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含恨重生   仲夏,炽热的阳光烧得蝉儿叫个不停,空气中充斥着躁动。   祁王府,婉姜阁。   “啊,好疼……”惨叫声不停地从紧闭的房门中传出。   姜瑜此刻正在生产,她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双腿大开。涔涔冷汗自脸上脖子流下,滴到了身下的枕头上,块块洇湿。她面色惨白,神情扭曲,双手紧紧抓着床单,骨节被捏得泛白。   “出……出来了吗?”姜瑜痛到声音尖细,虚弱而艰难地问着一旁的产婆。   产婆掀开被子,朝她双腿间看去,摇了摇头,道:“没呢,这样子……”她皱了皱眉头,一脸为难,“这样子看起来像是难产呢,恐怕……”   “恐怕什么?”一个男声突兀地响起,平静淡漠的声音和焦躁不安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出声的人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他一袭蓝色长衫,手执折扇,面容俊美,眉眼间略带邪气,唇边挂着一丝冷冷的微笑,淡淡地看着床上的孕妇。   此人便是姜瑜的夫君,祁王楚言枫。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袍人,面容掩在宽大的帽子里,看不出容貌,也看不出男女。   见祁王发话,产婆忙战战兢兢道:“回祁王殿下,请恕老奴无礼,瑜夫人和孩子……恐怕只能保住一个……”她一边惶恐地说着,一边偷偷抬起眼皮去瞄那上位者的神情。   “哦?”楚言枫竟面露喜色,折扇“啪”地一收,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保孩子了!”   床上痛苦万分的姜瑜心中一震,汗水流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她艰难地看向楚言枫,捕捉到了他的喜色,惊痛交加,颤抖着唇,问道:“为……为何夫君……如此欢喜?”   她本是礼部侍郎家中的庶女,一年前偶遇楚言枫,一见钟情,甘心嫁他为妾。楚言枫娶她之后,可谓专宠,甚至允许她直呼自己“夫君”,以示宠爱。直至她怀孕,才转而宠幸他人。姜瑜本以为此生嫁对了人,可时至今日,她才恍然发现,事情也许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楚言枫又打开折扇,一边扇风,一边微笑道:“你不好奇为什么这里只有邓婆子一个人吗?”   “你……”姜瑜不是傻子,她本也有疑惑,为何产子这等大事,居然只有一个下人伺候,其余丫鬟仆人都不见人影。   但她向来信任楚言枫,且产痛剧烈,使她无暇顾及这些细节,现在楚言枫一说,她瞬间清醒,“你本就打算舍我性命,只要孩子?”   屏退丫鬟仆人,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减少此事败露的几率了。   从楚言枫毫不在乎的神色中,她得知了答案,心中更是不可置信,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疼痛让她的泪水瞬间决堤,“为什么?”   此时,一直沉默的黑袍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那容颜,竟然和姜瑜一模一样!   她目露得意之色,款款走到产床边,伸手抚摸着姜瑜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我的好姐姐,自然是为了我了。”   姜瑜又惊又怒,“琬儿?”   姜琬享受地欣赏着姜瑜痛苦震惊的神情,和她因生产而狼狈的体态,笑道:“痛苦吗?我知道枫哥哥求娶的女人居然是你时,我也很痛苦呢。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现在和枫哥哥双宿双飞的女人应该是我才对。”   听姜琬如是说,楚言枫大步上前,搂住她的肩,柔声安抚道:“好了,琬儿,这都过去了,枫哥哥日后定会好好待你,弥补你承担的痛苦。这个女人害你再也不能生育,那就让她承受生产之苦,待她一死,你便取而代之,那孩子自然也是你的了。”   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姜瑜恍然大悟。 正文 第二章 孪生姐妹   她与姜琬是孪生姊妹,打小一起玩耍,一日寒冬料峭,她二人追逐打闹时,姜琬失足落水,受了寒气,恰逢月事到来,经此一事便再无生育能力。没想到姜琬将此事怪罪在了自己的头上,表面上一团和气,却记仇至今。   生产的剧痛阵阵袭来,一直盯着被子中姜瑜双腿的产婆邓婆子道:“时候到了,此时正是剖腹取子的最佳时机。”   “好,快快行动吧!”姜琬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姜瑜看着楚言枫和姜琬的目光瞬间由震惊悲痛转为愤怒怨恨,剖腹取子此等毒辣之事他们也做得出来!?   看着邓婆子手中剪刀的锋芒逐步接近自己的肚皮,巨大的恐惧和怒恨促使姜瑜用尽全力,从枕头下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捅入自己腹中,鲜血喷溅了邓婆子一脸,也溅了一旁的姜琬一身。   那匕首是曾经楚言枫送她的,让她用来防身,没想到却被用来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哈……哈哈哈……”迅速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后,姜瑜脱力地倒回床上,脸上血泪纵横,眼中满是疯狂和痛恨,“想要孩子……不可能……”   她宁肯带着孩子一起死,也不要成全这对狗男女!   楚言枫和姜琬都被这刹那间的变化震住了,他们没想到姜瑜竟然能如此决绝地杀死自己的孩子,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谋划,就这样成了泡影。   “孩子!我的孩子……”姜琬看着姜瑜不断喷涌着鲜血的腹部,失神地喃喃自语。   剧痛中,姜瑜的意识逐渐模糊,大概是要死了吧,可是,好恨啊!好不甘心!若有机会重活一场,她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热辣的阳光打在脸上,聒噪的蝉声在耳边不住地响着。   很吵。   姜瑜烦躁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神情一滞。她……还活着?   忽然头部一痛,她头脑中仿佛多出了许多信息,脑海一片混乱。   她再次闭上眼睛,躺在地上缓了缓,将信息整理一番,而后轻轻地坐起来,目光掠过四周。   荒芜的庭院,长满了杂草和杂树,房屋简陋。不远处坐着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婆子,手指忙碌着缝补着什么。   见她坐起来,那婆子用仅存的一只眼睛冷冷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道:“睡醒了?”   有了方才脑中的信息,姜瑜知是看守冷宫的柳婆子。她微微一笑以作答复,起身走进一间房中。   关上门,她微笑的神情顿时消失,转而一脸震惊之色。若不是这种事真切地发生在她身上,她是万万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借尸还魂之事!   她现在可以说是姜瑜,也可以说不是姜瑜。只因她虽是姜瑜的灵魂,却换了一具身体。而目前的这具身体,则是一个有名的冷宫弃妃——月嫔江近月。   说起这个月嫔,姜瑜以前也有所耳闻。   据说这个江近月性子刁钻古怪,仗着自己兄长是大将军江近玉,便在宫中横行霸道,欺凌弱小,惹人怨恨,树敌无数。当今陛下楚清疏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便罢。   于是江近月愈发无法无天起来,竟然欺负到了楚清疏最宠爱的妃子苏妃身上,不仅把苏妃给她的礼物丢掉,还打了苏妃的贴身宫女兰儿,言语侮辱苏妃。苏妃哭诉到皇上面前,众多被她欺凌过的嫔妃也纷纷落井下石,楚清疏大怒,一气之下把江近月打入冷宫,让她好好思过。   江近月性子皮,爱在树上午睡,今日便从树上摔了下来,一命呜呼了。   这才给了姜瑜机会重生。   让姜瑜颇感意外的是,她从江近月的记忆中得知,江近月丢掉苏妃礼物,侮辱苏妃,全因一个妃嫔的挑唆——霖嫔周安雨。这个周安雨和楚言枫关系十分密切,她曾多次发现楚言枫和周安雨密会,但由于信任楚言枫,她一直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   如今看来,江近月被打入冷宫,居然和楚言枫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就有意思了。 正文 第三章 送饭小太监   姜瑜唇边划过一抹冷笑,眸中恨意愈盛,不管楚言枫究竟想做什么,现在她不仅是姜瑜,还是江近月,这前世今生的仇恨,便一并算吧。既然如今的身份是江近月,那以后便把自己当成江近月吧。   虽然江近月目前的身份只是冷宫弃妃,但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气馁,无他,仇恨使人奋进。   她走到镜子前打量了一番,长眉凤目,琼鼻樱唇,肤质细腻白皙,粗布青衣也掩饰不住一身骄矜的贵气,俨然一个绝色美人。   镜中人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不错,足够的美貌可以增加走出冷宫的几率。   江近月又把房间里的东西翻了一遍,找出来几两碎银子,一根金簪和一副小心放于木盒中的玉镯。   财力上……她皱了皱眉,这点东西确实有点少,宫中的仆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点小钱压根不放在眼里。只有那根簪子和玉镯可能还有点作用。   “柳婆子,饭来啦!”   尖细的嗓音,一听便知是个小太监。   江近月摸摸肚子,她还真有些饿了。平平的小腹让她想到了自己失去的孩子,不由目光一黯。   正想着,门被敲响了,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月嫔娘娘可在?”   江近月打开门,只见眼前的小太监唇红齿白,神色有些胆怯地看了她一眼,毕竟这个月嫔娘娘泼辣的名声可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就算她被打入冷宫,可江近玉大将军还是国之栋梁呢,他可不敢得罪。   “你是专管冷宫送饭的吧?”江近月接过小太监手里的食盒,貌似漫不经心道,“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小太监一脸稚嫩,看起来对她十分敬畏,也没有那些宫中老油条的市侩气息,这就好办多了。   “回娘娘,奴才小李子,是专门给冷宫的各位娘娘送饭的。”   “这样。”江近月点点头,从袖中拿出几两碎银,道,“本嫔瞧你面善,这几两银子便赏给你吧。”   小太监微微一怔,“不知小李子能为娘娘效劳什么呢?”他虽然入宫不久,但并不傻,心知宫中没有无功不受禄的事儿,只是不知自己一个小小的送饭太监,能帮上月嫔什么忙呢?   江近月暗自点头,这小太监虽然稚嫩,却并非没有脑子,这种人做起事来才令人放心。   于是微微一笑,柔声道:“别怕,本嫔只是吃不惯冷宫的饭菜,想要托你帮个小忙。”   她第一次跟此人打交道,不愿过早暴露意图,便先用饭菜一事试一试他的态度和能力,若是合用,再托他做真正有用的事。   见这位有名的泼辣妃子一脸温柔,小李子受宠若惊,忙双手接过碎银,连连道谢:“多谢娘娘,小李子一定尽力!”   待小李子走后,江近月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环堵萧然的房间,暗暗咬牙,总有一日她要离开这里,完成复仇。   简单用了午餐,江近月便走出房间,去寻那瞎了一眼的柳婆子。   “娘娘何故来寻老奴?”柳婆子沙哑着嗓子,缓缓问道。   江近月笑道:“入了这冷宫,还是什么娘娘?”   柳婆子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泼辣的月嫔,往日里对她这个老婆子可不是这个态度,今日不仅转了性子,也总算认清了被打入冷宫的处境了?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娘娘有话还是直说吧。”柳婆子的瞎眼翻了翻,再加上冷淡的表情和语气,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森冷漠的气息。   江近月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个看冷宫的婆子,还挺有个性的。   “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和婆婆聊聊天,”她见柳婆子的神情更加阴冷,忙话锋一转,不再打马虎眼,道,“顺便问问皇上平日的行踪,有没有路过冷宫的时候?” 正文 第四章 吸引皇上注意   柳婆子的神情这才缓和,一副了然的神情,轻哼道:“所有被打入冷宫的嫔妃,都想借着陛下路过的机会,离开这里,但几乎从来没有成功的。”   江近月眉毛一挑,别人没有办法离开,并不代表她没有,“婆婆的意思是,陛下有可能路过这里了?”   “不错,冷宫附近种有紫薇花,每到太后寿辰之际,陛下便会亲自来此采摘,以博太后欢心。再过十日便是太后娘娘寿辰,最近一段时间陛下应会常来。”柳婆子缓声道,她斜着唯一能用的眼睛瞥了江近月一眼,忽而叹了口气,“娘娘,恕老奴斗胆,宫中女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与其去搅和那浑水,不如在冷宫清清静静来的自在。”   想要离开冷宫的女人她见的多了,就算偶尔有几个侥幸离开了这儿,最后也只能死于非命。   江近月闻言一愣,这个柳婆子忽然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让她心中触动。她未尝不知宫中妃嫔争斗倾轧的可怕,但想到她惨死腹中的胎儿,她便不可能忍下这口气苟且偷生。   也许柳婆子只是有感而发,并非为了江近月,但江近月感怀于心,便发自内心地冲她作揖,道:“谢婆婆教诲。”   柳婆子更加惊讶了,向一个看守冷宫的瞎眼婆子作揖道谢,别说是以泼辣刁蛮出名的月嫔,就算是寻常的宫女太监也从未有过。这不但没有让她鄙视江近月,反而高看了一眼,有如此气度,也许真能在宫中有所成就呢。   江近月并不知道柳婆子对她的评价,回房后她仔细考量了一番。从柳婆子的话中,她得知最近几日便有机会吸引皇帝楚清疏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她的时间就十分紧迫了。   入夜,小李子又来送饭。   江近月见伙食果然大大改善,十分满意,便拿出金簪交给他,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小李子连连颔首。   翌日午后,待小李子走后,江近月房中多出了一堆东西。她立即着手,快马加鞭地赶制起来。   两日后。   冷宫宫墙之外,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紫薇树,一朵朵紫薇花在树上娇艳盛放。   树与树之间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行人自小道尽头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两名容姿出众的男子,一名身着玄色长衫,面如冠玉,目若寒星,高鼻薄唇,浓眉斜飞入鬓,周身气质矜贵,极为俊逸。即是天晟王朝的现任皇帝楚清疏。   另一名则身着月白长衫,肤色偏黑,容颜朗俊,笑起来一口白牙,极为阳光,被楚清疏称为“二弟”,即是靖王楚云澜。   二人身后跟着一列太监宫女伺候,都安安静静,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以免打扰这兄弟二人交谈。   “皇兄十年如一日,大老远从崇明殿跑来冷宫附近为母后采摘紫薇花,倒不知给了冷宫嫔妃们多少期待呢。”楚云澜戏谑道,“何不在崇明殿,或者母后居住的养慈宫中种上紫薇呢?”   楚清疏淡淡勾唇,神色平静,道:“紫薇别名百日红,花期如此之短,待其过后,难道要让朕和母后去欣赏满宫枯木么?”   他说得好有道理,楚云澜无言以对。   忽然,楚云澜目光一凝,遥指半空,道:“皇兄你瞧,那是什么?”   楚清疏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人形风筝从冷宫宫墙内飘出,那风筝的模样……墨发飘然,衣袂凌风,容姿俊逸,不是他是谁?   他向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味之色,对身后随侍的太监吩咐道:“去,给朕把它取下来。”   太监得令,带着一帮太监宫女去够那半空中的风筝了。   “嘿,这冷宫的嫔妃们花样翻新了。”楚云澜抱臂,一脸坏笑,“往日都是吹曲唱歌儿,还是头一次见到放风筝的。这风筝做的不错,把皇兄你刻画得栩栩如生呢。”   楚清疏看着又蹦又跳够风筝的太监宫女们,失笑道:“这个女子倒是有些意思,先看看再说。”   待风筝好不容易被取下,太监们气喘吁吁地呈给楚清疏。 正文 第五章 才华横溢   只见那人形的一笔一划都精细以极,一看便是极为用心之作。而在画面的一角空白处,还有一副精巧工整的诗词。   日色yù尽花含烟,   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   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   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   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   归来看取明镜前。   楚云澜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禁啧啧称奇,“皇兄,你这冷宫中何时出了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女词人?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啧啧啧,这相思之情,真是感人至深呐。”   楚清疏只是淡淡一笑,星眸中划过一抹深邃,将风筝交给一旁的随侍太监,道:“好生保管。去查一下是谁做的。”   风筝只是一个小插曲,兄弟二人采了紫薇,闲聊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了。   江近月在冷宫中左等右等,愣是收不回风筝来了,心中大喜,这说明风筝极有可能已经被皇帝拿走了,她的计划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被她打动了。   暮色笼罩苍穹之时,冷宫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柳婆子,近日来冷宫可多出了什么东西?”高高在上的女声。   江近月朝那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形佝偻的柳婆子,模样倒是寻常,身上的饰物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看便非凡品。   江近月认得这丫鬟,宠妃苏柔的贴身宫女兰儿,在主子的荫庇下,自然生活得不错。   柳婆子还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微微福了福身,道:“老奴一直在这儿看守,并无多出来的东西。”   “哦?是吗?”兰儿挑了挑眉,语气高高在上,道,“听说冷宫有妃嫔私自制作风筝,企图勾引皇上,奴婢奉命前来查探,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所以,柳婆子,把这些妃嫔都叫出来吧,奴婢要一一审问。”   柳婆子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却不敢违逆,无论如何不满,此女毕竟是苏妃眼前的红人,像她这种卑贱的婆子,兰儿一句话便可以要了她的命。   她挨个门去敲,把妃嫔们叫出来。   江近月站在一旁看着,只见冷宫妃嫔们形貌各异。有的已经神志不清疯掉了,蓬头垢面地咬着手指呵呵傻笑;有的表情木然,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还有的面带微笑,十分正常……   算上江近月,一共出来了十多个人,姿态各异地一字排开。   有脾气暴躁的妃子叫骂道:“瞎老婆子,扰了本宫清梦作甚?小小婢女也配审问本宫?”   柳婆子冷眼看着她,兰儿已经快步走到出言的妃子面前,挥手狠打了一巴掌,目光轻蔑道:“可笑,入了冷宫还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奴婢不仅要审问您,还要打您呢。”   那妃子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嘤嘤哭泣起来。   一众冷宫妃嫔见这宫女毫不忌讳身份,举动嚣张跋扈,可见有所依仗,也都噤声,不敢多言。   见此举震慑了众人,兰儿满意一笑,道:“好了,既然诸位都静下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她目光扫过这十几个人,自动忽略了神志不清的,让柳婆子把她们送回住处,剩下来的不到十个人是还算正常的。   兰儿一一询问了一遍关于风筝的,众人纷纷摇头否认,自称没有。兰儿不信,亲自去搜查了她们的房间,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人是江近月。   没什么收获的兰儿本就心怀恼火,一见这是曾经打过自己的月嫔,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下巴高高扬起,寒声道:“既然她们都没有私自制作风筝,那玩这种鬼把戏的就是您了吧,月嫔娘娘。”   她故意咬紧了“月嫔娘娘”四字,眼角唇边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江近月微微皱了皱眉,难怪原身江近月要打她,这副嘴脸,着实欠扁。但她面色却很平静,勾唇浅笑,淡淡道:“她们没有做的事情,也不代表本嫔就做了。再说,就算本嫔做了又如何?”   她本就生的貌美,淡笑之下更是气质端柔,令周遭的人黯然失色。 正文 第六章 一探虚实   兰儿本想看这个曾经泼辣刁蛮的月嫔害怕求饶的模样,却没想到她如此淡定,还依旧维持着嫔妃的优雅和风度,不由更加恼怒,扬手便要打她巴掌,口中尖声道:“你还敢自称‘本嫔’?当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月嫔吗?”   江近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兰儿的手腕,兰儿努力挣了挣,却没有挣脱,被牢牢控制住了,窘迫得面色涨红,眼眸中却燃烧着熊熊怒火。   幸好这副身子的兄长是大将军,平日里耳濡目染,也跟着江近玉学了一些拳脚,否则还真要被这个小小宫女欺负了去。   江近月含笑道:“既然你自称奴婢,又尊称本嫔为月嫔娘娘,那就应该有奴婢见到娘娘的样子。现在你可以狗仗人势欺负平阳落虎,焉知有朝一日那虎不会归山?”   看到她美丽而自信的模样,兰儿心中蓦然掠过一丝惶恐,仿佛眼前的女子又是那个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月嫔娘娘。但她又为自己心中的惶恐而感到耻辱和不满,为了掩饰这些,她愤怒尖叫:“就是你!那个私自制作风筝的妃子就是你!柳婆子,快来帮我把她押解到苏妃娘娘宫中!”   柳婆子抬起一只眼睛,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江近月,缓步向这边走来。   江近月捕捉到她的同情,心中一悸,明白那苏妃十分危险,本欲反抗,忽而转念一想,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这,是个好机会。   夜色降临,几点星子点缀着天幕。   含淑宫,晴柔殿。   檀木绣榻上,一名女子正玉臂支颐,斜卧其上。榻边小桌上摆满茶水瓜果,榻后,两名宫女正手持巨大的描金芭蕉扇,不轻不重地扇着风。   这女子便是苏妃苏柔。   她一袭水红色衣裙,红色薄纱罩在身上,衬托得肌肤胜雪。她容颜极美,妆容精致,正闭目小憩。发间仅插了一支玉簪,云鬓微乱,却平添慵懒优雅之态。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苏妃轻轻抬了抬眼,见是随侍的宫女,便懒懒问道:“何事?”   “回娘娘,兰儿姐姐在冷宫发现了制作风筝的人,已经把人带到殿外候着了。”那宫女伏地恭敬道。   “哦?”苏妃眸中多了几分精神,自榻上坐起,微理云鬓,道,“带进来,让本宫瞧瞧。”   皇上每年都会去冷宫附近为太后采摘紫薇,也每年都有想出冷宫的妃嫔耍花样,但都无法吸引楚清疏的注意,所以苏妃对此事从未上心过。   可今年却不同,陛下不仅亲自派遣宫人查探此女的身份,还将那女子作的诗画风筝放于御书房中,作了装饰品。如此殊遇,倒教她不得不防。   江近月跟着兰儿缓步走入殿内。   苏妃美目微眯,眼角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居然是江近月?她可没听说过那个只会仗势欺人的泼辣女人还会写诗作画。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兰儿先行了礼,便到一旁侍立,只留江近月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月嫔,你可知罪?”苏妃红唇微勾,缓声问道,言语间颇具上位者的威严。   江近月抬眸直视榻上明艳的女子,神态娴雅,眼神坦荡,淡淡回道:“嫔妾不知何罪之有?”   苏妃眸中微讶,这江近月忽然气质大变,且丝毫没有做作之态,实在奇怪。她挑眉,道:“你身为冷宫罪妃,却私自令人从宫外带来材料,制作风筝,违反宫规,此其一。其二,你以风筝勾引皇上,毫无女子矜持之德,行为不端。”   这苏妃一上来便给她扣上了“违反宫规”和“行为不端”的帽子,又有理有据,令人无可辩驳,不愧是长年恩宠不绝的女人,不可小觑。江近月心中暗自警惕。   苏妃一直没有免了江近月的礼,长时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极累,她心知是苏妃有意为难,只能努力稳住自己。毕竟来见苏妃是她自己选择的。江近月的打算是,一来苏妃最受皇帝宠爱,此时天色已晚,那么皇上有很大的几率来晴柔殿,她就有很大几率可以见到皇帝。二来,就算没有见到皇帝,她也可与苏妃正面交锋一场,探其虚实。 正文 第七章 危机感   “如何不说话?可对本宫之言有意见么?”苏妃端起榻前小桌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江近月道:“嫔妾不敢。”   苏妃用鼻音“嗯”了一声,颇为威严道:“既然没有意见,那便下去领罚吧。两罪同犯,本应重罚,但本宫念月嫔初犯,便只打三十大板罢。”   江近月一怔,她本以为自己规矩一些,苏妃便寻不到把柄轻举妄动,没想到她竟然凭着自己一句“不敢”就借题发挥。可笑的是分明是欲加之罪,却非要说得自己极为仁慈一般。看来面对苏妃,若是示弱,会更加被动。   一旁的兰儿却喜形于色,忙行了一礼,道:“是,娘娘!”   转而看向江近月,满眼幸灾乐祸,“月嫔娘娘,还不多谢我家娘娘开恩?”   江近月沉声道:“嫔妾不服。敢问苏妃娘娘,宫规哪一条写了不许冷宫罪妃私制风筝?难不成是娘娘自己定的规矩么?”   她冷笑,“以苏妃娘娘的品级,似乎还没有这个资格。”   苏妃美目染上怒色,正欲说话,却听江近月续道:“若说嫔妾勾引皇上,毫不矜持,可嫔妾虽为罪妃,毕竟是皇上的女人,讨自己夫君开心,怎么能说行为不端呢?难道苏妃娘娘不希望皇上欢喜,从来没做过讨皇上欢心的事情吗?”   兰儿目瞪口呆,这个月嫔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因得罪苏妃娘娘被打入冷宫,现在还敢顶撞娘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苏妃也又惊又怒,以往的江近月十分愚笨,否则也不会身为堂堂大将军之妹,却被打入冷宫了。但现在的江近月,却气质沉静,伶牙俐齿,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但她毕竟久居高位,对情绪的掌控力极好,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红唇轻扬,笑道:“很好,本宫不欲与尔等罪妃争辩,单凭你顶撞本宫,对本宫不敬,便可再加十个掌嘴了。兰儿,把她带下去受罚吧。”   江近月心中恼怒,她知道这个苏妃是铁了心要治自己,再辩也无用,只能认命,跟在兰儿身后走向殿门口。   正在此时,一个尖利悠长的叫声自宫门口传来,“皇上驾到——”   苏妃眸子一亮,自榻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又露出一个温柔完美的笑容,准备迎接圣驾。忽而眼神一瞥,发现江近月还在那里,目光微沉,对兰儿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带下去!”   兰儿连连应是,拉住江近月的手臂便要把她往外拖拽。   江近月冒险前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机会来了,怎肯轻易罢休?她远远看见一袭明黄走来,心中一动,顺着兰儿拉她的势头,向前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兰儿见苏妃面色更加难看,心中一急,更加用力地拖拽起江近月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抹明黄已经来到了殿门前。   楚清疏长身玉立,面带微笑,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踏入殿内,忽见一女子跌倒在地,旁边还有个宫女在拉扯着她,不由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臣妾恭迎陛下!”苏妃顾不得江近月和兰儿的拉扯,忙小步上前,躬身行礼。   见主子如此,兰儿也顾不得拖拽江近月,忙跟着一众宫女太监一起行礼,口呼“奴婢参见皇上!”   江近月酝酿了一下情绪,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盈盈一礼,眼眶微红,满含相思与深情地抬头,飞快地看了楚清疏一眼,又仿佛怕被发现般,忙垂下头,轻声道:“罪嫔参见陛下。” 正文 第八章 并非如此   她那眼神,看得楚清疏心中微震。他没想到被兰儿拖拽的女子竟然是江近月,也没想到江近月竟然会对他露出如此脆弱而深情的眼神,看得他的心瞬间产生了几分愧疚,似乎将她打入冷宫是极为过分的行为。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泼辣野蛮的江近月吗?   他虽然心中惊讶,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都免礼吧。”   待众人谢恩起身后,楚清疏的目光在兰儿和江近月身上来回扫视,而后看向苏妃苏柔,淡淡道:“爱妃可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苏妃眼波流转,思索几秒,轻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月嫔妹妹私自令人从宫外带进来东西,违反了宫规,臣妾便差人将她请来晴柔殿好好教导。”   “只是……”她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月嫔妹妹不但不听教导,还顶撞了臣妾,臣妾便让兰儿带她下去小惩大诫一番,月嫔妹妹不愿意去呢,好巧陛下就来了。如此一看,倒像是臣妾在欺负月嫔妹妹了呢。”   这话说得宛如小女儿撒娇,是个男人都很难抵御如此美人的软语。且苏妃讲话看似句句属实,却又用一些较轻的词语和概念替换了原本的做法,还绝口不提那风筝是她所做。这可不好对付。江近月垂眸站在一旁,暗自思索着对策。   楚清疏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看着江近月,道:“事情果真如此?”   他也不知为何想多问江近月一句,按照他往日的经验,这种事情江近月是完全做的出来的。   江近月依旧红着眼眶,噙着晶莹的泪花,声线微微颤抖,“回陛下,苏妃娘娘所言句句属实,都是罪嫔的错。罪嫔不该在冷宫私制风筝,企图借风筝让陛下看到自己的心意,苏妃娘娘说得对,是罪嫔毫不矜持,行为不端。”   她一脸忏悔地说完,又满含坦荡和情意地看了楚清疏一眼,补道:“只是,如果能让陛下稍解妾心,罪嫔愿意犯错,哪怕要领受三十大板和十个巴掌的惩罚,罪嫔也无怨无悔。”   此话说完,苏妃的神色顿时十分难看。她暗自紧咬银牙,此话表面上是在忏悔过错,表白情意,实际上把她制作风筝一事完全告诉了皇上,而且还说出了自己对她的惩罚,整件事的性质就变成了自己小肚鸡肠,恼她勾引陛下,所以严厉惩治。   楚清疏饶有兴趣地看了江近月一眼。他派人去查后,不久便知道了那诗画风筝是她所作。本以为这次她也会被苏妃玩弄于鼓掌之间,没想到却看到了她聪明而有力的回击。   有意思。   衣着华美,妆容精致的苏妃,和青衣粗布,面如清水的江近月,同时站在面前,气质虽然迥异,却不分伯仲。   这后宫,也该换换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楚清疏薄唇微扬,似乎心情不错,“罢了,月嫔在冷宫思过,看起来颇有成效。苏妃你平日里宽容大度,看在她真心悔过的份上,就不要再计较了。来人,送月嫔回冷宫吧。”   虽然被夸了宽容大度,但苏妃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皇上明显是在护着江近月啊!只不过皇上都开口了,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温柔一笑,听从吩咐。   “至于这个宫女……”楚清疏修眉微蹙,声音一沉,“谁给你的胆子,当众拖拉嫔妃,如此不敬!”   兰儿浑身一抖,跪倒在地,慌张道:“奴婢该死!求皇上饶命啊!”   苏妃也忙拉住楚清疏的手,柔声道:“皇上,是臣妾吩咐兰儿带月嫔妹妹受罚的,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吧。”   还没走出殿门的江近月唇边划过一抹冷笑,苏妃真的有传言中那般受楚清疏宠爱么?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啊。 正文 第九章 赦免   江近月嘴角的冷笑只是一闪而过,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慢慢走在小太监身后,出了宫门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小太监低着头,江近月也没怎么在意,穿过来时的宫道,江近月回到了冷宫中。   小太监的尖声细语引起了冷宫中各小主的注意,她们听到江近月回来的声音,纷纷从自己的房间内走出来,江近月站在院子中间,环顾着四周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的妃子们。   “月嫔还真是了得,被苏妃带走了居然还能站着回来。”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身份的女子尖酸地说道,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   江近月自然是知道她们说自己什么,她冷冷一笑:“各位姐姐都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对苏妃说什么,说起来,我能回来还要感谢皇上。”   刚刚说话的女子似乎十分惊讶,“你竟见到皇上了?”   江近月浅笑道:“苏妃的荣宠,不是你们能想得出来的,以后,还是少在背后嚼人舌根吧。”   江近月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柳婆子,福乐福身,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柳婆子看在眼里,这江近月今日能平安回来,果是造化不浅,日后还不知能走到什么样一个地步,柳婆子颤巍巍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那里面,竟摆满了医书,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近月的房间,将门关上了。   而院子里的嫔妃也都散了,除了刚刚那个和江近月说话的女子,她站在院子中间,看着那一弯明月,恨得咬牙切齿。   江近月推开窗,看见了那人,她知道,这人以后,必能成为自己的好帮手,她的仇恨,是自己的利剑。   十日后。   太后寿辰,群臣朝拜,天晟大办三日,大赦天下。   而江近月,也在这大赦名单之内,这一日,江近月早早地就听见了远处湖心洲传来的丝竹声,她坐在院子里,静静看着天上的飞鸟,不禁有些感慨。   她想起小时候的日子来,那时候,自己和姜婉......   想起姜婉,江近月便紧皱着眉头,也不知姜婉和楚言枫此时,是怎么向太后解释自己的死因的。   江近月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躺一会,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冷宫的大门被狠狠推开,楚清梳身边的大太监林成海走了进来,他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眼睛看着正站在院子中间的江近月。   “月嫔娘娘,恭喜恭喜。”林成海一脸谄媚,弯腰递上来一盘珠翠,“还请您接旨了。”   江近月知道这天终于还是来了,没想到居然是在太后寿辰,苏妃的如意算盘还真是打得好,一方面讨好了太后,一方面,又讨好了皇帝,还真是一举两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深感后宫空乏,子嗣绵延无力。月嫔江近月,贤良淑德,今赦其冷宫之罚,复其位分,赐居听风楼。   钦此!”   江近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伏地接旨。   “臣妾谢皇上隆恩。”   林成海将圣旨交给一旁的小太监,将江近月扶起来,“皇上说了,让宣完了旨意,就让您去湖心洲呢。这是苏妃娘娘的意思。”   江近月点点头,“谢谢林公公了。”   林成海离开了,江近月看着那群在窗口观望的女子,只是摇了摇头,柳婆子从房间里出来,伏地道:“月嫔娘娘万安。”   江近月将柳婆子扶起来,“我有今日,全靠婆婆指点,若他日有幸,我定将婆婆接出去。”   柳婆子只是笑了笑,“月嫔娘娘说笑了,我这个瞎眼老太婆跟着娘娘也是累赘,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好生伺候皇上才是。”   江近月看了看大开的冷宫门,外面的太监宫女已经在等候,江近月点点头,慢慢走出了冷宫。   她深吸一口冷宫外的空气,冷冽,还有些争斗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这一踏,便走进了宫墙之内的生活,明争暗斗在所难免,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仇还未报,不管这争斗有多凶险,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楚言枫,迟早这笔账,我们会算清楚的。   步辇一摇一晃,将江近月抬到了听风楼。   这里本就是原来的住所,江近月记忆中,这里也是第一次和楚清疏见面的地方。   她提着裙子走进宫内,宫内所有摆设已经换新,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居然有茉莉的清香。   身边的小太监告诉江近月,这是内务府的人,按着苏妃娘娘的意思栽的。 正文 第十章 衔春 江近月冷笑,“那可要感谢苏妃娘娘恩典了,不过,本宫很想知道,难道苏妃娘娘不知道茉莉是皇上最不喜欢的花吗?她怎么敢以身犯上?”她看着身边的小太监,明显知道他在撒谎。 小太监将头埋得更低了,“这,这,奴才不知。” 江近月冷哼了一声,“叫人把这些树都移了去,本宫不想再听到有关这件事情的任何风言风语,明白了吗?” 江近月的话语让刚刚的小太监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是。是,娘娘。” 身边的宫女上前,问道:“娘娘可要梳妆?” 江近月看了一眼内殿,点点头,“今日不必浓妆,一切从简即可。” 宫女点点头,“季姑姑已经将娘娘的衣衫拿了来,娘娘可要看看穿哪一件?” 江近月看了一眼放在檀香木榻上的衣服,走过去挑了挑,“怎么都是些红色,竟没有其他颜色吗?” 宫女福身道:“娘娘旧日里不是最喜欢穿红色的吗?所以奴婢......” 江近月浅笑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也罢,便穿这枣红色的吧。” 江近月看了一眼还低着头的宫女,“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宫女闪躲的看着江近月,江近月瞥了一眼旁边的衣服,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跪下,“娘娘不记得翠烟了吗?” 江近月挑眉,“翠烟?”脑海中的记忆顿时翻滚起来,“翠烟......”江近月冷哼道:“记得,可是,本宫不明白,你怎么还有胆回来服侍我?” 江近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吓得发抖的翠烟,道:“那日本宫被打入冷宫,本宫喊你出来替本宫作证,你反倒说本宫嚣张跋扈经常辱骂你。可本宫素日待你不错,你怎的反咬本宫一口?” 江近月转身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虽说已经重生数日,可是这幅面孔,还是很不熟悉。 翠烟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婢也是被逼无奈。” 江近月冷笑道:“哦?被逼无奈?那今日本宫便要听听,究竟是谁逼的你?” 翠烟抬起上半身,抓住了江近月的腿,道:“娘娘,饶了翠烟吧,您让我去辛者库都可以,只是千万别再问翠烟......” 江近月愣了一下,这奴婢居然自愿去辛者库? “好,那你一会就去领罚吧,叫季姑姑来,本宫要梳妆了。” 翠烟哭着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江近月没再说话,翠烟抽泣着离去,不一会,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微微福身,“娘娘,您找我。” 江近月转过身,看着这个温婉大气的季姑姑,道:“姑姑可能帮本宫梳妆?一会要去面见太后,姑姑有分寸的。” 江近月浅笑的样子让季姑姑有些愣神,原来这个月嫔可不是这样的。 她点点头,将江近月的青丝松下,绾成一个简单的飞云髻,插了一支翠玉簪作为点缀,江近月的脸不施粉黛都是不可方物,季姑姑还是在江近月的唇上,点了一点红。 “娘娘,今日太后寿辰,不宜太过素净,奴婢为娘娘换衣服吧。” 江近月点点头,从刚刚林成海那里拿过来的珠宝里,挑了一对翡翠耳坠戴上,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江近月不禁有些感叹,美人薄命。 季姑姑将一袭水红色长裙拿进来,江近月挑眉:“姑姑,这颜色,是不是会和苏妃娘娘撞了?本宫记得,苏妃娘娘也很喜欢水红色。” 季姑姑道:“今日,苏妃娘娘必定穿的是大红色的宫装,她作为后宫现在的主人,必定要有些气派在那里的。” 江近月笑了笑,“全听姑姑的安排吧。” 季姑姑帮着江近月换了衣服,江近月道:“姑姑姓季,唤做什么?” 季姑姑抬头看了看江近月,“奴婢唤做衔春。” 江近月点点头,“衔春,该去面见太后了。” 季姑姑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跟上了江近月的步伐,“娘娘今日,定不要冲撞了太后,不然这刚出的......” “本宫知道,衔春,你且带路吧。”江近月语气中的平静,是季姑姑以往从没有感受过的。 她扶着江近月,来到了湖心洲的渡船边。 “公公,月嫔娘娘要去湖心洲。”季姑姑客气地弯了弯腰,塞给了那太监一些碎银子,那太监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银子,笑了笑,“得嘞,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