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饿,好饿…… 第1章 撞邪 卷语:欲望像个大黑洞,没有什么能够填满。 “咿——呀——”捏着的细细嗓音像从公鸭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奴家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奈何郎啊,郎啊,你竟是如此狠心——” “谁?谁在那里?” 巡夜的家丁粗着嗓门吆喝,花园里模糊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女子背影,家丁举高了灯笼走近,那女子婀娜着身段缓缓回了头。 家丁蓦地瞪大了双眼,手中的灯笼也惊到了地上,“噗”地一声烧了起来:“三!三爷!” 卤水镇位于子午山脚下,因濒临梨花江,交通十分便利,致使小镇不大却十分繁华,当地最有特色的就是蒸豆腐,来往客商无不驻足品尝,而这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正是云家的茶汁蒸豆腐。 “小二哥,来一份茶汁蒸豆腐。” 声音很甜,语气却极为豪爽,让人为之侧目。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对领襦裙,乌黑发亮的长发简单挽了个髻,巴掌大的小脸略带婴儿肥,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灵动非常,手腕上还带着一串银铃铛,随着她的喝水的动作叮铃叮铃的清脆作响。 这是个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漂亮小姑娘,稚气未脱却又灵气逼人,看模样特讨人喜欢。 就是动作有点粗鲁了,喝了两口水,发现众人在看她,细细的眉毛一竖,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什么!”很凶悍的模样。 众人顿觉尴尬无趣纷纷收回视线。 小婵心里烦着呢,她趁夜逃了长松观,又不能回忘忧山,可怜兮兮流落在外,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一个面目可憎、性情凶残、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道士。 “臭道士,别让我碰到你,否则要你好看!” “咔嚓”一声,手中一双竹筷被她给折断了。 “客、客官,您的茶汁蒸豆腐。”小二哥战战兢兢地上菜,这小姑娘一看就很不好惹。 嗯,茶香豆香窜到了鼻尖里,泛着柔润的淡黄色光泽豆腐让她食指大动,顿时也顾不上其他了。 “你们听说没有,云家的三老爷得了怪病了。” “什么怪病啊,是撞邪,天天半夜三更起来唱大戏。” “难怪最近镇上来了不少道士和尚。” “是啊,也不知道云家三老爷撞了什么邪了,云家请了不少人都没给治好。” “听说要是谁能只好云家三老爷,云家老太爷给一千两白银呢!” “哇!一千两啊!” 小婵的耳朵动了两下,唔,一千两白银,摸摸怀里为数不多的铜板,不就是除个邪祟么,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这么一来出来玩的盘缠可就有着落了。 这个云家不是别人家,正是这茶汁蒸豆腐的东家,云家老太爷以做豆腐白手起家,到了这个年头已经是卤水镇的首富了。 小婵眯着眼看云家门口威风凛凛的石狮,是到了她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只是现在,小婵清咳了一声,偷瞄了一眼一旁乌央乌央的人群,这家男女老少全在这儿盯着她呢,伸手扒开这云家三爷的眼皮子,甚是黑白分明啊,心里就嘀咕了,哪里中邪了,压根看不出来嘛,难道法力比她还高?不可能啊,她连最宝贝的惊魂铃都给用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若是普通的山精野怪听了她的名号也该麻溜的滚出来拜见她吧,毕竟这里还算是她的地盘啊! 这怎么办,首次出手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位姑娘,我三弟到底是怎么了?”一旁颇为持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出了声,今早门才开,就迎来这么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看起来灵气十足,大言不惭直拍胸脯保证能给老三驱邪,一个小姑娘,说实话,没人信,但老三这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是现在看来,这小姑娘实在不可信。 小婵皱着眉:“想来就是些不干净的东西,可能我法力太强,对方提前得了信儿,跑了。” “嗤”有个十五六的少年喷笑了出来:“爷爷,你看,赏金一多,真是什么人都敢找上门来了。” 被称为爷爷的正是云老太爷,他统共仨儿子,老大就是先前说话的中年男子,老二则是个屡考不中的书呆子,老三平日爱好花天酒地,也不知道在哪里招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如今只能躺在这儿呼呼大睡。 云老太爷原本对小婵就不信任,自家孙子一开口,顿时一挥手:“来人,给我打出去。” 门外立马进来两个拿着棍棒的家丁。 小婵闻言一叉腰,弯弯的细眉“咻”地就竖起来了:“你们好不知事,这片地界别说是山精野怪了,就是土地山神也要卖我三分面子,你们竟然想打我出去!” “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满嘴的疯话,没听见老太爷说什么吗,打出去!”一旁颇有权威妇人发了话。 先前笑小婵的少年咧嘴:“疯丫头,到别处招摇撞骗去吧。” 太丢人了! 丢人丢大发了! 本来以为能手到擒来,狠赚一笔,从此浪迹天涯,一不回忘忧山面壁思过,二不回长松观听那老道唠叨。 现在倒好,眼看着两个凶悍的家丁冲她而来,她还能真让人打出去啊,自己跑吧! 她看准了门,脚下一抹油,就冲了出去。 “哎呦!” 鼻子酸呢,她被撞回来了,抬眼一看,整个人却惊在了当场,是他! 猛然转身,把领子一竖蒙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恶,冤家路窄啊!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道士,穿着灰白破旧的道袍,顶着道士髻的头发颇为凌乱,双眼微眯而显得细长,脸上被胡子遮了大半,腰间挂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他身上酒气腾腾,人还有点摇晃,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父亲,这位道长道法高强,儿子是在城外遇见的他,他就看了儿子一眼,断定了家中有妖怪作乱,儿子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请了回来。” 众人还不明白这道士是从哪里冒出来时,他身后倒是走出名男子来,应该就是云家老二,穿着一身儒衫,脸上的表情是喜不自胜。 “疯丫头还没赶走,这又来了一个醉道士,二叔,你别让人给骗了。” 少年的声音才落,就见那道士掀起衣摆,迈步走了进来,嘴里喃喃道:“阴气颇重,女人都出去。” 先前的妇人正要说话,老太爷眼睛却亮了亮,连忙摆手:“都出去都出去。” 小婵闻言,缩着肩膀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却感觉脖子一紧,回头看见那道士拽着她衣领呢,也没看她直接道:“你留下。” 我去!这都能认出来! 这个用心险恶的臭道士,要不是她打不过他,她一定当场把他们的仇怨给了解了! 心里想是一回事,实际上她乖乖地站在了边上,顺便安抚自己,她就是好奇这臭道士到底准备怎么治着云家三爷。 “香案一张,香炉一个,香三炷,红烛两根,江米一碗,好酒一坛,午时之前备好。” 道士一张口,周围的人都屏气凝神,话音刚落,老太爷就赶紧挥手:“快快快,快去准备道长要的东西。” “爷爷,这个不是来骗酒喝的吧?” “胡言乱语!小孩子懂什么,给我出去。” “道长,要不要先看看犬子?”老太爷过去搭话。 道士摇头:“时辰不对。” 这下也没人敢问什么了,在老太爷的示意之下,留下来的老大老二也都保持着安静了下来,只看着家丁们进进出出摆弄着香案。 而道士,随意坐在椅子上,还打了个酒嗝,酒气跟着就冒了出来。 这期间,也没人说话,道士闭着不时地点着头,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惹的云家老大略微不快,云家老二在老太爷耳边低语:“父亲,高人就是不一样。” 老太爷缓缓点头。 唯有小婵嗤之以鼻,装模作样! 可云家吃这一套,一直到了将近午时,那道士突然睁眼:“时辰已到。” 道士走到香案前,点燃三炷香,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十分虔诚地拜了又拜,嘴里嗡嗡唧唧好像在念咒,最后将三炷香插在江米碗中。 他的双眼依然是微眯着:“把云三爷扒光。” 扒光? 两旁的家丁第一眼看向老太爷,老太爷急啊,这帮棒槌啊,误了时辰可如何是好:“快按道长说的去办!” 闻言家丁们连忙把床上呼呼大睡的云三爷扒地只剩下一条底裤。 道长已经拿着江米碗已经走到了云三爷面前,右手持三炷香,左手将一碗江米倒扣云三爷的肚皮上,随即将碗朝小婵一扔,小婵下意识顺手就给接下了。 道长左手飞快地在江米上画符,至少在云家老太爷眼中是如此的,小婵就纳闷了,臭道士在那儿不停地画圈圈搞毛啊?画圈圈也能捉妖? 待江米散落时,道长突然将这三炷香头朝下烙在了云三爷的肚皮上,只听见云三爷一声凄厉地惨叫,一咕噜地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道长大喝一声:“按住他,香要烙到他体内的邪气完全去除。” 这次家丁也不迟疑了,上前就把云三爷给按在了床上,道长眼明手快就将香给烙了上去,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爹啊,爹,孩儿没事了!”云三爷凄厉地叫着。 老太爷惊喜啊,先前来了那么多人都没给云三治好,这位道长果然法力无边! 第一卷 饿,好饿…… 第2章 分赃 “还没干净。”三炷香再下。 “啊——!”云三爷惨叫啊:“没事了,孩儿真没事了,爹,你快叫道长住手啊!” 老太爷刚想说什么,道长就发话了:“香要烙下九九八十一印才能彻底去除。” 道长的动作十分潇洒,烙香的姿势都没重复的,香灭了,也极快地在蜡烛上点燃,丝毫不间断。 “啊!”云三爷凄厉的惨叫着:“爹,快住手,孩儿没撞邪,孩儿都是骗你的!” 这声音忒凄惨忒凄厉,周围人听了心都软了,莫非三爷说的是真的,他没中邪?就骗人的? “呔,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 道长一声正气凛然地大喝之声,众人跟着打了个激灵,在道长凌冽的眼神下,家丁们的手下登时也来了劲。 老太爷在一旁紧紧握着拐杖的手都在颤抖。 好嘛,任凭云三爷在床上扭吧扭吧,家丁们也按地他丝毫起不来,真的让道长烙够了九九八十一印,此时此刻已经是疼地云三爷满头大汗,喉咙都叫破了,只能瘫在那儿哼唧唧地喘气了。 道长这才收了功:“没事了。” 云大爷云二爷连忙安排人伺候云三爷,老太爷皱巴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长,这边请。” 老太爷请道长去了堂屋,小婵蒙啊,这就,完了? 跟着臭道士刚到堂屋,就有下人取来了一个箱子,箱子打开,小婵的双眼“当”就亮了,那是满当当闪亮亮的银元宝。 老太爷言而有信呢:“道长,这里是一千两,多谢道长救了犬子一条性命。” 那道士点头:“刚才的确耗费了我不少法力,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恢复,既然如此,贫道就不推辞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太爷越看道士越觉得是方外高人呐! “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道士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却清澈。 “道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是云家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将我的酒葫芦灌满,要最上等的酒。” 云老太爷一愣,那是哈哈大笑,直呼高人就是高人,行事作风不同常人! “对了,不知高人怎么称呼?” “贫道李持风。” 李持风是最装模作样的道士,小婵心里嘀咕。 出了云家大门,李持风单手举着装着千两白银的箱子,这一手自然也让云家老小大惊小怪,连赞高人。 跟在李持风身后,她打算伺机而动,随时逃跑,她眼睛四处乱瞟,李持风的背后像长了眼睛:“敢逃,就给你上捆仙索。” “嘁,我哪里想逃了,我是在欣赏四周的美景。”小婵嘴硬。 倒是李持风一身破落道士的装扮,被他行走如风搞地很潇洒一般,路上竟然还有人不自觉给他让道,一路向西出了卤水镇,郊外大槐树下有个人探头探脑焦急的等待着。 一见到李持风,他欢天喜地,点头哈腰:“道长,道长,这里。” 李持风走了过去,那人搓着手:“当初说好的,道长可别反悔啊。” 李持风微微一笑,将手中箱子放下:“都在这里,一人一半。” 那人顿时手舞足蹈:“太好了。” “你们在做什么?”小婵不明所以,她怎么嗅到了非同一般的味道,嗯,有阴谋! 那人警惕地看她,李持风倒是不忌讳:“自己人。” 这三个字还让小婵大惊了一下,自己人,什么时候仇人也变自己人了,还是李持风觉得她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人听了自己人三个字,顿时松懈了下来,边将元宝往包裹里装,边向李持风询问经过。 小婵越听眼睛瞪地越大,原来,那云三爷根本没中邪,是他自个儿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没办法了只好装疯扮傻,跟外人合起伙来骗自家老爷子这一千两白银。 而他找到这个人,反水了,竟然跟李持风一合计,把这一千两分了,而三爷,只当是真来了个道士,一分钱没拿到手,还被香烙了个满身。 “好啊!你这个臭道士,竟然坑蒙拐骗。”小婵不忿了。 李持风丝毫不以为意:“五十步笑百步,何苦来哉?” 这话让小婵噎了一下,回想她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全是因为当初下山打劫,顿时整个人就蔫了下来。 两个人分赃结束,就地告别,反正也是一锤子买卖,今后再见那也是互不相识。 李持风带着小婵马不停蹄到了一户村庄,他还挺潇洒,直接把五百两银子给了村长:“这点钱,应该村里修桥铺路了。” 可把村长感动的一塌糊涂,老泪纵横。 哼,又在装模作样了。 等谢绝了村长的挽留,李持风带着小婵向长松观走去,小婵大惊,他怎么知道她是从长松观逃下去的,她转身要逃,只是脚才抬起来,李持风一声“留下”,一根麻绳跟长了眼似的“咻”地蹿了过来,把她绑了个结实,绳头就在李持风手中捏着。 “臭道士,你放开我!”小婵挣扎,可这绳子越挣越紧,紧到她脸都憋红的时候,她不敢动了,只能任由李持风牵着她往长松观上走去。 “臭道士,我警告你啊,你赶紧放了我,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否则,我们之间可就不死不休了!” 李持风却丝毫不为所动,任由小婵威胁大骂,一直到了长松观见到长松真人:“师父,人给你带回来了。” “师、师父!”小婵不敢置信,看看李持风,又看看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头:“你是他师父?” 长松真人是个瘦小的白胡子老头,连眉毛也长了个一尺多长,睁眼看她的时候,还得用手把眉毛捏到两边:“不错,小婵,真人我平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师兄。” 长松真人看向李持风,小婵也跟着看向李持风,她那张震惊脸到现在都收不回来,看到李持风的时候都结巴了:“师师师,师兄?” “是的,师妹。”李持风给了小婵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知道师父收的小弟子是小婵的时候,他差点徒手将长松观给拆了,怎么能收她当弟子呢? “师父,我不要他当我师兄,你把他逐出师门吧。”小婵终于反应过来了,她那表情,嫌恶的很。 “师父,我也不要这个师妹,我帮你清理门户吧。”李持风也不甘示弱,手上一动,绳子就缩紧了。 小婵哎呦一声,真是,气煞她也! 长松真人赶紧将眉毛放了下来眼不见为净:“小婵,为师的真传已尽数传给你师兄,今后就由你师兄代我授课。” “这怎么可以?”俩人异口同声。 “持风,小婵天性纯良,修得大道还需有人引领,为师慎重思虑后,认为长松观这种静心修行的地方不适合小婵,你带她下山历练去吧。” “师父,是否另有隐情?”以他来看,之前小婵在这里也是差点拆了长松观吧,这才让长松真人不得已把他找回,将这个烫手山芋转给他。 长松真人根本不接持风的话,转而对小婵道:“小婵,你有向道之心,也有得道的天赋,我这里有功德袋一只,只要你积满三千功德,自然落地成仙。” 说完,拿出一只不起眼的还打了补丁的深红袋子。 小婵晃晃自己:“师父,你先让师兄把绳子给收了,小婵接不过来。” 长松真人咳了一声,老成持重地拉长了音调:“持风。” 李持风轻哼一声,将绳子收回。 小婵接过来袋子,这玩意叫功德袋?忒不起眼了,摸着料也糙,不会是这老道忽悠她的吧? 不管了,先收起来,反正又要下山,回头她甩掉李持风,逍遥快活去。 长松真人见小婵收了功德袋立马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息,明日一早下山去吧。” 小婵呢,她兴冲冲收了功德袋,眼睛亮闪闪地问:“师父,下山历练不是一时半会,还有什么宝贝要赐给小婵吗?” 长松真人闻言眉毛抖动了一下,随即发出微微的鼾声。 小婵震惊了:“师父睡着了?”她过去揪了下长松真人的眉毛,立刻,长松真人鼾声大作此起彼伏。 李持风在一旁冷笑,师父装疯卖傻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 小婵也知道长松真人装睡,心里嘀咕着这老道,贼抠门,忽悠她下山,只给了个破袋子,起的名字倒是好听,功德袋。 要不,今天半夜就逃下山去吧。 长松观不大,还有点破,一座大殿,前后俩院。 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婵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抠破窗户纸观察了半天院里的动静,这才背上小包裹,里面还有她顺手摸走的铜香炉。 这不,开了个门缝,人就跟只小老鼠一样窜了出去,可刚踏出长松观,心里正得意时,脚下突然一软,一个巨大的网兜从地面弹起,瞬间包裹着她,吊在了长松观门前的歪脖子松树上。 小婵挣扎了下,这网兜竟然跟那麻绳有异曲同工之妙,还会缩,吓地她也不敢动了。 第一卷 饿,好饿…… 第3章 捅了道士窝了 只见李持风拿着酒葫芦晃晃悠悠从树后走出来,他笑地很邪恶,眼角都闪着光:“师妹,恭候多时了。” 小婵也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嘿嘿一笑:“师兄,你也出来赏夜景啊。” “不,我是出来逮老鼠的,现在老鼠逮到了,我就回去歇息了,不妨碍师妹赏夜景了。”李持风淡笑,转身就走。 “哎哎,师兄,你先放我下来。” 不为所动。 “李持风,你放我下来!” 已经迈进门槛。 “臭道士,你放我下来啊!” “轰”一声,长松观大门合上了。 她不敢动,一动网就变小一分,山风吹着网兜晃啊晃的,她的怨念开始在头顶冒泡了,臭道士,你若落在我手中,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想了千百种李持风出糗的模样,想着想着还不由笑出了声,慢慢地竟然还睡着了。 “上路了上路了。” 大清早,李持风在那儿吆喝着,小婵在网兜里惊醒过来,就见李持风对她露齿一笑:“醒了,那我收网了。” 说完,那网就消失了,小婵“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屁股瓣疼的啊,她嗷嗷叫。 又觉得不能在李持风面前露丑,登时强忍着疼站了起来,臭道士,你别落在我手里,哎呦。 李持风还是先前那打扮,小婵扭着屁股跟在后面,这不是屁股疼嘛。 不过,她眼睛呢,还在四处查探能逃的地方,李持风在前面哼笑:“要不要用捆仙绳把你捆起来?” “不用不用,那是师兄你降妖除魔的宝贝,你都给我用了,万一来了厉害的妖怪怎么办呢?”小婵表示,她很识时务。 “没事,师兄法力高强,再厉害的妖怪也打得过。” 吹牛。 小婵用口型在他背后比划了。 “这修行的路还很长,师兄肩负教导你的任务,你先说说你都会什么吧,师兄也好因材施教。” 小婵不信李持风这么好心,说到擅长呢,她擅长地遁术,但这不能让李李持风知晓,她还想凭借地遁术逃跑呢,于是她装作不好意思笑了笑:“想了想,真是虚度光阴,师妹好像没什么擅长的。” 李持风嗤笑:“师兄也料到了。” 小婵强忍怒意,嘿嘿笑道:“那师兄准备怎么教我呢?” 李持风点点头:“就先从最基础的五行法术开始学吧。” 于是还真开始教授起来,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他说一句,她重复一遍,法诀要牢记,方便练习法术时能融会贯通。 一路上,小婵边记法诀边到处查探,一连七天,风餐露宿,李持风外松内紧,愣是没让她给溜走。 这日,到了个叫三贤镇的地方,二人一路风尘找了个上好的客栈洗漱一番,李持风好酒,带着小婵去了镇上最大的酒馆。 “清蒸鲈鱼、红烧猪手、溜肥肠、烤鸭一只,两份面一壶好酒。”李持风点了菜。 小婵欲言又止,李持风看见了,没当回事。 等酒菜上来,小婵拿着筷子,看着蒸鱼直流口水。 李持风皱眉:“吃啊,你还会客气?” 小婵摇摇头:“家教甚严,不让碰荤腥。” 的确是没碰过,山上也从不做荤腥,如今这么近距离看着色泽鲜艳的鱼,还有那勾引人食欲的香味,小婵眼睛都快看红了。 李持风一向洒脱不羁,闻言笑了:“什么破规矩,偶尔吃一回也算不上什么,吃吧,没事。” 他这一鼓励,小婵当即放开怀大吃大喝起来,边吃边感动:“好吃,真好吃。”甚至对李持风的好感上升了个10点,就算上升10点那也是负数。 李持风也不认为一顿饭能收买小婵,看小婵时不时冒出贼溜溜的神情就知道她逃跑之心不死,向道之心全无。 只不过喝酒吃肉乃人生一大乐事。 于是,还给小婵倒上一碗酒:“喝吧。” 小婵抬头看他,只见他举起酒碗笑:“一碗酒,泯恩仇。” 谁要跟你泯恩仇哦,不过,假意和好倒是能起到麻痹对手的作用,于是小婵也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下去。 哎呦,辣辣辣,她呛出了眼泪,连忙往嘴里塞了几口菜。 惹得李持风大笑,他这大笑还没结束,就见小婵突然捂着肚子:“疼。” “疼?”李持风挑眉。 可下一秒,小婵咣当一声栽到了桌上,整个人是抽搐翻白眼吐白沫。 别说李持风了,酒馆里人都吓坏了。 “喂,你没事吧?”李持风扶正小婵,拍她的脸,她跟中毒了一样,口里的白沫嘟嘟地往外冒。 掌柜和小二吓的腿都软了:“客官,我们这里是百年老店,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 李持风哪顾上这些,当即把小婵扛在肩上,又蹦又跳连拍带打好一阵折腾,这才让小婵“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水。” “哦,水水水。”小二机灵,赶紧端了一大壶水过来,李持风二话不说给小婵灌了进去。 小婵终于不翻白眼了,整个人跟吊着一口气一样,指着李持风:“你整我。” 说完就昏了过去。 “客官,这这,还是要找个大夫看看。”掌柜战战兢兢。 李持风又不傻,联想到小婵先前说的,家教甚严不食荤腥,猜测是与此有关,自然不会跟掌柜的在这儿较劲。 他扛着小婵就去镇上找大夫去了,大夫把了脉,捋了两下胡子:“是中毒,不过这小镇上看没有祛毒的良药啊,虽性命无碍也耽搁不起,道长不如去往西六十里的戎城。” 说是往西六十里,实际上还要翻座小山,山路不好走,李持风无奈,小镇上连个牛车都没有,他只得雇了头小毛驴把小婵给放上去,这一路上小婵浑浑噩噩,时不时还翻翻白眼吐吐白沫。 李持风回头看去,蜿蜒的山路,蜿蜒的白沫…… 听说过吃药中毒吃蘑菇中毒,甚至吃屎中毒,头回见吃肉中毒的。 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他李持风也潇洒快意不起来,他当然也坚决反对过。 不过长松真人是这么说的:“持风啊,你与小婵之间缘分极深,助她修行也是对你的考验,将来可是大有好处。” 李持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长松真人。 长松真人清咳:“事实上,她背后有大人物提携,为师修行时,那人也提供了不少帮助。” 李持风“哦”了一声。 长松真人忍不住大怒:“为师统共就收了你们两名弟子,最起码也该做到互助友爱吧?” 呵呵。 李持风的回答。 长松真人见状,白眉抽动,最终叹口气,做坦白状:“小婵她体质特殊,天生拥有神格。” “神格?”李持风感兴趣了,神格是什么,等同于仙家编制,有了神格岂不是落地金仙,还用得着辛辛苦苦修行? “怎么说呢,那神格她用不了,她是用来装神格的盒子,你想,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如若知道有这么一个盒子的话。” “当然是打开它。”李持风点头:“跟我有什么关系?” 长松真人闻言眉毛都气飞了:“你是她师兄!难道她下山修行要让师父我一把老骨头跟在后面吗?” 总之,在快把长松真人气吐血时,李持风爽快地答应了,小婵是神格拥有者,而他就是神格守护人,拿长松真人的话,小婵得道,鸡犬升天,鸡犬指的就是他。 “臭道士……害我……。” 毛驴背上的小婵呓语都是李持风。 李持风无语啊,还好,六十里山路,黄昏的时候,总算是到了戎城。 “大夫,怎么样?” 济世堂是戎城赫赫有名的医馆,大夫给小婵把了脉:“唔,不用药,多喝水就好。” “多喝水?”这么简单? “毒已经被她吐了差不多了,你没看她现在的症状是吐到脱水了吗?” “呃……” 李持风脸上无光,扛起小婵准备找个客栈先住下,岂料刚走两步,“轰隆隆”来自地底沉闷的巨响,那一瞬间简直是地动山摇,李持风连忙沉了气,稳了身形,这是地龙翻身? 倒是济世堂里的伙计们第一时间不是找地方躲起来,反而一个个熟练的护住药柜。 这地动很快就过去了,大家竟然没当回事,依旧抓药的抓药,打包的打包。 堂的里病人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李持风好奇地问了一个伙计:“你们这儿经常地动?” 那伙计边称药边笑道:“道长原来是外乡人啊,是啊,好像就前几年开始吧,每月都有那么一两回,就是震一震,没多大点事儿,还有外人专门跑我们这儿感受地动的呢。” “每月都有那么一两回?”李持风挑眉,有点意思啊。 小婵是第二天清醒过来的,前一天不知道被李持风灌了多少水,反正今天醒来就是生龙活虎精神焕发,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李持风算账,别看她一路中毒,她脑袋瓜可都记着呢! 她打开门,冲着大堂就是一声:“臭道士!” 登时,无数不善的目光向她汇集而来。 小婵吼完一声后也是目瞪口呆啊,这客栈大堂里满当当坐地全是道士,呃,捅了道士窝了! 就在众道士准备教训这位张口挑衅他们的小姑娘时,角落里的李持风站起来拱手笑道:“不好意思,各位同道,她是来找我的。” 第一卷 饿,好饿…… 第4章 血光之灾 小婵匆匆跑过来坐下:“怎么这么多臭道士?” “注意言辞。”李持风不得不提醒小婵,这个客栈,是道士窝,随即将得到的消息共享了下:“这里的首富崔云贵是个喜欢求仙问道的,只要是道士,去他家里坐一坐,都有几十两银子可以拿,如若会呼风唤雨降妖除魔,更是有千两黄金相赠。” “哇,那我们还等什么?”小婵眼睛的亮了:“你去表演个喷火球,咱们捞上一笔走人。” “小婵。”李持风神情突然严肃万分:“我们修道之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行善积德为根本,怎么能将自身的本事拿出来卖弄呢?” 看着一脸正经的李持风,小婵不服了:“你不是擅长坑蒙拐骗吗?” 她这声,有点大,登时,周围的道士们看向李持风的眼神,有不屑有轻蔑。 不过,李持风向来无所顾忌,竟然还冲着众道士洒然一笑,这让众道士更加无语,坑蒙拐骗的人脸皮果然不一般的厚。 此刻,有个书生下了楼,看见大堂坐了这么多道士,也愣了一下,关键也没空座了,他只好找个一个道士的那桌,坐了下来,腼腆道:“道长不介意吧。” 那道士旁边还竖着招牌,上面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字,年约四十上下,长相有仙风道骨的味道:“不介意。” 小婵瞥了书生一眼,登时觉得眼熟啊嘿,扔嘴巴里个花生豆:“臭,嗯,师兄你看。” 李持风早看见了,当然认识了,当初在忘忧山,小婵就是打劫的这个书生,让他给揍了,从此结下孽缘,他还记得,这书生姓顾…… 顾书生要了清粥小菜,与同桌道长攀谈了起来,那道长笑问:“公子这是要上京赶考吧。” “正是。”顾书生点头。 “看公子神情,似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昨夜梦见在墙头上种白菜,下雨是既戴斗笠又打伞,而与表妹同床,却是背对背,这是何解?” 那道长闻言掐着指头不言。 顾书生叫了一声:“道长?” 那道长闭口不言,反而是指指自己的招牌。 顾书生这才看到,铁口直断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测字五文解梦十文。 他赶紧从钱袋中拿出十文一一数了放在道长面前,道长手一伸抚到袖中,这才开口:“唉,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家,过了三年再来应试。” 顾书生闻言忙问为何。 “你看,墙头上种白菜,那是白费劲,下雨既戴斗笠又打伞,这是多此一举,与表妹同床,却背对背,岂不是没戏?” “啊?”顾书生闻言,心里登时失落万分,从家乡出发至今已有月余,不仅遭人打劫,而后还大病一场,路途上坎坎坷坷十分不顺,难道是天意? 不如早早打道回府去吧。 正在此时,却听到一旁低沉却清澈的声音响起:“我有不同的解法,顾公子可是要听一听?” 顾书生转头先看到李持风,登时惊喜:“原来是道长你!”紧接着却又看到对他一脸坏笑的小婵,心下大惊:“你怎么也在这里。”转而恍然大悟:“看来是道长将你收服了。” 小婵闻言大怒,那是拍案而起:“小白脸你过来说清楚,谁被收服了?” 毕竟是被小婵欺负哭过的人,顾书生闻言滋溜竟然躲到了李持风身后:“李道长救我。” 小婵正要发火,铁口直断在一旁看不过去了:“这位道友,方才你说有不同的解法,是对老道我有什么意见吗?” 李持风笑了:“是啊。” 铁口直断闻言噎了一下,不懂得这叫哪种回答。 小婵知道李持风要开始他装模作样的表演了。 只听李持风捋着胡子道:“墙头上种白菜,那是高中之意,下雨天戴斗笠又打伞,这是双重保障,与你表妹背对背睡觉,意味着你翻身的时候到了!” 顾书生闻言忍不住击掌:“妙啊!” “顾公子此行必定高中,持风在此恭贺先了。” “李道长,借你吉言,这顿饭我请了。” 铁口直断在一旁哑口无言,收拾了一下准备走人,小婵眼尖啊:“老道,退钱啊。” “解梦乃是各凭本事,捡好听的说,不见得就是真的。”铁口直断哼了一声,神情傲然。 顾书生知道李持风是有道行的道长,自然不会再把铁口直断的话放在心上。 李持风呢,他当然不会解梦,但他可以开天眼啊! 解梦之前,他就开了天眼,发现顾书生头顶上有个金印,这是要中状元呢。 原先也不与铁口直断一般见识,只是天眼未收,看向铁口直断的时,发现他额上泛着血光,性命攸关,他忍不住开口了:“这位道长,我观你三日内有血光之灾,这三日还是不要外出的好。” 这话把铁口直断气地直打哆嗦:“混账,竟然诅咒道爷,道爷看你三日内要大祸临头,你小心了你!” 李持风无语啊,摇摇头,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情,你事先知道,也不见得就能挽回。 只是转过头来,突然就惊在了当场,我的老天爷,哪里只铁口直断额上有血光,这满屋的道士额上都翻着红艳艳的血光呢,整个客栈大堂都被血光映地发亮了。 李持风惊呆了,这三日之内,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 铁口直断从客栈里出来,心中依然愤愤,今天是又被人拆台又被人诅咒,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路过戎城主街道时,看到个迎亲的队伍,就听一旁围观看热闹的人道:“谁嫁到崔首富家,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可是崔首富娶的第二十三房小妾了,有钱就是好啊。”言辞中不乏羡慕。 这崔首富正是戎城首富崔云贵,怎么富起来的,戎城百姓也不清楚,只知道三年前,这位崔首富花大价钱在戎城盖了独一无二的宅院,据说崔府中以玉石做湖,黄金为山,珊瑚成树,更是以珍珠玛瑙作装饰。 有个小偷,半夜潜入了崔府,就是因为看到满是财宝光华,竟然呆愣在了当场,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还是被崔府的下人发现,慌忙逃出来时,在树上抠了一下,等逃出来一看,抠下来的竟然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 铁口直断一听心动了,本来李持风说他三天内有血光之灾时,他虽然愤怒,却也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还琢磨着要不要避一避,这会儿看崔府娶个小妾都这么大的排场,登时有些瘙痒难奈,就想去崔府见识见识。 崔云贵邀请众道士的聚贤宴是在后天晚上,而铁口直断就趁着今日崔首富娶小妾,去说几句吉言讨个喜钱喜酒。 这个时代崇尚儒商,崔云贵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样子看着在四十左右,人长得端正,气质也十分儒雅,只是穿着喜服却也不见得精神,他的眉头时刻紧缩着,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一样。 他的确对道士极为客气,铁口直断一来,就被崔云贵迎进了内堂,用最上等的酒菜招呼。 铁口直断受宠若惊啊,他一个混江湖的假道士,还是头一次被人奉为上宾,他虽未见到传言中的玉石湖泊,可这满桌珍馐美馔全部以银器盛之,四周是美婢环绕,更有仙乐在耳畔萦绕,这这,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铁口直断在醉醺醺中被崔云贵请进了密室:“道长可会降妖除魔?” 铁口直断哼笑:“道爷是行走在人世间的活神仙,降妖除魔不在话下,更何况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崔官人有什么事,尽管道来。” 崔云贵知道铁口直断喝多了,有些口不择言,他遇到会降妖除魔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有没有本事,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此刻他看铁口直断的眼神是带着愧疚,但一想到对方是来此骗吃骗喝,那丝愧疚很快就被怜悯取代,他轻声道:“那就劳烦道爷了。” 崔云贵打开了密室后的墙,那是一条幽暗的通道,通道里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道长请随我来。” 这条通道直直向下,大约有三四层楼那般的高度。 台阶的尽头是两扇巨大的铜门,似有两丈高,铜门很厚实,崔云贵拿出尺长般的钥匙插入钥匙孔,铜锁发出咯咯的声响,崔云贵用力将铜门推至一人宽,眼睑微垂客气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从下台阶起,铁口直断就清醒了大半,他惊疑不定,后悔万分,李持风的血光之灾四个字像钟鸣一般在脑袋里回响着,他站在巨大的铜门前,不自觉吞咽着口水,冷汗早已浸透道袍,那一尺宽的门缝里突然吹来一阵冷风,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崔官人,我我,并未带降妖除魔的法器。”铁口直断的声音颤抖了,退堂鼓震天响。 可崔云贵似乎没听见,他声音冷硬:“道长,请。” 铁口直断只觉得崔云贵在身后推了他一把,他腿一软,一个趔趄就跨进了铜门内。 猛然转身时,只听到了“咔嚓”清脆的锁门声。 第一卷 饿,好饿…… 第5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黑暗,绝对的黑暗,铁口直断害怕了,他猛然扑到铜门前猛拍:“崔官人,崔官人,我骗你的,我根本不是什么道士,也不会降妖除魔,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黑暗中,却是听到一声粗重的喘息,铁口直断的心都凉炸了,手“啪啪啪”都拍肿了:“放我出去!来人啊,快放我出去!” “饿……好饿……” 这是人类的声音吗? 听起来空旷而又沙哑。 突然,铁口直断只感觉一个湿软粘腻的东西裹住了他,那东西带着他好像在空中飞,可下一秒,他就永远失去了意识。 “不够……饿……好饿!” “轰隆隆!” 地底传来沉闷的声响,整个戎城好似都在摇晃,小婵吓地大惊失色,紧紧抓着李持风的衣袖:“有怪物,地底有怪物。” 周围的人见状哄堂大笑,客栈的小二哥笑着去解释:“客官,没事的,这是咱们戎城特有的地龙翻身,见多就不怪了。” 小婵这才发现包括李持风在内都没人在意,登时为自己的失态悻悻然:“哪有地龙没事就翻身的,事出反常必有妖知道吧!” 她是一副教训的口吻,众人却是哄笑一场了事。 这会儿已经是晚间,白天跟顾书生告别后,二人逛了一波戎城,李持风看她看地紧,她还试图跟李持风讲了一番道理,你看,我们互相看不顺眼,不如一拍两散各自修行,不好吗? 李持风却是亮出绳头:“闹市之地把你绑了,你会不会很没面子?” 这让小婵跟在李持风身后晃着拳头踢着腿的,小婵的行径自然是瞒不过李持风,遇见个卖糖人的,他花了一文钱在转盘上转了只兔子,随手把兔子递给小婵,这家伙吃着糖人,眼睛一亮,跟在他后面特安静乖巧。 这么些时日相处,他倒是对小婵了解了个大概,顽劣是有的,但也有天真烂漫的一面,总体来说,就是见识太少还爱占小便宜。 市集里转了一圈,却是见李持风买块木头,回去之后又是削又是凿。 “怎么,没钱了?要靠卖艺讨生活了?”小婵嘲笑。 李持风眼皮都没掀:“我看你对修行不上心,做个东西激励一下你。” 小婵闻言大笑:“我白小婵会被这种东西收买?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说归说,眼神瞥过去,心里还挺好奇,这臭道士到底在做什么东西? 东西第二天就做好了,就是个转盘,跟昨天买糖人那儿的转盘差不多,就是小一号。 用早饭的时候,小婵笑地肚疼:“我当你做什么呢?” 接过来一看,嘿,有点意思哈,转盘巴掌大,却详细分了八格,上面依次写着天眼秘籍、定星罗盘、上清丹、一百两、十两、一文钱。 李持风笑道:“你若好好修行,我看你表现,给你转罗盘的机会,转到什么就给什么。” 小婵闻言来兴致了:“我先试试怎样?” “可以。” 小婵细白的手指一弹,转盘上的指针滴溜溜飞转,她在那儿念叨着:“天眼!天眼!天眼!” 指针飞快转几圈后,终于慢了下来,缓缓掠过一百两、十两,眼看要停在一文钱上,这把小婵给紧张的,她双拳紧握,嗯了一声,那指针果然过界,停在了天眼秘籍上。 这家伙欢呼了一声:“看,天眼秘籍。” “不错,手气很壮,想不想修天眼?”李持风嬉笑。 “想!”小婵重重点头,关于天眼,她倒是听长松真人叨叨过,修行天眼分三重境界,第一重能观万物气息看人吉凶,第二重能观过去未来摄人心魂,第三重则通玄天地,斗法破法,甚至有些神仙都没这份修为。 她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在她眼中土地公只会烧火烙大饼,山神也只擅长猎山鸡,所以说,就算是神仙,也得分出个三六九等,她可不想将来得道成仙,被封为个土地山神。 所以,有些本事,是必需品。 李持风看小婵眼神那急切,知道对了她的胃口,随即将转盘收了起来:“那就看你表现了。” “这得有规矩,不然全凭你张口就来,我什么时候才能转转盘?” 呵,她还挺精明。 “这样吧,你不是有师父给的功德袋吗?每积一点功德,就转一次转盘。” 小婵闻言摸摸怀里的糙布袋:“这东西真管用?” “当然!” “那岂不是只要有功德袋,人人都可成仙?” “你以为功德袋是什么?大白菜啊?”李持风敲敲小婵的脑袋:“那是师父修成地仙之后得到的宝贝,要不是他用不着,他会给你?” 小婵不敢置信啊,拿出这个打着补丁的糙布袋,就这种卖相,竟然是宝贝:“你不是诳我吧?” 李持风嗤笑:“你积点功德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乎,小婵对积功德这件事情总算是上了心。 因为李持风说要参加明晚崔府的聚贤宴,所以他们要在戎城呆上个几天。 那聚贤宴让小婵说就是道士聚会,去那儿有吃有喝还有银子拿,这有钱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 既然今天无事,小婵自然是晃在大街上,随时准备做点好事。 可戎城一向生活富足,街上连个乞丐都没有,真是急地小婵抓耳挠腮,不过她灵机一动,有了,功德袋懂什么,没有好事,她可以制造好事啊! 她眯了眼,瞄准街上一个挑扁担的,手里的小石子弹了出去:“中!” “哎呦!”那挑扁担卖菜的小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婵立马兴高采烈跑过去帮忙了,先是把掉出来的菜装回筐里,又热心的将对方扶了起来,还特好心的问:“你有没有事啊?要不要背你去看大夫?” 那小哥卷起裤腿一看,膝盖上是一片乌青,不过平头百姓没那么娇气,小哥挥挥手:“谢小姑娘好心,没事。” “哎你真没事?”小婵急了。 小哥身子一蹲一起,扁担又挑了起来:“没事没事,今个还得赶紧把菜给卖完呢。” 说着,就走了。 小婵拿出功德袋来看看,毫无变化。 说真的,李持风在看到小婵用石子弹人的时候,刚喝地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真亏她想得出来。 这孩子行为准则有问题啊。 李持风适时出现,指指老天:“小婵师妹,功德袋是有灵性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是非功过有人给你记着账呢,做善事可造不得假,再说了,事有因果,就你刚才那企图蒙骗上苍的行为,保不准什么时候上苍就还给你了。” “呵。”小婵一脸不信,反而觉得李持风才是从头到尾蒙她的人。 正说着话呢,那卖菜小哥是去而复返,小婵还不明所以呢,小哥上来就拽着小婵了:“你你,还我钱袋。” “你说什么呢?谁拿你钱袋了!放手!”小婵力气大,推了小哥一把,竟然把人家给推了个跟头。 这下小哥是又急又恼:“你偷我钱袋,还打人!” 小婵哪里受这冤枉:“你诬赖好人!” 李持风感慨啊,这因果来的快啊! 巧了,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围过来看热闹,巡逻的衙役倒是先过来了,问了个缘由,三个人就被带衙门去了。 为什么是三个人,李持风也郁结啊,那小哥指着他:“他们俩是一伙的!” 这因果,竟然还有他一份! 衙门里,惊堂木一拍,正大光明下面坐着位年轻的知县:“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人张阿菜,戎城人士,今日一早去菜场买菜的途中摔倒,这人看着热心,实际上趁机偷了小人的钱袋,望大人明察。” 小婵大怒:“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会偷你钱袋?” “啪”一声响,知县大人大喝:“放肆,来人,先打三大板。” 话音刚落,两旁的衙役上来就要把小婵给按下去,这小婵可不能忍:“狗官!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想打人!” 知县大人虎目一瞪:“好,本官就给你论个青红皂白,看看本官是不是冤了你。” “放开。”小婵哼了一声,甩开两边的衙役。 知县竟然也不恼,娓娓道来:“本官今日在集市闲逛,看到张阿菜挑着菜筐去卖菜,你们二人就在西二街那儿盯上了张阿菜,而你,用石子弹在了张阿菜的腿上,致使张阿菜当场摔倒,是也不是?” 小婵听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是张口结舌了,今天做这事儿,竟然被这位知县从头看到尾? 李持风只想掩面假装不认识小婵。 “好啊,我说我怎么摔倒了,原来是你!”张阿菜指着小婵,手都气抖了。 “可可,那也不能说我拿了钱袋啊!”这心一虚,人也跟着结巴了。 “单凭此事,本官这三大板是不是该打?”知县一副很讲理的模样。 好像是该,但也不能就这么挨打啊? 小婵看向了李持风,李持风指指上头。 小婵抬头,难道这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是不情不愿,但这事的确理亏,小婵趴在凳子上,这会儿倒是可怜巴巴地问了:“大人,能不能轻点。” 知县微微一笑:“无规矩不成方圆,打。” “啪!啪!啪!” 三板子下去,小婵眼泪都出来了,本来是想做好事的嘛,谁知道会变成这样,越想越委屈,竟然呜呜咽咽哭了。 第一卷 饿,好饿…… 第6章 乌云遮月聚贤宴 知县呢,举起案上的灰色钱袋问道:“张阿菜,你看这个是不是你的钱袋?” 张阿菜蒙了,讷讷道:“这的确是小人的钱袋,怎么跑大人手里了。” “这钱袋是在你菜筐里找到的,应该是你摔倒的时候掉进去的,张阿菜,今后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先仔细想想找找,莫要随便冤枉他人。”知县教训了一番。 张阿菜羞愧,接过差役递过来的钱袋:“是,小人知道了。” “此案水落石出,就此结案,退堂!” “啪”惊堂木一拍,在威武声中,所有人都散了。 张阿菜钱袋找了回来,也不再计较小婵用石子让他摔跤的事,欢欢喜喜走人了。 李持风终于知道为什么知县把他也带进了衙门,这小婵挨了三板子还等着他背回客栈呢。 小婵哭地眼睛红红的,在李持风宽厚的背上抽噎。 “师兄说的没错吧,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积功德,掺假不得,今儿就是个很好的教训,行了,事也过了,想吃什么,师兄晚上给你好好补补。” 李持风也觉得今天的事情有意思,换旁人也没这么现成了,只能说无巧不成书。 “鸡蛋。”小婵忍住了哭,屁股火辣辣地疼,她想到她能吃的最好的:“我要吃两个煮鸡蛋。” “成,师兄亲自给你煮啊!” 屁股挨了板子,知县大人是吓唬小婵没下重手,李持风这儿还有上好的伤药,小婵本人恢复力又惊人,这不,趴了一白天,崔首富家的聚贤宴还是要去滴。 崔府坐落在城东,占地上千亩,亭台楼阁错落有序,进了崔府的大门,绕了不知多少回廊,才到了宴会厅,这宴会厅是灯火通明,绫罗绸缎飘扬中,丝竹之声悠扬而起,醇厚的酒香飘散在四周。 众人都忍不住闭目深吸一口气,夜风凉凉,酒香醉人呢! 宴会厅前是一片湖泊,众道士定神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一片玉石做的湖泊,那翡翠雕琢的荷叶绿意盈盈,红宝石做锦鲤躲在荷叶之下,一切竟然栩栩如生。 众道士指指点点赞叹不已,那艳羡的目光滚烫,恨不得上面烫个窟窿出来。 有人说这崔首富富可敌国,果然是不一般呢! 小婵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李持风不得不在一旁提醒,淡定,一定要淡定,我们是修道之人,要视金钱为粪土。 在家丁的带领下,众人入了席,发现这桌上全是金盘玉碟,又是一番唏嘘感慨,修行是一件很清苦的事情,大家毕竟没有完全脱落红尘俗世,为财帛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小婵眼尖呢,看到有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长随手藏衣袖里个酒杯,那道长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回头却对上小婵直勾勾的眼神,老脸一红,随即羞恼,狠狠瞪了小婵一眼。 这三板子的事情其实还真让小婵长记性了,她不干任何让上苍觉着她不好的事,也不让别人干,所以,她就撑着下巴直勾勾看着老道,看到老道羞恼大怒无奈惭愧,最后把就被又放了回来才满意。 这期间,李持风已经痛快畅饮了好几杯,也有歌舞坊的艺人吹拉弹唱,众人感觉这简直乃神仙之所啊! 待到一曲结束,崔云贵总算是现身了:“各位道长,有礼了。”他拱手笑言,举止十分潇洒,颇有江湖人的洒脱。 李持风却眉头一凝,鼻头微微一动,这崔云贵的身上好浓郁的妖气啊! 眼中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天眼一开,只看到崔云贵身上滚滚翻腾的黑色妖气,李持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崔云贵明明是个普通人,身上这么浓郁的妖气必定是长年累月与妖物打交道的结果。 而周围这些道士身上的血光冲天一般的亮堂,比他第一次见到的要更加刺眼! “仗剑江湖降妖除魔一直是崔某最想做的事情,如若不是这偌大的家业需要崔某打理,崔某真希望像诸位道长一样,在这俗世间快意恩仇。” 崔云贵的话让在座的道长们受益无穷,一个个吹嘘起自己捉妖伏魔的经历起来。 小婵边吃边听,津津有味,这些人讲地绘声绘色的,比自己在山上看话本过瘾多了。 “那黑猪妖化作腥风向本道长扑过来时,本道长只是用法力大喝一声孽畜,它便呜咽着现出原形,紧接着本道长两刀削了它的獠牙,本道长想到它为祸一方百姓,铲除它那是替天行道,这便是手起刀落。”讲故事的是位背着桃木剑的道长,袖口裤脚都束了口,道袍生生穿成了劲装,看起来武力值不低的样子,边讲着,还拿出了两个野猪獠牙。 众人纷纷称赞“道长好本事!”“真本事呢!”等等业内互吹了一番。 连崔云贵都听地眉头舒展开来,亲自端酒杯上前敬酒,还派人端来一盘金元宝当场赠与桃木剑道长:“崔某生平最为敬佩的就是像道长这样的正义之士,降妖之路漫长,这一点财帛请道长笑纳。” 这简直就是变相的鼓励诸位道长海阔天空的吹啊! 果然,接下来诸位道长开始不顾一切地讲自己的人生经历了,有降服旱魃的,有海边屠龙的,还有徒手砍下九头鸟的,总之是天花乱坠,听地小婵在一旁大呼过瘾。 看着一盘盘的金元宝、龙眼大的珍珠哗啦啦倒入到这些道长的包裹里,小婵也心动啊,只是想了半天,岁月长河啊,她竟然没做过一件能拿出来与在座相提并论的丰功伟绩。 只能在一旁听听故事,眼巴巴看着金银财宝哗啦啦倒下时的五彩光芒,随即,她看向李持风:“师兄,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听师父说你在世间那是有响亮的名号的。” 小婵这声音不大不小吧,正好让崔云贵听见了,他端着酒杯看向了李持风:“这位道长可有什么经验与诸位分享?” 李持风呢,双颊因酒气而红彤彤的,看着崔云贵,好像是要说话,一张口却是“嗝”地一声。 周围是哄堂大笑啊,小婵不服气拍案:“笑什么笑什么?” 崔云贵也失笑摇头:“这位道长是醉里有乾坤呢,各位道长,我们继续。” 说话间,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整个地板都在震动,满桌珍馐晃荡来去,小婵只感觉双脚都震地发麻,这是戎城人说的地龙翻身。 可是,小婵惊愕地盯着地板,五行法术中,她与土系法术渊源最深,所以,这地底传来的震动也让她感触最深,这根本不是地龙翻身! 周围人仍在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小婵却有些惊惶不安了,这地底传来的信息带给她这样的感觉了,她拉拉一旁好像无意识喝酒的李持风:“师兄,我们走吧?我感觉这里很不对。” “什么?”李持风努力睁开一只眼,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小婵?是小婵,来来,喝酒。” 小婵推开酒杯,努力拽了李持风,虽然她力气大吧,但她就是拽不动李持风,她都急了,却听李持风在一旁笑言:“我听师父说,你因为贪吃原名本为小馋,后来到了长松观,因为差点拆了咱们观,所以,嗝,师父给你改名小婵,意为女力士!哈哈!” 我去!她都不知道长松真人给她改名是这个意思,当时那老道明明说婵娟是人类对生活最美好的向往,似月亮似美人,哪里知道另有深意。 她恨地是牙根痒,却有些急躁地拉着李持风,压低了声音:“师兄,这儿真不好。” “哎,好着呢,美酒!佳肴!月亮!”李持风抬头。 小婵也抬头,刚好看到一片乌云过来遮住了那大银盘,她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乌云遮月,不好不好。” 正在此时,崔云贵也是看诸位酒酣脑热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拱手:“各位道长,崔某对各位道法心神向往,是否能展现一二?” 诸位道长也十分慷慨,纷纷道来:“不知道崔官人想看什么?” 崔云贵低笑:“诸位道法精湛,崔某另设一处供各位切磋,请诸位移驾。” 众人果然纷纷离席跟着崔云贵向内院走去,李持风拎着酒葫芦眯着眼睛,大舌头一般:“走,小婵,我们也去。” 小婵脸色都变了,但她又不能丢下李持风自个儿跑了,这会儿也说不出个原因,反正就是丢不下。 何况这么多人同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真有什么的话,小婵看了看李持风,贝齿一咬,决心下了,那她只能自个儿逃了。 小婵扶着李持风跟着众人身后,弯弯曲曲拐了几个来回,到了一处花园,花是金枝玉叶,却不知用了什么熏香,夜香扑鼻,花园内有一座高三四丈的假山,假山下有个山洞。 有道士眯着眼看着山洞上的字:“宝光洞?” 崔云贵笑着解释:“崔某一心向道,不能走访名山大川洞天福地,只好在家中修一洞府聊以自慰,让诸位道长见笑了,各位,请。”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待崔云贵率先入了洞府,随即一个个都跟了上去。 第一卷 饿,好饿…… 第7章 斗法宝光洞 向下走了不久,阶梯拐了个道,小婵往上看了一眼,发现一旁另有台阶通向上方,不过在家中修地库来存放钱财的事情是大多有钱人都做的事情,多几条暗道也是正常,在场的人都不疑其他。 等到众人站在高大的铜门前时,还有道长兴奋地猜想铜门之后是堆成山一样的财宝闪烁着七彩光芒。 没人注意崔云贵的眸光中带着期待也带着怜悯,他笑容微敛眸光垂了下来,拿出尺长的钥匙插入到了钥匙孔中,“轰隆隆”沉重的铜门被他费力地推开。 里面一片漆黑,站在门外的道长们看不出个所以然,却是听崔云贵道:“诸位,请。” 众道士是鱼贯而入,还有人猜想崔云贵这是要考校他们的道法呢,小婵扶着李持风站在门口迟迟不入,崔云贵笑着道:“两位,请。” 小婵用极为不善的目光看向崔云贵,崔云贵心底咯噔了一下,难道?怎么可能?不会,应该不会。 还是李持风一个趔趄带着小婵进了铜门内,众人还在好奇这门内到底是有财帛还是另有乾坤时,铜门被崔云贵合上了,咔嚓一声响,众人陷入到了绝对黑暗之中。 这些道长中,除了混江湖骗吃骗喝的,还是有真本事的,虽说喝了酒,此刻也醒了三分,心中只觉得不妙,在其他道士还一脸不知所以然时,默念了咒语,道了一声:“去!” “咻”地一声,一个火球窜到了上方,借着火球的光,众人只看到这门内一片空旷,根本没看清楚四周到底有多宽阔时,他们却看到了距离他们十几丈处,有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张开了如同灯笼大小的双眼,那血红的光芒中带着残暴的意味。 众人纷纷惊呼,一个个不自觉倒退数步,就算是喝多的,此刻也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铜门已然死死关闭。 “饿……” 那怪物发出如雷般的声响,轰隆隆回荡这地宫之中。 有胆小的道士直接吓尿吓瘫在了当场,也有像桃木剑道长那般振臂高呼:“诸位道友不用怕,不管是什么,我们联合起来还怕斗它不过?” 小婵也惊呆在了当场,她心底所有的不安在看到这怪物时扩至全身,不由指着那怪物:“它,它,它就是地龙?” 小婵的话让众道士赫然明白了过来,这戎城哪有地龙翻身,所谓地龙翻身不过是这怪物搞出的动静! 想到这一层,众道长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这怪物不知在此地存在了多久,之前所有的崔首富好道的说法,难道就是欺骗修道人士前来此地吗? 那,究竟有没有人活着出去? 没人知道。 突然,那怪物大口一张,墨绿色带着粘液的舌头向着最前面瘫软在地上的道士,那舌头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卷住了那道士。 “啊啊啊!”那道士除了害怕的大叫连救命都叫不出来了,身后的包袱呼啦散开,金银珠宝散落了一地。 眼看那道士就要被这怪物的舌头卷走,先前吹收旱魃屠龙砍九头鸟的道长们也都脸色惨白浑身抖地跟筛糠一样。 还好桃木剑道长飞身一跃,道法高强的他,将桃木剑深深地扎进了怪物的舌头上,那怪物舌头吃痛,甩开了卷在里面的道士,将舌头缩了回去,却是砸吧砸吧嘴,只听到咯嘣嘣的声响,“噗”地吐了出来,那把桃木剑断成了数节。 见此情形,桃木剑道长心中也凉了一片,要知道他这把桃木剑,乃是采用百年桃木经过各种祭炼后的法器,也是他的成名法器,在对付妖怪上,那是削铁如泥,如今却是被这怪物嚼巴两下就断了数节,这之间的差距,他心里是一清二楚。 向周围几位同道看去,却发现他们眼底满是惊骇和恐惧,桃木剑道长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趁着怪物没发动攻击前,急忙道:“诸位莫慌,道法善于降妖的,联合起来对付此怪,其他人想办法打开那扇铜门。” 他这一发话,众人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哗啦啦四分之三的道士都跑去铜门那儿又推又挤,将铜门拍个震天响:“开门!” 余下数十名道长,看着也的确是本事的,有人手持铜铃铛,有人捏着符箓,也有人挥舞着拂尘,当然还有握着酒葫芦歪三扭四的李持风和抿着嘴眼神滴溜溜转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婵。 小婵会土遁啊,所以说,她虽然心慌但人不乱,逃跑虽然对不起李持风,但死道友不死贫道,来年她会多给李持风烧些纸钱的。 那怪物粗喘了两声,终于动作了起来,原本趴在地上的它缓缓站了起来,身形庞大的它竟然有三四层楼那般高大,随着怪物的动作带着哗啦啦的声响,小婵他们这才注意到,那怪物的脖子上拴着巨大铁链,铁链钉入地底不知有多深。 怪物血红双眼闪烁着残暴的光芒,眼神定在空中的火球上,却是张口一吸,火球“咻”地一声被它吞了下去。 瞬间,地宫再次陷入到黑暗中。 借此机怪物的舌头带着腥风再次向众人袭了过来。 几位道长反应迅捷,几个火球窜上空中再次照亮地宫,他们是结印的结印,扔符箓的扔符箓,各家法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一时之间竟然与那舌头战了个不相上下。 只是舌头的粘液乱飞,把几位道长身上甩地满身都是。 其他的道士们绞尽脑汁想把铜门给推开,撬锁撞门,铜门始终纹丝不动。 崔云贵就站在铜门外,他隐约听到门内凄厉的呼救,这样的场景一直在重复,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恍惚,可紧接着他的手缓缓收拢紧紧握成拳,这不怪他,是他们贪心。 门内与怪物的斗法还在继续,桃木剑道长战斗经验果然丰富,在他的指挥带领下,诸位道长竟然隐隐占了上风。 桃木剑道长还分心看向了李持风,因为李持风让他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就是身边那个小姑娘在看到这种场景也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这两位既没有去撬门,也没有参与斗法,与众人格格不入。 再看李持风,凌乱的道士髻,身背长剑,手里晃着酒葫芦,这个形象,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你是狂道李持风!” 狂道李持风! 这个名字一叫出来,众人纷纷看向李持风,包括小婵,众人是又惊又喜,小婵也惊啊,还真有叫得响的名号啊! 众人都知道如今天下有三大道派,不仅道法高强,更有不少弟子荣登仙界,这三大道派分别是龙虎山天师府、昆仑琼华派以及海外玉虚仙岛。 道上叫得响名号的基本都出自这三大教派,三大教派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大会,广邀各方修士参与,说是道法修为的交流会,却也是年轻一辈崭露头角的舞台,几乎每届拔得头筹的都是三大教派弟子,并且无一不是天纵奇才,在世间留有种种传奇的经历。 唯有两年前,有个自称来自长松观的道士,其道法高强完全碾压了在场所有人,简直是以狂风扫落叶的姿态取得了第一,自此留下狂道李持风的名号。 天师府掌教曾预言,李持风必定在十年内跨入小地仙。 小地仙是修道人划分修道的一个境界,进入小地仙境界等同于一脚踏在了仙途之上。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出现在他们中间,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 当然,在场也有人怀疑,李持风的样子实在太过邋遢了,那身道袍上还打着补丁,不说那凌乱的道士髻,脸上的胡子都开叉了好嘛! 李持风原本是打算不动声色在关键的时刻看能不能挽救这些道士们生死劫,毕竟他们身上浓郁的血光注定了他们今日是在劫难逃。 只是此刻被认了出来,他再装醉好像也说不过去。 就在此刻,桃木剑道长突然感觉行动不便,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阻碍了他似的,同时,其他斗法中的道长也有同样的感觉,这才发现,那怪物舌头上甩出来的粘液竟然在他们身上渐渐凝固,变地像石头一样坚硬。 就在此刻,怪物的舌头冲着桃木剑道长卷了过来,因为双腿上都沾上了这种粘液,面对怪物的攻击,桃木剑道长竟然是避无可避。 在他一脸惊惧的表情中,就听见“锵”一声,眼前寒光一闪,一把亮闪闪的宝剑一下子穿透那怪物的舌头至没剑柄,将那怪物的舌头钉入到了地板之中。 一出手就如此不凡,众人是惊喜万分。 “多谢持风道长!”桃木剑道长双眼闪烁着小星星看向了李持风,这一看就知道他有多崇拜李持风了。 李持风是丝毫都没有松懈,双眼就没离开过怪物,这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却看得出来它妖力磅礴,这期间好像还夹杂其他东西,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第一卷 饿,好饿…… 第8章 九字真言 那怪物舌头收不回来舌尖剧痛,身躯跟着挣扎着,只听到锁链哗啦啦狂乱的响声。 戎城的百姓们也从一开始的习以为常变得有些害怕了,从来没有一次地龙翻身像今天晚上一般持续不断。 崔云贵站在宝光洞前,他有些吃惊今夜的动静,他曾不止一次想要除去这怪物,一开始是四处寻找大能之辈,就是天师府成名的道长他也请来过,最后都成了怪物的食粮,喂不饱,永远在喊着饿饿饿,每次听到这样的喊声,崔云贵从梦中都能惊惧地醒过来,他真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害怕总有一天那怪物会吞了他。 除不掉,他只能不停地喂它,可它就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突然生出希冀来,这些道士是不是真的能除去它! “不好!快躲开!”李持风眼尖地发现那锁链连接地面的地方,在这怪物经年累月的挣扎中已经濒临断裂,而现在,怪物狂乱的挣扎使得锁链“当”一声断了! 将怪物束缚在此的铁链竟然断了! 怪物庞大沉重的身躯竟然迅捷无比,张着大嘴第一时间向李持风冲了过来,众道士惊骇万分四处逃窜,当然,这中间小婵是第一个跑掉的。 李持风站在最前方未动,手中结出古怪的手印,劲风扑面,刮地他身上的道袍呼呼作响,法力在体内流转,蓦地吐出第一个字:“临!” 登时,一个巨大的带着无数符文光环的金光字体出现在怪物面前,“轰”一声,冲过来的怪物像撞在一堵坚实的墙上一般。 “这是,九字真言!”桃木剑道长惊喜:“大家不用慌,有持风道长在,我们有救了。” 小婵看的眼都直了,此时此刻,一向放荡不拘的李持风竟然给她一种天地间舍我其谁的感觉,在她看来,只是一个背影就好像能威慑天下,实在是太帅了! 与众人不同,李持风眉头紧锁,他眸光敏锐的发现,真言之力对这个怪物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反而让它不顾一切收回了舌头,锋利的宝剑将它的舌尖割裂开来,留下一滩浓稠的墨绿色血液。 在他迅速结出第二个手印,缓缓吐出“兵”字,怪物赫然张大口,无数黑气翻滚而出冲着金光字体汹涌而去,竟然在瞬间就将真言给污没了! “魔气!”李持风惊愕,这怪物体内竟然还有这么精纯的魔气,能污一切法力的魔气! 他不敢大意,兵字打出去后,急忙指向宝剑,只见没入地面的宝剑“叮”一声飞了出来,“当”一声回到他背后的剑鞘中。 “大家小心,这怪物不好对付。” 话音刚落,怪物已经用魔气将李持风的二字真言化成了灰烟消散。 怪物血红的双眼盯着李持风,它的鼻头狠狠一嗅,这一嗅不得了,让它闻到了这辈子首次闻到的独一无二的美食香味,这香味,这香味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只是闻一闻,就感觉全身麻酥酥的爽快!是极致的爽快! 是谁!是谁! 它巨大的红色瞳孔扫向已经缩到铜门前的众道士,蓦地,它将目光锁定在众道士中间,那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小姑娘,巨大的瞳孔猛然收缩。 李持风见状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惊慌地看向身后:“小婵!” 那怪物没有立刻向小婵扑过去,而是仰头发出震耳欲聋“吼吼”地响声,蓦地,它贴着地面张开了大嘴,冲着众人狂吸起来! 这股吸力不亚于十二级的狂风! 一瞬间,整个地宫像被风暴袭击了一般,众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让他们身不由己地向怪物的大口而去。 “啊啊啊!” 无数人凄厉的惨叫,周围没有什么是能让他们抓在手中的,眼看一个个被怪物吸过去,囫囵着被吞入到了怪物腹中。 李持风将宝剑插入地面,一只手抓住剑柄,这股吸力让他眼睛都难以张开,大意了,还是大意了,整个人已经是横飞在空中,努力张开双眼搜寻小婵的身影,却是完全看不到。 心里焦急万分,耳边无数惨呼,小婵,你在哪? 李持风握着宝剑的手已经渗出了的鲜血,周围除了狂暴的风声,再无任何声响。 终于,那怪物合上了嘴巴,却是砸吧了两下,美味?美味呢?那种浑身颤抖般舒畅的感觉呢? 它开始贴在地面四处嗅,蓦地,血红的双眼盯着铜门,下一秒就像发了疯一样撞向了铜门。 “轰轰轰”地发出一声声巨响。 李持风将宝剑收回,看到怪物种种行径,他心里松了口气,小婵必定逃到了铜门之外了,否则这怪物应该是吃饱喝足要么退回去,要么把他这个最后一份食物想方设法给吞入腹中。 只是虽然预料到众道士的血光之灾,却依然无法避免,心中不免有些堵得慌。 想到方才他虽然抓住宝剑,但那股子可怕的吸力,好像能把血肉从骨头上剥离吸走一般,他心有余悸,目前的确没有将这怪物除去的好办法,只能先出去找小婵,再从长计议。 李持风默念了几句咒语,脚下原本坚硬的石地板突然化作了流沙状,怪物只顾着撞门,根本顾不上李持风,任由李持风缓缓陷入到流沙中用土行术离开地宫。 小婵愧疚啊,说真的,刚才在地宫中,那怪物在众多道士中突然就盯上了她,那种生命遭到威胁而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在那怪物嘴巴搭到地面上的瞬间,已经来不及招呼李持风就用地遁术瞬间逃生到了铜门之外。 她对不起李持风。 她已经想好给明年给李持风都烧些什么,她绝对不吝啬,吃的穿的用的花的一样都不会少。 尤其是,小婵看向脚边瘫软在地的老道,没错,就是当初在宴会上偷酒杯的老道,方才她施展地遁术时,这老道鬼使神差一般抓住了她,竟然被她给带了出来。 没有救独当一面英勇就义的李持风,反而带了这么一个贪财无用的老道,她的那颗心啊,抽疼滴血啊! 铜门内凄惨的声响渐渐消失,小婵还在懊恼之际,“轰”一声巨响,那怪物竟然撞向铜门。 老道原本瘫软在地,见状竟然连滚带爬冲向来时的台阶,小婵对怪物那一眼也心有余悸,这撞门撞地她心慌慌,也赶紧向台阶跑去,一边跑一边暗暗咬牙,她要找长松真人找白苏来灭了这怪物替李持风报仇! 小婵与老道一前一后冲出宝光洞,老道更是刹车不急直接撞上了宝光洞前惊疑不定的崔云贵。 地底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崔云贵在宝光洞前惊惧不已,此刻一见老道竟然逃了出来,崔云贵上前拦住,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来把头磕地“梆梆”作响。 “求道爷救救我,降了这怪吧!” 这老道是崔云贵有史以来见到的第一个能从怪物口中逃出来的人,一定是有真本事的! 老道下身湿漉漉的,不知道在里面吓尿了多少回,这猛然被崔云贵一跪,竟然吓地他大叫一声直接昏死过去了。 小婵是跟在后面出的宝光洞,崔云贵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想到是被这人诱哄进了这宝光洞,害死了李持风,她就又伤心又愤怒,气是不打一处来,过去就是一拳头,直接把崔云贵的脸打歪到了一边,流下长短不一两行鼻血,以及飞出两颗后槽牙。 “混蛋!”她一脚踹在崔云贵肩膀上,再一拳打歪他鼻梁。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别打了,我没事。” 这声音,小婵猛回头,宝光洞前,那个洒脱不羁浪荡模样的男子是谁,不就是李持风吗?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小婵的眼泪“刷”地就滑了下来,她冲了过去,又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袖子抹拉一把眼泪,展颜一笑:“我还以为你被怪物吃了。” 想到小婵第一时间丢下他就跑了,李持风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的,但这会儿看见她担心他流泪,心底却也受用,何况作为师兄还是大度的,拍拍小婵的肩膀:“凭师兄的本事,那怪物还奈何不得我。” 小婵猛点头,方才施法的时候,的确很帅啊。 李持风呢,看着被小婵打伤在地的崔云贵,蹲了下来面对面道:“说说吧,那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云贵被小婵打的有点蒙,这会儿看见李持风,突然意识到这才是高人,连忙跪好,急声道:“道长,不不,仙师,仙师,求求你收了这怪物,我已经被它折磨的快疯掉了,我喂不饱它,真的喂不饱它,有它在,我日夜不安,别人看我好像四十多岁一般,可实际上,我今年才二十三啊。” 说道此处,崔云贵不由大哭起来,他在担惊受怕中压抑太久了。 第一卷 饿,好饿…… 第9章 吞金兽 李持风却一点也不同情这崔云贵,如果他没料错,崔云贵这偌大的家业必定跟此怪有关,他微微眯眼,眼神中带着锐利的光芒。 犀利的眸光让崔云贵无法痛哭下去,反而是渐渐面色如土羞愧万分。 事情要从六年前说起。 崔云贵十七岁那年还是个清苦的书生,父母早亡家徒四壁,靠着村里人接济日子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他读书很刻苦,总想着将来功成名就报答乡亲父老,他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娶城里那位首富的女儿,那个姑娘他见过一面,跟村里的姑娘一点都不一样,那脸蛋圆圆润润的,白皙地像剥壳的鸡蛋,还有那眼睛,黑黝黝水灵灵,那腰身真的就像河边的柳,细细的,晃啊晃,扭啊扭…… 他见过一次就魂牵梦萦了,他梦想着有一天发大财,骑着高头大马去娶她。 只是那一年冬天,他还在为填饱肚子顶着寒风瑟瑟发抖在雪地里挖野山药。 很巧,野山药没有挖到反而是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幼兽,那一瞬间的善心,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救了这小兽,巴掌大小,纯白的毛色,像猫儿一样,却也有些许的不同,至少叫声上这小兽只会哼唧哼唧地叫。 这个冬天实在难熬,他家里几乎没有余粮,野山药没挖着,只能数着颗的下稻米,熬了一锅淅沥沥的汤水。 他喝了半碗,给小兽喝了半碗。 半碗稀汤下了肚,肚子里依然咕咕的叫,他摸着肚子看向小兽,却见小兽整张小脸都贴在裂了缝的粗瓷碗里,将里面舔了个一干二净,舔干净之后,仰着小脸看他,软软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真是让他心都化了,可下一秒,小兽开始往后退,四只爪子狠狠地抓在地面上,毛发根根直竖,好像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他一开始很慌,不知小兽是哪里不舒服,但却清楚地看到小兽的肚子里鼓起来一小块,还没小指头肚大的东西沿着小兽的肚子一路向上顶到它的喉咙。 这东西好像是要冲出来,小兽张开小嘴要咳不咳,呼吸都似乎困难了起来。 他真不知如何是好,他试图抚摸小兽缓解它的痛苦,却不起一丝一毫的效果。 良久,却是听到“叮当”一声,小兽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终于咳了出来。 看到小兽吐出来的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颗小指肚大小的金珠,圆润的光泽让他再三揉着自己的双眼,真的,是真金! 他摸着金珠,始终不敢相信,又十分心疼的摸着小兽:“你不舒服,怕就是误食了此物。” 心中又极为欢喜,抱着小兽是亲了又亲,小兽也开心地回舔与他。 这一晚,他都没合眼,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赶到了县城,把这金珠换掉,买了米面酒菜,还定做了新衣新被褥。 当时,他真的以为那颗金珠是小兽误食的,而这个冬天他过地十分富足,是他有史以来过的第一个没有寒冷没有饥饿的冬季。 他还给那些接济过自己的邻里送了不少东西,不知不觉竟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只是到了开春,金珠所换的东西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冬季里每顿必有肉,他又不太懂的节制,这钱来得快,去的也快,打开米缸,里面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小兽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围在他的裤脚叽叽地叫着,好像是在安抚他一般。 晚饭再次成了稀米汤,吃惯了大鱼大肉,这饭让他难以下咽,口中真是淡出个鸟来。 小兽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始终像第一次一样,稀饭吃了个底朝天。 等它吃完,小模样再次变得十分痛苦,这让崔云贵十分惊讶,他清楚地看见小兽的腹部生出个小指肚大小的东西,那东西鼓了起来,顺着小兽的身体向着喉咙顶去。 小兽全身都收紧了,呼哧呼哧的声响让崔云贵知道它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直到那东西顶地小兽不得不张开小嘴时,它开始咳,上气不接下气地咳,蓦地“叮”一声,一颗与上次一模一样的金珠被它吐在了地上,滚了几下停在了他脚边。 小兽吐完这颗金珠,身上的气息瞬间萎靡,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崔云贵却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惊在了当场,这金珠,这金珠不是小兽误食的,它能吐金珠! “吞金兽。”李持风惊愕,崔云贵口中那巴掌大小的小兽分明就是极为稀有的妖兽——吞金! 客观来说,吞金兽几乎只存在传说之中,因为这种妖兽能将自己吃到的任何东西都化为金子吐出来,故被人称之为吞金兽。 没想到,崔云贵无意间救的,竟然是一只吞金兽! “狗屎运!”小婵愤愤不平,她曾经也想养一只吞金兽,只是白苏告诉她,吞金兽已在世间绝迹,毕竟凡是有吞金兽所在的地方,趋之如骛的人实在太多了,野心贪婪争夺,让吞金兽终于消失在了世间。 所以听到崔云贵竟然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吞金兽时,小婵的内心是拒绝的。 “那不是狗屎运。”崔云贵苍白着一张脸否认:“那是祸根。” “祸根?”李持风与小婵对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地宫里的那只怪物,但又不敢置信的异口同声:“不是吧!” 李持风蹙眉:“吞金兽体型极小,每次吐出的金子都十分消耗它的妖气,所以,它根本长不大。” “可它还是长大了。”崔云贵喃喃道。 是啊,当他知道了小兽能够吐出金子的时候,他兴奋的手舞足蹈,他发财了,他捡到宝了,他抱着小兽亲了又亲,他买最好的食物喂小兽。 可小兽一直没有再吐出金子来,他想了想,小兽恐怕隔一段时间才能制造出金子,他想着,这次一定要省吃俭用,积攒些银两来。 可一想到小兽还是会吐出金子来,手里的钱就花地特别快,没过多久,就再次一穷二白了。 小兽好像知道他的处境一样,当他又要揭不开锅时,小兽再次给他吐出了金珠。 那日,他拿着金珠到县城准备换成银两,城里有庙会,十分热闹,他再次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她更加美丽了,杏眼里泛着盈盈秋波,鹅蛋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腰依然是像杨柳般柔软,晃啊晃的,一颦一笑都是那般动人心魄。 他当场就看痴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就是这么一句话,把他的神思给拉了回来,说话的是个穿着黑色道袍的道长,他捋着胡子看了一眼远去的姑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有些羞涩,给老道行了礼就准备离开,谁知道那老道反而拦住他道:“公子,那么好的姑娘不能娶回家,心中是否有些遗憾呢?” 心思被道破,他尴尬之后有些恼怒,只觉这老道甚不知趣,转身就走。 那老道却跟在他身后朗声道:“公子最近是否发了横财?” 这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脚步,有些惊惧地看向老道,小兽能吐金珠是他的秘密,难道这老道知道? 老道带着微笑看他:“贫道有办法让那东西吐出更多的金子来。” “你想要什么?”他还是很警惕的。 老道却一脸神秘:“贫道要的,十年后自会来取。” 是的,他心动了,仅是吐出更多金子这一项,他就心动了。 老道递给他一颗银白色的珠子,有点像珍珠的样子,接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那珠子沁凉,凉地他差点没拿住。 他原本有些犹豫,只是回到自己住的土墙茅草屋,看着自己简陋的桌椅,顿时心酸,那城里的书生们还在郊游踏春搞什么诗会,更是邀请一些名门闺秀参加,而他呢,每天只是在为生计发愁。 小兽见他归来,连忙跑过来蹭他的裤脚,他蹲了下来,抚摸着小兽的脑袋,想到老道说的,吃下去,只要将这颗珠子喂它吃下去,你喂它多少吃的,它就能给你吐多少金子出来。 试一试,只是试一试而已。 他拿出珠子来,小兽闻了闻,眼神中竟然显露出畏惧之色,他抚摸着小兽轻轻地诱哄着:“乖,这是我在城里给你带的糖丸,吃吧。” 小兽看看他,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叼起那颗珠子吞了下去。 那一夜,小兽像是要死了一般,疼地它不停地在地面上翻滚,要么发冷要么发热,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小兽只能躺在那儿抽搐了,他急地眼泪都流了出来,恨自己听了那老道的话。 整整三天,小兽都是奄奄一息,一直到了第四天,小兽好像缓过劲来,他赶忙给小兽煮稀粥,小兽将稀粥喝下后,突然一张口,哗啦啦吐出了十来颗金珠! 他惊呆了! 真的惊呆了! 捧着金珠双手都是颤抖的,眼泪更是哗啦啦止不住的往下流! 是的,从那一天起,他崔云贵要过上璀璨的人生了! 那一年,他风光无限,在县城里买了最大的宅院,用堆成山的金子将那位姑娘娶回了家,他拥有数百名的仆人婢女,数处田庄以及上千亩的良田。 小兽是他的秘密,只要他需要钱,他就去喂小兽,他喂小兽多少东西,它就会给他吐出同等数量的金子来! 第一卷 饿,好饿…… 第10章 它不是怪物,它是你的欲望 小兽一开始还是不情愿吃那么多,他就哄着小兽吃,这样他就能获得更多的金子! 当然,小兽的变化也是明显的,原本的纯白色开始发灰,体型也一天天变大,原本幼猫的样子,一年就长地如同小老虎一般。 他尝到了有钱的滋味,他举办文人诗会,出入风花雪月的场所,每餐都不少鸡鸭鱼肉,乃至后来挑剔到每餐必是山珍海味,他的妻子,那个曾经美丽的女人,在看到价值三千两白银的玉镯时,也会爱不释手,爱他爱地死去活来。 他开始觉得,读书也甚是无趣,好像只要有了钱,什么都能得到,朋友、女人、赞美! 他享受世人羡慕而又嫉妒的目光,他成了这座县城的首富,崔首富。 后来的一年,妻子有了身孕,身材变的臃肿,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那细细的腰身,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也越来越多,各种风情的皆有之,他娶了大家闺秀也迎进门了小家碧玉,买进门过娇俏的丫头也替妓院的红牌赎过身。 他用黄金铸了一张能睡数十人的床,每天在脂粉堆里醒来,高兴的时候,随意打发下人都是一把把的金子,除了不能长寿,自己过的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小兽又变大了,毛色开始发黑,体型更是像一头成年的公牛,以前都是他卯足劲地喂它,现在它开始主动吃很多东西,食量是一天天的惊人,但是它吐出的金子更多。 他埋在金子堆里,把它们撒像天空,哗啦啦的,他开始畅快的笑,放声大笑,不管这世间他人如何看他,他只要有小兽,他只要有钱就可以了! 到了第三年,他有了子女,无数妻妾给他生了无数子女,生儿生女都无所谓,他有无穷无尽的财富供子孙们挥霍,当然,他还想到了黑袍老道,对方说十年会来这里取一样东西,他有时候害怕老道想带走他的小兽,也想了无数种对付老道的办法,反正只要不是要小兽,其他的他的确无所谓。 在他不断累积财富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小兽一直被他养在独立的院落中,除了他谁都不可以接近。 直到有一天,一个妾室抱着奶娃出现在了那里,那妾室虽然知道这里是明令禁止的,却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没进门之前,她是个妓女,有一手开锁的本事。 这院门上的锁精巧复杂,却偏偏被她用一根簪子给打开了。 她一直很好奇老爷金钱是从哪里得到了,听人说,老爷在两年前还是个穷地叮当响书生。 她抱着孩子走在这院子里,这院子跟宅子里的花园差不多,地上铺着软软的青草,她踩着一条小道,这里没有路,这条小道应该是老爷经常来往而踩出来的。 两边是价值万千的盆景,她拐了个弯,发现正前方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个黑牛般大小的动物在那儿睡觉。 难道老爷在这儿就养这么一头黑牛? 她屏气凝神大着胆子走近了些,发现那东西只是大如黑牛,长相上像牛似虎,看了半天,竟然没看出来是个什么。 只是怀里的奶娃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东西突然张开了双眼,那眼珠子是墨绿色的,盯着她的眸光中好似带着一丝贪婪。 她开始觉得害怕了,在那东西忽然站起来时,她连忙后退,却是一不小心踩到石子摔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也滚在了地上。 孩子还在哇哇地哭,她想过去捡孩子,那东西却站到了孩子面前,它对着孩子闻了闻,在她不顾一切冲过去要把孩子抱起来时,那怪物却是嘴巴一张,舌头一卷将哭泣的奶娃一口吞了下去! “不!不!”她疯了,傻了,当场吓瘫在了地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崔云贵提着一筐好酒好菜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铜锁被打开,已经是惊怒交加,几乎是小跑一般进了院子,却听到女人的哭声,他脸色难看地站在女人的背后:“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人听到他的声音,连跪带爬过来抱住他的双腿:“老爷,老爷我错了,我不该来这里,可孩子,孩子被它吃掉了。” 崔云贵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小兽,吃人,它吃人? 小兽开始打嗝,他知道这是要吐金子的征兆,果然,“哗啦啦”一声,小兽吐出了一堆金珠,滚了一地的金珠,有的甚至滚到了他脚边。 女人被这样的场景惊呆了,金子,她不敢置信的捡起来金珠,这是真金! 那个怪物能吐出金子来! 崔云贵的心脏砰砰跳地如打雷,小兽吃人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让他在一瞬间有种畏惧感,加上眼前这个女人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心下慌乱了起来。 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第一次连地上的金珠也没捡,反而是冷漠地道:“既然你发现了崔某的秘密,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完,他甩开女人,不顾女人惊恐地喊着:“老爷,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要让我呆在这里。” 他挣开女人的双手,毫不犹豫将门锁上,一想到这个女人会开锁,他又取来不少铜锁,咔咔连上几把才放心。 甚至又将院子外的下人们全部驱逐,另外又锁上了几道门,还下了死命令,谁都不准靠近这里。 好多天,他都没敢过来这个院子,小兽吃人的消息让他难以消化,它吃了他的孩子,他想到院子里的女人,寝食难安,小兽会将那女人也吃了吗? 他试图忘记这个消息,却依然忍不住在过后的十几天去了那个院子,里面很安静,小兽的周围已经被金珠铺满了,他那天带来的酒菜已经发馊发臭,女人,不见了。 他开始感到害怕了,这一地的金子看起来是那么刺眼,小兽好像又长大了几许,它看到他,沉重的身躯向他走来,似乎是想像小时候那般撒娇,但是他却惊地猛然后退几步。 小兽定定地看着他,墨绿色的眸光像潭水一样深,而后,它竟然张口说话了,它发出的声音却是:“饿……” 他逃了。 怪物,它不是小兽了,它已经长成怪物! 他想就此饿死它,但下人开始传言,晚上总是听到有很恐怖的声响,叫着饿、饿,是不是饿死鬼来崔府讨饭了? 没办法,他带了活牲口去见了小兽,可小兽只是闻了闻那牲口,眸光已经开始变的血红,整个身躯也焦躁不安:“饿……” 它叫唤着。 他害怕了,它吃人了,再也不吃别的东西了。 它的眼神很恐怖,好像下一刻也会将他给吞掉。 他已经有了很多很多钱,整个宅子下面的地库都被他装地满满的,他还有很多很多地,买了很多商铺,他这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于是,他下了决心,在晚上组织了一帮孔武有力的下人带着棍棒柴刀斧头来到了院子,他以为这么多人能轻易地杀了它。 可是,当着他的面,这些下人不仅没能杀了怪物,还被怪物一个个吞到了腹中。 第一次,他吓的舌头都软了,眼睁睁看着怪物吃了数十人终于餍足,转而看向他,那金珠像河流一般哗地被它吐了出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小婵就甚是不满,这吞金兽本来是很可爱的,生生被崔云贵搞成了这副模样,看着崔云贵一口一个怪物,她不由指责道:“它不是怪物,它是你的欲望!你才是怪物!” “是啊,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贪财,也不会让我的妻儿全部葬送在怪物的口中。”崔云贵抱着头痛苦万分。 他想尽无数办法杀了这个怪物,但又为了填饱它的肚子让它安稳下来绞尽脑汁,下人一个个消失,他开始从人牙子那儿买下人,可怪物的胃口越来越大,他无论如何也喂不饱它,它不停地喊着“饿……好饿……”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不管白天黑夜都纠缠着他,他开始对怪物不管不顾,把封锁的范围扩大,干脆,就让它饿死到那里算了。 而他眼不净心不烦,干脆去自家农庄住了几天。 只是等他回来时,看到的是满府的金珠子,到处滚的都是,怪物躺在厅堂睡地很香,崔府,空了! 他的妻妾儿女全部变成了金子,变成了金子! 他找了一把菜刀,想要与怪物同归于尽,可当他靠近它时,它张开了双眼,墨绿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的血丝:“饿……” 它这般叫了一声,他突然放声尖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对他这么残忍!为什么! 他拿着菜刀砍它,疯狂地砍它,碰撞中只有散落的火花,那层皮连伤痕都没留下,他疯了:“我救了你的,我救了你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饿……” 他摆脱不掉它,只能离开这里。 崔府也成了传奇,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他雇了庞大的车队,车队有上百人,车上装着他所有的财富,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翻山越岭,在三年前来到了戎城,这里没人认识他,他建造了最豪华的崔府,也为它建造了庞大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