荆年偷笑,周奕承一直都是个好学生,初中整三年被批评的次数加起来连一个巴掌都没有,难得遇见这种场面,当然是要幸灾乐祸一下的。 “还有你,安荆年,你是个女生,别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手。” 这下轮到周奕承笑了,荆年听到他努力憋气的声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之后又是一通数落,荆年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两人接受完教育回到教室时,已经下课了,还没等他们坐定,后桌的林霄琼急忙探上头来问,“你们刚刚搞什么呢,是不是被张主任骂了?” 张主任,班上同学给张席琳取的外号,据说是因为她整日里板着张脸,像极了每个学校的恶魔标配--教导主任,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号。 周奕承别过头,撇了撇嘴,“是啊,被骂得可惨了,张主任还说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事,就给我们换座位。” 荆年耸了耸肩,反正他们的同桌缘分持续不了多久,这个学期末可能就会散了。上一世落得这个下场,这回......应该也一样。 “别啊,我觉得你们还挺好的呢。”林霄琼有点失落。 周奕承连连摇头,“好个屁啊,都动起手来了还好。” 荆年无奈,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她的意思是我和你都是好人,不是指我们的关系,你是傻子吗? “哦?是吗?”周奕承看了看林霄琼,又看了看安荆年,“可我不觉得你是个好人。”他盯着荆年的眼睛这样说,表情极端诚恳。 “呸。”荆年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回过头继续写起作业。后来周奕承很他们讲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去听,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老姐姐,别吃饱了撑着跟他这个小屁孩计较,荆年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正文 第5章 体育课 初中是每一个懵懂的孩子走向青少年的发育期,也是迈向成熟的过渡期,往往刚入学一米四五,等毕业时就蹿到了一米七八。女大十八变,往往也看这重要的三年。 荆年一直觉得自己净身高只有一米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归结于青春期压力太大,外加不注重运动,所以才没有发育到理想状态,好在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荆年决定这回一定要好好把关,争取在身高这类硬件设施上再更上一层楼。 陵兰外国语除了设备齐全,师资力量雄厚之外,还有一点也是好得没话说,那就是注重学生身心健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星期硬性规定三节体育课,一节自由活动课,哪个主科老师都不准占用,而且御用体育老师谢晓峰十分的牛掰。记得有一次体育组老师全体带队外出训练,体育课被张席琳征用了上科学,大家哑巴吃黄连,只能自认倒霉,结果峰哥回来,二话不说就找她理论,硬生生地把代课转变成调课,于是乎那一天,上午第二节课,一天学习的黄金时段,整个初一一班的同学们徜徉在金色的光辉下,愉快地在散发着浓烈塑胶气味的跑道上奔跑。 这之后,再没人敢动体育课的主意。 荆年觉得很好,就得这样,不然体育老师的面子往哪搁。 峰哥说,初一一整年他们体育课训练的项目都是篮球。 篮球好啊,会打篮球的男生多帅,荆年突然想起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在篮球框下尽情挥洒着汗水,那才是真正的青春。 可惜刚开学那几节课都忙着在学第八套中学生广播体操,没机会上手,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茬,终于练完基础,分了组,男女混打。 男生还没有长开,最高的也就一米七出点头,所以女生在身高上也没吃多少亏,刚好秉承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大家都玩得挺开心。 荆年这一组四个人,好巧不巧就是座位前后邻着的两排,周奕承,林霄琼和她的同桌,陈美迪。 美迪,一听就是个女孩的名字,可是不好意思,他就是个带把的男孩,虽然有些娘里娘气,但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爷们的事实。 不过还是少不了被人调侃。 周奕承捧着个篮球,满脸不快,“这组就我一个男生,发挥不出全力啊,要是我用力了,倒像是在欺负你们女生。” “哎你什么意思。”陈美迪气得一跺脚,嘟起嘴怒视着他。 安荆年和林霄琼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陈美迪那身板骚起来,可不是周奕承能招架得了的。 “体育课代表不是落单了嘛,你把他拉来,你们俩对我们仨,行不?”林霄琼这么建议。 周奕承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皱了皱眉,“这不合规则…… “规什么则,不过玩玩而已。”林霄琼说着跑开了,没过一会就拉着体育课代表重新回到了场地。 乐熙明,长得挺结实的一个小伙子。他左手夹着球,环顾了眼他们组的阵容,不禁叹了口气,“不公平嘛。” “就是。”周奕承连连附和,“二对三,还玩个屁,肯定人少的那边输。” 乐熙明摆摆头,“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我一个人就能摆平她们仨,所以……” “我靠!你也太有自信了吧。”林霄琼和安荆年异口同声地惊叹。 周奕承在一旁抿了抿嘴,没啥表情波动。 “不服就来试试呗。”乐熙明一面说着就把球朝站在篮筐下的陈美迪传了过去,陈美迪反射性地伸出手将球接过。荆年正感概小伙子传球还挺准,却看到乐熙明突然朝篮下奔了过去,她心里一沉,嗖的明白过来他要干嘛,急忙转身过去拦他,可无奈反射弧太长,等她近身,乐熙明早已一个起跳,带球上篮。 球入篮筐,发出清脆的声响,乐熙明一个华丽又做作的落地,朝荆年比了个剪刀手。 陈美迪一脸呆懵,双手还举在胸前。 刚刚发生了什么?乐熙明什么时候从他手里把球抢过去的?他好像选择性失忆了...... 荆年不满,“你上手能不能打声招呼先?” “热身运动,热身运动,来来来,一起玩一起玩。”乐熙明扬起嘴笑了笑,把球传给了周奕承。 几轮下来,荆年他们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却是连球边都没碰到,光顾着看乐熙明一个人花样耍帅了。 好在时间不长,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四人回到教室,偷偷凑在一起商量,最后得出个结论,那就是以后绝对,绝对不再拉乐熙明过来。 于是伟大的体育委员就这样被无情地踢出了局,之后听说他辗转流离过很多组,但因为只顾自己享乐最终都被抛弃了。最后没人跟他玩,乐熙明无奈只能跟峰哥一起厮打在夕阳下的篮球场。 *** 陵兰外国语虽然是一所独立的学校,也有自己的教学楼和各项设施,但却是和陵兰中学连在一起的,也可称作普通班,两个校区一南一北,中间连着一条康庄大道,左右分布着体育馆,图书馆,音乐馆等多个建筑。 十月下旬两校倒是合开过一次运动会,除此之外也没啥更多的交集。 这一天晚自习,才刚打了铃,突然pong的一声,顿时漆黑一片。 “停电了!”有人大喊。 “这还怎么做作业!明天还要考试呢!”荆年听到周奕承在一旁摔笔,她没去理他,从课桌里掏出一包鱿鱼条开始啃起来。下午最后一节课拖堂太晚,等他们下课食堂早就收了,连个菜渣都没给剩下,荆年没办法,只能去小卖部买了点零食填填胃。 周奕承好像闻到了什么,急忙凑过来,“你吃什么,我也要。” 自从两人熟悉之后,周奕承一改之前腼腆小生的模样,转而变得十分的皮,经常没事找事,荆年因为年龄上的差距对他是一再忍让,坚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则,尽量控制自己不发飙。 “给你给你。”荆年抽出一条摸黑蹭到他脸上。 周奕承抓过塞到嘴里,嚼了嚼,突然啧了一声,“你耍我呀,我闻到的明明是牛肉干的味道。” “你讨打吗?”荆年刚想发作给他一巴掌,突然一束强光从门外射了进来,她急忙偏过头,手落在周奕承肩上,轻得像挠痒。 “快快快,收拾一下,去普通班上自习。”拿着手电筒一通乱撞的中年妇女急匆匆撂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就朝二班跑去。 荆年记得她,却不认识她,只晓得是什么校领导,具体什么职位就不甚清楚了。 普通班的学生也要上晚自习,好在班级比较多,住校生比较少,凑活凑活能把一个班的同学分散到其他班里,于是就腾出了一个教室专供外语班的孩子们写作业。 荆年捧着书等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个班级的小主人们一脸不情愿地整理东西,忙活了好一阵子才陆陆续续地离开。 两个外语班参加晚自习的人不多,就算做单桌也是绰绰有余,荆年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正准备掏笔,却看到周奕承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身边。 荆年环顾了下四周,大家都已落座,空位子多得数不胜数,她不禁皱眉,“喂,你干嘛坐这。” “我们不是同桌吗?”周奕承漫不经心地答道,也不去看她,只顾自己收拾东西。 荆年不禁语塞,埋下头开始演算起题目来。 没过一会,荆年就发现自己忘带了修正带,她拿手肘杵了杵周奕承,压低声音问道,“喂,我答案写错了,你带修正带了么?” 周奕承摇摇头,“没,我从来不用这东西,你划划掉不就好了。” “我划了很多次,没地方写了。”荆年把试卷递过去给他看了眼,周奕承眯了眯眼睛,荆年看得出他是在嫌弃自己凌乱的卷面,因为她没带草稿纸,很多计算过程都是直接写在旁边的,所以看上去很乱。 周奕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课桌,盯了一会,从抽屉里掏出来一瓶白雪修正液,放到荆年跟前,“喏,给你。” 荆年挑了挑眉,“你拿别人东西?” “少跟我来这套,装什么好人,要的人是你,爱用不用。”周奕承说着就要把东西拿回去,荆年见状急忙抬手挡住他,“用用用,多谢了。” “矫情......”周奕承嗤了声,回过头继续写题。 荆年觉得今天没什么心情,刚刚一阵忙活外加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她现在只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好歹缓冲一下受伤的心灵。 她刚埋下头,就看到抽屉里有什么东西冒出一个角,荆年有点好奇,抽出来一看,是面镜子,她刚刚看到的那面贴着的是百变小樱魔术卡里木之本樱的照片,穿着公主裙挥着仙女棒,很少女,很青春。 她不禁拿起来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略显稚嫩,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小脸蛋上连个毛孔都找不见,花一样的年纪,简直能掐出水来。 “喂,安荆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风骚。” 荆年“切”了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你说我小屁孩?”周奕承乍听得这称呼,气得直咬牙,“安荆年,你今年几岁了?你比我大吗?” 荆年不禁嗤笑,“小屁孩就喜欢在这种事儿上计较,姐姐今年二......” “二......二十几?”周奕承斜眼盯着她,“我去,安荆年,你留级了?” “留你个头,傻逼。”荆年忍不住又想抄起英语书往他背上一砸,她花了些时间思考自己的年纪,今年是几几年来着?她似乎给忘了。 “你不知道问女孩子年纪是件很失礼的事吗?”荆年转了转眼珠子,硬生生地牵出另一个话题。 “我又不是绅士,你也不是淑女,有什么好失礼的。”周奕承不吃这一套,还是没有放过她,“你生日什么时候?” “九五。”荆年翻了个白眼。 “几月?” “六月,你有意见吗?”荆年有点不耐烦。 “那我比你大,我九六年五月份的,生日刚好劳动节。”周奕承颇有些得意。 “so?”荆年把镜子放回抽屉里,没去看他。 “so你不能叫我小屁孩啊,你要叫我哥,大哥!” 荆年挑了挑一边的眉,心想你叫我姐还差不多呢!她耷拉着眼皮看了眼周奕承,不屑地切了声,“谁理你。” 周奕承气得直瞪眼,怎奈荆年不搭理他,一个人也唱不了什么独角戏。喘了两口粗气就转过头做自己的题去了。 荆年眼角瞟到他那副怂样,内心不禁鼓起了小掌。从前他总是欺负自己,奈何那时自己还是个软妹子,刚从乡下进城的无知少女,没有勇气揭竿而起,只能默默忍受他的摧残,可现在不一样了,who怕who,看谁斗得过谁。 正文 第6章 艺术周(1) 十一月学校有个艺术周,是两校一起举行的,七年级每个班表演一出小品,两个外语班加上十个普通班,十二个班先进行初选,总分第一和第二的班级参加最后全校的文艺汇演。 张席琳是安荆年见过最最好胜的女人,一般来说重点班的老师只要学生成绩拔尖就万事OK好商量,可张席琳的意思是,优等生就得在各方面碾压他人,于是乎被授意的班委们又是写剧本,又是拉人出演,忙得不亦乐乎。 按照上一世的套路,好像是演什么流感风云来着,具体内容应该是讽刺当今社会就医难的现象,还挺实在,不过荆年没有参加,反正那时谁也想不到她,无论什么活动那些班委总是选择性地把她忽略掉,就当没有这个人。 这天吃完午饭,荆年正在和前桌的梁子意聊天,那是周奕承小学的校友,竖着高高的马尾,长了一张清纯甜美的面容。荆年有时候看着她不禁会感慨,美人如斯,这才是青春该有的风华正貌。 “那个,安荆年,找你有事。” 荆年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反射性地回过头,见是他们班班长,柳零丁,零丁洋里叹零丁的那个零丁。 “什么?”安荆年抬头望着她,一脸茫然。从前她成绩差,和好学生们没什么交流,三年下来都没跟柳零丁说过几句话,这回太阳从西边出来,她居然主动找了自己? 柳零丁面对四人直勾勾的目光有些腼腆,她略尴尬地一笑,“是这样,安荆年,想找你演小品,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剧本已经写好了,你要不看看?” 荆年从她手里接过一叠纸,差点没忍住就想问为什么选了这个老掉牙的梗。她模凌两可地晃了几眼,“是找我演公主吗?” “不是,公主已经找好了,陈锦儒来演。”柳零丁伸出手,在剧本封面上排列的其中一个出场人物名字上点了点,“你可以演皇后,我们都觉得你很适合。” 荆年定睛一瞧,瞬间被修饰皇后的形容词吸住了目光。 恶毒的皇后??? 皇后就皇后了,为什么加一个恶毒! 周奕承噗地笑出声,拍拍她的背,“哈哈哈,恶毒,你看,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滚一边玩去。”荆年一把将他推开,满脸为难地把剧本递还给柳零丁,“sorry啦,我这么善良又可爱的孩子,不适合演这种角色。” “安荆年你要不要脸!” 无视周奕承嘲讽,荆年坚定而有决绝地朝柳零丁摇了摇头,“真的,我不适合,另寻高明吧。” 柳零丁急忙解释,“别啊,你先听我说,我们觉得你挺高冷的,又霸气,适合这个角色。” 高冷?霸气?荆年听着这词心里有点堵得慌,从前他们对她的评价是孤僻和暴力,如今时移势易,褒贬怎么就差了这么许多。 “可是我还是不想演,我没有表演天赋。”荆年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要和陈锦儒搭戏,她生平最讨厌做作的女人,平时在寝室看惯了她犯公主病,好不容易白天能清净会儿,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你还需要表演啊,不用装就是个恶毒的皇后!”周奕承笑得前俯后仰。 荆年真的很想揍他,而且是专打脸的那种,“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有本事你去反串啊!” “干什么反串,老子纯爷们。”周奕承瞪着眼睛拍了拍挺起的胸膛。 荆年刚想开口反骂,柳零丁却抢先她一步说道,“正好,周奕承也给你安排了一个角色,正面人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荆年和周奕承一阵惊呼,异口同声地问道,“王子吗?” 柳零丁点了点头,“很聪明。” 废话,这个故事里的正面人物就只有王子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而唯一讨喜的男性角色,就是骑白马的小王子。 “靠,后妈啊!”周奕承突然冒出这一句。 荆年愣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这句“后妈”是在叫自己! “谁说我要演了!”荆年抓起桌上的英语书就朝他背后砸去。 周奕承被打得抱头鼠窜,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母后大人,小婿不敢了。” 荆年气得冒烟,每说两个字就打他一下,“小你个头的婿,还中西合璧啊你!” 周奕承揉着被打疼的肩膀,努了努鼻子,“喂,安荆年,你别不识好歹,班长都亲自来请你了,你多少给人家个面子嘛。” 荆年这时才想起来,柳零丁还在一旁等答复。 她非常不喜欢周奕承刚刚说的那番话,这样搞得她很下不来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反正好人都让他给做了,自己无论选哪个,都讨不了喜。 不过最后荆年还是同意演那个恶毒的皇后,因为柳零丁说会有个初三的帅哥来客串国王,所谓的客串就是没有一句台词,纯粹就是来撑场面的,简单来说就是花瓶。 有帅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是初三,年纪不大,但应该已经发育完了,最起码比在座的这一群强多了吧。 荆年有点兴奋,连周奕承都看出来了,板着脸骂了她一个下午的花痴。 很快他们就迎来了第一次排练,柳零丁申请了一间空教室的使用权,荆年坐在角落里一边研究台词,一边时不时地朝门口张望,希望那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尽快出现。 周奕承懒散地倚坐一旁的课桌上,仔仔细细把剧本翻了个遍,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于是没过多久,荆年就听到了他不满的叫嚣,“为什么王子就三句台词!我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嘛!” 荆年快速将剧本过了遍,嘿,还真是,王子在最后一幕才出场,只说了三句话。 “啊......多美的公主啊,我可以吻你吗?” “亲爱的公主,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一生一世爱你的。” “酒,酒里有毒......” 荆年脑补了下他说这几句话的场景,忍不住大笑,或许他在意的并不是台词的多少,而是这台词的矫情程度。 “你可以自由发挥,别偏离主题就行。”柳零丁看了他一眼,继续指导陈锦儒的出场姿态。 周奕承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柳零丁同意让他自由发挥而好转起来,这让荆年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我记得以前看过的结局是最后王子和公主婚礼上,恶毒的继母穿着铁鞋在篝火上跳舞,活活把自己给跳死了,怎么这里不是?”周奕承说完,神奇复杂地看了荆年一眼。 荆年咬咬牙,朝他束了个中指。 “这是颠覆传统的新故事,当然不会采用腐朽老套的结尾。”柳零丁理了理她高束起的马尾辫,“而且要给公主和王子准备婚礼的衣服也太麻烦了,我们经费有限,你要体谅。” “说得倒是有点道理,可是为什么最后我被小矮人毒死了,公主和那个杀手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周奕承挑着一边的眉,气愤地把剧本甩在一边,“谁写的剧本?真t m鬼扯。” 一片鸦雀无声。 “喂,周奕承,这好歹也是组织委员辛苦写了三天剧本,你乖乖演就是了,又少不了你一根汗毛,别不给人面子啊。”荆年朝他抛去一个不可名状的笑容。 组织委员颇为感激地向她一笑,周奕承哑口无言,荆年冷笑,暗自得意,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可是直到排练的最后,那个传说中的初三帅哥都没有出现,柳零丁解释说他最近学习有点下滑,班主任不放他出来,可能以后的排练都不会来了,反正也没有台词,等初选的时候换上戏服露个脸就成,耽误不了故事发展的。 荆年不爽,抱怨了几句,周奕承给她想了个主意,让她跑到四楼去偷窥,这样就能提前见到自己夫君的绰约风姿,荆年白了他一眼,照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正文 第7章 艺术周(2) 对于安荆年一直动手打人这一茬,周奕承表示很难接受,想他堂堂七尺男儿,长得白净成绩又好,在班里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孩殴打,还手不是,不还手也不是,这样被动的局面让他很被动。 这一天周奕承又手痒偷翻了荆年的笔记本,碰巧被林霄琼抓了个现行,林霄琼不惧他的威逼利诱,毅然决然将此事告知给了荆年,于是乎周奕承又遭受了一阵毒打。 “你下次能不能别打人。”等战火稍稍冷却后,周奕承十分罕见地提出了控诉。 “谁叫你老是惹我,嘴又那么贫。”荆年瞟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啊,打你我手还疼呢。” “你完全可以用言语来羞辱我,我不介意的。”周奕承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荆年的肩,“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都是文明人。” “谁跟你我们。”荆年叹了口气,阖上正在看的英语书,定定地看着他,“我下手有轻重,不会影响到你骨骼发育的,你想想你有哪次疼过五秒以上?还不是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会就好了。” 周奕承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他默然,过了半晌又吐出一句话,“我觉得你以后的老公会被你家暴。” 荆年噗的笑了,“怎么可能,我自己的老公怎么舍得。” 周奕承难以置信地摇头,“听听,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那别人的老公你就舍得打了?” 荆年一阵惊叹,“哇,原来我打的是别人的老公呀,想想都觉得刺激。” “变态。”周奕承白了荆年一眼,从桌子里抽出来的本《孟建平各地期末试卷精选·数学·七年级上》,抄了笔开始做起题来。 荆年偷瞄了眼,挺厚一叠试卷,已经做了有一半了,她不免有些感慨,这才刚过期中考试呢就开始准备起期末考试来了,不愧是能考上全市最好高中的尖子生,学习就是主动。 可是自己呢,吃着老本,好歹混在年级的前十,说真的,她真的没有什么动力再去把从前学过的东西再重头学一遍,现在还能撑得过去,可以后呢,等到高中,又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高考拼尽全力不过考了个三本,那已经是她的极限,就算重来一遍结局可能也不会更改。别提记得什么高考的题目,考完第二天荆年就把它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荆年不禁开始迷惘,这日子究竟会过得怎么样? 由于节目初选的日期渐渐逼近,荆年他们排练的次数也愈发频繁起来,好在各个角色都挺用心,已经能将台词倒背如流,只差一些细枝末节的小瑕疵,只要再磨合几遍,应该可以做到完美无瑕。 唯一让大家诟病的,是这整场戏剧的故事走向。 组织委员余玮信誓旦旦,不care流言蜚语,坚信这绝对会是一场创世纪的演出,因为故事里的主人翁颠覆了烙印在我们脑海中的人物形象,有了更深层次的诠释。 所以他花了三天写出来的剧情简介是这样的: 白雪出生在一个繁华昌盛的王国中,她的母后因为生她时难产离世了,国王心痛了整整一个月,在白雪满月的时候,国王大摆宴席,席间,邻国国王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想撮合这段姻缘,国王同意了,于是他们开开心心地举行了婚礼。婚后国王与皇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渐渐冷落了白雪,可是随着白雪的长大,她得知这个皇后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青春期期的叛逆与冲动让她无法忍受父王的背叛,白雪在仆人们的唆使下向皇后报复,在她的酒里放了毒药,可是却被国王误饮,虽然及时抢救救回了一条命,可是从此变成了脑瘫。皇后原本就因为白雪渐渐长成的美貌而看她不顺眼,于是借机斩草除根,派出杀手,让白雪不再有继承王位的可能,这样她就能一直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上。 白雪逃亡在外,杀手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她,白雪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杀手心生怜悯,竟然爱上了白雪,并为她抛弃了自己使命,他们开始计划怎样从皇后手中夺回政权,于是他们联合七个小矮人制造出一幕幕假象,让恶毒的皇后以为白雪已死,放松警惕,这时再拉上倒霉的替死鬼白马王子,让他救活白雪,杀手趁其不备将他杀害,最后假扮成王子的模样回到王国,与白雪举办了婚礼。 这是一篇集伦理,亲情,爱情,善良,罪恶于一身的童话,乍一眼看似无厘头,细看却又是那般的合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余玮说他在写完剧本时因为激动而落了一滴眼泪,荆年英雄惜英雄似的搭了搭他的肩,能写出如此举世无双作品的人才,该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 陈锦儒一开始并不满意白雪的人设,因为一提到白雪公主,大家脑海中闪现的一定是个身穿礼裙,高贵,善良,无辜,又可怜的女孩,可是余玮剧本中的白雪心肠狠毒又自私,与原著中完全判若两人。 当陈锦儒提出这番言辞后,余玮立刻给出了回应。 “我把一个性格单一的傻白甜升级为一个敢爱敢恨,有内心波动与挣扎的圆形人物,这可是惊人之举,而且这样的人物对演员的要求极高,更加能体现你的价值,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余玮的强势让陈锦儒无力反驳,她只好抿抿嘴,尝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逼迫自己接受这个角色。 相比起陈锦儒的被迫接受,周奕承就显得勇猛的多,他竭力反抗出演这个懦弱又愚蠢的王子直到最后一刻,余玮拗不过他,只得把最后的结局改了:其实王子才是最终boss,他没有死,最后竟然和皇后在一起了,他成为了白雪的继父,坐拥两大王国,成为本剧最大的人生赢家。 荆年对如此荒诞的剧情反转实在接受无能,特别是最后一幕竟然改成了她与周奕承在大殿之上牵手相拥?她怀疑张席琳是不是看过剧本,要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同意自己的学生演这种明显是小说看太多之后脑补出的剧目。 事实证明荆年的担忧是对的,初选当天,铃兰外国语初一一班出演的小品《你不知道的白雪公主》因为内容不上进,主题不明确被评委团一致淘汰。 余玮气得吐血,他扬言要炸了学校的评审团,但是被大家拉了下来,于是他决心要将此话剧改编成小说发到网上,让群众的眼光来鉴定他创作的意义。 荆年很鼓励她,这一段故事以余玮的才情与脑洞,写出来绝对是部宫斗大戏。 但不得不说,结局还是太过坑爹,好在周奕承和荆年确认过眼神,谁都没有伸手,最后的拥抱也是以互相没有半点肢体接触而完美收尾。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那个传说中高年级的学长,荆年怀了十分的憧憬等待她心目中的帅哥出现,可是等来的却是一个身材姣好但面容憔悴的大哥,啊不对,应该叫叔叔的,那张满是痘坑的脸叫人难以形容,真是惨不忍睹。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两人唯一的搭手戏不过是荆年推着半身不遂的他从舞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还好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半分眼神交流。 哎......童年阴影,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正文 第8章 平安夜的雪 时间过得很快,几阵秋雨淋漓,浇灭了仅存的余温,天气一冷再冷,终于彻底滑入冬天。 荆年隐约记得,这一年的冬天会下一场大雪,因为那天刚好是平安夜,张席琳用班费给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发了一个苹果,那是荆年第一次收到平安果,也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在平安夜要吃平安果这个“风俗”。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与这世界脱轨的井底之蛙,见识浅薄,孤陋寡闻。 第二天清晨,路上积起皑皑白雪,正是这一天,班级座位迎来了一次大重排,也正是从这一天起,她和周奕承不再是同桌,往后的两年里,再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 从平安夜那一日的中午开始,荆年就一直不停地朝窗外张望,南方冬天多阴雨,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雪了。 林霄琼见她一整节数学课都心不在焉,不禁在课后戳了她的背问道,“哎,荆年,你怎么了?老是朝窗外看,老王都看了你好几眼呢。” 王勇,荆年他们的数学老师,一个长尺不离手的半秃顶中年男人,性格......还挺温和,是个老实人,在班级里口碑不错,仅次于气质美女历史老师杨淑琪。 荆年诧异,“什么?被老王发现了吗?唉......算了算了,下节课我注意点。” “你心眼也忒大了。”林霄琼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在看什么?” “雪啊。”荆年一脸期待的笑了。 梁子意听到荆年的声音,转过身来趴在她的桌上,叠起的书本高高托起她好看的下巴,“我也听说了,今天会下雪,可是看这天似乎几率不大。”她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 林霄琼撇撇嘴,“你们还是小孩吗?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又冷,积起来后路又难走,湿答答的多烦人。” “可是你不觉得下雪很浪漫吗?”荆年这样问。 也不知从何时起,雪天被烙上浪漫的代名词,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韩剧:《我的女孩》,《来自星星的你》,故事都发生在雪景之下,女生总是喜欢幻想,习惯性地把自己代入,光是脑袋里浮现出男女主角在雪地里深情款款的场景,就能兴奋地寒毛直竖。 “安荆年,这还冬天呢你就春心荡漾了!”周奕承一面在新发的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一面不住地摇头,啧啧叹息,“唉......你们女人呐。” 荆年不懈,“你懂个屁。” “不是吧,你恋爱了?”梁子意诧异得倒吸了口冷气,急忙一脸兴奋地追问,“是谁啊,是谁?你喜欢上谁了?” “没有,我们是学生,怎么能谈恋爱。”荆年耸耸肩,“就是偶尔YY一下,不行吗?.” 林霄琼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那你YY的对象呢?” “呃......”荆年花了些时间思考自己在读初中时喜欢过哪个偶像,她迷恋过的明星太多了,一时间还真不好找。 “霍,霍建华吧。”荆年挠了挠头。 “哎呀,你喜欢这样子的啊......”林霄琼一阵惊叹。 有什么办法,谁叫现在那些流量小生还没火起来呢,其实她喜欢嫩点的,可说出来又没人知道,那又有什么意思。 荆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那样吧,谈不上多喜欢,反正过两年肯定会换口味的。” “荡妇啊......”一旁传来周奕承幽幽的声音。 他不太参与女生间的谈话,但总会时不时的蹦出一句,让正在兴头上的荆年很是暴躁。通常荆年都会毫不客气地回骂过去,可是这一次,当荆年怒气冲冲地瞥向他,灼烧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周奕承的视线里。 他深棕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影子,荆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那双眼睛实在好看,犹如十五月圆的空明镜水,布撒着漫天的星辰。可也实在多情,他对谁,都是这一副嬉皮笑脸。 算了,反正过了明天就要分开了,他们的同桌缘尽于此,给彼此留些好印象吧。 这样想着,荆年长长输了口气,只是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理你。” 荆年过于平静的反应让周奕承有些吃惊,他深深皱起眉,用手背拍了拍荆年的肩,“喂,你怎么了?是不是吃错药了?” 荆年拿眼角瞟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儿?” 周奕承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呃......我是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软了?” “什么?”荆年冷笑了声,“我平时很硬吗?” “嗯。”周奕承认真地点头,“起码你对我是挺硬……” “下,下,下雪啦!” 倏的,不知从教室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惊呼,教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拥向了窗边,去见那一场难得的雪景。 荆年刚好就坐在窗边上,坐拥全班最优越的地理位置,她满脸兴奋地倚在窗前,看遥远天际洒下零星琐碎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房顶,化在地上,隐在长青的树梢间。 周奕承站在荆年身后看了两眼,不禁哧鼻,“那么小,积不起来的。” “你懂什么,会大的。”荆年没有去看他,依旧仰望着天空。清晨的暮霭重重,现在却是不染纤尘的白。 “你又知道了?”周奕承挑了挑眉。 荆年听得出他话里的不屑,那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就是知道。”荆年不甘示弱,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赌不赌?” “好啊,赌什么?”周奕承牛哄哄地叉起腰,“多少钱?” “谈钱多伤感情。”荆年转过身,朝他凑近了点,认真道,“如果这雪积起来,我要你叫我一个学期的爸爸,不准改口。” “哇,安荆年你够狠。”周奕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荆年哼了声,“没种就别赌了。” “赌,干嘛不赌。”周奕承扬起下巴,“先说好,这积起来的概念是指水泥地上有积雪,花坛上很容易积起来的,对我不公平。” “行。” “我输了叫你爸爸,那你输了呢?”周奕承定定地看着她。 荆年眨了眨眼睛,“我......叫你妈妈?” “我去你的。”周奕承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呃,这样吧,要是你输了,你就教我写作文,高分作文。” “什么?我才不教你。”荆年吓了一跳,急忙拒绝,“你能不能开个像样点的条件,这个我做不来。” “别谦虚了,语文老师不是让你去参加全校的作文比赛吗?全班就你一个哟。” 荆年从他话里听出一股淡淡的酸味,周奕承年级的排名一直在10名上下,除了语文这个后妈之外,其余科目的成绩均在班中名列前茅,特别是科学这一门,什么奇形怪状的问题他都能答个八九不离十,所以张席琳很赏识他,时不时在班里夸他两句。 而在语文这匹害群之马中,又数作文这一块拉分最多,60分的作文,他最多就拿一半的分数,都快一学期了还是没有任何长进,他那样视成绩如生命的人,可不是得着急死。 “怎样?你想好了没?”周奕承拿手肘杵了杵陷入纠结的荆年。 她作文是写的好,可是没有什么好教的,阅历这种东西,要怎么传授给他..... 哎,等等,荆年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为赌输的筹码陷入困境,明明她是赢定了的,要害怕的也应该是周奕承才对。 “行,没问题。”荆年点了点头,“买定离手。” 于是两人协议达成,为了防止有一方耍赖,在林霄琼的建议下,他们还特地写了张小纸条,双方签上名盖上手印,以及公证人林霄琼的落款。 荆年在往自己拇指上涂红笔时,不禁有一瞬间觉得这种行为特幼稚,不过下一瞬间她又改变了想法,反正自己是赢定了,让周奕承叫自己爸爸,嗯......想想都觉得解气。 雪忽大忽小,就这样飘啊飘,一直飘到傍晚,等快要放学的时候,张席琳如约送上了苹果,草坪上的雪积起了薄薄的一层,周奕承其实有点慌了,但没有刻意表现出来,只是当荆年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他时回以尴尬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说不准马上就会下一场雨把这些雪都给淋没掉,周奕承这样安慰自己。 只可惜这场幻想中的雨迟迟没有到来,到了第二天早晨,雪已停了,整个校园白茫茫一片,粉琢玉砌,衬得原本空明的天际暗沉了几分,还没有到上学的时间,路上的雪未经打扫,平平的堆叠了一层,只有几道浅浅的车辙印,但也不显得突兀。 等稍迟了些,陆陆续续有同学经过,个个裹着厚厚的羽绒棉服,鞋子踩在软绵绵的雪花上响起“吱吱”声,会有人随手一抓花坛上的雪就朝身边的同学扔去,于是一场大战就此爆发。虽然冰天雪地里银妆素裹,但一番其热融融之像堪比盛夏三伏。 正文 第9章 同桌 这日天寒地冻,荆年她们起得却不晚,雪这样稀奇的玩意总会让人觉得兴奋,就算是温暖的被窝,相比之下,也变得容易舍弃了。 她们吃完学校食堂的早餐,打闹着来到教室,同样的点放在平时,教室里早已是座无虚席,书声朗朗,可是今天却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影。 看来路上情况不佳,荆年环了眼四周,见周奕承已经到了,正趴在那里看英语。 荆年走到周奕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起来让道,荆年的位子靠墙,要进去只有这一条路,要不就只能从林霄琼的桌上跳下去了。 周奕承抬起眼看了看荆年,起身让她进去。 荆年觉得他今天有些别扭,不禁问道,“你咋了?没睡醒?” “没有。”周奕承摇了摇头,难得话少,坐下继续盯着他那本英语辅导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荆年见他冷漠,也没再追问,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生也一样,特别是青春期的男孩,心思更是捉摸不透。 荆年把凳子坐热后就着手理待会要交的作业本和试卷,正是这时,她突然看到自己夹在桌板里那张小纸条,那是印着他俩指纹的字据,荆年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周奕承是在意这茬啊...... 自己光顾着看雪给忘了,难得他还记得。 荆年抽出昨晚做的数学试卷递给周奕承,“喏,数学课代表,交作业。” 周奕承接过,没有吭声。 荆年把小纸条放在桌上,叫了他一声,等周奕承转过头,她又朝桌上点了点。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默默对视了三秒,最终还是周奕承先泄气,他委屈得嘟起嘴,“一定要做到这份上吗?我,我实在叫不出口。” “意思一下就行。”荆年侧过身,把耳朵凑上去,“来,叫一声听听。” “啧,你这样年轻,叫你叫老了。”周奕承依然心存侥幸。 “不会啊,我不care。”荆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快点,我等着呢。” 周奕承拗不过,又想着自己是个男生,好歹要为说出的话负起责任,于是扭捏了半晌,才终于像蚊子叫似的吐出两个字,“爸,爸爸。” “哎,乖儿砸。”荆年开心得要去摸他的头,好在周奕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咸猪手拍落,荆年皱了皱眉,倒也没生气,只是直直得盯着他,一手托起腮帮子,“我说,要是我以后的儿子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省了我好多事。” “谢谢啊。”周奕承瞟了她一眼,“省了你什么事?” “报补习班啊,你不知道,现在补习班多少贵,一小时就要五十,还不是一对一的,都不知道在教些什么。”荆年想起自己以前上过的课外辅导班,一大群人挤在一间小房间里,一个下午不过是做张卷子然后批了订正错误而已,简直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买本题做做,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你去过?”周奕承问。 “小学时候去过。”荆年耸了耸肩,“那时班里很多人都在上补习班,我妈也催着让我去,但是没什么用,后来就不去了。” 周奕承点点头,“是没什么卵用,所以我一次都没去上过。” 荆年叹了口气,“所以啊,就算是为了后代考虑,我以后也一定要找个聪明点的老公。” 周奕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又不笨。” “我知道自己的本事,也就那样。”荆年抿嘴一笑,“反正是比不过你的。” 周奕承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你居然在恭维我,不像你啊。” 荆年沉静了片刻,才缓缓笑道,“算是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周奕承翻了个白眼,“不想承认我的聪明才智就明说,还整这些虚的。” 荆年笑得牵强,说实在的,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虽然周奕承嘴欠又毒舌,但优点也不少,好歹算个阳光善良的男孩,在班里也算拔尖的了,可惜天命难违,她总不能去跟张席琳抗议说我要跟周奕承坐三年同桌吧......唉......反正迟早分开的,早点晚点都一样。 可能是荆年惆怅的神情感染到了他,周奕承满脸不解地问道,“喂,安荆年,你今天发什么疯,装忧郁少女吗?” “怎么跟爸爸说话的?”荆年瞪了他一眼,“大人想心事,小孩子别插嘴。” “就你还大人。”周奕承不屑地“切”了声,竖起英语书不去理睬荆年。 时钟上的指针不会停歇,望着陆陆续续进门的同学,荆年竟然一点一点开始紧张起来,她等着张席琳,等她来安排自己下任的同桌。 其实没有悬念,荆年看了看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小男生,就是他,一个比周奕承更调皮的捣蛋鬼,却在数理化方面的天赋更甚其一筹的天才。 周奕承提前录取海宁高中,而邹靳则是凭借自己最拿手的数学考进了市里理科最顶尖的西临中学。 其实荆年很羡慕他们,一直都是。 谁不希望自己拥有与生具来的天赋,他们聪慧,不用花太多心思就能成为佼佼者,即使是在这样人才济济的班里也能脱颖而出,而她自己,拼尽全力,也不过如此。 有些人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命运又不是圣母,总会特别眷顾,可那又怎样,还不是得屈服...... 张席琳在早自习打铃之后进了教室,上来直奔主题,说是同学们经过将近一个学期的磨合,存在诸多问题,需要根据情况调换一下座位。 她话音才刚落,底下的同学就开始议论开了,有人喜有人忧,不过没有宣布调换的名单,大家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荆年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意料中事,实在不必意外。 “你说张主任会不会把你换走。”周奕承小心翼翼把头凑了过来,轻声问道。 荆年看了他一眼,“你不就盼着吗?” “是啊。”周奕承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我们两个又合不来,老是吵架,早点换了也好。” 荆年尬尬一笑,没有去理他。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堵。 张席琳是个急性子,每报出一组名单,就要求他们立刻调换,所以在张席琳指出让荆年与梁子意互换座位时,她和周奕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荆年搬课桌时,垒起的书差点掉下来,周奕承伸手帮了一下。 早点换了也好,反正两人都是这样希望的,也没必要有什么不舍, 内心涌起的失落不过是突然改变时的一点点不适而已,很快,很快就会习惯的。 果然邹靳还是成了她的同桌,只是荆云依稀记得从前她被换得挺远,远得她和周奕承都没有理由交流,不可能是现在的前后桌。不过也算了,这一世的变化太多,也不缺这一次。 早自习就在这样的哄闹中结束,周奕承还是像平常一样捧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挨个去催那些没有上交的人。 荆年忙着从课桌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东西,一旁的邹靳意外的安静,或许刚做同桌,有些腼腆也是正常,就像周奕承,刚开始的文静内向还让人觉得他该是个温文儒雅的邻家小哥,可时间一久,他毒舌的本性就开始暴露无遗,是个十足的伪装者。 窗外的雪化得很快,只消半天时间,远处小区楼顶原先被雪埋得厚实的屋脊开始渐渐显露出来。天从午后开始放晴,这样下去熬不过一天雪就该全化完了,荆年托腮望着被宿舍楼遮得只剩一小半的操场,不禁开始期待起下午的体育课来,峰哥会继续让他们在球框下练习投篮呢,还是会格外仁慈地批准他们去打个雪仗什么的。 然而现实,是前者。 因为等荆年他们到了操场,中间草坪上的雪早就被踩得一塌糊涂,混着泥土脏得不像话,而跑道上的雪早已被清扫到一旁,一坨烂泥似的堆在那里,让人一看就没有玩的欲望。 大家自然很失望,一年到头好不容易下次雪,居然连好好玩耍一顿的机会都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篮球场的地已经干了,他们还是按照之前的分组练习定点投篮,峰哥说中考体育会有这一项,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一听跟升学考试有关,自然练得很起劲。 其实荆年很想告诉他们实情,定点投篮不过是在众多项目里的其中一项而已,仰卧起坐,跳绳,扔铅球,等等等,哪项练得好就选哪项,何必吊死在一根绳子上。 所以在快要下课时,其他同学都是热得脱了一件又一件,而荆年却是双手插在袖子里,佝偻着背冷的瑟瑟发抖。 “你怎么搞的,今天练得这么敷衍。”林霄琼一边整理她刚穿上的校服外套,一边朝荆年问道。 “天太冷,懒得伸出手。”荆年抿了抿嘴,“而且我觉得没啥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你看过灌篮高手吗?樱木花道连投两万球,要不是他的跳投怎么被山王搞死的都不知道,这些都是基础,你可长点心吧。” 周奕承滔滔地说了一大堆,愣是把荆年说懵了,她不过就是想说“这纯粹是为了应付考试,没啥必要”,可是很显然,某人过度解读了她的意思。 “你干什么今天火气这么重。”荆年埋怨了一句,转脸又问道,“你说什么山王?全国大赛吗?灌篮高手出新的了?” “你看的电视剧版的,漫画早就更新完了。” “啊?”荆年一脸震惊,忙追着他问,“结局怎么样?赢了吗?樱木和晴子在一起了没?” “在一起个屁,篮球都打不了了还在一起。”周奕承瞟了她一眼,抱着篮球准备去交给体育委员乐熙明。 荆年一看他要走,立马就急了,樱木花道可是她童年的男神,她就是因为这部动漫才喜欢上篮球的,爱奇艺上有播,108集,可惜没有全国大赛,她无从得知最后的结局,一直是心里的一个疙瘩,这回遇到大神,她当然要追着问清楚, 荆年刚想迈开腿跑出去,却被林霄琼拉住,“年子,今天轮到你买饮料了,别想溜,我要喝雪碧,美美要可乐。” 体育课一般都会提早下课,这是峰哥人性化的决定,给同学们留出买水和休息的时间,不影响下节课的状态。 荆年他们的小队定下规矩,四人轮流去买水,免得一大群人挤在小卖部门口一团乱,倒也省时省力。 “没忘没忘。”荆年朝她摆了摆手,“叫陈美迪少喝点可乐。” 这边刚说着,周奕承就还完球回来了,大佬走姿,双手插着裤兜一副很拽的模样。 “周奕承,喝什么,可乐吧?”荆年朝着他喊道。 “我自己去买。”周奕承也没停步,穿过她们径直就往小卖部的方向走了。 那正好,省了他的那一份,就可以买支雪糕了,荆年异常兴奋,大雪天吃棒冰,想想都觉得刺激。 林霄琼拍了拍荆年的肩,“那你快去。” 荆年点点头,小跑几步跟到周奕承后面,“哎,你刚刚还没说呢,那结局......” 周奕承定下脚步,转脸看着她。 “安荆年,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正文 第10章 同桌(2) 多年后,荆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这个场景,那一天雪后初晴,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站在那里,气冲冲地问她。 “安荆年,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金黄的暖阳印在他身上,前额细碎的刘海下一张小脸胀得通红,荆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带着一点点委屈的样子很可爱,也让人心疼。 可能这就是母性的光辉吧,荆年戏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他们的赌约,不禁冷冷笑了声,“小周,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我跟你说正事。”周奕承睥睨着她,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是不是你和张席琳说要换位子的。” 荆年花了些时间去揣摩他话中的意思,然后化被动为主动,狠狠调戏他一番,可是整整五秒过去了,她依然完全没有头绪,于是只能顺着他的疑问回答,“没有啊,我像是个会去找张席琳说话的人吗?” “所以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周奕承加重了分贝,“都打破你的道德底线了。” “神经病啊你,吃错药了吧。” 荆年见他大有找茬的势头,突然没了和他再聊下去的耐心,以这样粗暴的方式结束了这场对话,走前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没事找事。 周奕承看着她的背影,恨恨地皱着双眉,在原地杵了一会,怒视着荆年消失在茂密的花木丛中,这才过头往教室去了。 周奕承回到教室,刚进门就和林霄琼撞了个满怀,她捂了捂发痛的额头,急忙抓着周奕承吼道,“你不是和年子去买水了吗?我的雪碧呢?我的雪碧呢?” 周奕承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快,快来了吧,你先放开我。” “我不行了,我要渴死了……”林霄琼仰天长啸了一声,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躁狂是一种病。”周奕承理了理被她揪乱的衣服,“你怎么老爱喝饮料,教室里不是有饮水机吗,喝点清水又不会死。” “我才不要喝白开水,难喝死了。”林霄琼翻了个白眼,跑到门口去等待身负重任的荆年。 周奕承回到座位,背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双手还揣在裤兜里,整一副不良少年的坐姿。 突然“啪”的一声响,一瓶可乐出现在他的桌板上,周奕承一怔,顺着那只手看到了一脸不屑的荆年。 “少年郎,多喝点,对身体好。”荆年朝他轻蔑地一笑,扭头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她在小卖部时没有看到周奕承,觉得他大概是回教室去了,回想起自己对他爆的粗口,稍微有一点点的小内疚,但脑海中又浮现出他那一副叼样,自觉很不爽,于是很聪慧地挑了可乐这种饮料,既能弥补,又能报复。 荆年还没坐定,就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呲”的漏气声,嗯,看样子是喝上了,杀吧,杀吧,把他的都杀光……荆年露出一抹坏笑。 荆年的作文比赛成绩在期末考前一个星期的时候公布了,全校第二,很不错的成绩,毕竟是三个年级段一起参加的比赛,这个学校里总是有那么多的大神,就算荆年阅历比他们丰富,却也架不住与生具来的才华。 第二名的奖品是一套精装版的四大名著,实打实的分量,荆年从老师手中接过时没做心理准备,差点摔在地上。 她很喜欢,喜欢到舍不得去翻它,那个周末回家,她把它摆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上,当作一件艺术品来收藏。 期末临近,班里学习的氛围愈渐浓烈,节奏也比平日快了几分,几乎一节课就复习完了一个章节,于是手头上的作业不可避免地多了好几倍,下了课都很少看到有人走动,都在埋头写着作业,要不就是在订正作业。 趁着课间没有老师,邹靳偷偷把一本《柯南》塞到荆年桌子里,“明天不给你带了,我今天拿书的时候被我妈抓到了。” “啊?”荆年惊诧,“你妈连这都知道?” “书放在书房的柜子里,要是在我房间我哪能让她看到。”邹靳不屑地哼了声。 荆年心生起一丝愧疚,试探着问道,“你妈……是不是说你了?” “说个屁,有什么好说的。”邹靳不耐烦地撇了撇嘴,“烦死了,这也管那也管。” 荆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是要顺着他说这个年纪的妈妈都比较罗嗦呢,还是得劝他要对更年期妇女多几分耐心。 “唉......反正是因为我。”荆年叹了口气,“对不起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邹靳斜眼瞟着她。 “要不是我问你借书你就不会被你妈发现了啊。” “不关你的事。”邹靳撂下这一句就转身离开了座位。 肯定是跟后头那一群男生去玩了,不用想都知道。 荆年从桌板里拿出那一本《柯南》,第三十九卷。 不知不觉,已经看了这么许多了,不知不觉,也已经快半年了…… 匆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荆年以年纪第四的成绩告别了初中的第一个学期。 安爸爸很高兴,奖励了荆年一台笔记本电脑,虽然分辨率又低,配置又差,但对她而言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从前的第一台电脑是在中考结束后才有的,而且还是台式机,开机起来跟拖拉机似的隆隆响,隔了一堵墙都能传到卧室。 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后,张席琳留他们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好像是说什么家访的事,荆年忙顾着收拾东西也没听个明白,反正她知道,张席琳不会去的,她家实在太远,张席琳还没敬业到坐半小时的公交外加半小时的步行到她家说两句在电话上就能说明白的话。 果然,盼星星盼月亮,最后盼到的,不过是一通电话而已。 话虽如此,但荆年还是很紧张,脑袋里挥之不去的是当年她做假成绩单的事情,那时成绩差,她都没脸拿出来给爸妈看,十份里面有九份是自己模仿妈妈的字迹签的名,一次又一次地骗他们,连带着自己也骗。 唉......当时为了掩盖自己的差劲所做过的多少蠢事,如今看来都是那样不堪回首,不过总算,这次没有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