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1章   傅宁在桌前坐了三个小时后,眉间的疙瘩越拧越大,最后成了一个死结。她深吸了口气,笔在修长的手指间转动几下掉落在线条凌乱的设计稿上。
  
  傅宁没有再把笔捡起来,而是轻吸了口气,起身坐到了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摸出一支davidoff点燃放进唇间。她微仰头看着落地窗外的蓝白色天空,一架飞机慢过天际,拉出一缕白烟,煞是有些韵味。
  
  傅宁眼神不动,唇间吐出一串烟圈,心里想,或许她该暂时放下现在的一切出去走走了。
  没有生活,就不会有好的设计。
  
  当然,傅宁决定退出时尚圈是暂时的,出去旅行也不过就是为了寻求设计灵感。谁知命途不好,在飞机起飞一小时后,遇了难。
  
  在美国大片式的惊恐混乱惨烈中没了意识,混沌许久,只当世间再没傅宁了,却又在许久之后,她奇迹般地把自己的意识找了回来。
  
  傅宁感受到眼睛里漏进的微光,好久没情绪的心灵激荡起些微涟漪。也就是经历过死,才知道生的可贵。
  除了感受到光,她还能感受到自己脑门上疼得很,好像有伤。再然后,有人正握着她的手,粗糙干热的。
  
  虽有了意识,傅宁却也没立即能睁开眼睛。她想着,难道飞机失事后自己大难不死被人救了?伤了头部?
  这样又过了许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原本以为会是在医院病房里,结果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木制的梁,未加粉饰的红砖墙,一个轮廓硬朗的男人。
  
  傅宁无力地慢眨了几下眼,刚想问这是哪里,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在她的脑海里,多了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和记忆。
  
  拉着她手的男人看见她醒过来,忙往前凑了凑,“阿宁,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就拿了锄头去跟刘家那帮龟孙子拼命!”
  
  傅宁又无力地慢眨了几下眼,看着男人脸上焦急担心的表情,半天哑着嗓子说出一句话:“我没事。”
  “真没事假没事?你可不要骗我。”男人还是焦急问。
  “真没事。”傅宁又答,神色平静波澜不惊的。
  
  男人担心的神色终于淡了一点,握着傅宁的手也慢慢松开:“你如果真想回娘家,养好伤就回吧,我不拦你了。”
  傅宁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尚且还没定了心神,能说什么呢?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这时又有一妇人进来。妇人端了一碗白米粥,送到男人手里,看着傅宁说:“阿宁,你醒啦?”
  “嗯。”傅宁点了一下头。
  
  “醒了就没事了。”妇人说完,又看向男人说:“你好好伺候阿宁把粥吃了,想吃什么我再去弄。”
  “好,妈你辛苦了。”男人看着妇人说,妇人又嘱咐傅宁好好歇着,便出了房间。
  
  男人把白米粥端到傅宁面前,用小勺舀了一点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送到傅宁嘴边:“吃点东西,压压惊。”
  傅宁眉心微皱,摇了一下头,“不想吃。”
  
  男人有点尴尬,他可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见傅宁表情坚决,他也不想强迫,“啪”的一下把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低着头堵着气说:“你要是现在想走,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傅宁多看了他两眼,然后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下了床趴到梳妆台上的镜子前。果然是穿越了,镜子里这个灵动娇弱的乡间美人不是她。
  这个人也叫傅宁,刚才的男人是她丈夫柳成林,进来送饭的是她婆婆赵兰花。
  
  傅宁撑着梳妆台面的手有些打颤,不知道是因为没死而激动,还是因为自己花了大半辈子打拼下来的事业全部归零而难受。
  柳成林站到她的身后,不理解地问:“你看什么呢?”
  傅宁吸了口气,心想此事不可逆,那就只能接受了。她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脸,慢坐到长板凳上,抬手摸了一下额头,幽幽地说:“怕是要留疤了。”
  
  柳成林在她身后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声音很小道:“都嫁了人了,还在乎这个?那伤口也不大,留不下多大的疤。你就是毁了容,我也不嫌弃你。只要……”
  傅宁看着镜子里柳成林的脸,又摸了两下纱布,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说:“刚才的粥呢?”
  柳成林给她端过来,她接到手里,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把粥吃了。
  
  原主是在午饭前被刘家来人闹事给打晕了的,刚好被她得空占了身子。原主的性格和这副身子样貌都很搭,标准的乡村小女人,男人就是天。难得她卯起劲烈了一回,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而刘家来他们柳家摔打砸掼,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还不小,几乎是惊动了向明村九个生产队的所有村民,包括村组织机构所在的大队。事情出了,人家来寻仇,似乎也理所应当,所以没人管。
  
  傅宁吃完粥,又把碗和勺送到柳成林手里,柳成林看着她:“吃饱没?”
  傅宁点头,“饱了。”
  柳成林没再说话,拿着碗和勺就出了房间,往灶房去。傅宁看着他出了房间,自己也跟出来,转身看了眼已经被扒大半截墙壁、顶早没了的堂屋,轻出了口气。
  
  看过堂屋,她又往灶房去,刚到门口就听见赵兰花说:“今天他们砸的东西多,家里就剩两副碗筷了。你去前庄,去你姨妈家借几副来,等明儿咱们买了就还回去。”
  “算了吧,这都借多少回了,还是我去买吧。”柳成林说。
  说到这赵兰花突然有了眼泪,抬手抹了一把,微哽咽说:“说的轻巧,哪里还有钱?你结婚把家里的钱都花差不多了,遭了难后又填了不少,现在连买碗筷的钱也没有了!”
  
  柳成林站在赵兰花面前,突然抬手狠扇了自己一大嘴巴子:“都怪我没用!”
  赵兰花上去就拉他的手,“成林你这是做什么?这都是你那弟弟造的孽,是我和你爸没管教好,你打自己干什么?!”
  
  柳成林低着头,心里无穷无尽地难受。如果不是娶了媳妇,如果不是还有爸妈,他宁可死了!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这么忍辱负重的活法,不如死了!
  
  傅宁在外面看不下去了,进了屋说:“妈,碗筷不着急买。家里不是有几个瓷罐么?将就一下也就够了。”
  
  “阿宁,你刚受了伤,不好好躺着怎么起来了?”赵兰花往她面前走两步。
  傅宁笑了一下,“小伤,没事的。”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总要承担起她的责任活下去,要为这个家出份力的。她穿越前是有极优越的生活条件,但打拼过程中苦是没少吃的。如今再倒回去,吃起这么一点苦,可谓是得心应手了。
  
  赵兰花十分欣慰,握上傅宁的手说:“我们有什么不能将就的,就怕委屈了你。”毕竟是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
  
  傅宁把手从赵兰花手里抽出来,多少年独居了,早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与人亲近,更是不大喜欢别人跟自己过密接触。虽抽了手,傅宁还是笑着:“我没事,这种情况下我还在意这个,就是没良心了。”
  “好好好,是个好儿媳。”赵兰花说着,又抬手抹了下眼泪。
  
  柳成林看着她,又叹了口气:“你不吵着要回家了么?”
  傅宁看向柳成林,“你离得开我么?”
  这话可不是调情,而是赤/裸/裸的现实。因为他弟弟的事情,柳成林已经觉得没有脸面活着,若再被自己媳妇临难抛弃,一时想不开没准就命归黄泉了。
  
  原主跟柳成林吵着闹着要回娘家,也不是想弃他而去。不过就是看他颓靡没了把握,自己也没了依靠没了安全感,所以想让他振作起来。否则,她也不会在刘家来闹事的时候顶上去挨了这么一下。
  
  柳成林看了傅宁两眼,在她的眼神和面目表情看到的都是淡定与沉稳,于是自己心里也莫名地一阵安心。怎么说,之前那个极度慌乱焦躁的小女人,伤了之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柳成林没说话,旁边的赵兰花把眼泪擦干了,笑着说:“阿宁说得对,这个时候你要是不在,成林怕是撑不住。”
  “妈,我不会走的,你放心。”傅宁安慰赵兰花。
  
  赵兰花欣慰点头,又说:“这才刚醒了,阿宁你还是回屋歇着去。”
  傅宁抬手碰了一下纱布,也没再客气,跟赵兰花说:“好,那妈……你先忙。”这个妈叫得顺也不顺。
  “诶。”赵兰花应着送傅宁出了灶房。
  
  看着傅宁进了红砖屋,赵兰花又回去,看着柳成林语重心长地说:“成林,你可得留在你这媳妇。要是她真不做这门亲事了,就咱们家现在这样子,再到哪里给你说媳妇去?”
  柳成林脱口就要说出自暴自弃的话,但想到刚才傅宁的态度,话没出口,便换了说辞:“妈,我尽力。”
  
  “去吧,去陪着你媳妇。等天再晚些,我烧好晚饭叫你们。”赵兰花说着,推着柳成林出去。柳成林刚到灶房外走了没几步,又听见赵兰花在灶房里一边洗碗洗锅一边骂:“那个老不死的老和尚,家里什么事都不管,不如死了啊,死了还能少吃一口饭。” 正文 第002章   柳成林眸子一暗,叹了口气,就往红砖屋里去了。红砖屋里,此时傅宁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屋里的写字桌前,正翻着一本厚厚的缝纫机教程。这个教程是买缝纫机时候带的,而缝纫机是傅宁嫁过来时候的嫁妆。
  
  傅宁出嫁时候的嫁妆除了被子箱子之外,有几组橱柜、写字桌、梳妆台以及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这台缝纫机和一块机械手表。当然,这些东西都不是花傅宁娘家的钱买的,都是花的柳家的钱,彩礼钱买嫁妆而已。
  
  傅宁看柳成林进了屋,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过头去看书。柳成林走去她旁边坐下,轻出了口气又问:“你真的不回娘家去?”
  傅宁把书一合,转头看他:“你不觉得反复确认一个问题会消磨别人的耐心和浪费时间么?”
  柳成林一愣,傅宁又说:“我说了不走就不会走,不需要反复确定,有点烦人。”
  
  柳成林被噎住了,看着她,这个……是他之前娶回家的小媳妇?傅宁翻开书,又淡淡出声:“不要盯着我看,我不喜欢。”
  柳成林回了一下神,“啪”拍了一下写字桌:“傅宁,这个时候我不跟你计较,你也别不给你男人面子,你男人是个有面子的人!”
  
  傅宁嗤笑了一下,头也不抬,继续说:“既然是个有面子的人,就不该畏首畏尾的。错不是你犯的,你没必要觉得抬不起头见人。家里出了这种事,正是你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在我一个女人面前讲面子,没什么意义。”
  
  柳成林脸上的表情僵住,拍在写字桌上的手慢慢蜷缩成拳,然后起身出去了。傅宁只当没看见,仍旧翻了翻手里的书,大概看看就收到了抽屉里。放书的时候她看到旁边的铁盒子里放着手表,就拿了出来。看不到时间的日子,还真是不安心。
  
  傅宁拿着手表在手上套了套,表带有点大,没法戴。她琢磨了半天,在抽屉里找了一些工具,拆了表带上的小螺丝,截掉一段表带又重新装好,最后套上手腕上刚刚好。接下来她又把表拿下来上了一阵发条,才戴到左手的手腕上。
  
  捣鼓完表,傅宁又去缝纫机前,掀了缝纫机上盖着的虎斑布。这个缝纫机也是机械的,要脚踩才能工作,与她前世做设计时候的电动缝纫机稍有些不同,但是原理都是一样的。她把虎斑布叠好,拖过长板凳坐到缝纫机前,然后把机身上的线拉出线头,引到机头上,按顺序穿过几个孔,最后穿进针眼里。
  
  傅宁拉着线头,脚下踩了几下,把机肚子里的线头给引上来,嘴角染上些笑意。还是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最舒服,她上一辈可没把服装设计做够,这辈子换一种没有压力的方式再继续。以一个乡间小媳妇的身份,而不再是一个大设计师。
  
  傅宁在屋里捣鼓了好一阵子,就听得外面有人说话。听着声音,好像是柳成林的四弟回来了。柳成林的四弟不是作孽的那个人,作孽的是五弟,早已经消失不知到哪去了,连一点音信也没有。若是有点音信,抓回来交给刘家,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了。
  柳成林的四弟叫柳成辉,尚未娶亲,五弟叫柳成明。
  
  柳成辉从外面回来后,进了灶房,看了两眼就发现了不对,赵兰花脸色也难看。赵兰花正在灶下生火,看见他回来就说了句:“歇会,等一阵子就能吃饭了。”
  “刘家的人是不是又来闹了?”刘成辉看着赵兰花,拧着眉问。
  赵兰花看了他一眼,“来了,砸了好些东西,海碗、盘子、砂锅,都碎了。”
  
  柳成辉手抱头往板凳上一坐,“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这样下去,我们家这日子怎么过?三嫂刚嫁到咱们家,让三哥和三嫂怎么过?”
  赵兰花只是做饭不说话,半天才出声:“今天你三嫂受不了了,不让他们砸,硬拼的时候被伤了头。我也没让她做事,在房里歇着呢。”
  
  “被伤着了,可有事没有?”柳成辉抬起头看向赵兰花。
  赵兰花摇了下头,“没什么大碍,找人来包扎了。这次他家伤了我家媳妇,应该要会有一阵子不上门闹。”
  
  柳成辉只是叹气,最后说:“今天工地上发钱了,我明天回来的时候带点碗碟回来。”
  “发钱了?发了多少?”赵兰花听说发钱,忙看着刘成辉问。
  “六十块。”
  
  “不少了。”赵兰花往灶底送柴火,“小四子,你赚的可别瞎花。得攒着,留作将来娶媳妇用。”
  “我知道,现在家里需要多少我先垫着,没事。”柳成辉说着话,他爹柳大士哼哼着小调到了家。
  
  柳大士伸头往灶房看了一眼,开口说:“小四子回来啦。”
  “嗯,爸,你今天做什么去了?”柳成辉看着柳大士问。
  柳大士一笑,“出去溜达溜达,没什么事。”
  
  “怎么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做什么?”赵兰花张口就骂。
  “诶,我说你这老娘们,又犯病了是不是?我这好好哪里惹到你了,到家就骂我。你要是就这样,我以后还真不回来了。”赵大士被骂得十分不爽。
  
  “不回来正好,你以为谁想你回来?就你这种晦气的人,死了才好!”赵兰花嘴不饶人,一边烧饭一边继续骂。
  赵大士吸了口气,然后看向刘成辉,“小四子,你看看你妈,天天咒我死。”
  
  “今天刘家又来闹了,砸了东西不止,还打伤了三嫂子。家里什么事爸你都不管,妈骂你是应该的。”柳成辉说。
  柳大士睁了一下眼睛,“小四子,你怎么跟你妈一样不讲理?”家里被砸傅宁被伤,他好像没听到一样。
  
  柳成辉抿了下唇,也懒得再跟柳大士讲话,矮下身子就出了灶房。赵兰花烧饭,也懒得理他,他自己没趣,找了处墙根坐下,点了旱草烟,一边抽着一边哼小调。
  
  傅宁在房间里轻吸了口气,这一家子还真是有点烦人呢。她看了看缝纫机,又拿了虎斑布盖上,才出了房间。
  
  自从柳家的堂屋被扒了并堂屋后的所有树被砍了以后,家里也就剩了个泥墙草顶的小土屋。柳家兄弟四处找地方避难,基本都是去媳妇娘家,傅宁是去的自己二姐家,只有柳大士和赵兰花柳成辉挤在泥土屋里。
  
  柳成林和傅宁现在住的红砖墙小偏屋,是避难一个月后刘家人气消了些,柳成辉利用堂屋的碎砖头,或着泥紧赶几天赶出来的。除了这两个偏屋,还有就是一间低矮的土灶房,也是后盖的。
  傅宁和柳成林回来之后刘家还是没事就来闹一遭,但也都限于砸砸锅碗之类,没有再动房子。
  
  这会儿柳大士坐在泥屋墙根,看到傅宁从西偏屋出来,也不起身,抽着烟说:“三儿媳,听说你被伤了,可有怎么样?”
  傅宁只是稍看了一眼柳大士,随便敷衍了一句:“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大士说完,又哼哼起了自己的小调。
  
  傅宁矮了一下头进了灶房,赵兰花已经把饭烧好了。看她进来,忙说:“饭好了,快坐下吃饭吧。”
  “好,我来盛饭,妈……你去叫成辉出来吃饭。”傅宁说着走到灶前,拿了剩下的两个碗,还有两个瓷罐,盛了四碗稀饭放到桌上。
  
  赵兰花去叫了柳成辉,回来的时候瞄了一眼柳大士说:“老不死的,快来吃饭。”
  “这就来了。”柳大士放下大烟袋和烟杆子,起身拍了怕屁股,就往灶房里去了。他进了灶房就坐下,把一碗稀饭拖到面前,拿了筷子又拿了块饼这就吃了起来。
  
  赵兰花和柳成辉隔了一阵才进屋,赵兰花一进屋就跳脚了,骂道:“老不死的,儿媳还没坐下呢,你就吃上了?”
  
  “我也没吃多少,就一个馍和一碗稀饭么。”柳大士说。
  赵兰花还要骂,傅宁突然出声:“妈,爸是长辈。你们不要吵了,我脑子疼。”这再吵吵下去,她真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赵兰花也算是会察言观色的,看傅宁这个样子,也就没再骂柳大士。柳大士却是一笑,看着赵兰花说:“瞧瞧,还是儿媳懂事。”赵兰花拿起筷子卯足劲就打在了柳大士手背上,柳大士“哎哟”叫了一声,刚要骂人。
  
  “爸,快吃饭。”傅宁淡淡说了一句,目光飘了他一下,生生压了柳大士的情绪。
  “哦……哦……”柳大士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也没敢发作。虽然的眼神和语气,虽然好像是淡淡的,却莫名地气场很强大,让他不敢出声了。
  
  柳成辉喝了两口稀饭,突然看向赵兰花问:“妈,三哥呢?”
  “阿宁醒后他就出去了,说是晚上不回来吃饭。他也没地方去,估计就是找他那两个朋友去了。”赵兰花一边说着,一边夹咸菜。
  
  傅宁没接这话,自己吃了饭就在桌旁等着。赵兰花看了看她,开口问:“吃饱了?”
  “嗯。”傅宁点头,“下午还吃了一碗白米粥,不是很饿。”
  “那就歇着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赵兰花说。
  傅宁抿了一下唇,没有客气,应了一声就出屋子去了。 正文 第003章   柳成林自家里出来后,就找了自己的好哥们严青和刘佑志。三人聚在严青家,团坐小桌边,胡吹乱侃、借酒浇愁。而下酒菜,也就是一盘花生米和一盘拍黄瓜,是严青媳妇搞的。
  
  三人喝得微醺,柳成林眼睛里的郁色却越发重,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旁边的刘佑志伸手捏了几颗花生米,搓掉红皮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看着柳成林说:“三哥你别担心,明天我就和青子去他家给个警告。他们再敢到你家混打混砸的,我要了他的命!”
  
  柳成林摇头,打了个嗝说:“是我们有错在先,还有什么脸面去警告别人。”
  严青端起小盅子,猛地喝下一盅酒,龇了一下嘴看着柳成林:“三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包了?那刘家的媳妇是你勾跑的?那是老五干的,跟你有什么干系?就算有,已经赔了三间堂屋了,还想怎么滴?!你出去看看,现在有几家盖得起那么大瓦房的?想想我就替你心疼。还有那么多树,都被他们砍了剁了!”
  
  严青说完,刘佑志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三哥够糟心,你就不要刺激他了。堂屋没了怕什么,以后再盖就是了。”说完他又捏了几颗花生米,一边搓皮一边说:“要我说,都是那骚娘们惹的祸,她这辈子别回来,回来我准让她生不如死。也是刘家的那儿子没本事,刚娶了媳妇就能被老五办掉还带跑了,怂包一个。”
  
  柳成林默默喝了盅酒,“怎么说的我们跟土匪流氓似的?”
  “不是……我们不是流氓土匪吗?我一直以为就是啊!要不是三哥你家老五干出这事,咱们三个在向明村谁敢惹?敢龇个牙我把他牙都打掉咯。”严青说着就拍了一下桌面。
  
  “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柳成林又有气没力地瞬间就把严青的气势给浇了。他的好弟弟,一毁毁了一家子,还毁了他的一辈子。这件事,他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村子里的人,以前都是对他柳成林笑脸相迎的。严青和刘佑志虽然蛮恨,有他压着倒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村民们看柳成林知书识礼,压得住这俩流氓,又是个热心帮人处事妥当的人,所以都十分尊重他喜欢他。
  
  而现在呢,没人再拿他和他的家人当人,路人走过去不是一番白眼就是吐两口口水。而柳成林这辈子此前到如今最在意的,就是柳家在向明村的颜面。这场祸,不就在把他往死里逼么?
  
  这会儿严青和刘佑志见劝不回来他,也就不劝了。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也是不大会。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字:喝!
  
  喝得走路打飘,三人去茅坑撒了尿又回来继续。那边严青的媳妇在房里纳了一阵鞋底,等不住了,从卧房来到灶房。刘佑志嘿嘿一笑,眯着眼说:“弟妹,还没睡哪?”
  严青媳妇看向严青,“还要喝到什么时候?酒不要钱?还是点的煤油不要钱?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赚一分钱没有?都靠田里那点庄稼。”
  
  严青眉心一皱,“男人说话,你妇道人家插什么嘴?没规矩!快快快,赶紧睡觉去。”
  柳成林咽了咽食,看向严青媳妇说:“弟妹,不好意思了。是我没注意好时间,我是该回去了。”说着就从裤兜里掏钱,也没掏出几毛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就出门走了。
  
  严青站起来,抬手用食指点着她:“妇道人家不懂事,三哥心里憋屈着呢,你还不让他快活快活。”
  “你懂事?”严青媳妇打了一下严青的手,“傅宁被伤了,在家躺着呢,你把他留这喝酒不回去,傅宁怎么办?”
  
  严青抬手摸了一下后脑,“我把这茬儿给忘了,等着,我去送送三哥。”
  “坐着吧你。”严青媳妇把他推过去,拿了桌子上的几毛钱就出去了。刘佑志这时也站起了身子,跟严青说:“我也走了,媳妇在家等着呢。成家就这点不好,不能没钟没点地玩。”
  “我送你出去。”严青说着,和刘佑志一起往外走。
  
  院子外,严青媳妇把几毛钱塞回柳成林手里,看着他说:“成林,快回去吧。傅宁受了伤,你还让她一个人在家,你放心得下么?一时闹脾气,又要吵着回娘家了。”
  柳成林出了口气,“我就是不想跟她闹,所以才出来的。你说说,我都这样了,她怎么就不能让我安生点?她要是真想回娘家,我也不拦着,哪怕要去镇上把婚离了,我也去!”
  
  严青抬手打了他两下,“你说什么气话呢?不是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钱娶回来的媳妇似的,傅宁年岁小,你多担待一点。她也是怕你一蹶不振,心里疑着呢。你要是倒下了,她靠谁?”
  柳成林狠抿了一下唇,转了身:“我回去了,弟妹你别送了。”说着就走了。
  
  柳成林也没直接回家,路上路过一个小河边,在河边又坐了一阵子,酒劲慢慢就有些过去了。本来就是穷得叮当响,能有多少酒喝,想烂醉也不成。酒醒了大半,他又起来往回走。河边有蛙鸣,天上繁星璀璨,月光洒下洁白的一层。
  
  柳成林到了家也怕和傅宁讲话,他怎么能不在乎这个媳妇?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看到她失望自己就更加失望。她一闹,他简直就痛不欲生。到了家他也是装醉,看傅宁靠在床头看书,也不管她,脱了鞋往床的另一头一倒。
  
  傅宁蹙了下眉,这人身上酒气太重。她也不碰他,拿脸盆出去打了水进来,然后戳了戳他的胳膊说:“柳成林,起来洗洗再睡。”
  
  柳成林片刻不动,傅宁没办法,只得上去拉着他的胳膊,拉他起来。柳成林被她拉到床边坐着后,眼睛是睁着的。他看着傅宁,说是清醒的,但酒劲还是在的,于是有些迷糊开口问:“我喝得这么醉,你怎么不跟我吵不跟我闹?”
  
  “不跟你闹你心里不舒服?”傅宁看着他,“别说了,都十二点了,快洗洗睡吧。”
  柳成林抓了她的手,“你为什么还打水给我?”
  傅宁把手抽出来,看着他说:“你受了有生以来最沉重的打击,颓废一阵子是被允许的。”
  
  柳成林低了一下头,然后慢摇着头就流出了眼泪,却还拼命压着。他压了一阵,口齿不清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是多想为这个家争点光?多么想家里的日子过得比别人好比别人光彩?就因为这事,现在我成了过街老鼠。房子没了,什么都没了……刚娶的媳妇,走在路上就被人吐口水,我却保护不了。”
  
  柳成林说完就抬手粗犷地抹眼泪,傅宁看着他,从褂子里掏出格子手帕送到他手里,心里有些动容,柔声说:“我都知道,都明白。”
  结合原主的记忆,傅宁知道,这是柳成林自发生老五的事情之后,第一次哭出来。能哭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柳成林哭完后,没再说话,从床上下来端着盆就出去了,在院子里刷了牙又把浑身都洗了一遍。洗完后,柳成林擦干净身子,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才进了屋。
  傅宁把在床头看到的《水浒传》放回枕头下,看着他说:“睡觉吧。”
  “嗯。”柳成林也不多说话,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哭出来很丢人。
  
  傅宁躺下来,又对柳成林说:“把灯吹了。”
  柳成林拿下玻璃灯罩,吹了灯,也躺下,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觉得,这件事情就在傅宁受伤醒来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傅宁和他之间隔了一点距离,并不往他这边靠。柳成林啪嗒着眼皮子,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发呆。傅宁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是不大能睡着,摸了床头的蒲扇扇风,然后开口说:“你抽个时间去镇上办下手续,把我的户口从娘家移过来吧。”
  
  “嗯?”柳成林一愣,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傅宁侧着身子,看着他:“不是说,户口移过来,官家才会多分二亩地么?”
  “哦……是……”柳成林应,思绪还是有点滞。
  
  “还有,我想明天去趟刘家,你把严青和刘佑志也叫上吧。”傅宁又说。
  “哦……”柳成林又应,应到一半打住,看着傅宁:“你说什么?”
  “我想明天去趟刘家,你把严青和刘佑志也叫上。”傅宁又简单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什么感情/色彩。
  
  柳成林猛地坐起身子,“去刘家干什么?”干架么?
  傅宁也坐起来,摇着蒲扇,“都闹几个月了,闹得心烦。”
  “现在我们两家是死对头,不是你去了就能不闹的。”柳成林看着她。
  傅宁又摇了几下扇子,“只要是问题,就有解决的方法。”
  
  “我都解决不了,你怎么解决?”柳成林还是看着傅宁。
  傅宁也是看着他:“你不是解决不了,而是一直沉浸在外界的目光和声音中,抱着破罐破摔的心理,从来就没想过要去解决。”
  柳成林愣了几愣,傅宁没再说什么,就躺下睡去了,和他之间依旧保持距离。 正文 第004章   第二天,傅宁用原主偷偷攒的钱去买了两筒挂面,并且让柳成林去找严青和刘佑志,然后一起往刘家去。严青看柳成林和傅宁终于有行动不做缩头乌龟了,很是来劲,一人扛了锄头一人扛了铁锹。
  到了傅宁面前,刘佑志拍胸脯说:“三嫂,你别怕,有我和青子在,他们敢再动你一根毫毛,我和青子拍死那群狗/日的!”
  
  “嗯。”傅宁应,“我们走吧。”俨然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带着小弟不腰软的架势。
  柳成林心里咕咚了几下,毕竟不知道傅宁到底想干嘛。但是傅宁这两天的态度,都让他强势不起来,不知道怎么对这个小女人下吩咐,也是怪了。
  
  向明村的第六生产队有四排庄子,柳家在最后一排,刘家在最前排。第六生产队姓氏最多的就是刘,而柳姓只有柳大士一家。这也是为什么柳家的堂屋被扒了,都不敢吭一声。也不全是因为错在自家,而是被独家小户没撑势的罢了。
  
  三个男人和傅宁往刘家去的路上,气势汹汹的,吓得路人只是侧目,却没敢翻个白眼吐个口水什么的。这要是再像平时那样吐口水,保不准严青和刘佑志拿着家伙就上去了。
  
  四个人就这么到了刘家,刘家院门大开着,刘大娘和自己的小女儿正在院中的槐树下做针线,半句话不说,脸上一点笑意也无。在偏屋门口,坐着刘老汉和儿子,都抽着汗烟,敞着衣襟着,一脸的没精打采。
  
  傅宁上去敲了两下院门,刘家四口子突然一齐看过来,俱是一愣。愣完,刘老汉把旱烟袋往墙根一扔,抄了锄头就上来,一边还说:“小翠,去叫你大爷、二大爷和小叔过来,就说不要脸的柳家上门了。”
  
  “诶。”刘老汉的女儿也放了手里的针线活计,起身就要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严青往她面前一堵,“老实站着,哪都别想去。”
  刘翠被吓得往后一缩,她也知道严青、刘佑志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也不敢硬往外闯。那边刘老汉和他儿子却已经拿了家伙过来,盯着柳成林说:“终于忍不了了?露出你们柳家流氓本性了?你们柳家,在向明村永远都是下三烂!我劝你们,早点滚出向明村,否则你们家得不了安生。”
  
  柳成林看着刘老汉,手指握拳,捏得咯咯作响。那边刘佑志扛着锄头,看着刘老汉,“我说刘大爷,我三哥家被你们家祸祸成了什么样,大家都看着呢。怎么?你还非得要把我三哥赶出向明村不是?”
  
  “刘佑志,你说话得负责任,到底是谁家先祸祸的谁家?现在我们一家都没脸出门,连带我兄弟好几家也没脸出门,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家曾明也是找不到媳妇了,你说是谁家祸祸的谁家?!”刘老汉说到最后大瞪着眼,眼睛里全是恨意,身子一直颤。
  
  “佑志,你也姓刘,你怎么能帮着外姓人呢?虽然咱们不是一家,那往上倒几代,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刘大娘也看着刘佑志说。
  
  “我刚才也看出来了,你们家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才闹了这么久也没消了心头恨。我和成林会登门,自然不是来闹事的。刘大爷刘大娘,还请你们冷静一点,今儿我们就把话说明白了。”傅宁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在混扯的话。
  
  刘老汉看了傅宁一眼,“你一个刚过门的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我们也是讲理的,只针对柳家人,不想伤你,昨天那是个意外。我们也还劝你,这样的人家,你趁早走,还真留着做他家媳妇呢?以后倒霉的可是你自己个儿。”
  
  傅宁一笑,“今儿不谈别的事,我们只说说成明和你们刘家媳妇的事儿。”
  “别提那挨千刀的!”听到柳成明的名字,老大娘就有些失控,嘶吼了一声,震得周围一阵安静。
  
  傅宁没有跟刘大娘吼,而是很诚恳地向刘老汉和刘大娘鞠了躬,然后又向刘老汉儿子鞠了躬,低着头说:“对不起,刘大爷刘大娘。”
  “三嫂……”严青和刘佑志觉得面上没光,真想把傅宁给拖出去。但是柳成林没说什么话,他们也不好做什么。
  
  傅宁当没听见严青和刘佑志的声音,继续说:“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柳家错了,给你们刘家带来了痛苦和难堪。”
  刘老汉和刘大娘互看了一眼,而刘老汉儿子刘曾明直直看着傅宁。半晌,刘老汉开口说:“你就是下跪磕头,那都不算。柳家的人又不是都死绝了,要你一个新媳妇出面。”
  
  柳成林听得这话,往前上了两步,向刘家一家每人鞠了一躬,然后咬牙说出来:“对不起!”
  刘老汉就是再咽不下这口气,这会子心里都舒坦了一点。
  能代表柳家的,现在只有这柳成林,而这柳成林哪里做过这般孙子的事情,能让他低头,真是比登天都难。要不是他柳家一直不来认这个罪,这事也不能断断续续地闹了这么长时间。
  
  严青和刘佑志在后面却是一脸懊恼,要知道是这样,打死他们俩也不来。以为是来干架的,结果是来赔不是的,真是丢人!
  
  柳成林和傅宁赔了不是,傅宁把带来的挂面也送到刘大娘手中,“这是一点薄礼,望大娘您收下。”
  刘大娘接了挂面,手一直颤抖。那边刘曾明却突然过来,一把打掉了刘大娘手里的挂面,看着傅宁说:“你以为赔个不是,这事儿就能过去了么?”
  
  “对,这东西我们不能要。仇家的东西,死都不能要!”刘老汉也接话说。
  傅宁也没有去捡那挂面,柳成林心想头都低了,再低点也无所谓了,总之不能让自己的媳妇受更多委屈,所以要自己去捡。傅宁却又拉住他,没让他弯下腰去。
  
  傅宁看着刘曾明,“我们柳家能砸的东西能毁的东西,都被你们毁了。如今我又和成林亲自上门来鞠躬赔不是,还不够?那要怎么样,你们刘家才会善罢甘休?”
  “我媳妇被你家老五勾走了,这种丑事,以后我还能说得到媳妇么?你留下作为交换,和柳家的事情,咱们两清。”刘曾明看着傅宁说。
  
  林成林拳头一捏,基本是要挥上去了。这孙子,真不要脸。傅宁一把拉住他的手,然后看着刘曾明笑着说:“我总算是明白了,你媳妇为什么要跟我们老五跑了。没家没名分的,还要被众人唾骂,也愿意跟他走。”
  “为什么?”刘曾明问。
  
  刘老汉和刘大娘现在两人脸上已经是红一阵白一阵了,刘老汉一个大耳光子甩在刘曾明的面上,“没出息的东西!”
  等刘老汉打完了刘曾明,傅宁又看着刘老汉说:“刘大爷刘大娘,我知道你们是明事理的。以后若是老五回来了,我和成林必会押着他来给您一个交代。”
  
  刘老汉和刘大娘听着这话,没应什么,也就是没松那口气。傅宁看着两人,也知道这家子还是不肯罢手,又道:“大爷大娘,再这么无休止地闹下去,到底谁家能落个好?咱们柳家老五是做了丢人败姓的事情,如今倒的霉也都是该的,我们不好说什么,所以也任你们闹了。但是,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刘老汉和刘大娘互看了一眼,刘大娘又看向傅宁,挺了下腰说:“柳家三儿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宁又一笑,“意思就是,我们柳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拼几条人命,那还是有的。我这头上的伤还没好,娘家的人听说了必是要来看的。我娘家也没什么有本事的人,就三姐嫁了个警察,想把行凶的人抓进去蹲上一阵子那还是不费力的。你家的刘曾明,本就没本事,要是再被抓进去关上一阵,我看就真一辈子无后了。”
  
  刘老汉被傅宁说的话弄得一脸铁青,死咬着牙,傅宁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又说:“严青和刘佑志跟我们成林是拜了把子的,为我们成林上刀山下油锅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你们刘家在向明村是家族大,可单你们家现在也只有四口人而已。成林想搞你们家,真的搞不了么?”
  
  刘老汉脸上表情更难看了,傅宁表情轻松地看着他,继续说:“如果你们再逼下去,也就是鱼死网破的事情。大不了就是我们柳家的人都拼了命,你们刘家都到牢里蹲一辈子。那外头的人啊,刚好能看一出好戏。”
  
  傅宁虽是带着细微的笑意说这些话的,语气也没多硬多狠,像是在说家常一样。但在场的人却都被她的隐在气场吓得一愣一愣的,刘大娘看着傅宁,连大喘气都不敢了。她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女人说话这么叫人心惊的呢。
  
  傅宁说完这些话,弯腰把挂面又捡起来,送到刘大娘手中,声音忽的又一软:“大娘,您就收下吧,权当我们的一点心意。再这么闹下去,何时是个头呢?你家曾明娶亲生子是正经,你家小翠嫁个好人家是正经。柳家欠你们的,先让我们欠着,迟早一天还是要还给你们刘家的。” 正文 第005章   听得傅宁这话,刘大娘手紧了紧挂面,突然一下子眼泪掉下来了。她又捏了捏手里的挂面,看着傅宁说:“丫头,柳家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是福气啊!”不但没弃柳成林回娘家,还帮柳家出头。柳成林倒了,柳家原早没出头的人了。
  
  刘大娘说着打住,半天又说:“柳成明那小畜生没眼啊!说句到尽头的话,他要是带走我家小翠,还成了一桩亲事呢,我和你柳家,那还是亲家呢!”
  傅宁站在刘大娘面前,长叹了口气,也很是无奈道:“谁说不是呢?”可就是有这种没眼没心没道德的畜生!
  
  “你们走吧。”刘老汉也听出了傅宁话里的厉害关系,也没有刘大娘这么感性的妇人心,只冷冰冰看着柳成林说:“从此我与你柳家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但有一点,你家老五若是回来了,必须要交到我们手中,这口恶气我就先咽着。”
  
  柳成林看了看刘老汉,也知道这是刘家这会儿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而他这孙子得继续装下去,于是只能开口应了。应完拉上傅宁,头也不回就出了刘家。
  严青和刘佑志扛起家伙跟出来,跟到柳成林身后:“三哥,什么个情况?这事儿就算完了?”这两人表示没怎么看懂。
  
  柳成林松开傅宁的手腕,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两人:“算是吧,刘老汉答应以后不会再到我家打砸破坏,我和他柳刘两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傅宁看他们爷们讲话,自己步子也没停,继续慢慢往前走。
  
  听了柳成林的话,刘佑志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既这么着,这孙子倒是装得值的。他要是敢说话不算话,就像三嫂说的,我和青子就是半夜溜门撬锁也要把他家给办了!”
  
  严青这会看了看正在慢着步子往前走的傅宁,收回目光小声说:“三哥,我怎么觉得三嫂跟变了个人似的,之前不是只会哭只会闹只会威胁要回娘家的么?现在这我们男人没解决的事情,倒叫她三言两语给解决了。”
  
  柳成林也回头看了看傅宁慢走的背影,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这小媳妇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本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这事儿是没的解决的,只能认孬一辈子。谁知道,这道个歉,唬一唬威胁威胁,却也是有用的。
  
  说起来倒不是这件事情真难办,只是柳成林他要惯了面子,和刘佑志、严青一起横惯了,从来就没想到过向刘家人低头道歉这一层。
  
  现在事情解决了,他心里那层负担渐消,那个极重的大石头落了地,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本一直黑着的凝重的脸,这会儿也轻松了,甚至嘴角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没有回答严青的疑问,只又转回头看着刘佑志、严青说:“啥都不说了,走,今晌午就到我家喝酒去!”
  
  严青、刘佑志面上一乐,互看一眼:“说走就走,说喝就喝!”于是两人扛着家伙,和柳成林一起,追着傅宁而去。
  
  到了傅宁旁边,傅宁头也不回,脸上有微笑说:“悄悄话说完啦?”
  “嫂子臊我们,我们大老爷们能有什么悄悄话?三哥说,今晌午叫我们去喝酒,嫂子招待不招待?”严青说着这话,就使眼看刘佑志。据以往说,一提到一块儿喝酒这事儿傅宁都是不大高兴的。这也是一般女人心理,不希望自家男人没事就出去鬼混,连日子都不好好过。
  
  傅宁微偏头看到两人递眼色,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意:“走啊,当然招待。只是你们也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可是没什么好酒给你们喝的。”
  严青和刘佑志一愣,然后表情一亮,忙笑着道:“三嫂都这么说了,我们还好意思不带酒过去么?”
  柳成林也在旁边低头笑了笑,过了地狱噩梦般的几个月,没想到还能再度拥有现在这种轻松愉快的心情,枝头鸟儿的叫声也入耳了。
  
  有同村过路者见到他们这样,不过还是暗暗给鄙夷眼色。傅宁视而不见,只是和严青、刘佑志说笑,柳成林这会儿也没了心情管这些。媳妇都这么坦荡了,他还纠结个什么?在别人眼中既已是不要脸的人了,那且就不要脸地过着,谁过得好那才是赚的。
  
  能想到这一层,柳成林的心算是彻底通透了。再看着傅宁脸上的淡淡笑容,正散发莹白的光芒,直直照进他心里。也就是这一瞬间,他决定真真正正振作起来,带着自己这个样貌娇美的小媳妇,好好把日子过起来!不管别人是否唾弃他,是否瞧不起他。
  
  四个人走到岔路口,严青和刘佑志要去买酒,柳成林不准。说好了到他家喝酒的,怎么还要别人破费?傅宁从身上掏出钱来,往柳成林手里塞:“我先回家去,你带青子和佑志去买酒。”
  柳成林看了看手里皱巴巴的票子,半天说了一个“好”字。
  
  把三人打发去买酒,傅宁就一个人往家去。刚走到院前菜园子里,就看到了家门前靠了两辆自行车,锈迹斑斑的。傅宁走过菜园子,推开泥墙中间的破栅门,就看到原主亲妈和三姐、三姐夫正站在院子里。
  
  原主的娘家所在村子与向明村同属一个镇——安平镇,但不是很近。傅宁娘家之所以这么快知道这件事情,那是也在向明村的原主的二姐昨天赶回家去报信的。自己妹妹在婆家受了委屈,必是要娘家来人问责的,否则以后柳家欺负人可没忌惮了。
  
  傅宁一时间没调出见到亲人的那种激动情感,倒是原主亲妈冯玉梅先迎了过来,满脸担心地问:“阿宁,听说你被人打了,还受了伤?”
  傅宁抬手碰了碰自己脑袋上的纱布,看着冯玉梅:“医生来看过了,也上了药,没事了……妈。”这句“妈”也是顿了一下才接上去的。
  
  听到傅宁这么说,冯玉梅这才松了口气,抬起粗糙干黑的手碰了一下傅宁的脸,然后脸上就有了恼恨的表情,咬牙道:“柳成林呢?我要好好审审他,怎么就叫你被人打了?他一个做男人的,还有用没有?”
  “我们家成林挡了,没挡住……”赵兰花也不敢大声说话,就软软解释,笑得也是小心的。
  
  “对了,小姨子,成林呢?怎么不在家?”站在一旁的原主的三姐夫突然出声问,身形健硕,梳着光溜溜的三七小分头,能滑死一只落脚的苍蝇,他就是傅宁口中那个在镇上派出所当了警察的赵小宝。他跟着来倒不是问责柳成林来的,他可羡慕柳成林、严青和刘佑志了,巴不得这三人带自己玩。
  
  “哦,他去买酒了。”傅宁看赵小宝把话题转开了,便接话回。
  赵小宝没站形地点了一下左腿,笑着说:“预先知道我们要来?大哥二哥去二姐家了,待会一起过来。”
  “大哥二哥……”傅宁在脑子里思量着,“也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大哥二哥和老爸是非常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因为他们三个从男人专业角度分析了,柳成林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就空有个高个子、好身板和端正好看的脸蛋。而且,柳家老大和老二的媳妇都是跑来的,未婚先孕,一辈子连场婚礼都没有,柳家名声太臭。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个,柳成林才格外在意名声,在意面子,老五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也才格外的大。他结婚迟,婚前处过一个对象。女孩子家里也是不同意嫁到柳家,于是那女孩子上赶着要和柳成林上床,说把孩子怀了,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解决了。结果柳成林打死不同意,最后只能和那个女孩子吹了。
  柳成林发过毒誓,不拿到结婚证绝对不碰人!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有一个女人!
  
  当然,这些东西当时原主都是不知道的,也不可能知道。原主坚持要嫁给柳成林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个子高、身板好、样貌俊。
  所以说,不管在什么年代里,大多数女孩子都是外貌协会成员。
  
  原主嫁过来之后,倒是还没有时间让她看出柳成林到底是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就发生了柳家老五把刘家新媳妇带私奔了的事情。刘家动员一大家子,砸了柳家的堂屋,砍了屋后的树,平了院前的菜园子,并把柳家老大家的堂屋灶房也都砸了。老二家是个穷家,泥房子人也不惜得扒,便也没动什么,也是遭难最轻的。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件事情差不多闹得整个安平镇的人都快知道了。原主不敢回娘家,娘家也没人来带,于是只能和柳成林一起躲到同在向明村九队的二姐家去住。因为原主的这桩婚事,还是她二姐从中牵的红线做的媒人。
  
  类似于逃难一样的期间,原主和柳成林被人吐过口水在褂子上,被砸过臭哄哄的臭鸡蛋,白眼恶言更是收获无数,本来就极度羞耻于自己五弟干出这种事情的柳成林,然后就被这过街老鼠一般的生活搞得一蹶不振。
  
  原主总嚷嚷着回娘家,其实也没脸回,当然如果就不要这脸,还是能回的。 正文 第006章   看傅宁脸上表情微妙,没等赵小宝接这话茬,傅宁三姐傅静开口就说:“大哥二哥可不是跟咱们一样来的,他们是怕被人说闲话,自家妹妹出事了连瞧都不瞧一眼。小妹你也知道,爸和大哥二哥原本就瞧不起你们家,这会子那是更瞧不上了,连门都不想上呢。待会来啊,估计看上两眼那就得走了,你可别指望些有的没的。”
  
  听三姐傅静说完这些话,傅宁脸上又挂出夹杂些微酸的淡淡笑意,轻应了句:“是吗?”
  傅宁也知道,原主这三姐向来是有一说二的人。她也没那活心思管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影响,总之一定都是要添油加醋说的,怎么都不能烂在自己肚子里,性格如此。
  
  原主亲妈冯玉梅见傅静又说话不审时,忙递了个颜色把她推一边去,然后看着傅宁说:“你别听你三姐瞎说八道的,她那嘴里要是哪天能说出句好话,那也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就是!”赵小宝也粗着声音说:“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没人拿你当哑巴。”
  “瞧瞧,说什么都是错,实话还不准人说了?”傅静嘀咕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几人站在院子里讲了一阵话,赵兰花看得焦急,然后终于得了空,看着傅宁小心建议道:“阿宁,要不带亲家母到屋里坐吧?也没别的地儿了,就带到你那屋。”
  “说话说得我都忘了。”傅宁忙应着就拉了冯玉梅要往屋里去,冯玉梅却是手上使力,拉住了傅宁,开口道:“算了,也坐不了几刻,还得回家做晌饭不是?”
  
  “回家做晌饭?”傅宁回头看向冯玉梅,“大老远地来,不留下吃了饭再走?”
  冯玉梅笑得为难,“你爸还在家呢,我也是得了他的准,叫你大哥二哥带我过来看看的,说了晌午前回去。”
  “大嫂二嫂也来了?”傅宁还是看着冯玉梅。
  冯玉梅摇头,“在家呢,哪能都来。”
  “那怎么……”“没饭吃”仨字傅宁也没问出来,结合刚才三姐傅静的话,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也就是傅宁话没问完的当口,原主大哥和二哥到了,后面还跟着原主的二姐和二姐夫。四个人刚进门,赵兰花就极热情地迎上去,“都快进来,屋里坐。”
  原主大哥只瞧了赵兰花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然后低低出声:“有地方坐么?”
  
  傅宁看着原主大哥和二哥的样子,心里暗自笑了一下。结婚的时候原主老爸和大哥二哥是反对这门亲事,但多半是因为柳成林本人和柳家的臭名声,谁知道后来柳家又遭了难,连家底也破了,也就更证明了三人当初的反对是对的。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没让原主大哥二哥为原主有一丁儿心疼和恨铁不成钢,反而把他们从没有过的傲慢与优越感给激发了出来。那么可以适度推测一下,当初原主大哥二哥不想傅宁嫁给柳成林,其实出于真正关心她的那部分,应该不多吧?
  
  毕竟原主遭了难以后,除了二姐和三姐有接济和帮助,娘家是没有伸出半点援手的。只怕是,巴不得关系能撇得多清就想撇得多清呢。
  原主貌似对这一点的认识还不是很深,所以还会嘴上嚷嚷要回娘家,以此来给柳成林施压。
  
  而原主娘家也是个贫农穷家,在本村上也是个孤门小姓,一直被欺负的,哪里就到了能嫌弃这里,觉得连坐的地儿也没有了?再怎么说,那不是还有两间红砖屋么?不算卧室,那外间一间摆上长板凳,足够七八个人坐着说话了。
  
  傅宁看着赵兰花迎着四人进来,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原主二姐赶超几步上来,到傅宁面前问:“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傅宁捏了原主二姐的手,摇了下头:“小伤。”然后又把目光看向原主大哥二哥,笑着招呼:“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被打了,来看看你的伤。”原主二哥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话语也没什么情感。
  “小伤,没大碍的。”傅宁还是笑着说:“我家屋子小,就不请大哥二哥进去坐了。”
  
  原主大哥点头,开口说:“不进去了,我们看看就走。”
  仅仅是看看就走?事实证明,不仅仅是看。
  
  也是没站一会,原主大哥就从粗布衫左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一边往傅宁手里送一边说:“这是你的户口,看看去镇上转到柳家吧。”
  
  傅宁嘴角还是僵了一下,只是稍稍一瞬又恢复淡定自若的表情,接下纸说:“谢谢大哥,我还说叫成林回去拿的呢,你送来了,就省得他跑这一趟了。”
  
  原主大哥没说话,二哥又开口说:“赶紧领了公家的地就好好过日子吧,当初叫你别嫁别嫁你偏嫁。若是不嫁,那还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么?这既然嫁了,那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苦也好甜也好你也得自己受着……”
  
  “二哥,我都明白。”傅宁没让原主二哥再说下去,意思大概就是要跟她撇清关系吧。原主当初不采纳三人的意见执意要嫁,也是可预见的。
  傅宁说完又顿了一下,似是在酝酿情绪,半天又说:“路是我自己选的,就是跪着,我也会自己走完它的,不会连累你们,也不会……任性回娘家去给你们丢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周围人也都噤了声不说话。原主的大哥二哥也怕呀,怕傅宁一个不愿意就真闹着回娘家去了,他们再怎么着都不能说不让回的,外人看着呢,那到时这妹妹可就砸他们手上了。嫁嫁不出去,那还是要吃喝的,谁养?谁愿意养?
  
  “那我们回去了。”原主大哥二哥看傅宁明白得很,也就没劳神费舌再说什么,拉着冯玉梅就要回家去。冯玉梅还心疼着傅宁,却也是没办法,只能交代二姐多照看傅宁些。至于娘家那边,可别指望了。
  
  傅宁送几个人往门外去,赵兰花跟在后头还低着姿态留了几声,却也都是被人忽略的。刚走到门口,恰遇上柳成林和严青、刘佑志买酒回来。
  
  相对而立,柳成林迫于礼貌,还是笑着和冯玉梅以及大哥二哥打了招呼,而傅宁大哥二哥只是说了句:“我们走了,别送了。”就把推了自行车。
  冯玉梅爬到傅宁二哥车子的后座上坐着,回头看赵小宝没举动,就问:“小宝和阿静不回去?”
  
  赵小宝冲她挥了下手,“来的时候菜都买来了,还回去做什么?我留下跟成林喝杯酒,你们快先回去吧,爸还在家等着呢。”
  “我们走了,你也早点回。”
  “好……”
  
  看着冯玉梅跟着两个儿子走掉,这里也就剩傅宁姐妹三个以及对象,还有严青和刘佑志。傅宁二姐夫见人有点多,就跟傅宁说和她二姐回家去,一个村的也没多远,在这里多副碗筷多张嘴,也是要吃东西的。
  
  傅宁拉住二姐傅英:“哪里就多你们两人,之前我和成林在你家吃得还少么?这要是走了,不是臊我们么?”逃难那会,原主和柳成林可是一直住傅英家的。
  “我不想走,不吃也成,留下我们姐妹说说话。”傅英看着傅宁,然后又看向自己男人:“你要回你自己回。”
  “那我一个人回去做什么?”于是就都留下了。
  
  一群人留下后,男人往屋里去坐,傅宁和二姐傅英、三姐傅静帮赵兰花打下手做饭。灶房里地方小,三个人就拿了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清理一大捆韭菜。
  
  三人一边理着韭菜一边说话,三姐傅静把理好的一把韭菜放到一边,看着傅宁问:“刚才你和成林去哪了?”
  “去刘家了。”傅宁低着清理手里的韭菜,动作并不十分熟练。
  “去刘家了?”二姐傅英眉头一皱,表情瞬间凝重起来:“去刘家干什么?”
  
  傅宁直了直腰,“这都闹了多少个月了,去跟他们致个歉,把话说清楚。”
  “那说清楚了?”傅静睁大了眼睛看傅宁,“这么大的仇恨,说几句就能说清楚了?”
  傅宁还没说话,傅英指了指后面的堂屋,“这哪是说几句,该报的仇他们早报了,现在阿宁和柳成林去致个歉,通点人性情理的都该罢手了。”
  
  “嗯。”傅宁也点头附和,“他们答应以后不再来我家砸东西,但是老五回来后必须交到他们手上。”
  说到老五的时候,在灶房里烧火的赵兰花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碰上了傅英的眼神。傅英移开眼神,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往傅宁耳边凑凑:“老五这孬种人,就该送去让刘家打死。要是真回来了,狗改不了吃/屎,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呢。”
  
  “嗯,死在外面最好。”傅静也出声附和。
  “嘘……”傅宁把食指放到嘴边,打断傅英和傅静,低声说:“咱们就别骂老五了。” 正文 第007章   老五毕竟是柳家的人,说狠了柳成林和赵兰花脸上还是没光,像在揭他们伤疤一样,比外人吐唾沫和丢臭鸡蛋还叫他们难堪呢。
  傅静自然想不到这层理,只说:“有什么不能骂的?外人骂是看笑话瞧不起,我们骂这是关心。”
  
  傅英也伸手打了一下傅静的手,“阿宁叫别说就别说了。”
  “又是我的错……”傅静又嘀咕一声,“还不是二姐你先说的。”
  
  “唉……再往前推推,这事儿也怪我。”半天傅英又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我介绍成林和阿宁认识,哪里会有后来这些事情。”
  “二姐,这话可别再说了。”傅宁看着她,这种话说的都是于事无补,只会叫柳家人心生嫌隙。
  
  “这话能说!”傅英突然态度强硬,“这都怪我,要不是我,你能嫁到柳家?能让你连个娘家靠都没有么?你要是像阿静,仗长得好看,听家里人说个大姓有势人家,不会成这样。”
  “不会成哪样?”傅宁没说话,傅静倒出声了,“爸和大哥二哥是能撑势的人么?我被赵小宝打得还少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谁替我说过半句话?娘家靠不住,还不如找个疼自己的人呢。”
  
  “赵小宝打你做什么?”傅英又皱起了眉。
  傅静抓了把韭菜,说家常一样说:“嫌我不会说话,嫌我做饭难吃,嫌我没力气搬不动东西……总之看着不过眼,不是扇两巴掌就是踹几脚,家常便饭。当初爸和大哥二哥不就是因为赵小宝家在村里是大户之家,他又在派出所混了差事,所以把我嫁给他,结果怎么样?也就是吃喝不愁,给娘家人长了脸撑了腰杆子,受的委屈没人看见。”
  
  听到这里,傅英眉心已经拧出了个大疙瘩,傅静瞧了她一眼,继续说:“从小就是我和阿宁长得标致俊俏,人家都说以后肯定嫁好人家嫁好男人,谁知道都不如二姐你嫁得好。要吃有吃要喝要喝,二姐夫还把你当菩萨供着。”
  
  “你二姐夫性子软,我性子急,他犟不过我,当然不敢在我面前大小声了。”傅英松了眉心的疙瘩,轻出了口气。
  
  “那赵小宝也就在我面前是大爷,其实他就是个空架子。”提到这些事,傅静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苦水,又绕回来继续说:“说出来在派出所干差好听的,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其实他就是个跑腿的。就阿宁家这事,他但凡能帮上点,刘家也不敢这么得理不饶人。”
  
  傅宁理着韭菜也不说话,最后把理好的韭菜都拿去洗,说了句:“三姐夫也不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她不是还在刘家拿赵小宝的空架子唬了刘家人么?刘家人被唬得只当柳家之前没脸闹到派出所,所以赵小宝帮不上忙。要是连这最后的脸都不要,直接闹去派出所,说不定他刘家真没胜算。而柳家之所以没闹去派出所,一是因为真没脸,二也是因为赵小宝其实没什么用,柳家也没胜算。所以这场私人恩怨,就这么靠打砸私人办了。
  
  这边妇道人家做着饭,那边屋里男人们也是聊得欢快。化解了和刘家的矛盾,柳成林也是心情好,不似往日那般叫人连话都不知说哪句,就怕伤他自尊心。
  傅宁二姐夫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听着他们吹牛也是心生不快,最后就敲了一下桌子说:“成林,有些话我今天必须得说。”
  
  “姐夫,你说。”柳成林尽数收了脸上的笑,很是客气恭敬地看着傅宁的二姐夫周明洪。
  周明洪手搁在桌面上没拿起来,酝酿了一下才说:“当初傅宁二姐介绍你和傅宁认识,我也是不同意的。咱们本村人,从小到大你和严青、刘佑志是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我觉得你配不上傅宁!”
  
  “姐夫,这话怎么说呢?我们三哥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的,这整个一向明村,我和青子就最服他一个人……”刘佑志开口反驳,柳成林把手放到他面前,示意他住嘴,他就住嘴了。
  
  看刘佑志住嘴,周明洪又继续说:“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咱们都不算,不提了!傅宁嫁给你了,那就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周明洪说到这又拍了一下桌子,增加自己说话的气势,然后继续:“现在你家一贫如洗,你怎么让傅宁过上好日子,你想过没?”
  
  听完周明洪的话,柳成林轻吸了口气,还卯着劲地咬了一下下唇,最后看周明洪:“二姐夫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阿宁过上好日子的!”
  
  听到这话,周明洪随即摆了摆手,说:“向我承诺没有用,都是屁话,事情做出来才是真的。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不信你,又没办法。虽然傅宁娘家人薄情,但只要有我和赵小宝在,你也别当傅宁就真没人靠了!”
  
  在周明洪说到赵小宝的时候,刘佑志和严青就默默把目光转到了赵小宝脸上,赵小宝看了看两人,开口说:“这回……这回我站二姐夫这边。”
  
  刘佑志和严青又默默把目光转到柳成林脸上,看着他说:“三哥,三嫂陪你吃了这么多苦,今天还替你出头去刘家,你要是不给三嫂好日子过,我们哥俩也不服你!”
  
  到此,四个男人成了一条战线,柳成林只剩可劲点头的份,一边下着大狠心地说:“一定!一定!”
  
  这边说罢了话,那边赵兰花也把饭做好了,简单的青菜萝卜等,唯有几个鸡蛋炒了韭菜,还有一砂锅猪肉炖粉条,大多都是赵小宝买过来的。而盘子碟子碗筷,都是赵兰花现去前庄妹妹家借的,吃完就还回去。
  
  菜一盘盘端上桌子,柳成林起身要去找柳大士回来吃饭,赵兰花却一把拉住他:“找他做什么,没的扫你们兴。”
  
  “必须要叫。”周明洪几个人也起身,哪有到人家做客把人家爹妈排挤出去不让上桌子吃饭的。
  
  这边说着要叫要叫,土墙院门外就出现了柳大士的身影。他手背在身后,看到家门口的自行车,自顾说:“哟,家里来亲戚了。”
  
  说着进了院子,可不就是来亲戚了。傅英傅静和周明洪赵小宝严青刘佑志几个也是客气,把柳大士让到上位坐,柳大士本着老子是家主的精神,一点可不客气就坐下来,人又把赵兰花安排到他旁边,赵兰花就很不好意思,让大家都坐。
  
  坐下后就是吃饭聊天,柳大士不说话,眼睛纯盯着桌子上的菜,生怕被别人抢了。于是柳大士伸筷子夹肉就会被赵兰花拿筷子打,一打就“哎哟”一声。其他人也只当没看到,傅英还会主动夹两块往柳大士碗里放。
  原主的记忆没有关于柳大士和赵兰花的事情,所以她也好奇,赵兰花怎么会找了个这么好吃懒做的男人。赵兰花明显就是个能吃苦,也会过日子的要强女人。
  
  酒饭都是半饱不足,吃完女人一起洗了碗筷,然后还是一群人坐着说话,但也没坐多久,就都赶着回家去了。傅英和傅静都把孩子放在公公婆婆跟前,这会儿还得急着回去看孩子呢。
  
  赵兰花和柳大士跟着柳成林和傅宁送走大家,最后到站在菜园子前的小道上。柳大士把手背到身后,说了句:“我出去溜达溜达。”家也没回就走了,不过就是会他的老伙伴,打牌九、抽旱烟、吹牛逼。
  赵兰花啐着口水又骂了几句,柳成林和傅宁已经先回家去了。
  
  两人进了屋,傅宁去床沿上坐下,轻轻出了口气。穿越过来将将一天的时间,她居然就被这些切身琐事拉着沉入了这个环境,还真是环境激发行为。
  
  不过,这粗茶淡饭的苦日子,还真是没想象中过得那么得心应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点像样的东西。还有身上这花布褂子,真的是,不去看最好……
  
  柳成林就这么站在傅宁面前看着她出神,等她回了神看向他的时候,他才往她旁边坐了,一把把她手捉手里握着。
  傅宁本能的反应就是要甩开他的手,带着不悦的情绪说:“柳成林,你干什么?放开!”
  什么都能装,这跟几乎陌生的男人卿卿我我这种事情,真心装不起来。顶多他不碰自己的时候,她当他是自己男人就是了。
  
  柳成林当然不知道傅宁的心理,只当她还在生自己气呢。媳妇不都是要哄的,于是死皮掰咧不松手,还抄起一只手就揽住了傅宁的腰,把她压向自己怀里,看着她说:“你别生气了,我都知错了。我一定振作起来,带着你好好过日子。如若食言,天打雷劈!”
  
  傅宁僵了三僵,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躯,对柳成林是有感觉和反应的。她微拧着眉看着柳成林,半天咬牙威胁说:“你放开我呢!”
  “不放!”柳成林经过这一天的事情,心态扭转得非常彻底,也彻底把自己曾经和傅宁婚前谈恋爱时候的不要脸精神给再度发挥了出来,说完还杠着劲在她嘴上亲了一下。
  傅宁几乎是双唇颤抖了,当然也是被气的,然后她眼一翻就晕在了柳成林怀里==。 正文 第008章   柳成林看傅宁一下晕在了自己怀里,瞬间也就慌了。昨天才刚见她晕一次,今天又晕,心里当下就觉得不好,眉头死皱了起来。他左手托着傅宁的腰,右手抬起来轻拍傅宁的脸,表情极为紧张道:“阿宁,阿宁……媳妇儿,你可别吓我,你这又是怎么了?”
  
  拍了半晌傅宁没反应,柳成林算是彻底慌了,忙地松开她要把她往背上背。还没等他转过身,傅宁眼睛蓦地一睁,刷地一下,吓了他一跳,把他吓愣了。
  傅宁把身子往后挪了一点,清了下嗓子,又抬手捋了一下辫子。柳成林半天才反应过来,又往床沿上坐,探究式地瞧着傅宁:“媳妇儿,你没事吧?”
  
  “没事。”傅宁十分生硬无情感地吐出这俩字,然后从布褂子的口袋里掏出张纸,送到柳成林手里:“这是上午大哥二哥送来的,你明儿去镇上把手续办一办,咱们也好多得两亩地。”
  柳成林把纸打开看了一下,又看向傅宁,“大哥二哥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傅宁点头,然后看向柳成林,十分认真道:“之前我一直嚷嚷着回娘家,其实只是为了吓唬你。你应该明白,我爸和我大哥二哥都不希望我回去,所以把这个送来了。”
  柳成林轻吸了口气,半天把户口纸叠了叠揣进了裤兜里,看着傅宁说:“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不会让你再有想回娘家的心。”
  
  傅宁不点头不摇头亦不感动,因为她知道这是任何男人都做不到的。但她有一点触动,因为觉得这男人说这话是带着心说的。若是原主听到这话,应该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吧,毕竟现在柳成林所有的态度和行为都是她盼了几个月的。
  
  想起这个就觉得有点对不起原主,这个身子被占了,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这种小日子和小温情本该是属于她的,也只有属于她貌似才能体现这种小日子的原有价值,让温情更浓更厚。现在这些摆在傅宁面前,傅宁其实是不大适应加无感的。
  
  柳成林看傅宁又开始出神,就叫了她一句:“阿宁。”
  傅宁回过神,“怎么了?”
  “我总觉得你醒过来之后就怪怪的,是不是伤了脑子了?”柳成林盯着她,面容挂着疑惑。
  
  傅宁绷着脸半天,然后慢慢酝酿出笑来:“差点被打散了神了,当然怪了,幸好还活着。”
  “你必须得活着!”柳成林这话说得声音极重。
  傅宁又笑了笑,“好了,我想歇会,你能出去让我歇会吗?”
  
  “不要我陪?”柳成林瞧着她挑了一下眉,以前傅宁可是巴不得他一天到晚陪着她,寸步不离才好。
  这会儿傅宁却还是笑着摇头,“不用,你在我反而歇不好。”
  “好,那我……去地里看看庄稼。”柳成林站起身,“你安心歇着,早点把伤养好。”
  “嗯,去吧。”
  
  把柳成林打发走,傅宁就歪去了床上,拿着蒲扇扇风。帮着柳家把刘柳两家的恩怨暂且解决了,便有些时间歇下来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她大概是很难走出这个乡村,到外面的世界再大刀阔斧大干一番。
  
  要是前世,她应该是冷静果决甚至无情的,只要是自己想去得到的,那一定不管其他牵绊。所以,她结了婚又离了。也所以,最后她身边其实没剩下什么亲近的人。服装设计是她的梦想、她的生活,最后甚至成了她的全部。
  
  这一世却不同,只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她好像没了上一世的闯劲和对自己的狠劲,难道……她真的累了?又或者说,是原主那颗小女人心理所养育了二十几年的身子,在改变她的思维?
  傅宁能感觉到,自己虽然无感柳成林,甚至是不太喜欢柳家一家,但她有那么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想要安稳踏实的感觉。
  
  想到这里,傅宁拿着蒲扇的手猛地用力,把自己渐模糊的神思扇清醒了一点。她动了一下身子,正打算侧身躺下眯会,柳成林又回来了。
  傅宁也没起身,只侧卧着身子,开口道:“看完庄稼了?”
  
  “看完了。”柳成林一本正经说着,走去写字台边坐下,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你歇你的,我不打扰你。”
  傅宁没再搭理他,闭眼就睡了。
  
  睡了一会也就到了暮色上树梢的时候,赵兰花把借的碗筷都还了,在前庄妹妹家家长里短完回来,往灶房弄点柴火,就开始忙活起了晚饭。
  结合原主的记忆,作为新媳妇的傅宁也知道,这时候的乡下还没多开化,不能什么事都叫婆婆干。于是她从屋里出去,主动帮着赵兰花烧晚饭。
  
  好在赵兰花念着她受了伤,什么都不大让她干,其实她连烧火都不大会啊。于是赵兰花在下面烧火,她就在上头看着锅里的东西,免得冒出来或者是烧焦。
  因为家里穷,晚饭也就烧了玉米面稀饭,还有馍,菜也就是家里惯常吃的酱黄豆,都是自家种的黄豆酱出来的。
  
  稀饭刚烧好,柳大士就叼着烟斗悠哉悠哉地从外面回来了,回来就问:“饭好没?”
  “好你妈B!”赵兰花又是张开就骂,脏话已经成了她对柳大士的问候语。不过这男人每天除了拿来骂骂,好像真也没别的用处。
  
  而傅宁:==
  就乡下人的粗鲁来说,傅宁觉得自己会慢慢习惯的……大概……可能……肯定会的!
  
  赵兰花骂完柳大士,那柳大士是必须要还嘴的,再没用的男人都有他可笑的尊严。他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眉心拧出一个疙瘩,“儿媳妇还在这呢,你看看你都骂的什么话?就该打嘴!”
  “你就是活该被骂的命!”赵兰花啐了一口,从灶后起来。
  
  外面柳大士刚要说话,柳成林从屋里出来,惊雷一声喝:“吵什么吵?!”
  “小三子,你妈骂我。”柳大士一见柳成林,身上本就不多的气焰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赵兰花也是闭了嘴,一家子都怕柳成林。
  
  柳成林看着柳大士,也没说话。傅宁在屋里瞧着这一家子,莫名觉得想笑而不是烦,于是把笑意压在嘴角。她从灶房里出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看着柳成林问:“老四呢?还不回来?”
  “快了吧,再等一会。”柳成林这么说,突然一把拉了她把她拉屋里了,盯着她问:“你刚才在笑?”
  
  “没有。”傅宁摇头,矢口否认。柳成林脸上也是压不住的笑,抬起手用食指压着傅宁的鼻尖:“你别骗我,你就是在笑。”
  “那又怎么样?”傅宁往后退一点,让鼻尖离开柳成林的手。
  “不怎么样。”柳成林还是笑笑的,没表达自己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宁又往后退了两步,就听见老四柳成辉回来了。她看着柳成林,往外指了一下说:“老四回来了,出去吃饭吧。”
  “走。”
  
  柳成辉不仅是人回来了,还带着好多的碗筷盘子碟子砂锅之类的,恰好吃饭用。赵兰花一边帮他拿碗往灶房里去,一边问:“买了这么多,多少钱?”
  “没多少钱。”柳成辉把剩下的也往灶房里拿,“反正都是要用的,我就把能买的都买了。”
  “辛辛苦苦赚的钱,你也省着些。”
  “妈,我有分寸,现在家里日子好过才是要紧的。”
  
  柳成林和傅宁也从屋里出来,看见柳成辉就招呼了句:“老四回来了。”
  “嗯,三哥,我买了碗碟。”柳成辉笑着对柳成林说。
  柳成林也笑笑,“辛苦你了,四弟。”
  “说什么辛苦,都是一家人。”
  
  外面说着话,里面赵兰花已经把碗洗了盛好了饭,傅宁进去又帮她搬了小板凳拿了馍。等人都坐到了桌边,赵兰花突然又拿出一小碗肉烩粉条,直接放到柳成辉面前:“小四子,我晌午特意留了点下来,你干活累,快吃了。”
  
  柳成辉看了看碗里的肉,又抬头看向赵兰花:“妈,哪来的猪肉?”
  “这话说的,还能是抢来的?阿宁三姐来家带来的。”赵兰花看着他,“别说了,赶紧吃了。”
  柳成辉看着碗里的肉吞了口口水,最后还是往外推了推:“哪有我一个人吃的道理,要吃一起吃。”
  
  “总共就没留几块,我们晌午都吃过了。”赵兰花把碗又推回他面前。
  柳成辉看了看柳成林和傅宁:“三哥三嫂……”
  “我和你嫂子都吃过了,你赶紧吃。我们都没干什么活,你都干了一天活了。”柳成林看着他说,还伸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柳成辉的馍上。
  
  见是这样,柳成辉也不客气了,就大口吃起来。干了一天活,又没吃什么像样东西,见到肉那肯定是控制不了的。
  柳大士在一旁看着他吃,眼珠子就滴溜溜盯着肉块,最后说:“小四子,粉条你要是吃不完,你让我吃一口。”
  说着他就伸筷子要过去夹了,赵兰花眼疾手快握起筷子一把打在他手上:“吃不死你,晌午人都不好意思吃,就你吃最多。”
  “哎哟!”柳大士叫一声,忙地缩回手,皱眉看向赵兰花:“一吃饭就打人,到底什么毛病?” 正文 第009章   赵兰花不理会他,只是吃饭,今儿个心情好,少骂他两句。
  傅宁也是埋头吃饭,其实她心里是有一点小感触的,不为别的,只为赵兰花晌午偷偷为柳成辉留了这么碗猪肉炖粉条。
  
  柳成辉看柳大士实在馋得很,就把剩下的最后一点拿到他面前:“你吃吧,爸。”
  “还是小四子孝顺。”柳大士乐呵的,插了筷子就吃起来,也就是两口,就吃完了。
  赵兰花见他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就不看他,吃自己的饭。
  
  吃完饭,柳大士一摸肚子,十分满足,这就又要出去找地儿乘凉。没人拦得了他,也没人乐意拦他,不如让他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傅宁帮着赵兰花洗了碗筷,赵兰花又在大铁锅里添满水,跟傅宁说:“等水烧热了,你就先洗个澡,出去找地儿乘凉去,晚上直接睡觉,省事。”
  
  傅宁笑了笑,没说话。赵兰花这话说得很家常,但她可没忘记柳家在向明村的处境,能出去扎在人群里乘凉?不是送出去给人骂么?
  赵兰花烧水的时候她就出了灶房,看到柳成林和柳成辉正坐在堂屋的烂墙上讲话就走了过去。看傅宁过去,柳成辉就招呼了一声:“三嫂。”
  
  傅宁在柳成林旁边坐下,开口问:“你们说什么呢?”
  柳成林手里拿着一块碎砖头掂着重,看向傅宁:“我在跟老四商量,怎么才能把这三间堂屋再起起来。”
  “没有钱怎么起?”傅宁看着柳成林,盖口房子哪有那么容易的。
  
  柳成林把手里的碎砖头丢掉,“法子都是人想的,我相信这个问题还是难不倒我的。”
  柳成辉看了眼柳成林,这才觉得自己的三哥终于又振作起来了。他是一家的支柱子,只要有他在,人人都有依靠,于是他说了句:“三哥,你想法子,我配合你就是了。”
  柳成林拍了拍柳成辉的肩,“盖好房子给你娶媳妇。”
  柳成辉低头笑了一下,“谢谢三哥。”
  
  说着话,那边赵兰花烧热了水,叫傅宁先洗澡。如今的生活环境,洗澡也是大问题,只能放木桶在屋里洗。而柳成辉听到赵兰花叫傅宁洗澡,自己自然也不在家呆着,拍拍屁股起身:“三哥,我出去走走。”
  等柳成辉出了院门,傅宁就自己去兑了洗澡水。在要关门的时候,柳成林突然挤到门边上,看着傅宁说:“要不要我帮你?”
  
  “你觉得呢?”傅宁看着柳成林笑着说完,然后抬起一脚就把他踹出了门,合手关上门一把把门栓插上。
  柳成林被她踹得踉跄后退几步,恰好被刚出灶房的赵兰花看在眼里,就问了句:“成林你做什么呢?”
  柳成林把腰一直,一本正经说:“妈,没什么。”
  
  “没什么你就在院子里拿水把澡冲了,省的待会再麻烦我烧一锅。”赵兰花说着就往门外去:“我打了两壶出来,晚上我和你爸和小四子用,你把锅里剩的用了。井水太凉,别老井水冲澡,待会年纪轻轻的冲出病来……”
  “诶……”柳成林应着,等赵兰花出了院门,他才又趴到门边,咬牙切齿地说:“傅宁,你敢踹老子!”
  
  傅宁在里面洗澡,也懒得出声理他。柳成林在门外趴了一阵,见傅宁不搭理自己,就直接把眼睛放到了门缝间。于是看到傅宁正坐在木桶里抄水,背上水滴一滴滴往下滑,白嫩皮肤上的微微红意,让他看得口干舌燥。
  扛不住诱惑,柳成林忙收了目光,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然后到水井边打了水,脱了衣服就直接从头上浇下来,透心凉!
  
  傅宁在屋里洗好澡穿好衣服,打开门,柳成林也刚好在穿衣服。他把衣服穿好,殷勤地跑到傅宁面前:“洗完了?我帮你把水倒了。”
  把洗澡水倒掉后,傅宁瞧着柳成林,突然说了句:“我们能不能约法三章?”
  “约哪三章?”柳成林也看着傅宁。
  
  傅宁洗澡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她怎么才能巧妙地避免与柳成林有身体接触。两人是夫妻关系,所以她没有十足的正当理由,是不好要求这个的。毕竟男人嘛,都是兽性说发就发。所以,她决定利用老五柳成明的事情,再刺激一下他的自尊心。
  
  于是她看着柳成林,开口说:“因为老五的事情,我心里有阴影和心结,在我心结打开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碰我?”她是真的排斥和人有过密的身体接触。
  柳成林看着傅宁的脸,表情果然蓦地一僵,蔫了。他就知道,她这媳妇还是在意这件事情,还是瞧不起他,觉得他和他家老五一样,又脏又畜生。
  这件事情是他的心头刺,不能碰,于是他只茫然地点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满脸都是心伤欲哭却无泪的表情。
  
  柳成林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手也是不知道该放哪,看也不看傅宁低声说了句:“我出去走走。”就出了院子,留傅宁一个人站在原地。
  傅宁有点呆,柳成林的反应其实都在她预料之中,可是现在看着,竟然有点莫名的心疼。或许……或许她不该用这个方法?
  
  傅宁在院子里又站了一阵子,轻吸了口气就回房间去了。在房间呆着闷,她又拿了那本《水浒传》带了个小板凳出去找地方乘凉。她不知道赵兰花、柳成辉他们都去了哪,所以就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安心看书,顺道想事情。
  
  虽然她和柳成林之间的关系她采取逃避政策不去想,但可想的其他事情可还多着呢。比如这个时候大家都以种田为主,但她不会种田,总不能一直在家靠着柳成林吃闲饭吧?即便旁人看着不说什么,她自己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作为女人,一定要有自立根生的基本能力。
  
  想了一会,周围的蝉鸣就慢慢歇了,树上有叶子落下来。傅宁拿起落在书页间的叶子看了两眼,想着刚好可以做书签,就往书页里一塞。
  她正要继续看书时,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男人,放下小板凳,坐下说:“没想到这个庄子上除了我,还有人乘凉的时候不去说家常,反倒在这里看书的。”
  
  傅宁抬眼看了男人一眼,见他穿着比一般人好些,长得文弱清秀还戴了副眼镜,谈吐也是好上许多。想了一下,想起来他是隔壁张家的儿子张明朗,是向明村小学里的教书先生。
  
  其实柳家所在的最后一排庄子没几户人家,也都是后搬到这边的,大多也不姓刘,只有一家姓刘。与柳家相邻的两家,一家姓张,一家姓黄,姓张的这户是庄子西头头一家。张家也是这个庄子上最有钱的人家,老子在大队村委会对门开了个小铺子,卖各种农药,顺便帮人剃发刮胡子,儿子考了大学分配回来当了教书先生。
  
  “你怎么不去前庄的场上跟大伙一起乘凉?”张明朗低头翻着书,开口随便搭话。因为最后一排这个庄子地方小,所以集中在前庄东头有场地,晒谷物都在那里。平时闲了没事,尤其是夏天的晚上,许多人都喜欢聚那乘凉,说说讲讲热闹非常。
  
  傅宁把目光转回到书上以后,也不抬眼看张明朗,只说了句:“我去了给大家添舌根料么?”
  张明朗笑了一下,“现在前后几个庄子都知道你去了刘家的事情,就是嚼舌根,说辞也不会太难听,都夸你呢。”
  
  “哦?”傅宁终于又把目光转向了张明朗,她竟不知这事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传开了。
  “你可以去看看,迟早要融入这个村子的生活的,总躲着算什么事?”张明朗说着话,看向傅宁,轻笑了一下。
  
  傅宁慢慢收回目光,说了句“谢谢”就合上书走了。张明朗看着她走远,才又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书,嘀咕了一句:“嫁给柳家可惜了。”
  
  傅宁回去后也没有就去前庄,她只是不想单独和张明朗在一起而已。未出嫁未定亲的小姑娘单独跟男人一起都会有人说,更别说她这个结了婚的,被人瞧见了,那更是要嚼舌根子的。
  
  到家后她又把缝纫机教程拿出来看,并极力从原主的记忆中找点现在人的衣着审美观念。她想了这么久,想着老本行不能丢,那也就只能靠这个自立根生了。
  至于在自立根生之余能不能干出一番事业,傅宁想着,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当然,这事急不来,依旧是要磨时间耗耐心的,毕竟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对自己的事业没什么利。
  
  傅宁在房子琢磨很久,一直到赵兰花、柳大士和柳成辉陆续回来,柳成林都没有回来。难道是因为她那简单的一句话,被伤得自尊全无又颓了?不至于吧……
  想着不至于吧,柳成林这也就回来了,稍洗了一下才进屋去。见傅宁坐在写字桌边,他就问了一句:“怎么还没睡?”以前知道她是等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了。
  
  “还不困。”傅宁说着,合起写字桌上的书。
  柳成林自己往床上躺,一边说:“快睡吧,别熬着了。”
  傅宁也往床上去,关心地问了一句:“你刚才去哪了?”
  “去找了份事情做,明早起来开始上工。”柳成林说着,就把灯吹了。 正文 第010章   “干什么?”傅宁又问。
  “去窑厂,烧瓦搬砖随便干干,反正在家呆着也是呆着。”
  “哦……”傅宁应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柳成林这一晚也是规矩,和傅宁之间隔着一点距离,愣是没碰到傅宁一下。等她睡着了,他才翻过身去看着傅宁正对着自己的背,咬牙嘀咕了一句:“我一定要叫你这辈子死了心地跟定我!”
  
  第二天柳成林起得早,赵兰花起得更早,不止烧好了早饭,还给柳成林烙了好几块薄饼让他带去中午吃。除了薄饼,还切了些大葱,在袋子里放了几瓣大蒜,又问他:“要不要装点酱黄豆?”
  “不要了,妈你捣鼓这些干什么?难道还没吃的了?”柳成林也是看不过赵兰花太操劳。
  
  “我可听说了,窑厂那边干活的都不管吃。人家小四子那边,包工头都跟盖屋的人家谈好了,中午管吃的。”
  在赵兰花五个孩子当中,她最宠的也最能依靠的就是柳成林,也最怕他吃苦,所以柳成林其实是五个兄弟当中吃苦最少的。除了农活,其他的重活基本没干过什么。他昨晚回来说要去窑厂,赵兰花还反对了几句。这大夏天的,窑厂温度是一般人能受的么?还要干活。
  但柳成林决定的事情,家里是没人能改变的,所以也只能让他去。
  
  傅宁起床的时候,柳成林正拿了赵兰花准备好的东西走,就跟她说了句:“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的。”
  “你也注意点,吃不消不要硬扛。”
  “知道,放心吧。”柳成林看傅宁关心自己,心里也舒坦,说着就走了。其实他倒不仅是去窑厂赚那么点搬砖钱,他还有他自己的打算。
  
  等柳成林走了,柳成辉也洗漱完来吃饭,傅宁盛好饭,问了赵兰花一句:“怎么不叫爸起来吃饭?”
  “他哪天起来吃过早饭?随他。”赵兰花端着饭碗,扬了一下手里的筷子,“你就把他当死人看就行了。”
  傅宁坐下喝了口稀饭,没说话。
  
  柳成辉也是默声快速吃了饭,就要去上工地,见到家里自行车还在,就问了句:“三哥没有骑车去上工?”
  “他说你路远,把车留给你了,你骑去吧。”赵兰花说道:“他也不远,走着没事。”
  “那我走了。”柳成辉道。
  
  等柳成辉走后,饭桌上也就剩下傅宁和赵兰花。她看了赵兰花两眼,掂量着出声问:“妈,家里除了种点田地,没有别的收入吧?”
  赵兰花看向傅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就道:“没有,小四子赚的钱我也不想他全都拿出来补贴家用,他还要娶媳妇不是?”
  
  傅宁暗自一笑,面上却没什么表现,想来赵兰花怕她惦记老四柳成辉手里的那点钱。其实家里需要钱的时候,柳成辉都是眉心不皱一下就掏钱的,她怎么会惦记?
  看傅宁没有立即说话,赵兰花又道:“三儿媳你也别急,虽说这水稻还要等上几个月才能成熟,但田里的棒子大豆之类那眼见就能收了,收了卖掉咱们就有钱了。”
  
  “我不是等着钱用。”傅宁开口道:“我就是想问问您,这整个向明村,有几个裁缝?”
  赵兰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想了一下说:“没几个,就村委会对面那里一个裁缝铺,谁家要做衣服都找他去。”
  
  “哦……”傅宁点头,然后又说:“妈,你说我也做裁缝,赚点钱怎么样?”
  “你?”赵兰花吃饱了搁下碗筷,“你又不会,怎么做裁缝?我也听说了,那裁缝可精着呢,任谁找他学手艺都不教。你想啊,手艺一教出去了,不就有人分饭碗了么?”
  
  “不需要他教,我可以自己学。”傅宁看着赵兰花,其实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服装大师啊,“但若是真要做的话,到时候可能要你们给我打广告。”
  “打广告?”赵兰花摇头,“你们年轻一代人说话,老叫人听不懂。”
  傅宁一笑,“就是散布散布,手艺好不好,那还得让人见了评了才算不是?”
  “你要真能学会这门手艺,我就给你当这大喇叭。”赵兰花一拍桌子,这么说。
  傅宁点头,脸上笑意不减。
  
  吃完早饭洗了锅碗,傅宁就往村委会那边去了。先去了解了解敌情,总归是没错的。一件事情正式开始之前,调查和准备工作得做好。然后确定经营模式,其实现在最最主要的是摸清庄稼人的衣着品味,合人心意才能好赚钱。
  先投其所好,往后才好做引领,人家也才愿意买你的账。
  
  到了大队,傅宁就去找裁缝铺。其实大队也就两排房屋对面开的庄子,像小街道的构造,村委会在东边那排庄子的中间部位,向明村小学在西排庄子的最南头。在大队有房子的,都会琢磨做点小生意,张明朗家那是他家老子精,买下来的。
  
  张明朗在柜台后面看书的时候,偶尔抬了下眼,就看到了外面在张望的傅宁。他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从柜台后出来到傅宁旁边,“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傅宁转了身看他,“听说这里有个裁缝铺,我怎么没看出来?”
  
  张明朗抬手指了一下,“你不常到大队来吧?那个红色的门就是,咱们这人都熟,所以都不设店招牌。就咱们家这看起来还像店,别家看着都像普通人家。”
  傅宁想说之前何止是不到大队,是连门都没脸出。她看到张明朗所指的门,笑着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张明朗看着他走掉的背影耸了下肩,明明长得娇柔灵动的,干嘛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呢?客气得那么有礼数。
  
  那边傅宁找到了裁缝铺,敲了下们就进去,然后出来个女人问:“你要做衣服?”
  “嗯,先来问个价钱。”傅宁看着女人道:“你不是裁缝吧?”
  “我不是,我男人是,你等一下,他一会儿出来。”
  “好。”
  
  傅宁站着等了没一会,那裁缝就从院子里进了这前屋,看了傅宁一眼,想要说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换了一句:“你是柳家柳老三的媳妇吧?”
  傅宁点了下头,不卑不亢道:“我是。”
  
  “这会儿敢出来了?听说你带着刘老三去刘家赔不是了?”这裁缝笑笑地看着傅宁,一脸八卦看戏而乐的表情。
  “我想做件衣服,不知道您这里价钱如何?”傅宁不跟他扯那些有的没的。
  这裁缝看着她,故意给她难堪说:“不算布钱,手工费,收别人十块,收你二十。你要是不乐意,可以去镇上做,咱不缺你这一单生意。”
  
  傅宁眸子轻动,微笑着说了句:“谢您抬我身价,我知道了。”说完也不再问下去,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微回了一下头:“厚道可得善报,我们日后再见!”
  裁缝被她的语气弄得一愣,等回过神的时候傅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才骂骂咧咧出声:“那臭娘们什么意思?以前他男人横,我就不信被刘家搞成这样,他还敢横!”
  
  +++
  
  傅宁出了裁缝铺也没在大队多逗留,直接又往家回。走了一段路程,那张明朗又从后面追上来:“怎么样?你是要去做衣服?”
  “小人嘴脸,做什么衣服?”傅宁随便答着,不偏头不缓步。
  “被臊了?”
  
  傅宁停住步子,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哪有跟着你,我们两家挨着,我回我家你回你家。这乡里乡亲的,顺道走个路说个话还有罪了?”
  傅宁转回头又迈起步子,“你不是教书先生,不在学校在外面瞎逛什么?”
  张明朗:==
  
  “今天星期天,孩子不上学。”
  “哦……”
  
  傅宁也没跟张明朗闲扯什么,到了家前就各回各家去了。
  
  晌午饭只有傅宁和赵兰花、柳大士在家吃,赵兰花一边吃饭就一边嘀咕:“不知道小三子吃不吃得消,要是累坏了可怎么是好?”
  “干点活就累坏了?就你会惯孩子。”柳大士驳了一句。
  赵兰花拿筷子就要打他,吓得柳大士往后一缩,她手到半空又缩回来了,看着傅宁问:“去裁缝家瞧了?瞧出什么没有?”
  
  “嗯。”傅宁点头,“我自己学上一阵子,差不多就能做衣服了。”
  “能做了我去镇上买个好料子,你先给成林做一身好衣裳。”赵兰花笑着说。
  傅宁看向赵兰花:“先给妈你做一件。”
  “我不要,我这老了吧唧的,还要穿什么好衣裳?”
  傅宁笑,“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又哪里听来的歪理?”赵兰花看着傅宁,也笑了。
  
  吃完午饭,赵兰花这回没让柳大士拿着烟斗就出去混老伙伴,而是把他扣下,让他跟自己去田里除草。那杂草不除,庄稼怎么长?
  柳大士几乎是跳起来了,“这么大的太阳,你叫我除草,这不要我老命么?!”
  “今天就要你老命了!”赵兰花骂骂咧咧,态度强硬,每次干活不吵一架,柳大士都不会干。
  
  “你不叫儿媳,只叫我,什么道理?”柳大士看着赵兰花,攀比出来。
  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