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琴瑟在御 北陆军校是S市目前最为顶尖的一个军校,里头囊括着极为丰富的师生资源和天才学生。 这所学校的校长也是不久前才在战场上退下来的岳峰华中将,在战争中屡立奇功的一位传奇人物。 岳校长接手军校之后直接改了每日的训练量,让许多军校生都苦不堪言,每日七公里负重是最平常普通的事情,但有的人即使这样也能出状况。 “快看,他还在那跑,七公里都跑了这么久了,他该不是得跑到天黑吧?”一个皮肤黝黑的眼睛发亮的少年撞撞自己身旁的人。 宇文阀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着呢就被人又碰了一身臭汗,他脸色一黑,“你离我远点!” 等到把那个平常极为活泼的人吓跑之后,他才去看操场上还在背着负重跑步的少年。 白皙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通红,他身上的汗简直是如同不要钱的水一般往下淌,少年的脚步并不稳当,反而十分踉跄,慢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上蹭出一鼻子的血。 “废物。”可不是嘛,军校生这么多人,竟然能保持这么久的倒数第一,可不就是废物。 宇文阀冷哼一声,没再看下去,转身朝站在远处等他的梁文颂走过去。 梁文颂的父亲官阶比宇文阀父亲的低,两个人的孩子却意外的相处的十分不错。 宇文阀走过去就听到梁文颂正在感叹,“还在跑啊,真执着。” “那么点长度跑到现在都没完,这叫废物,不叫执着。”宇文阀出口就是对那少年的嘲讽。 梁文颂闻言不再提他,耸了耸肩换开话题,两人往宿舍里走去。 宽大的操场上日头越来越烈,剩下的几个军校生没一会儿就走光了,只剩下了一个背着负重依旧在跑的少年。 岳静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重,每一步好像都在把它从淤泥里提出来,然后重新踩进去,头顶高旋着太阳,这让她的满意更加昏昏沉沉。 背上的负重只要她一松手就能掉下去,但是不能松,要不然会被教训的。 岳静好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粗喘声,她每迈出下一步就感觉自己立刻要跪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但她并没有倒下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到庆幸,潮湿而粗糙的校服摩擦着她的腿胳膊和脖子,简直苦不堪言。 眼睛里进了一滴咸湿的汗,她眯了下眼睛,结果昨晚站了一夜军姿,迟来睡意瞬间就涌上来疯狂的裹住了她。 岳静好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听到巨大的噗通声,那是她倒在地上的声音。 她缓缓闭上眼睛,睡着就好了。睡着就不用去面对一个女人隐藏身份躲在男子军校的事,睡着就不用面对永远倒数的成绩,睡着了……自己就还是外面的那个混混头子。 两个月前。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 岳静好的名字来自这里,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光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她母亲有多喜欢她父亲,以及对于未来琴瑟和鸣生活的渴望。 可惜生活并没有戏文里头唱的那般美好,岳静好自打有记忆起,就是她母亲在拉扯她的。 她有个名存实亡的父亲,据说在外面打仗,很快就会凯旋而归来娶她的母亲回家,就像每一个故事里最好的结局那样。 岳静好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父亲,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母亲是个活在她梦里的人,痴痴念念,不去看外面的世界,不去看她手里的女儿。 岳静好不太会走路的时候,从来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她的母亲绣花挣钱,但是挣得往往不够她买珠花的。 岳静好长大一点之后,就会自己找吃的了,饿了就从家里头翻箱倒柜的找,饥饿让她成长的格外迅速。 后来她七八岁,别人都上学堂了,她饿的时候就蹲守在学堂外面,打劫那些手里拿着小吃的孩子,然后自己吃个饱回家,偶尔也会带一身伤。 岳静好活的不像个娇养的女孩,她从小就懂了打架,长大一点之后甚至会帮她母亲赶走那些来骚扰的男人。 她终年打扮的灰扑扑的,说话做事都是一个男孩子的样子。 岳静好身后慢慢跟了一些小混混,他们叫她大姐,越来越多的人绕着她走,岳静好开始偷东西,骗人,打架。 直到有一天,她的母亲十分欣喜的拉着她伤痕累累的手,保养的十分美丽的脸上带着娇羞的红晕道,“你的父亲打仗回来了!他现在特别厉害,你去找找他吧,你们见一面,我也就安心了。” 岳静好点点头,答应下来,她用破了皮的手把刚偷来的面包从怀里拿出来,递给母亲。 岳母看到那明显十分昂贵的面包,皱了下眉头不悦道,“你得尽快把这些小偷小摸的习惯改掉,要不然你父亲估计会不喜欢的。” 岳静好忽然就不想去见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了,她勉强笑了笑,“嗯”了一声就转身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有个大水缸,里头是干净的水。岳静好舀了好几葫芦咕噜噜灌下去,压下了肚子里头的饥饿感。 她抹了把嘴,往厨房里走,那里堆满了潮湿的柴和一大堆野菜,米缸里头还有一些米,这算是他们家目前最贵的东西了。 岳静好住的地方在西厢房,但她害怕厨房里的东西被人偷了,索性直接在这里收拾收拾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冷醒的。 用冷水擦了把脸就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声音,都在嚷嚷着军队打了胜仗回来了。 岳静好十分冷静的扯着自己有些脏兮兮的袖口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去看那个从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父亲。 但她的母亲听到了外面烦人的声音,匆匆披着外衣就爬起来了,她拉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张黑白照片。 被扑面而来的冷气一吹,顿时咳嗽的惊天动地。 岳静好连忙从院子里走过去,把她母亲往里面推了推,自己也跟着挤进去。 正文 第二章 认亲 她伸手替母亲拢了一下衣裳,轻声道,“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岳母只抓着她冰凉的手,然后把一张被体温暖的温热的相片塞进她手里头,满眼慈爱的看着她道,“这是你父亲的照片,你多看两眼,免得到时候认错人。” 岳静好把手心里的照片展开,那上面沾了些她手上的水迹。照片是黑白的,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是笑面如花又强做矜持的女人,一个是面容英俊帅气眼神锐利的男人。 岳静好看了一会儿,她母亲就发现照片上的水迹了,不过也舍不得训斥女儿,只得小声的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岳静好把相片还给她,然后看着自己母亲小心翼翼把那东西收好。 “对了。”岳母抬头看着岳静好的眉眼,然后淡淡一笑,里头藏着些羞涩的道,“之前一个你父亲手下的士兵过来,我就把你的照片给他了,是十六岁那年成人礼的时候我拉着你去照的那张。” 岳静好并没有什么感触,她对于相片之类这种上流社会玩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好感。 岳静好点点头,岳母就把她往外面推,让她赶紧去找她父亲,免得两个人错过了。 把母亲的手塞进她自己的口袋里头,岳静好体贴的并没有问出既然他是她的父亲那为什么不能来这儿找她的话,岳静好问她今天格外精神的母亲,“你不去吗?我看你好像挺期待的。” 岳母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来,她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眼尾上有岁月留下来的痕迹,“不去了,我这,这也没多好看的,等病好了之后,我再去看看吧。你快去,别耽误了时间。” 岳静好“嗯”了一声,终于转身出了门,她的身后背着自己母亲对于爱情的期望。 她出了自家院门之后就看到两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混混,两人一站一蹲的在她家院墙那里抽着不知从哪个倒霉蛋身上顺来的高级香烟。 岳静好脸色变了变,神情变得懒散,她上前一脚踢在那个蹲在地上抽烟的人屁股上,把人踢的“哎呦”了一声,还往上跳了跳。 另一个站着的长头发混混靠着树干,看着两人笑的乐不可支。 “得,别乐了。”岳静好锁着眉头靠在墙上看着两人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站着的长头发混混是个高个子,长得还算端正,就是十分的瘦。这人叫芦苇,自个儿给自个儿取的名字,他跟岳静好的时间长,经常负责着她母亲需要的药物。 芦苇站直溜了,脸色也有点忧愁,他道,“这不是军队打胜仗回来了吗,我打听到上面的消息,药厂那里到时候估计得换个长官来当,到时候我姨需要的药……恐怕就没那么好弄出来了。” 岳静好眉间的阴郁加深了一层,她沉默了一会儿,平静的道,“好,我知道,这事儿之后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以后就别管这事了,免得被抓,这段时间正在抓药贩子。” “好,我知道了。”芦苇认真的点点头。 岳静好垂眼看了下个蹲在地上时不时瞄她的大眼睛小孩道,“你找我什么事?” 娃娃脸十八岁的清净听岳静好总算问他了,便一下子蹦起来,眼神也不幽怨了,他挠了挠后脑勺无措道,“最近手里偷来的那些东西出手越来越不容易了,而且开始有失主找上门了。大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啊?” 岳静好直起身子,“怎么回事?有人耐不住性子主动找上门了呗,干这行的这么做,可不地道啊。晚上把兄弟集齐,我们去光顾一下专注给我们找茬的人,毕竟人家打上门口了,不出去捅几下也不合礼数。” 两件事被岳静好轻描淡写的安排好,芦苇和清静也有自己的事,说好晚上集合的时间之后就匆匆离开各自干活儿去了。 岳静好用手压了压自己的胃,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算今天,她已经有三天时间没吃了,昨天好不容易弄来的面包给了久病的母亲。 她有些头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出巷子,混入人头攒动的人群里头往军队会经过的地方走去。 没走多久人群就停下了,岳静好紧记着自己母亲叮嘱的事情,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那些军人里头哪个是自己的父亲。 结果看了许久,并没有看到。 她记得母亲说过父亲的官位比较高,也许他不会来这里? 岳静好饿的头都开始晕了,她急需要吃的东西。 顺钱包这种事情做多了,就成了习惯,她在人群里挤了挤,出来的时候口袋里头就多了两个钱包。 不远处有个卖包子的地方,岳静好拿着钱去买包子。 事实证明她在拿到钱包的第一瞬没有像平常一样赶紧离开时,就做错了。刚把热乎乎包子拿在手里吃了一个,就钻出三四个人指着她说她偷钱,然后呼啦啦围上来以多欺少的揍她。 要是平常,岳静好还能拼着受伤打回去,但是她已经饿了两天了,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直接被一个撸起袖子的男人一拳轰倒在地,一群人连连叫好,围上去帮忙。 与此同时,岳峰华中将骑着高头大马,神色冷静而骄傲的慢慢往最终目的地走,他的右手边是卖食物的,那里一阵喧哗引起了他的注意。 刚出来就遇到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皱了皱眉,问副手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副手听他问话,便走到一旁询问周围的人,然后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话里头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他走到岳峰华的马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的清的声音道,“那边是小偷偷了两个人的钱包,正在被抓着打。” 岳峰华神色平淡,并没有多感兴趣。副手咬咬牙,把后面几乎是让岳峰华毫无颜面的话说出来,“被,被打的那个好像就是岳静好小姐。”他顿了,道,“要去插手解决一下吗?” 正文 第三章 血脉 岳峰华抬头看了会儿被打的蜷缩成一个虾米形状的人,怎么也想不通这人怎么回事他的女儿?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他留着同一个血脉呢。 他垂下眼,平静的道,“不用管了,继续走吧,别耽误时间。” 副手不忍的看了眼被打的几乎奄奄一息的人,然后行了个军礼,队伍继续出发。 岳静好被打的快疼昏过去的时候,她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跟她所谓的父亲擦肩而过了。 幸好她的手底下的人还算多,一群闲逛的混混发现她被人围攻之后顿时抄家伙就打上了,那群疯狂的人这才理智回笼,觉得自己打不过混混,偷偷跑了。 岳静好当天被众人合力抬进了私人诊所,一伙人凑了凑,好不容易才凑够了医疗费。 岳静好在外面待了两天才回家,因为没有医药费了。岳母现在并不会去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女儿不回来一般都是在躲人。 她看着岳静好身上青紫色被殴打的痕迹,抹了下眼角,低声道,“都是我不好,当初没好好教你,让你现在变成这样。” 岳静好心中一痛,强牵起笑容道,“没事,是我不好,当初跟着别人学坏了。” 母女两个抱在一块各自自责了一会儿,岳母就拉着她的手道,“你看见你父亲了吗?” 岳静好看着她母亲殷切的眼神,僵硬的道,“见到了,他身后跟着很多人,走在军队前面,穿着军靴,脚踩下去都有响声。”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岳母看着她,急急的问。 岳静好咬下嘴唇上的死皮,看了会儿自己的母亲,低着头轻声道,“我没敢凑过去,看着他走了我就回来了。” “你这孩子!你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女儿啊,他能嫌弃你不成?”岳母自动的把岳静好的做法带入了自己的心理,她又急又气,拍了岳静好几下。 拍的位置不太好,正好在伤口上,岳静好咬牙忍着,没出声。 好在岳母反应过来之后又开始心疼她受伤,让她躺在炕上,自己去给女儿做饭了。 岳静好平躺在床上,等屋子里没人了,这才有些委屈的瘪瘪嘴,然后侧躺着蜷缩在一块,手里抱着件棉袄睡着了。 后来两天家里吃的还能供应上,岳母也没记着挣钱,只一心照顾着自己女儿。 直到有一天,有人来找。 岳静好记得那天天气有些阴沉,空气里头都是湿重的,那感觉并不舒服,这种感觉,是要下大雨了。 那时候岳静好正在吃饭,她母亲坐在炕上绣花,然后敲门的声音就响了。 岳母应了一声,穿上破布鞋就去给人开大门了。 外面的人并没有进屋子,只在院子里说这话。岳静好从纸糊的窗户上巴望着,想看清外面的来人是谁。 那次谈话格外的短暂,岳静好听见院子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母亲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进了屋子。 那时候岳母看她的目光是非常奇怪的,岳静好看来看去,却只能从她脸上分析出她十分常见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剩下的她就看不懂了。 不过那天,岳母依旧对她很温和,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一那样看她,就会骂她甚至动手。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岳静好隐隐约约听见了哭声。 第二天的时候,岳母生岳静好时留下的旧病复发,她终于倒下了。 岳静好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穿了衣服就跑出去叫了自己手底下的人来帮忙把岳母抬去了县医院。 送的是急救。 岳静好把人送进急救室之后就愣愣的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慢慢滑在地上,眼前眩晕的厉害,她竟然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身边坐着芦苇。 “你怎么来了?”岳静好用手按了下太阳穴,总算勉强清醒过来。 芦苇闻言把手里的纸包给她塞过去,道,“你醒的真是时候,刚买了一会儿,这会儿还是温的,你快尝尝。” 岳静好也不拒绝,她从里头挑出一个小的包子吃,然后把剩下的东西塞回去,“我饿的时间有些长了,猛的吃多了肚子会疼。” 芦苇也知道这个理,就没把包子塞回去,他咽了口口水,然后把包子抱起来揣在怀里暖着。 岳静好把包子吃完,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芦苇笑了一下,道:“就听说你出事儿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也不够意思,都叫别人了,怎么不叫上我跟清净?” 岳静好沉默了一下,想笑笑缓解气氛,但是笑不出来,她略微挫败的道,“你们两个最近也不好过,我叫你们来干什么?” 她刚说完,走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循声看过去,就看见穿着皮鞋的清净快步走过来。 “大姐你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事儿都不告儿我俩一声,要不是听了消息赶过来,你这会儿恐怕还得躺地上。”清净人小气不小,交了手术费之后觉得有些话语权了,就叉腰开始数落自己老大姐。 芦苇皱着斥了一声也没让他停下,反而越发不好使了。他最近忙来忙去就为了把那批货倒卖出去,手术费医药费还是他交的,这会儿用完人就要翻脸了。 岳静好听着清净的数落也没多说,她看清净这架势就估摸出这人刚才是干嘛去了,等他越说越过的时候,她才掀起眼皮静静地看过。 清净被她看的一怵,不情愿的道,“成,我多话,我闭嘴还不成吗。” 走廊里陷入短暂的安静,过了一会儿急救室里头的人就被推出来了,岳母的脸色还有点发青,不过比之前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主治医生摘了口罩,语气温和不容置疑的道,“病人情况并不是很好,建议接下来住院观察,保守起见最好半个月。” 岳静好抿了下嘴,点头道,“好。” 清净在旁边皱着眉,想插话,结果被芦苇狠狠拽了一下,这才忍着没说。 正文 第四章 父女相见 岳母转进了病房里头,岳静好跟芦苇忙前忙后,清净还有事要忙,就帮她交了多一部分住院费,然后匆匆告辞。 岳静好也不留他,只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做的事我都记住了,等以后有事了尽管来找我。” 清净闻言笑了下,用肩膀碰了碰她道,“我们谁跟谁啊?你还跟我说这个。” 岳静好笑了下,没再说什么,只摆摆手道,“成了,别在这儿待着碍眼了,快走。” 清净点点头,往外面走,“等我有时间了再过来看看。” 岳静好笑着说了声好,等人走出去了,她往床边的小板凳上一坐,然后轻轻的把岳母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里。 她在想以后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眼眶就忍不住红了,她把额头抵在岳母的手上,哑着嗓子叫了声,“妈。” 芦苇投过病房玻璃看着里头那个难得露出柔软的少女静悄悄的流泪,抬起的手又放下,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进去。 岳静好起初是在码头抗货物的,这钱赚了没两天,她直接累伤了。肩膀想抬都抬不起来,没办法,让芦苇给她按好之后,岳静好干脆回归了老本行。 清晨一早,趁着母亲还在睡觉,岳静好穿上衣服就出去找目标了。 S市的早晨人非常多,尤其是早市那里,学生工人还有匆匆忙忙的上班族上流社会。 岳静好买了一个酱肉包,然后随便走进人群里,边走边吃。走了两步,她瞄上了一个穿着合身西装的年轻人,钱包拿出来都是十分贵气的样式。 她把帽檐往低里压了压,然后悄悄跟上去,顺着人流轻轻推了一下她身前的一个学生。 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和穿着裙子的女学生顺利会师,女学生抬头一看自己撞到的人,脸色刷的就红了,嗫嚅着说对不起。 岳静好趁两人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手指轻轻在西装裤兜那里一掠,一只钱包顺利到手,同时包过酱肉包的草纸被折成了跟钱包差不多大的形状给塞进了裤兜里。 岳静好毫无波动的继续往前走,还啃了一口酱肉包,她的手指在裤兜里头翻动,厚厚一沓的纸币被握在手里,黑色的钱包悄无声息的落到了一个妇人的菜兜里,然后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岳静好匆匆离开早市,她拐进小巷子里,打算在这儿待一阵再往医院走。 “岳静好小姐。”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传出来,还伴随着脚步声。 岳静好对面的巷子是笔直的,同样中间还有一个直角形的拐弯处,那两个人就是从那转出来的。 其中一个人就是被岳静好刚才偷了钱包的,她看到这人,神色猛的一边,后退一步,打算看情况不妙就跑路。 丘副手在一个并不算是威胁的距离那里站定,然后对面前十分警惕的人道,“岳小姐,我是你父亲的副手,丘书玉。” 岳静好并未因此放松下来,她皱眉道,“我父亲?” “对。”丘书玉表现的十分温和而没有攻击性,他道,“岳峰华中将,就是你的父亲。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因为岳中将有事找你。” 岳静好安静下来,手中的钱忽然变的十分烫手,她十分想现在就扔出去对眼前的人怒吼你就是这样找人的吗,但是她不能。 她并不敢肯定岳峰华会在得知她母亲生病之后愿意出钱救治,所以她只是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丘书玉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他温和的道,“我觉得我并没有骗你的必要,而且是真是假,你去了就知道。” 岳静好转身往巷子外面走,不想跟他多话。 丘书玉稳稳当当的道,“你母亲的医药费快没了吧?你短时间里又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今天的这些钱也不够,很快就会被医院赶出来的。” 她往外走的脚步停住,冰凉的视线在丘书玉身上定住,“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觉得,如果你这会儿跟我去见岳中将,那这一切应该还是有转机的。”丘书玉看着沉思的岳静好,道,“你觉得呢?” 岳静好烦躁的掏了掏口袋,没有摸出烟草,她把帽檐往下压了下,道,“带路。” 丘书玉闻言笑了一下,对于这个识相的岳小姐感到十分满意,他转身往来的路上走,从巷子拐进去,身后跟着那个穿西装的青年和岳静好。 岳静好能清楚的感到身边的人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她咬咬牙,也没看过去。 看吧看吧,就算再怎么看,她也不可能把钱还给他。 出巷子的时候,巷口停着一辆黑亮的汽车,十分洋气的样子。 丘书玉把后车座打开,里头正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 他低声对车里的人道,“岳中将,岳小姐已经到了。” 车里的人听见这声音,目光冷淡的瞥过来。 岳静好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在他严肃而冷漠的脸上找着自己的痕迹,但看来看去,她始终觉得自己跟他是十分不同的两个人,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是父女呢? 岳峰华也在观察自己这个遗落在外的女儿,并不是他想的那么柔弱娇美,而是像个小子一样的戴着帽子,脸上很瘦看起来灰扑扑的。 他从这张脸上,只看到了一双和另一个人十分相似的,柔弱的眼睛。他想不明白,丘副手为什么会用怀念的语气说这个女孩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进来吧。”观察够了,他让出了一点位置,让他这个十分陌生的女儿坐进车里。 岳静好并不客气,她坐进去之后就道,“丘书玉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 岳峰华皱了下眉毛,道,“岳妙军并没有教好你该有的礼仪。” 岳妙军是岳静好的母亲,她听人这样诋毁,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当初生我时难产,后来落下病根子,男人名存实亡。一个女人养一家人都很困难的,更别说分出心神照顾我了。” 正文 第五章 所谓父亲 岳峰华被那个‘名存实亡’说的嘴角一抽,他没再提这个女人,而是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岳静好勾了下嘴角,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讽刺感,“看我这身穿的,我觉得应该能猜出来。” 她原本也不想这么刺的,她想哄一下这个这么多年头一次见面的生父,让他出钱给自己母亲治病。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忍不住火气了。 岳峰华说了两句话,全被刺回来了,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他这几年里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给他难看了。 岳静好并不想把事情弄的越来越糟,她想速战速决,所以道,“有什么事就说,我还要回医院。” 岳峰华把话题扯到正轨上,他道,“听说你母亲病了?” 岳静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讽刺咽下去,从喉咙里头艰难的憋出一个,“嗯”。 岳峰华看了一眼驾驶座,道,“你先出去一下。” 司机下了车,他这才看着岳静好道,“我可以救你母亲,给她配好的医疗设施和医生,钱你不用担心。” 多日来最大的愿望就被这么轻飘飘的许诺出来,岳静好都快被砸晕了,她险而又险的稳住自己道,“条件是什么?” 岳峰华轻笑一声,道,“条件就是你女扮男装进军校帮我做一件事。” 岳静好用力捏了下自己的食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的冷静,“我听说军校没有单人间,到时候我一个女的很容易暴露。” 岳峰华知道她这是已经决定了,他道,“我当然能给你安排一个单人宿舍,到时候在外面你自己藏好就行了。” 岳静好咬了咬牙,“我考虑考虑。” “好。”岳峰华道,“你兜里的钱顶多能撑十多天医药费住院费,十天之后,我会让丘副手再来问一次你。” 岳静好木着脸点点头,摸索了一下,吧嗒打开车门就出去了。 出去之后她定没有立刻回医院,而是在周围附近转悠。岳静好蹲在小吃摊对面,看着那些小孩年轻人拿东西吃。 一个拿着风车,穿着薄棉袄的小孩被他爸架在脖子上,一颠一颠的乐,旁边一个挽着头发的妇女捂着嘴笑。 这应该就是正常的家庭了吧?岳静好想,就是不知道在这种家庭里面是什么感觉,应该是很好的。 她站起来把手暖在袖筒里头,然后低着头往门口闪着乱七八糟颜色灯泡的理发店里走。 进去的时候那里客人并不多,发型奇怪的几个理发师聚在一块说笑,见有人进来了,里头就分了一个女孩出来接待她。 岳静好坐在镜子前面看着里面的人,平静的道,“把头发剪了。” 女孩甜甜一笑,抬手把她的帽子取下来。 帽子被取掉,里头藏着的头发刷的落下来,坐着几乎接近地面的长发终于见了阳光。 拿着剪刀的女孩一愣,她把手里的帽子放下摸了摸如云的长发,可惜的劝道,“要不我给你修一下,别剪了吧?都这么长了,剪了挺可惜的。” 岳静好神色一软,她摸了摸自己顺滑的长发,语气温柔坚定的道,“剪了。” 最终,岳静好带着清爽的短发出了理发店,至于被剪掉的头发,则被她用七块多钱的价格卖给了理发店。 到医院的时候,芦苇正提了吃的给她母亲盛饭,听到开门声就回头招呼她,“我找人做的好吃的,你快坐下尝尝。” 岳静好淡笑着说了声好,然后拉过一个椅子坐下。芦苇把碗递给岳母之后就又盛了一碗饭给岳静好端过来,这一靠近他才发现不对劲儿,“大姐你头发呢?” “哦,这个啊。”岳静好摸了摸有些散乱的鬓角,笑的漫不经心,“卖了啊,卖了七块钱呢,厉害吧?” “你,你干什么不成怎么能把头发剪了?”芦苇气道:“况且剪了也值不了多少钱啊!你剪它干什么?头发招你惹你了?” 岳静好有些诧异他这样子,“怎么?不就剪个头发吗,你跟我急什么?” 芦苇也说不上自己在急什么,他“你”了好几声,没说出什么,干脆转身跑出去了。 “静好啊,你过来。”岳母把手里拿着的饭放在床柜上,然后用手招了招她。 “娘,怎么了?”岳静好上前握住她母亲的手,把冰凉的手指在她手心给暖了暖,然后塞进被窝里头。 岳母被她这一系列动作弄的眼神一软,她道,“你那天,其实没看到你父亲,对吧?” 岳静好动作一停,然后把被子往上拉了下,把她母亲的腰盖住,她才淡淡的道,“哪天?我见过你说的我父亲了,挺严肃的一人。” “唉……”岳母叹了口气,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摸了下自己女儿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发茬道,“怎么忽然想起去剪头发了?” 岳静好把她的手拉下来,塞进被子里,淡淡的道,“我找到工作了,长头发干活儿不太方便,就给剪了。” “辛苦你了。”岳母的眼里泛着湿润的泪光,她道,“我会尽快好起来,不再拖累你的。” 岳静好听到她并没有自暴自弃,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好,她露出一个笑容,道,“说什么拖累的话?慢慢好也没关系,医院里的东西并不会缺。” 之后的十天过得十分平稳安静,芦苇也回来了,岳静好经常闲了就开始想入军校这件事,想来想去,想通了,等丘书玉来找她的时候,她就道,“可以,我答应了。” 丘书玉对于她的决定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意外,他带着岳静好去见了岳峰华。 汽车一路驶进了军校,岳静好安静的看着外面的情况,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岳静好到的时候,岳峰华正在给新生演讲,他等讲完之后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办公室,岳静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的视线在她短茸茸的头发上扫了一圈,然后收回来,“动作挺快。” 正文 第六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 岳静好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所以并没有接岳峰华的话。 他也不在意,只绕过办公桌坐进椅子里道,“你进入军校之后就是我的儿子了,我要你做的也就一件事,离间他们两个。” 他把一份档案推给岳静好,让她看。 岳静好神色略显尴尬,她并不怎么识字,只小时候跟着母亲认过几个,后来整日担心温饱就没再学过了。 她道,“我看不懂,你直接给我说吧。” 岳峰华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他把资料拿回来道,“你需要的是让宇文阀跟梁文颂这两人不和,大打出手,甚至出现伤残人命。” 岳静好听到‘伤残人命’那里皱了下眉,随即垂头遮掩过去,她道,“那我怎么找到他们两个?” 岳峰华平静的把手里的资料点着扔进旁边的火盆里,他道,“这两个人身份不低,在进入军校之后有不少人依附上去,你进了军校,自然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岳静好点点头道,“好,那我什么时候进去?” 岳峰华看了她一眼,道,“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就进去。当然,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 岳峰华说那话的时候是侧着脸的,外面的天色那时候有些暗了,灯光在他脸上打出阴影,看起来就像是个冷冰冰的机器。 “你必须完成,要不然你母亲那里会停止供药,你应该不想知道这会造成的后果。” 冰冷的话一遍遍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鞭打着她狼狈前行。 岳静好看到自己推开门,母亲枯瘦如柴的躺在床上质问她,为什么不救她! “这是梦,这是梦,对!这是梦!”岳静好喃喃着用力睁开眼睛,刺目的白色灯光跟她来了个亲切的对视。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正站在她旁边,见她满头汗的醒了,便道,“醒了就好,以后训练别这么拼命了,要不然估计还得往这里走好几次。” 岳静好眨了下眼睛,有些艰难的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看见了一两个排着队穿着校服的学生,她沙哑着嗓子道,“医务室?” 医生匆匆在本子上写了两笔,道,“对,你晕倒在地上,一个好心的同学把你送过来了。” 岳静好点点头,撑着手就想坐起来,结果立刻就被护士训了,“你躺着别起来,手上还插着针呢!起来干什么呀!” 她听了这话,才往手上看过去,上面正别着一个针在吊水,手上的力道下意识的一松,她又摔回了床上,惹来两声护士的轻笑。 岳静好只能庆幸,幸好这里的医生是统一的西医,要不然她估计得暴露了。 嗓音已经被岳峰华找人给改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针戳进去,再拔出来,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岳静好抬起没被扎针的那只手擦了下自己头上的汗,侧头问床边的医生道,“麻烦问一下,送我来的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医生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没留名字,只说了句没出人命就好,然后就走了。对了,丘副手已经给你交过医药费了,他说让你放心治。” 岳静好点点头,没再说话。药水晚上的时候才吊完,岳静好把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出了医务室。 回房间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宇文阀,他正端着洗脸盆满脸烦躁,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别惹我的气息。 岳静好十分明智的转身打算绕路,结果还是被宇文阀看见了。 他“啧”了一声,手里的塑料盆砰的一下就扔在了地上,上前两步一脚踩在楼梯口的墙上,宇文阀笑着看岳静好,“跑什么啊?怂不怂?” 岳静好垂下眼,握紧拳头没说话。 在这里半个月,早就已经够时间让她打听到宇文阀和梁文颂的身份了。 宇文阀,大帅的儿子,混世魔王一个,在军校里头除了教官之外没听过谁的话。 中将之上是上将,上将上面才是大帅,她如果惹了宇文阀,到时候就算是岳峰华出面想保她都难。 宇文阀懒洋洋的换了另一条腿支在墙上,他就看不顺眼这个岳静好凭着是校长儿子做出的种种特例,凭什么他就能独自拥有一个卫生间和卧室? 就因为岳静好是校长的儿子?他还大帅的儿子呢,也没见他老子给他弄什么特权啊! 晚上定时停水,洗不了澡的宇文少爷觉得十分憋屈,但是也不能一个憋屈,所以他拉了一个看不顺眼的人陪他一块。 “你想怎么样?”岳静好强自镇定的道。 说起来这还是她来这儿这么久,第一次正式跟宇文阀说话,结果还是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 这样一看,岳峰华给她的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我想怎么样?”宇文阀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她垂在身侧紧握着的拳头,他也不怕,贱兮兮的用手戳了戳,道,“哟,这是想打我啊?” 岳静好镇定的道,“没有,外面比较冷,所以想快点回去。” “这样啊。”宇文阀勾着嘴角,道,“你去跟你爸说,给我也弄一间卧室和独立的卫生间,这会儿你就能回去了。怎么样,划算吧?” “那还不如你自己去说。”岳静好迎着宇文阀诧异的目光,淡淡的陈述事实,“他不喜欢我,你是元帅的儿子,你亲自去要,他肯定会给你安排的。” 宇文阀难得一愣,这叫不喜欢?在军校这么严谨的地方都能顶着流言蜚语给他儿子弄出个单间和单人浴室,这叫不喜欢? 岳静好乘着他愣神,直接抬腿从他横起的毫不正经的腿上跨过去,跨上台阶,然后飞快的跑下楼。 宇文阀并没追上来,他走过去把自己扔掉的盆子捡起来,摸了摸上面的伤痕,开始认真思考之后是去要单间,还是要单间,还是要单间。 岳静好跑下楼之后进了对面的楼梯,怕上去的时候宇文阀还站在那等着她,所以她坐在背风的地方坐了好一会儿,这才爬上去。 正文 第七章 训练 匆匆冲了一个热水澡,岳静好就趴在床上睡着了,睡了没多久就听见了喇叭声,是在喊集合。 岳静好凭借着这段时间里训练出来的反应力,果断的掀开了被子,空气一冷,她打了个哆嗦,总算清醒了不少。 飞快的把衣服鞋子穿好,被子叠好,然后匆匆下楼,路上还碰到了很多边跑边穿衣服,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同学。 集合地点是在宿舍楼前面,灯光大亮,脸上带着刀疤的教官背着手,皱眉看着往下跑的人。 岳静好看到底下这时候只有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跑过去站在了第一排。 这是个按照个子来排队的,岳静好的个子在这群人里头算是矮的,所以她站在最前面。 等人全部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了,岳静好看了眼微红的天边,眉头微微皱起。 上一次集合这么迟,他们全部直接被罚了双倍的项目,其中最倒霉的就是她,因为跟不上,还再被多加了一倍。 那天简直是个噩梦。 岳静好用余光看了眼略微皱着眉的教官,慢慢祈祷这次最起码罚轻点。 最后一批学生下来,教官看了下怀表,然后难得的笑了下,他对这群愣头青道,“下个楼,顶多再算个叠被子,你们这么多人,竟然用了二十七分钟多,厉害啊。” 一群学生分不清他的意思,低头没回话。教官就笑着道,“可以,这样吧,今天负重多加一公斤,路程多加一千米,跑完之后再吃饭。” 岳静好脸色难看了一下,然后垂着头跟着大部队去拿负重。 负重刚背在身上的时候,她肩上就一痛,昨天跑的太久了,肩膀那里直接被负重勒破掉了。 岳静好用手撑着负重肩带,尽量把重量都转移到胳膊上,然后匀速开始跑。 他们对于边上都有两个记录员,记录每个人跑了多少米的,岳静好想偷懒都偷不了。 整个队伍慢慢把她甩在后面,岳静好满头大汗的跑着,她跑完第一圈的时候,跑第二圈的人都追上她了,然后超过她。 也许是她的脸色真的太难看了,身边竟然传来了一个询问生,“你没事吧?”岳静好看过去,是梁文颂问的。 他神情并没有多少担忧,更多的是好奇,岳静好摇摇头道,“没事,谢谢。”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白。”梁文颂喜欢把好奇的东西给挖出来,他看了眼岳静好动作不太自然的胳膊和手道,“你的肩膀出问题了?” “嗯。”岳静好拒绝道,“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 梁文颂见她这么说,也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于是抬步往前面跑去。 “你跟他说什么话?”宇文阀皱眉看着跟上来的梁文颂。 “我这不是好奇吗。”梁文颂笑眯眯的道,“能让你特意跑去给别人打招呼下来迟点,就为了捉弄他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切。”宇文阀满不在乎的道,“就是看他不顺眼,还需要什么理由?” 梁文颂闻言无奈的耸了耸肩,两人没再说话,倾尽全力的你争我抢往前跑。 岳静好背着负重,一直跑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跑完,她那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卸掉负重之后胳膊的疼痛感越发的明显,她用水冲了下自己发热的脑袋,把汗冲掉之后才跑去食堂吃饭。 打饭的那里留了一份饭,不过早就已经冷透了,她也不在乎,就着粥就把馒头和凉菜吃掉了。 岳静好其实还挺喜欢军校里面的生活的,当然,如果能没有这些训练就好了,每天也不用担心吃不饱。 她吃完东西之后就跑到队伍里面集合了,教官对她表现的是放养态度的,这会儿见她跑过来了,就让她跟着目前的进度继续训练。 但是不管怎么做,岳静好都是最后一名,弄的她自己也很无奈。 训练结束之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岳静好吃了东西就往医务室走,刚好赶上里面的人快下班。 她把丘书玉给她的钱拿出来买了点治肩膀的伤药,然后又买了绷带。 爬楼梯的时候又碰到了一件不爽的宇文阀,她装作没看到,快速上了楼。 上去洗完澡之后岳静好就对着镜子开始包扎肩膀上的伤口,伤口火辣辣的疼,抹上药膏之后才好了一点。 第二天正常,并没有人迟到,也没有被罚,岳静好勉强跟上了进度。 第三天第四天,接下来一个星期,每天早上都会有人迟到。迟到之后就是训练加倍,这种惩罚谁最辛苦,教官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岳静好过了连着被罚了三天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有人看她不顺眼,在整她。 甚至教官私下里都找她谈了一次话,“岳静好同学,我希望跟别的同学如果有罅隙,那么可以私底下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慢整体学生的进度。” 岳静好当时笑了一下,“报告教官,我知道了。”然后她就被批准离开了。 从办公室出去,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宇文阀冷着一张脸往楼上走,看起来还挺有气势的。 两人相遇,对视一眼,然后各种移开视线,擦肩而过。 “宇文同学,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私底下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慢大家的整体进度。”教官皱眉看着眼前冷漠的前面,看起来十分严肃正经,完全不像是他人口中那个威胁他们的人。 宇文阀也不屑否认,他道,“我知道了。”说完他抬头跟教官对视,道,“谁说出我的?” “这种事情,并不能透露。”教官两只手叠在一起道。 宇文阀点头,“好,我会自己查。”他说完之后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岳静好发现后来就没人迟到了,不过她迎来了一个新挑战,格斗训练。 上课的地方是室外,地上是石子,被摔一下都很疼。 岳静好只会点野路子的拳脚,这点东西在从小接受正规训练的宇文阀面前就不够看了。 正文 第八章 纨绔男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教官把岳静好和宇文阀安排成了一组,两人用学过的方式进行打斗。 岳静好紧紧盯着宇文阀,害怕他突然出手。 宇文阀的身手她是见过的,十分的利落,一个人可以打他们这里的三四个学生。 宇文阀站在她的对面,看到岳静好战战兢兢的神色,他忽然笑了一下,破开了脸上的寒冰,他道,“你别怕啊,我们军人,什么都成,就是不能怂。你说你这整天怂兮兮的,像个什么样子?” 岳静好握紧拳头,猛的上前一拳挥过去,结果被轻松用手掌接住甩了回来。宇文阀的神色变的冷淡,“原来还以为你有两手,结果就这样?” 岳静好不说话,左腿横扫过去,想把他扫的倒在地上,结果腿像是踢在了木头上,十分的疼。 宇文阀一脚踢开她扫过来的腿,然后神色猛的一变,一脚直冲着她的面门过来。 岳静好的瞳孔猛缩,那沾着泥土的鞋底就停在了她眼前不到一寸的位置,她猛的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宇文阀的腿绷的笔直,空气中仿佛都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哼了一声,把腿放下,然后朝着梁文颂的对手走过去,“太弱了,一脚就给吓趴下的软脚虾。来来来,文颂我们两个练练手。” 于是顺理成章的,岳静好的对手变成了梁文颂的对手,那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的少年,不过胳膊上的肌肉可骗不了人。 那少年叫李景,动作十分的凌厉,不过也算手下留情,岳静好并没有像在宇文阀那里一样被压制的根本还不了手,一来一往之下,岳静好进步速度非常快。 教官看到这种效果,也就没说什么,等吹哨集合的时候,宇文阀不知道为什么,又懒洋洋走到了岳静好的旁边,李景则顺势去找了梁文颂。 “明天再打一场啊。”宇文阀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结果拍了一手的土,又被他给嫌弃的擦回了岳静好的胳膊上。 她被拍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忍着没哼一声。 药膏快用完了,吃完饭之后岳静好去了一趟医务室,等她拿着东西上楼的时候,再次遇见了拿着洗脸盆一脸郁猝的宇文阀。 这次岳静好并没有利落的逃跑,她甚至朝宇文阀走进了两步,她看着那个头发还滴着水,满脸烦躁的少年道,“你在针对我。” 宇文阀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他把盆子随手放在一旁的围栏那里,抬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岳静好,他笑道,“对,然后呢?” 岳静好看着他称得上是悠闲的擦着头发,悄悄的握紧拳头,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招惹这人的,竟然得到了这么久针对,她抿了下嘴,低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单单针对我。” 宇文阀把头上的毛巾拽下来,道,“当然是……看你不顺眼啊。” “就这样?”岳静好想不到竟然还会有人因为这种理由去针对别人,她当过蛮不讲理的混混,但却从来没有混到这种地步的。 “就这样。”宇文阀把盆子拿起来,转身推门进了宿舍里。 岳静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闭了下眼睛,转身上了楼。 岳静好开始早睡早起,她每天教官没叫集合的时候就爬起来穿好衣服把被子叠好,然后下楼开始绕着宿舍楼跑圈。往往她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教官会开始喊人,岳静好在教官复杂的目光里,成了每天集合最早到的人。 但即使这样,她的力量还是不足,负重根本跑不赢其他人。体能上天生的缺陷让她只有三倍四倍的训练才能跟上其他人,但是可惜,她并没有这个时间。 军校每天的课程都是排的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时间来让她给自己开小灶。 宇文阀依旧每天在格斗课程上完虐她,岳静好的格斗技术越来越灵巧,偶尔还能胜被挤到这里来的李景两招。 就这样,岳静好迎来了进军校之后的第二次考试。 首先,文化课。岳静好字儿只识几个,文化课上的专业知识她根本就是听的云里雾里,所以成绩出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垫底。 第二项考试项目,体能。岳静好很好的又被隔离在了外面,打从进入军校之后,她进步别人也在进步,所以她一直垫底。这次成绩出来也毫不意外,垫底。 然后,就没有其他课程了。 岳静好蛮有自信的格斗并没有考,毕竟他们才进军校半年,这时候就考格斗能看出什么效果? 于是又一次,岳静好全部都是光荣垫底。 她毫不意外的收获了明里暗里一堆嘲讽,精疲力尽的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丘书玉站在她门口。 “怎么不进去?”岳静好靠在墙上问道。 丘书玉推了推最近才淘来的西洋眼镜,温和的道,“你一个女孩子,我进去不太方便。” 岳静好点点头,“岳峰华找我?” “不是找你,只是托我来问点问题。”丘书玉平和的道,“岳小姐不用这么警惕。” 岳静好把开门的钥匙捏在手里,看着丘书玉道,“问吧。” “听说宇文大帅的儿子最近……和你颇有不和?”丘书玉斟酌着把岳中将暴躁的怒斥改掉,“岳中将说送你进来是希望你离间他们两个,而不是把问题全引到自己身上。” 岳静好苦笑一下,她真的是对那个性情乖戾的宇文阀毫无办法,人家看不顺眼她,她能怎么办? 开玩笑似的说着,“也许给他也单独弄一间房间和浴室,他估计就不找我麻烦了。” “是吗?”丘书玉道,“他是觉得岳小姐你单独拥有一个浴室和房间,很特立独行,所以不愿意了?” “也许吧。”岳静好道,“他在针对我之前告诉过我一次,让我替他准备单独的宿舍和浴室,我没答应,也没告诉你们。” 丘书玉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岳小姐你休息吧。” 正文 第九章 丘书玉 岳静好等丘书玉越过她,下楼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开门进了屋子里面。 她刚才还以为丘书玉是来给她下最后通牒的,幸好,幸好不是。 第二天训练完之后岳静好就上楼去了,她洗完澡就进了房间里换衣服,穿的是毛衣和柔软的长裤,换好衣服正准备睡觉门就被推开了。 岳静好猛的转头看去,就连宇文阀笑眯眯的靠在门口,见她看过去,还心情颇好的吹了声口哨。 岳静好:“……” 她皱着眉头,还没说话就听宇文阀道,“啊,之后我就住你对门了,多多指教。”他说完,两指并拢轻轻来了个十分流氓的敬礼。 岳静好不为所动,“我该睡觉了,请你出去。” “哦,好。”宇文阀笑眯眯的说了声晚安,就转身推开对面的门进去了。 岳静好沉默的把自己的门关上,她没想到丘书玉这么快就把这件事解决了,而且还解决的十分漂亮。 给宇文阀安排了单独的房间浴室,之后他可能就不会再针对自己。同样的把他安排到自己对门,符合了岳峰华让她挑拨宇文阀和梁文颂关系的最近条件。 岳静好坐在床上听了会儿对面的动静,然后躺下睡觉,她有预感,有宇文阀做邻居,之后的生活不会安生。 第二天一早,岳静好按常起来收拾好自己,然后推开门去洗浴室洗漱。 结果洗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个人靠在了浴室门口打着哈欠抱怨,“我说你声音不能小点吗?起的不能晚些吗?” “咳咳……”岳静好慌张找着杯子漱了口,即使这样,她鼻腔根部还是有种火辣辣的痛感,她有点红的眼睛抬起来看着闯进来的宇文阀道,“这里不是你的浴室,你走错了。” “没错。”宇文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早早被吵醒的烦躁感压下去了一点,“我就是跟你说说,让你动静轻点,把我都吵醒了。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会做出什么事还真不一定。” “好。”岳静好用毛巾把脸擦干,她看着宇文阀,“我之后动作都会放轻,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这么急着赶我出去?”宇文阀调戏似的看了她一眼,“你带女人回来了?” 岳静好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张脸都气红了,“我还是个学生,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宇文阀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顿了一下,笑着说,“经不起逗啊?现在哪个男生在一块不谈两句,我这是看得起你,你知道吗?” 岳静好憋了憋,还是不敢冒险怼回去,“知道了。”把擦完脸的毛巾放好,她转身往外面走。宇文阀跟着她的脚步出来,然后停在了自己门口,没下去。 岳静好负重跑的时候看到宇文阀又跟梁文颂凑在一块,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调整着呼吸慢跑。 今天跑的还算不错,跟在大部队后面完成了任务,总算没有被扔下。接下来就是一百个深蹲跳,还有站木桩,打枪练习,然后就是格斗课。 格斗课的对手是固定的,宇文阀依旧站在岳静好的对面,不过这次宇文阀并没有一上来就大开大合的虐她,而是开始慢慢引导。 岳静好沉默的跟着他的动作打,等打完之后,喘着气低声说了句,“谢谢。” 宇文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身去找梁文颂对打。 之后的几天都很平静,宇文阀对岳静好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是平和,这让岳静好十分高兴,只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是有一次,岳静好看见李景在跟一帮男的打架,毕竟两人之前格斗课上相处都还算融洽,而且也只有李景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所以她二话不说撸袖子就上去帮忙。 最终的结果是以他们两个人重伤,对方一堆人轻伤结束,岳静好是和李景两人互相搀扶着去医务室的。 两人最终双双躺在了病床上,李景苦笑着对隔壁床的岳静好道,“谢谢你,要不是你跑过来,估计我可能更惨。” “没事。”岳静好看眼李景被青紫盖住的脸,“你招惹谁了?下这么重的手?” 李景憋了一口气,“不太想说。”话音一落他又自嘲一笑,“算了,反正过不了两天也得从军校里头出去,不说白不说。” “所以你到底是招惹谁了?”岳静好问。 李景嘴张了张,吐出一个让她意料之外,又毫无疑问的名字,“宇文阀。” 岳静好被宇文阀折腾这么久,觉得自己也算勉强了解他,就道,“你做什么了?我觉得宇文阀一般也不是喜欢叫人打人的。” 李景笑了下,岳静好从那张残破的脸上读出了他对自己的嘲笑,只听他道,“那是你还没惹到他,惹到他就跟惹了疯狗似的,怎么样都甩不脱。” 李景说着转头看岳静好,“他对你那样,就是偶尔看不顺眼的玩具而已,平常拿来逗逗也挺好玩。如果他真看不顺眼你,你早就受不了从这学校里离开了。” 岳静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她清楚李景这么说话是在发泄情绪。 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会有,就像是她母亲。如果家里刚买的米菜被偷了,她母亲自哀自怨一阵就会反过来数落她,数落完之后心情就会舒畅许多。 李景深吸了一口气,“我只不过提了点他家里的破事而已,他就这么……” “慎言!”梁文颂推开门进来,然后把门关上,他严肃着一张脸,“李景,这两天你回家吧,过几天让你家里人给你退学。” “我会的。”李景的神情有点不屑,又有点其他岳静好看不懂的情绪,“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 梁文颂的脸色并不好看,“你如果知道,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往哪儿跑?”李景的神色有点崩溃,“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就不能给我提个醒?” 正文 第十章 背后说人 梁文颂冷笑,“听你背后说我,我还给你提醒?你真当我菩萨心肠啊。” 岳静好看着李景脸色猛的一变,吼了一声就要扑上去,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接下来她就见证了一系列的变脸好戏,之间梁文颂猛的捏住李景的脖子把他治住,然后按了墙上的电铃。 没一会儿护士的脚步声就从外面响起来了,梁文颂在护士进来的前一秒松开手,神色变成了担忧。 岳静好看着脸色平静的梁文颂,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铁质的床发出尖锐的响声,顿时把他的视线吸引过来。 岳静好也不说好梁文颂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自动补全了那眼神里的话。 “哦,这里还有一个疏忽。” “算了,等会儿处理掉吧。” “那个……”岳静好一直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呵。”梁文颂轻笑了一声,“那听见了吗?” 岳静好摇摇头,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梁文颂一笑,“我还是觉得死人比较安全。” 嗯?岳静好忽然察觉不太对劲,她看了眼梁文颂脸上的笑容,哆嗦着嗓音,“你……你在开玩笑吧?” “啊,被发现了。”梁文颂挑了下眉,一脸夸张的道。说完这话,他神色严肃起来,不过看向岳静好时带了点温和,“这次多谢你帮李景了,如果没你上去帮忙,他现在估计还会更惨。” 岳静好被这转着弄的有点愣,这两个人刚才还不是互相针对吗,怎么梁文颂忽然代李景给她道谢? 她道:“不用谢。” 梁文颂说完也没出去,他坐在旁边的床上,开口,“李景是我表弟,他这人比较敏感,我小时候经常逗他,觉得特有意思。” 他说着看了眼岳静好,含笑道,“刚才也是,没吓着你吧?” 岳静好摇头,“没有。”摸摸鼻尖,她倒是想说有。 梁文颂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怀表看了下,然后抱歉的看了眼岳静好,“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岳静好点点头,目送梁文颂离开之后她就掀开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拿了药匆匆离开。 上楼之后走在自己住的那层过道里,越走心越慌。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结果快走到门前的时候,脚腕上好像被绳子勒了下,哗啦一声,一桶带着泥沙菜叶的水从头上倒下来。 岳静好手里提着药,脚边的铁桶发出十分巨大的落地声,她的眼睛都被水和泥沙挡的不敢睁开,整个人湿漉漉的站在那里,加上脸上的青青紫紫看起来格外狼狈。 这时候旁边的笑容就显得十分明显了,一片寂静中,宇文阀的声音很好听出来。 岳静好用手抹了下眼睛,把上面的水迹抹开,然后边摘菜叶,边往自己屋子里走。 她的背影被灯光拉长,有种委屈的落魄感。 宇文阀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就笑不出来了。 他刚才看到那人手里拿着的药和纱布了,这会估计都被脏水弄坏了。 他隔着门板,“原本想对你好点来着,谁让你多管闲事冲上去呢?李景那小子打的好算盘,直接就走了。不过你还在,你就替他试试吧。” 他说完也不管岳静好听没听清,转身“砰”的一下关上了自己的门。 岳静好手中的药“吧嗒”一下掉在地上,里头变得脏兮兮的纱布滚了出来,这是给她包扎肩膀用的,没有的话,明天的负重可怎么办? 岳静好顺着门板缓缓滑落,她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蜷缩起来,清楚的听见了宇文阀的声音。 “明天肩膀又得疼了。”岳静好哑着声音有点委屈。 眼眶一热,脸上忽然有点温热的感觉,岳静好摸过去,一颗颗滚烫的泪珠在脸上滑落,留下干净的痕迹。 “怎么就哭了……”岳静好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想把里头的泪意压下去,结果却换来更多的水迹。 岳静好手忙脚乱的擦着脸,嘴里几不可闻的念叨着,“别哭,别哭,别哭了……” 她紧紧皱着眉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么小的事哭,只不过是纱布脏了而已,换干净的就好,有什么好哭的。 岳静好把脸埋进湿哒哒的膝盖里,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心酸淹没了她,岳静好哭着哭着就累了,然后慢慢靠在门后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比较晚,教官已经开始吹哨子了。 她的头很晕,手脚酸软,根本连站起来都困难。 岳静好清楚的听着门对面响起的开门声和关门声,她张嘴想叫宇文阀帮她请假,但是嗓子干燥疼痛,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岳静好迷迷糊糊的靠在墙角,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人把门踹开走进来了。侧脸冷漠而严肃,像她那个便宜老爸…… 头很疼,这是她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意识。 岳静好看着头顶的灯光,竟然开始觉得熟悉了,这里是医务室。 她闭了闭眼睛,床边就有人道,“醒了?” 岳静好看过去,就见她那个爸正拿着一本书在看,是杂志,但他的脸色依旧严肃的像是马上就要开一场会。 岳静好用鼻音“嗯”了一声,然后张嘴道,“水……” “在柜子上,自己倒。”岳峰华对于这种情况十分了解,语气简洁。 岳静好用没扎针的手略微艰难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喝了个干净,这才感觉到能说话了。 “我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她毫不客气的道。 岳峰华翻了一页书,语气有那么一点鄙夷,“我今天兴趣突发来查查缺了谁,结果第一次就查到缺了自己儿子,你可真给我长脸啊。被泼了点水就倒在门后面醒不来了,肩膀还发炎。” “我是女儿,谢谢。”岳静好面无表情的提醒,“我从小早产,体质本来就差,比得上别人吗?” 岳峰华静了静,“我当初给你说的是什么,你倒好,还给我跟宇文家的小子结了梁子。” 岳静好道,“我跟梁文颂打好关系了。”反正梁文颂已经把有事就找他这句话说出来了,这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岳峰华噎了下,干脆不说话了。 这下轮到岳静好问了,她给自己又倒了杯水,“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