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中秋游船   永和王朝,大庆20年,中秋。   往年的中秋佳节,京城的大街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行人熙熙攘攘,热闹之极。可今年的中秋却不同往日,街上小摊小贩不少,但那些拖儿带女游玩的人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致,茶馆里热热闹闹的,都在谈论着什么。原来,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纷纷往护城河方向而去,是去参加玉晴公主儿媳陈玉颜举办的中秋游船会。   这个陈玉颜,是陈国公府的大小姐,她的丈夫沈锦成,是雨晴公主的大儿子,年经轻轻就当上了御林军的校尉,深得皇上的器重。她的祖上随永和王朝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封为陈国公,王朝纷争不断,陈家武将代出,陈国公的封号从来没有被降封过。她的母亲,段氏,是先帝嫡亲姐姐兴虹长公主的女儿,她的姑祖母是先皇的宠妃。她一母同胞的弟弟陈晋平,连皇上也对他颇为喜爱,说他小小年纪,能文能武,又有担当,做事周全,只因他生性自由,不喜受到拘束,又没有成亲,皇上没有委派正式的差事给他,而太子素来与他关系亲近,就一直留在太子身边,太子有什么事情也爱与他商量。   陈晋平本人也是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文武双全,据说他半日读书习字,半日舞刀弄枪,本人也极洁身自好,丛不流连花街柳巷。有意与他结秦晋之好的大有人在,但因他年少时向先皇讨了个旨,说是他的婚姻大事,父母可以提议,不能做主,须得他自己同意才行,可他一直也没有向哪家小姐提过亲。为此,陈玉颜可是操碎了心,自从出阁之后,就用各种由头来举办活动,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牵桥搭线,让他挑意中人的,他拗不过自己的姐姐,每次都去,可却不一定会现身。即便如此,每到这个时候,各家未许人家的小姐们也都是纷纷前去。   沈少夫人的船就停在护城河边,到了的公子小姐们都持了请柬,各自带着小厮、丫鬟上去。   待到岳家小姐上去之后,那些没有请柬的小姐们在岸边便纷纷议论开了。   “岳小姐又带了那位谢小姐来了啊?”   “可不是嘛,她自己家作东,请了那谢小姐去也就算了,怎么沈夫人作东,她也带着人来了”   “就是就是,听说,那位谢小姐原本连请柬也没有,是岳小姐的未婚夫,定南府小王爷把自己的请柬给她们了”   “那位谢小姐脸皮也太厚了,她父亲只是一个看城门的,仗着跟岳小姐交好,就死皮癞脸,什么场合都跟着去,难道她以为陈小公爷会看上她不成?“   “知道陈小公爷要来,肯定要来长长见识啦,像我等,连上船的资格都没有呢“   ……   挖苦的,讽刺的,嘲笑的,说什么都有。   走上船的谢秋零对着岳安平苦笑:“我说了不要来,免得惹来闲话,你偏要拉我来,还把小王爷的请柬拿了来,这下,还要连累你们了。“   岳安平无所谓的笑道“她们说去,她们自己没本事,没有请柬,还不许别人想办法进来吗?“   谢秋零道:”是,你说的对,谁叫你爹是岳大将军呢“   这岳安平是将门虎女,性子最是直爽,她祖父救过老定南王的命,后来她祖父爷爷生病,镇守在南边青州的老王爷特意赶来探望,又见随行的孙子与岳家小姐相处甚好,就为自己的孙子定下这门亲事。岳小姐平日对那些文文弱弱的大家闺秀很是看不上眼,觉得她们不是悲春伤秋就是无病呻吟,大多身体也是娇弱得很的,可独独对谢秋零却另眼相看。   这谢秋零要样貌没样貌,要家世没家世,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岳小姐就跟她最要好,以前年纪小,倒也只是在两家来往,今年春上,岳小姐及笄了,她母亲便带着她出席各种宴请场合,哪家夫人小姐有什么茶会、诗会的,也会请她去,毕竟,她不仅是岳大将军的爱女,还是定南小王爷的未婚妻。   京中妇人举办的活动,尤其是已婚妇人举办的,大都是为自己家的兄弟、姐妹来相亲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权贵子女们的婚事,都是双方长辈打个照面,再找个场合,看看这些小辈的人品才华后再商议,所以经常便办这些茶会、诗会、春游、赏花、赏雪什么的。   接到请柬的那些公子小姐们、年轻的夫人们,都会到场,没有请柬的也会想方设法的混进来。当然了,世家公子小姐们都会有人送请柬上门,没有请柬的都是那些身世不怎么样了,权贵人家看不上,自然也不会送请柬。   像谢秋零这样,让人带去参加的也有,一般来说,跟权贵都是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在的,像她这样,祖祖辈辈就没有个当官的,但还能到这种场合的,基本没有。   要知道,这陈晋平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公子啊,就是给他当个妾,那也是要积几辈子的福气才能有的,难怪有那么多人说话要不好听了。   岳安平对着船下的人一撇嘴,扭头道:”秋零,你可别跟那些一般见识,主人家没拦,说明她们有眼光,知道你不俗,兴许,陈家小公爷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谢秋零被她吓一跳:“安平,你可别乱说,我只是来开开眼、长长见识的,你可千万别乱说,若是让人家听见了,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要被人家怎么编排呢”   岳安平无所谓的笑道“秋零,你就是太小心了。凭什么她们自己可以觊觎小公爷,可别人一有想法,就要用吐沫星子、用家世把人家碾死啊?大家一样的心思,谁也别笑话谁,谁要是敢笑话你,我也用家世收拾她去!”   谢秋零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可到底身世摆在那儿,又有其它方面的考虑,便道:“安平,婚姻大事,父母作主。你虽然跟小王爷订了亲,可到底没有成亲,这样为我出头,咱俩都要被人说闲话,你可别乱说,否则,以后我不理你了:   岳安平看她这样子,知道她是不想惹事,便不再说话。眼珠一转,道”我们去见见沈夫人吧。客人去拜会主人,也是应当的,让沈夫人见见,她不说赶你走,旁人就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了。“   她这主意倒是正理,谢秋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便跟她一起去拜见那位沈夫人。   船舱里,沈少夫人正与几个年轻女子说话,只听得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想来,是聊得颇为投机了。听到丫鬟说大将军府的岳小姐和那位谢小姐来了,她眉毛一挑,问道”是那位谢小姐吗?“   丫鬟立在门口,低头道“是”   沈少夫人还未说话,一位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便问“表姐,那位谢小姐是什么人啊?我这几年在江州陪外祖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位谢小姐这么有名了“   坐在黄衣女子对面的穿粉色衣服的女子便笑道”若珺表姐,你不知道一点也不奇怪,这位‘谢小姐’,她父亲是看守南城门的,她呀,抱的是大将军府岳大小姐的大腿,以往她只是去岳家的宴会,想不到今天,长姐办的游船会,她也有脸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黄衣女子点点头,道“也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种场合也敢来——”   她还要再说什么,沈少夫人却道:“好了,若珺、雪颜,你们都别说了,她是同岳小姐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定南府的小王爷,来者是客,她又有请柬,没有赶人家下去的理儿,你们别乱说话。”   那两位女子闻言,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门外丫鬟迎进来的两人。   岳大小姐是她们都认识的,她不爱看书写字,也不爱女工,平时喜欢舞刀弄枪,所以皮肤不似其他闺秀那样白皙,但也不黑,加上她个子高挑,性格爽朗,爱笑,平时总是很有精神气的样子,倒也是另一种神韵的美。岳小姐今天穿着一身粉紫色的衣服,衬得她皮肤很白,整个人神采奕奕。   岳小姐旁边的女子却是眼生得很。她个人不高,才到岳小姐的耳朵,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衬得她皮肤很白,加上她瘦瘦的,给人一种很柔弱的感觉。她跟着岳小姐一起见沈少夫人,礼数有些生疏却不慌乱,一板一眼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两位年轻女子只当她是想要攀高枝的势力女子,只觉得她穷酸之极,那衣料子,比权贵人家的一等丫鬟穿的还要次,却还偏偏要来这来,都对她嗤之以鼻。沈少夫人本着主人之仪,抬眼稍稍打量了一下,是个不起眼的女子,呆在岳小姐身边,就像是贴身丫鬟似的,就是路边一普通人家的女儿,可仔细又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   沈少夫人心里在笑自己,可能是觉得她能与岳小姐交好,多看她几眼才会有这种错觉吧,看守城门的人的女儿,能有什么与众不同? 正文 第2章 动手打人   沈少夫人不再多想,与她们见了礼,嘱咐她们有事吩咐丫鬟来找她,玩得尽兴些,便让丫鬟领了她们出去玩了。   岳安平和谢秋零从二层下到一层的船头,那里已经有好些小姐,或在船头,或在船舱,或说话,说谈诗,还有猜谜的。   岳安平一向不喜文墨,便拉了谢秋零去船头,说是去透透气,看看河两边的风景。她一边走一边叫苦:“我最不喜欢这种场合了,穿着裙子,走起来也不方便,出门前一天,母亲就开始念叨,这个不可以那个要注意,我头都要炸了”   谢秋零笑道:“那是因为你快要成亲了,以后也要像沈少夫人那样,家里的事,外面的事,哪样都要管起来。按照伯母的说法,将军府人少,事儿还不多呢。到了定南王府,即使有王妃主持中馈,可你作为少夫人,独自出去应酬也是免不了的,现在多出来学学“   岳安平还是苦着脸,边走边跟她咬耳朵:”之前我还没有什么感觉,可自从李景珉来了之后,我心里时不时就要紧张一番,你看他一表人才的,听说功夫也很好,偌大的定南,怎么就没有人早早入了他的眼,让他定下亲来呢?”   到底是女子,性子再直爽,关乎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总是会有些紧张的,谢秋零道:“伯母不是说了吗?当年老将军病重,老王爷来探望他,见到你活泼可爱,跟同来的小王爷又能玩到一处去,便定下亲来了,还请了先帝赐婚,小王爷哪里能去找入他眼的人?”   船上人多,岳安平即使性子大大咧咧,也不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谢秋零“以后我嫁到定南王府去,那么远,想见家人和你们这些姐妹们都不容易了,”   她一想起来,便觉得有些难受,眼看到大家如今欢聚一堂,虽然平时很多人没有深交,可一想到以后,想要相交都不能了,怕不只是她,在场也会有女子会嫁离京城,到时候,过得怎么样,就只能全憋在自己心中了。   谢秋零也想到这,心中也是伤感,何况今天都八月十五了,再过一个多月,她自己也要及笄了,到时候,可能就会有人上门提亲,也不知道自己将来命运如何。是像安平这样远嫁?还是嫁到京城一小户,将来在那有几间瓦房的小院子里,相夫教子,渡过一生?   她俩执手相对,眼眶微红,一时无语。   忽然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呢?发呆吗?”   俩人一齐看过去,岳安平开心起来:”若琦、林芝!“   谢秋零起身,对着这两位行了个礼,若琦郡主笑盈盈的走上前来扶起了她,”秋零,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不要多礼“   ”是啊“旁边的林小姐也说道:”你这是要与我们生分吗“   谢秋零退到一边,把她们俩让进这个小圈子,道:”在外面也不能失了礼数啊,以免招来闲话,影响郡主和林小姐的名声“。   岳安平嘟着嘴道:”秋零就是太小心了,在外面跟我也是这样礼数有加的,我有时候看到她这样,真想打她“   若琦郡主没有说话,林小姐却笑道”安平,你也别光说秋零的不是,若有人成心想害她,硬要给她个不敬的罪名,当场要罚她,咱们不在的时候可没人护得住她,京城这地方,大人物多得很,小人也不少!“   除了谢秋零,她们几个都是世家小姐。一般的事情,算不到她们头上,可万一有人说她们沽名钓誉、借和平民相交来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彰显身份;又或者说她们不求上近,只和这种胸无点墨的人相处,对她们的名声也不好。   人性就是如此奇怪,相同地位之间的人,你来我往的是帮忙,大家越处感情越好,也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可地位相差太大,只要有心人愿意,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了。   若琦郡主和林小姐感情最好,和岳安平感情也好,跟谢秋零不过是看在岳小姐的面子上,比旁人多说几句话罢了。谢秋零心里明亮,平时也不会巴巴的往前凑,她推脱了几次之后,岳安平也明白,在外面便不再勉强她。   四人围着一个小圈子在说话,不过,大多数时候是若琦郡主和林小姐在谈些京城时兴的曲子、布料、衣服款式什么的,间或说些将门侯府之间的人际,家里姐妹间的趣事,大多时候岳安平也是能插上话听得懂的,不过,她见谢秋零一句话也说不上,便不多开口,只是听着,听到好玩的才会兴致勃勃说几句,然后开怀大笑起来。这个时候,谢秋零会笑得很开心。她从不咧嘴大笑,这一点,跟岳安平完全不一样,她都是抿着嘴,腼腆地笑。微笑的时候,嘴角稍微弯一点,很开心的时候,不仅是嘴角,连眉眼都是弯弯。不熟悉的人见了,都觉得她成天都是笑眯眯的,只有很了解她的人才知道,什么时候,她是真心地笑。   若珺郡主和陈国公府的陈雪颜陪着沈少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沈少夫人便温和地道:“若珺,你一去江州就是三年,跟京城的小姐妹都是许久不见了,出去走走,跟大家聊聊天,也好增进姐妹感情。”   陈雪颜笑道:”是啊,若珺表姐,你好久都不在京城了,也该出去多转转的,大家都很想你呢“   李若珺听到她的话,心里很是受用,她一直就想要自己声名显赫,好配得上鼎鼎有名的陈晋平。心里乐开了花,可她脸上却只是浮出一丝笑容,道:”那我们出去转转吧,“   从船舱下来,经过的人纷纷与她打招呼,   ”若珺郡主,你回京城了?“   ”见过郡主。“   ”若珺,好久不见了“   ……   李若珺心里的开心慢慢变得得意起来,‘看,我李若珺也不是泛泛无名之辈,即便离开京城三年,大家依然都知道我李若珺的大名,晋平表哥,再有一年,我就要及笄了,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母亲和大哥都说我们没有可能,我就不信,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李若珺暗暗给自己信心,她相信,只有才貌双全、家世与声名都显赫的自己,才能想得上心爱的晋平表哥。   在旁人热切的招呼之下,她和陈雪颜来到了船头,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她最不想见的人——岳安平。   这个岳安平,仗着岳将军和陈国公都在军中,两家平素也交好,经常跟晋平表哥走得近不说,还经常跟自己过不去,每次见面,都要吵一次。   这一次,李若珺实在不想让这个人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可她却看到,岳安平明明看见了她,却只瞟了一眼,然后就理也不理,和边上的人说话去了。   抬眼看去,还有李若琦和林家小姐,另外一个女的,不认识。   陈雪颜见李若珺停下脚步,面如寒霜,不知所以地问道:表姐,你怎么了?”   李若珺恨恨地问道:“船头那几个,是岳安平她们吗?”   陈雪颜看了一眼,道:“是的,还有若琦郡主和林小姐她们,还有那个’谢小姐‘。“   李若珺嘲讽道”堂堂郡主、将军府大小姐,竟然和个寒酸的守城门的女儿关系交好,这若琦也真是,就不怕丢了皇室的脸面“   陈雪颜在旁边讥笑:”那是姓谢的女人脸皮厚,以为攀上了岳安平的高枝,其他枝头也能随意攀爬了,“看了一眼又道”表姐你看,那姓谢的在旁边卑躬屈漆的陪笑呢“   李若珺和李若琦同年,若珺还要大上半岁,都要明年才及笄,不过,这两位的父王倒都是心疼她们,即使有人上门提亲,也都说要到及笄以后再说。明诚王爷豪爽,对军中之人也是赞赏颇多,也有意把女儿嫁入将门,可是一直没有他看得上眼的小辈。   而若珺郡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心仪陈国公府的小公爷陈晋平,表哥长表哥短的,如果在怀远王爷府找不到她,那么,她十有八九在陈国公府陪陈夫人聊天。旁人也都不好说什么,陈晋平的姑祖母,也就是先皇的宠妃,是怀远王的生母。而陈晋平读书习武,平时也不大和这位郡主打照面。两家亲近,别人也不能说三道四,更何况两家大人都没有明确反对。   若珺郡主道”这几年我不在京城,人家怕是都忘了有我这么位郡主了“   陈雪颜笑道:“表姐可千万不能这么埋汰自己,你往那儿一站,四周围的人谁能不看你?不敬着你?你可是京城第一美女,谁不知道你的名头?“   若珺郡主却道:“什么京城第一美女,大家谬赞罢了“她脸上一片坦然,并没有觉得承认自己是第一美人有什么不妥。   陈雪颜也是自幼和若珺长大的,知道这位郡主对自己哥哥的一片心意,她哪一方面都想要比别的女子强,不想自己的声名比陈晋平低,让人觉得她配不上这位小公爷。堂堂郡主,也会有这种顾虑,可见她爱之深,也可见这位小公爷名之盛。   若珺郡主不吭声,只是往那四人走去。谢秋零见她往这边来,轻轻跟众人道“有人朝我们走来了”。她不认识这两人。   另外三人抬起头来,若琦郡主打了个招呼:”姐姐,你来了“   另外两人却没有动,岳安平一向和这位若珺郡主不对付,每次都是谁也不理谁,而林小姐跟怀远王爷的二儿子李思齐订有婚约,是若珺郡主未过门的嫂子,也是不用向她行礼的。   若珺高高在上的心情瞬间低落了,几年没有在京城,这不跟她关系好的照旧是不好,那些身份卑微的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竟然看到她了也不行礼,难道以为攀上了权贵,就可以无视自己的低贱了?   谢秋零不明就里,见有些冷场,反应慢了一下,却还是向她们行了一礼。   谁知,”啪”一声响,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一阵头晕,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人打了。 正文 第3章求长姐成全   船上突然静了下来。   另外三人也都愣住了。岳安平反应过来,就看到谢秋零脸上的巴掌印,她猛然冲上前去,想也不想,就给了若珺郡主一耳光,骂道:“李若珺,你脑子有毛病吗?”   这下子,众人都惊呆了。   谢秋零这才回过神来,把岳安平拉过来,”安平,你……“   一声夹杂着惊讶暴怒的尖叫响彻河面。   李若珺像头发怒的狮子,怒气冲天”岳安平,你敢打我?你竟然敢动手打我”   她欲扑过去,旁边的陈雪颜和李若琦赶紧拉住了她,而谢秋零则把岳安平拉着往后退了一步。岳安平顺势挡在谢秋零面前,一副护小鸡的模样,还瞪着面前的李若珺。   李若珺与她怒目相视,恨不得要咬她一口,本是为了重回京城再次打响名号而立威,打了个不入流的女人,可这岳安平竟然动手帮了那个贱民。   大庭广众之下被打,李若珺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问道”岳安平,那个贱民不敬本郡主,本郡主教训了她,你竟然打我?今天你和那个贱女人要是不向我赔礼道歉,我跟你没完。还有那个女人,她若不向本郡主下跪、磕三个响头,我要让她全家不得好死。“   岳安平冷笑:“你瞎了吗?她明明在向你行礼,你却动手打了她。她是我妹妹,你若打她,我便打你”   大家都懵了。   也有心思活络的:若珺郡主和岳小姐一向关系不好,据说是好几年前,陈国公府老夫人过寿大摆筵席,小公爷陈晋平看中了一对小巧精致的蓝色耳坠,便要了去。当时老夫人还笑他,是不是要送人的?小公爷没有答话。后来,岳小姐看见了,便向小公爷讨要,说自己要给一位朋友送礼,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这个很配她的朋友,还说只要自己有的,都可以拿来交换。小公爷不愿意,岳小姐却非要弄到手,就叫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帮忙抢了去。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耳坠被岳小姐拿到了手,她当晚还让人把府里最好的笔墨纸砚送到了小公爷的若菊院,小公爷也没有追究,大人只当这是小孩间的玩闹,也没有多管。不过李若珺却为此愤愤不平,找到岳安平,说她是强盗,抢了她的东西。双方发生了口角,进而动上手了,李若珺当然不是岳安平的对手,不止衣衫被扯烂,三千秀发也被抓得乱七八糟,形象全无。这事过后,双方碰上面都是视而不见。岳小姐有将军府和定南王府撑腰,也是什么都不怕的,若珺郡主也无可奈何。   这一回,算是仇人相见吧,只是可怜了那位谢小姐了。   双方剑拔弩张,却也没有再动手,一来有人拉着,二来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连公子们也都过来了。   定南王府的小王爷李景珉听到尖叫,与其他人一齐过来,就看到了这充满火药味的一幕,再一细看,随行而来的那位谢小姐挨了打,若珺郡主脸上也有个巴掌印,谢秋零性子弱,是决不可能去打别人的,只能是被人打,而帮她出头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那位未过门的妻子了,自己的请柬可是让她拿走了,说是送给自己最好的姐妹。一路行来,对那位谢小姐也是细心照顾,对别人,可不见她这样的。   他走上前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岳安平冷笑道:“若珺郡主好大的威风,冲上来就打了秋零,还让我们给她赔礼道歉,否则就要弄死谢家的人“   若珺郡主争辩“是她不敬我在先“   ”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行礼,你为什么独独打秋零?她还在给你行礼呢?哼,我告诉你,她是我的妹妹,你想要欺负她,先问问我再说“岳安平没给她好脸色。   谢秋零拉了拉安平,”安平,算了,她打了我,你打了她,算两清了”   岳安平气呼呼地,“为什么要算了,是她先动手。秋零,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转而一扭头,呵道“李若珺,道歉”   若珺郡主听了,气不可遏,扬手又要动手,李景珉站在中间道“先别动气,大家都消消火,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若珺郡主气得直发抖“坐下来谈?小王爷,你这是要护着你的未婚妻吗?她都敢动手打我,你还要护着她?”   李景珉也是个允文允武的,可这会也是没有办法了。   帮?帮谁?怎么帮?   一边是郡主,算起来也是堂妹,背后还有个怀远王府呢,一边是未过门的妻子和她的好姐妹,先动手的又是郡主,这要怎么办?代未婚妻向郡主服软?怕是要损了岳安平的面子,说不定,她这会儿都能闹起来,代郡主向岳安平道歉?他也不是这位郡主的什么人啊。郡主也会闹起来的   只能先安抚了。   岳安平那里有谢秋零拉着,他就只能向若珺郡主作揖”郡主,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场误会,就此作罢,改日我必登门赔礼道歉“   若珺郡主却不依,”误会?我看我脸上的印子像是误会?今天若是不能打回来,本郡主绝不罢休”   这厢正在劝,那厢船舱里的沈少夫人听了丫鬟回报,皱着眉,“怎么就会打起来了?”丫鬟道:“听说是若珺郡主打了谢小姐,岳小姐就出手打了郡主”   沈少夫人听摇头,“怎么就是这两个人打起来了?还牵扯到这位谢小姐!”   她旁边坐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笑得满面春风,毫不在乎的笑道:“打架而已,有什么好头疼的?长姐,你出去把两边各训一顿,让她们各自作罢!”   沈少夫人苦笑道”哪有这么好说话的?岳小姐的性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有定南小王爷在,肯定不能太过责怪她,若珺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是她先动的手,可她毕竟是郡主,又挨了打,若是还去责怪她,不说怀远王府那里没法交待,就是若珺,她也会闹得鸡犬不宁的“   这少年就是今天的主角,陈小公爷陈晋平。   他随手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走到他姐姐身边,说:“走吧,那就出去看看,你是主人家,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总得去看看才是“   两人走出船舱,站在二层的船头看了下去。   陈晋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瘦瘦弱弱的女子,明明毫不起眼的一个人,可他此时眼中却只有她一个人,他的心咯噔一下,突然跳动得厉害,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叫人一把抓住了,那熟悉的面容,曾经多少次在梦中出现,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到了,却没想到峰会路转,竟又见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扭过头,问边上的沈少夫人“长姐,那位脸上有巴掌印、脸生得很的就是那位谢小姐吗?”   陈玉颜点点头,“是的,刚才岳小姐带她来见过我,其她的那些小姐们也都是打过照面的,只有她,今儿是位新客”   陈晋平拉了陈玉颜急促地往船舱走去,陈玉颜想拽住他胳膊,却又使不上力,只得小跑步跟上,道:“事还没了,怎么又进去了?“陈晋平急急往里走,还吩咐丫环婆子们都在外面候着。   陈玉颜奇道:“晋平,你是怎么了?“   陈晋平把她让在主位上,一揖到底:“还请长姐成全”   陈玉颜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4章 姐弟设计   陈玉颜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晋平目光认真而坚定,脸上一贯的笑容也没有了:“长姐,我看上那位谢小姐了,请长姐想个法子,全了你亲弟弟的愿吧“说完,又一揖到底。   陈玉颜立刻否定:“不行,咱们只知道她父亲是守城门的,都不知道她是否有许配人家,家里状况又如何,更何况她品行是否端正,能否——“   “这些都不重要”陈晋平打断她的话,“我要她,只要她”   陈玉颜素来知道这位弟弟,自小就有主见,他定下来的事情,怕是改不了了,声音柔了下来:“那我先去打探清楚这位谢小姐的底细,然后再告诉你”   陈晋平也知道姐姐就是有了些许让步了,他微微一笑:“不用去打探了,京城谁不知道沈少夫人您办的宴会都是为了我选妻?她既然是跟着岳小姐来的,肯定是没有婚配的”   见他志在必得的样子,陈玉颜接口:“好,我等下向岳小姐打探一二,随后和父亲母亲商量一下,选个好日子,把她纳进门吧?”   “纳?”陈晋平眉毛一挑,冲着她摇摇头:“我陈晋平看上的女子,怎能纳为妾,任人羞辱,自然是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来!”   陈玉颜忍不住站起来,脱口而出:“晋平,父亲母亲还有外祖母都不会同意的,家里所有的长辈,都不会有人同意的,你若只是纳她为妾,纵使她家世低微些,可只要她乖巧听话,身世清白,你再坚持些,家里睁只眼闭只眼也会随了你的意。可你若要娶她为正妻,怕是要连上门说媒的人都找不到,没有哪个媒婆敢跟国公府、公主府对着干。”   陈晋平又恢复了他一直以来挂在脸上的笑,看着陈玉颜道:“所以才要请长姐帮忙,成全弟弟啊,只要有了必须娶她的由头,外祖母和父亲那里,我会说服的,其他人?轮不到其他人说话”   陈玉颜叹了口气:“晋平,后宅的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简单,她一个身世低微的女子,就是给你当个妾,都会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人人都会想着法子欺负他,她会过不顺心,若是当了你的夫人,明枪暗箭,她从来没有见识过那些,她是应付不了的。”   “长姐放心,嫁过来之后,若菊院里会有嬷嬷教她的,就算她不会也没有关系,我会找能干的人在她身边帮衬着的,况且,以她的聪明,不会应付不了的“   陈玉颜疑惑了:“你知道她聪明?你见过她?“   陈晋平满面含情,眉目带笑:“一见钟情,此生,非她不可。“   然后,就定定地看着陈玉颜,目光坚定又含着请求,再次作揖:“请长姐成全。”   陈玉颜这口气也只能叹在心里了,看这样子,是劝不住了,他既然有把握说服父亲和外祖母,又说出这种话来,想来是认真的了。他已经有18岁了,却又一直不同意家里为他去求亲,前年皇上开玩笑,要许个公主给他,他都拒绝了,说什么红鸾星未动,插科打诨一阵,蒙混过去了。   这会儿有成亲的想法是个好事,可对象却不对。陈玉颜有心想要拒绝,可又不忍心,这可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他如此坚定,又如此请求,唉,   陈玉颜试探道:“要不,我叫她上来,你们生米煮成熟饭?“   “不行“陈晋平一口否决,”传出去对她名声太不好,会弄巧成拙的“   “那,晚上叫人出去传流言?说你钟情于她,反正这本来就是真的,明天,整个京城都会传遍的“   “不行,若是有人作梗,把脏水泼她身上,坏了事就不好了,“   陈玉颜一想,也点头“是,不能说到感情,想嫁给你的人太多了,若是让人知道你喜欢她,不知道要怎么明里暗里的去对付她了“   “那就只能是我陈晋平对不起她了”说完这句话,陈晋平眼前一亮,“长姐,少不得也要请你帮忙才行”   陈玉颜笑道:“这么快就想到主意了,说来我听听”   陈晋平愧疚地叹道:“长姐,都怪我们不小心,把谢小姐撞到河里去了,我救了她却又与她湿身相对,于此,便只能娶她了”   陈玉颜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好像真的很为难的样子,笑骂道:“你傻,就算是这样,纳她为妾也足够了,“   “不“陈晋平道:”如果瞧见的人多了,就不能这么随意了,岳大小姐在呢“他冲陈玉颜眨眨眼,”长姐十分内疚,与我配合一番,我自然有说辞使得自己非娶她不可“   “你就不怕她落水之后有什么不测?”   “不会,她一入水,我会马上跳下去救她,不会有事的”   陈玉颜劝道,“费了这些心思,你不怕事与愿违,将来后悔?”   陈晋平缓缓道:“决无意外,决不后悔”   直听得陈玉颜心头欣慰、高兴、担心,各种心思都有,最想不明白的是,那位谢小姐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她这个一向聪明睿智的弟弟跟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非她不可,但是,刚才之前他们俩连面也没有见啊,难不成真是以前?可又怎么会?——   她还在胡乱猜测,陈晋平已经凑到她耳边,把计策详细说了一番。   船头的对峙还在继续。谢秋零拉着岳安平,不让她再动手。其实岳安平也不会去动手,她是防着别人动手,毕竟人是她带来的,与她又最是投缘,她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她的至交去。   李若珺也上不了前来动手,陈雪颜和若琦一左一右拉着她,中间定南小王爷还站在那儿打恭作揖说好话,越看、越想就越是有气,好好的立威变成了受辱,李若珺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有点扭曲起来,心想,就是在船上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下了船一定要让父王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尤其是那个姓谢的。   正在僵持,一个丫鬟走了来,道:“我们夫人请谢小姐船舱一述”   人群自动分开,若珺和陈雪颜心头一喜,表姐(长姐)总算出面了,这下一定要让这姓谢的脱一层皮!   谢秋零心里一沉,却又不得不走上前去,岳安平一把拉住她,“我们一起去”   丫鬟却是行了一礼道:“我们少夫人说只让谢小姐一人前去”   谢秋零勉强一笑,“安平,少夫人是主人,不会为难我这客人的,你在这儿等我吧”说罢,便和丫鬟一起往上面走去。岳安平再要拦,却发现李景珉挡在她前面,“谢小姐说得对,我们在这儿等她吧”   若珺和陈雪颜刚要动身,岳安平却蹿出来挡在她二人跟前:“沈少夫人只让秋零一个人去”   若珺和陈雪颜对视一眼,都觉得沈少夫人应该是去教训谢秋零了,毕竟这里,只有她身份最低,再说,罪魁祸首就是她。少夫人看在将军府和小王爷的面子,不会处死她,可是下了船,以后的机会多的是。两人便不再往前,只是站在那儿。 正文 第5章就这么说定了   谢秋零惴惴不安的跟着丫鬟上了二楼的船舱,丫鬟却在门口不进去了,只做了个请的姿势。谢秋零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抬步往里面走去。   沈少夫人品貌端庄、优雅,她含笑坐在主位上,看到谢秋零进来,站了起来,把她拉到下首的位置坐下,笑道:“今日太忙,怠慢了你,这会儿得了空,咱们姐妹俩好好聊聊”   谢秋零心里一惊,刚才惹了事,这少夫人就请她来聊天,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可看她笑吟吟的样子,又不像是要对付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玉颜问道:”你闺名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谢秋零低下头,恭敬的回答:“回夫人,我叫谢秋零,秋叶飘零的秋零,今年15了”   ”呀“沈少夫人惊呼:”已经及笄了吗?“   谢秋零摇头:”还没,我十月初一的生日.。“   沈少夫人又问道:”可有许配人家?“   谢秋零心头直打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知情,”顿了顿又道:“父亲和母亲并未说过我有婚事“   陈玉颜放下心来,伸出手来拉住谢秋零的手:“可曾念过书?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谢秋零努力抑住自己的紧张,”实在没有读书的天份,家里又不富裕,只认得几个字。家里有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家里叔伯长辈有几个?”   谢秋零声音低沉了下去:“听父亲说,他小的时候逃难,祖父祖母和其他的叔伯、姑姑们都去世了。父亲逃到京郊的一个小山村,被一老丈所救,那是我外祖父,外祖父只有我母亲和姨母两个女儿”   陈玉颜见她悲伤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要伤心,好好活着便是对先祖最好的慰藉”她站起身来,拉着谢秋零往外走去,自责道:“都怪我,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看把难过得,我们出去透透气”   谢秋零跟着她来到舱外,在廊边看着岸边的人家和行人,一时不语。   突然从船舱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男声喜悦的喊道:“长姐快来,你要我寻的小玩意儿,我可算给你找到了”   谢秋零疑惑地看着沈少夫人,却见她无奈的摇头笑道:“这就是我那个娘家弟弟,陈晋平,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看看他大呼小叫地是为何”   她刚一转身,却听到一声惊呼“少夫人小心,”却是一个丫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在身后,药香四溢,可是地方有点小,丫鬟还未侧身让开她,她却转身想要走,眼看就要撞上,陈玉颜吓得后退了一步,身子堪堪定住,慌乱中,手却甩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接着传来”噗通“一声,她扭头一看,谢小姐被她推到水里去了,耳边传来丫鬟的尖叫”落水啦,谢小姐落水啦,来人啊,救命啊“   又是”扑通“一声,一道人影应声而下。   谢秋零眼睁睁看着自己飞起来,然后落入水中,她觉得不止眼睛,整个世界都模糊了,嘴里、鼻子里、耳朵里,河水肆意的涌了进来,整个人被水困住了,无法呼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似乎很久以前,她也曾落水,她记得她挣扎了好久,结果越是挣扎越是下沉,好不容易往上浮去,她慌乱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结果身子又往下沉去,她害怕极了,却又怎么也浮不上去,冷冷的河水紧紧的勒住她的脖子,快要窒息。她放弃了挣扎,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然后意识陷入一片空白。再醒来,却是躺在床上了。   明明落水只是那么一瞬间,可谢秋零却想起了好多,原来在水里挣扎是会沉下去的,原来一动不动地等着,到晕过去后就会再醒来了,她心中害怕,不知道是会再次醒来还是会就此不醒,她瑟瑟发抖,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陈晋平一入水就游向那正在下沉的人,虽然计划很好,他却怕横生意外,直到把那人抱在怀里,让她口鼻露出水面,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才放下。突然,他又觉得不对劲了,怀里的人全身发抖,双目紧闭,却不像其他人落水时那样会紧紧抓住身边的东西,她整个人是直挺挺的,虽然身子是软软的,可他却想到了直挺挺这个词,是的,她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任他揽在怀里,手都不曾动一下。陈晋平血液直往头顶冲,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他慌了,手脚并用,慌慌张张地往船游去,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事,这才刚刚开始呢!   船边早已经有粗使婆子急急伸手捞他们上去,又有丫头拿来小被子等物。陈晋平上得船来,忙把人放平,伸手去探鼻息,还好,有气,他双手按在她的胸腹部往下压,只要把水吐出来,就没有事了。   果然,不一会儿,人就吐出来几口水,醒了。然后,陈晋平听到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少夫人,小公爷,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原来,那些公子小姐们闻得丫鬟尖叫和落水声,已经都围了过来。岳安平一见到那蓝色的身影,浑身湿透的躺在那儿,立刻火了。   陈晋平眼疾手快,从丫鬟手里夺过薄被,盖在谢秋零身上,平静地看着他眼前横眉怒目的岳小姐:”谢小姐掉到河里去了,我把她救上来了,现在人已经醒了,没事了“   ”哼,好好的,她怎么会掉下去,这儿只有你们姐弟,不是你们还有谁“岳安平冲到谢秋零旁边,见她眼睛是睁着的,可还是气恼不已。   一边的沈少夫人一脸愧疚,”对不起,岳小姐,是我急着去和晋平说话,不小心把谢小姐撞到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你们就是故意的,支开大伙儿,叫秋零独自一个前来,然后就把她推入水中,好为你们那个蛮不讲理的好表妹,李若珺报仇!沈少夫人,秋零可是我的妹妹,此事若没有个说法给我,我一定想办法面见皇上,告你们草菅人命“   她是女子,又无官职,本来是没有办法见到皇上的,可耐不住,她边上站着定南小王爷,如今成亲日子都定下来了,她若真要见皇上,办法还是不少的。   陈晋平解释”岳小姐真的误会了,本是我有事找长姐,走得急了些,没有注意到谢小姐也在,不小心把她撞到河里去了。如你所说,这儿只有长姐和我,下人也都是府里的人,若是真要对她下手,不出声就是了,然后从河里把她尸体捞上来,说她自己走了之后失足落水,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岳安平听他说到尸体,心里一阵害怕,又看到他还抱着谢秋零,然后就更气了:“她那么大一个人,你就看不见?一会说是你撞的,一会儿说她撞的,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成心法子让秋零不好过,就算弄不死她,也要羞辱她一番”   她是认定了她们不怀好意,不然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李若珺对陈晋平的心意,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位小公爷也没有出面否认过,这边刚结了怨,事还没完,这人就落了水,陈晋平就刚巧救了她,两人衣裳尽湿,还在众目睽睽下抱着。岳安平快要抓狂了,这岂止是羞辱,一个不小心,秋零就要声名狼藉了。   陈晋平看到她似要喷火的目光,“我会对谢小姐负责的”   岳安平咬牙切齿道“负责?纳她为妾?然后在你们陈公府某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让她自生自灭?或者干脆找人羞辱于她?”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岳安平就害怕、自责、担心、愧疚,她眼中明明含着泪,其他人却看到其中还含着冲天怒火,看她的样子,仿佛陈晋平只要敢说“是”,她就会扑上去拼命。   陈晋平问道“依岳小姐的意思呢?”   岳安平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娶-她-为-妻,正妻”   这可把围观的众人惊住了,李若珺第一个跳出来:“岳安平,你做梦,你也不看看这个女人什么身份,凭什么给我表哥作正妻?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岳安平瞧都不瞧这位郡主一眼,只是恶狠狠的盯着陈晋平。   旁人只觉得这位岳小姐胆大极了,竟然敢这么跟陈小公爷说话,这可是连皇上要赐公主也敢拒绝的主,岂能让一个女子给唬住了?   不过,看她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众人竟有些佩服起来,敢这样跟陈小公爷说话,真是勇气可嘉,这谢秋零也真是命好,竟然能得将军府的小姐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若是我说不呢?”陈晋平沉问道。   “那我就去告御状,说你们谋杀我的义妹”,停了一下,岳安平又冷冷地道:“用我的命去告。”   众人哗然,连李景珉都愣了。   “好,我答应你”陈晋平掷地有声。   众人继而窃窃私语起来,怎么就成了这样了?这可是将来的陈国公夫人,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吵了三言两语就定了?   李若珺也傻眼了“表哥,万万不可,这——这女人根本配上你,给她个小妾的名份,也是她们家积了几辈子的福了”   岳安平却抓紧他的话不放“小公爷,此话当真?”   陈晋平毅然道:“我陈晋平说话一言九鼎,若我将来反悔,不娶谢秋零为妻,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岳安平接着道:“即如此,就请定南小王爷做个见证“说完,她看向李景珉。   李景珉接到她警告的眼神,心里有些好笑:这女子,这次来京城一个多月,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见着了,也只是礼仪上的问候,见到他时也颇拘谨有礼的样子,如今,算是原形毕露了吧。虽然不明白这小公爷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不过他既已经同意,沈少夫人也没有反对,那成了此事也不会得罪陈国公府,还能卖未来夫人一个面子。   想到这,他一点头,“此事,小王可以证明,小公爷确确实实说要娶谢秋零为正妻,并决不反悔“   陈晋平朝他一拱手,“多谢小王爷愿意相信在下“   李景珉不语。   岳安平见此,扭头看向陈晋平:“小公爷,空口无凭“   陈晋平会意,立刻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取下来,放到她手心:“秋零怕是受了惊吓,还请岳小姐代为保管,改日交给她“   岳安平接过玉佩,喜笑颜开,“你放心,我会亲自交到她手里的”   “如此,便多谢了,等十月初一,秋零及笄那天,我会请族中长辈上门提亲“陈晋平口气很是诚恳。   ”好,秋零及笄那日我也会去的,她可是我妹妹“岳安平一副‘你不要以为她好欺负’的神情。   陈晋平道”好,一言为定“   岳安平雀跃不已“那就这么说定了” 正文 第6 章 让我见见这狐媚子   随后,岳安平带着随身丫鬟,扶着惊魂未定、木偶似的谢秋零去舱内换衣服,而陈晋平则去把船叫停。然后,这两人连同谢秋零、李景珉一起下了船,去了谢家。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期间,若珺一直在陈晋平面前劝阻:“表哥,你不能娶她,她只是个卑微的平民女子,根本配不上你……”   只可惜,她说服不了陈晋平,于是跑到陈玉颜面前,心急如焚:“表姐,你可不能由着表哥胡来,那个谢秋零一无是处,论样貌、论家世,根本没有资格嫁给表哥当正妻的……”   但是沈少夫人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不可思议之极。这厢还在计划该怎么说才能顺理成章地让陈晋平非娶不可,那厢岳家小姐就咄咄逼人,非让娶,就这么顺利得让人吃惊,如果不是刚刚姐弟俩还在为此谋划,她还以为这是原本就定好的计划呢。她一时竟忘了这就是定好的计划,只是配合的人不是她,不过,不管怎样,只要如晋平所愿就好。   再说谢秋零,喝了姜茶,换了衣服,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终于回过神来,在岳小姐口沫横飞的描述中发现,自己已经被定下了终身。她有点后怕,又急又恼“安平,你怎么就这么、、就这么把我给…给许出去了,我…”   岳安平笑道“你怎么?这陈小公爷,模样、家世、人品、才华、名声,哪样不好了?配得上你,你放心吧”   谢秋零声音低低地“他是什么都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他”   岳安平把陈晋平给的玉佩塞到她手里,笑道“定情信物都送了,大伙都看见了,放心,跑不了了“   谢秋零很是头疼“安平,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国公府的小公爷啊,那是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再说,这婚姻大事,怎么就,这么草率?父母之命都没有“   “陈晋平这小子倒是上道“岳安平掀起帘子的一角,笑道:“知道要送你回来,这下,正好上门去说亲,等你及笄再请长辈和媒婆正式提亲,秋零,我告诉你,这可是正正经经的想娶你了”她很是开心,脑子转得飞快,说话也像模像样的,句句是好话。   只是谢秋零一想到双方差距,头就大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   到了谢家,谢父不在,想当然,这等佳节,大家都不想守城门,有关系的都休假了,没关系的就只能继续守在城门口了。   岳安平和谢秋零下了马车,早有岳府的丫鬟先到了,并把情况简要地跟谢母说了。谢母听得心惊肉跳,听得陈国公府的小公爷要娶自己的女儿为正妻,还与定南小王爷一起来家里了,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只得把自己1岁的儿子谢秋朗叫了出来,好歹是个男丁。   谢秋朗也是不可置信,虽然一直觉得自己的长姐很好,可到底家世低微高、那些高门大户看不上,这猛然听到陈国公府的小公爷要当自己的未来姐夫,还是觉得不真实。   母子二人在大厅见了这两位贵客,虽然不合规矩,但陈晋平没有说什么,李景珉自然也不会出声,他只是陪未婚妻来串门子的。   上茶之后便沉默了,谢母到底是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谢秋朗思索一会,缓缓道“不知小公爷是什么意思?”   陈晋平微微一笑道“怎么,谢府要悔婚?”   谢秋朗噎了一口气,“小公爷看得上谢府?”   “我要娶的是你姐”陈晋平喝了一口茶,笑道:“谢府将来是你的,谢府如何,要看你将来会如何。”   谢秋朗有点沉不住气,有心想问问‘小公爷看上我姐什么了?’,又怕听到不好的话,万一他说是被逼的,无论姐姐嫁与不嫁,以后可都没法见人了,谢家的脸面也要丢尽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不在,母亲一个人作不了主,还请小公爷改日再来吧“   陈晋平站起身道“好,等她及笄,我就请家中长辈和媒婆上门提亲,此事有岳小姐和定南小王爷作见证,有我随身的玉佩作定亲之物,当时船上还有许多人,我长姐也在的。“   见他这态度,好像是真心要娶他姐姐,谢秋朗一时也不知道这小公爷到底在想什么,只得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出去。   岳安平呆在谢家,不知道跟谢秋零在屋里说什么悄悄话,李景珉只得自己回了在京城的府邸,而陈晋平则去了兴虹长公主府。   这事只过去不过一个多时辰,可事关陈国公府,消息传得也快,兴虹长公主那里早就已经听到了消息,本以为陈晋平一下船就会来府里向这位外祖母请罪,结果又多等了些时候。   陈晋平自知有错,从小外祖母就请人悉心教导,可这婚姻大事,他自己就真一个人决定了。一进门,也不说话,直挺挺就朝着长公主跪了下去。   兴虹长公主知道他会来请罪,可听到膝盖结结实实着地的声音,一阵心疼,心里的气不觉少了大半,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外孙,也知道他是个聪明有主意的,虽然恼他擅自作主,可想来也是情有可原,他也不是那鲁莽的人。   陈晋平跪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嘴里告罪:“晋平未和外祖母商量,擅自定下婚事,还请外祖母责罚”   兴虹长公主板着脸,不说话。   陈晋平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外祖母看在晋平这么大年纪,终于遇到一个想娶的女子的份上,不要生孙儿的气了,兴许不久,外祖母就能看到孙儿的孩子了”   兴虹长公主听得他一边胡说一边又诚恳地认罪,想生气又担心他再这样磕头下去,要是受了伤,破了相,可怎么办才好,唉!   想想,还是不能轻饶了他。遂古井无波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老婆子的事儿“   陈晋平抬起头,笑得真挚而诚恳:“外祖母是世上最疼我、最关心我的,我这婚姻大事,外祖母是第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   “哦?是吗?可我听说,你自个儿已经定下来了“兴虹长公主不疾不徐地说道。   陈晋平一回头,把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请了出去。然后跪行到兴虹长公主膝前,郑重地道“外祖母,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谁家姑娘,这么本事,竟然勾得了你的魂?“   “外祖母,她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好姑娘会跟男人私定终生?“说到底,对于这个素未谋面、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外孙媳妇的人,兴虹长公主是一点也不喜欢的,而且还要什么没什么。   “外祖母,事出突然,晋平也是身不由已——“陈晋平突然就顿住了,没有再往下说。   兴虹长公主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目光直视他,“晋平,你连外祖母也要欺骗吗?“   陈晋平摇摇头:“晋平不愿欺骗外祖母,四年前,我便见过她,但她没有看见我,今天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当年,我只觉得这女子想法很有意思,她竟然不像别的女子那样,想要大富大贵,成为人上人,只愿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游历四方,纵情山水。“   他停住了,兴虹长公主问:“这是女孩子的体己话,你从哪儿怎么听到的?莫不是那女子使了什么法子?“   陈晋平一时哭笑不得,:“不是,我当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休息,偷听到的“   兴虹长公主白了他一眼“没权没势的人才会这么想,反正一无所有,位高权重的人才知道权势的好处“   “晋平却喜欢她所说的生活“   兴虹长公主看着他:“就为这话,你就想娶她为正妻?让她当个姨娘,跟在你身边伺候就算高抬她了“   陈晋平突然语气低沉起来“外祖母,您知道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多少欣喜若狂吗?我当时就想:一定要用八抬大轿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让她当我若菊院的女主人,若她已经订亲或者成亲,我就想个法子,把她弄了来,藏到我的地方去,让谁也找不到她。上天终是可怜我这没娘的孩子,可以得偿所愿”他无限感慨自怜。   兴虹长公主心里一痛,对这孩子又怜惜起来:18岁还没订亲的男子,整个王朝怕是也没几个吧?突然想起自己难产去世的爱女,心又痛了几分,她松口,问道:“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这狐媚子?”   陈晋平看着她,温和的笑道:“下月初一,外祖母去上香,我随她一同去,不要太刻意,别吓着她“   兴虹长公主没好气地道:“还没过门呢,你就这么护着,我看啊,说不准她还真就是个狐狸精”   “她很乖巧的,外祖母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乖巧的姑娘会想要到处跑?“长公主是完全不相信陈晋平的话,只觉得他是在为那个女子说好话。   “外祖母,各世家小姐们都去了的。”陈晋平无可奈何。   ”她这出身——“   ”我知道外祖母想说什么,外祖母,陈国公府已经不需用联姻来稳固权势了,过尤不及“   兴虹长公主不再说话,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陈晋平知道外祖母同意了,他也知道,自己装装可怜,再一意坚持,外祖母是不会反对的,这是对他的信任和肯定,也是对他的愧疚。 正文 第7章 各方心思   陈晋平说服了自己的外祖母,急匆匆又往陈国公府赶。   兴虹长公主身边随侍的李嬷嬷笑道:“还没见晋平少爷为了什么事情这么急乎乎的呢”   长公主心里有点不快,但又不忍心伤了这外孙的心,吁了一口气道“晋平的性子,你我都知道,既然他打定了主意,那是改不了的,可怜他从小没娘,只希望那女子是个好的,将来能好好照顾他”   李嬷嬷安慰道“公主就相信晋平少爷吧,他从记事起,什么时候要人操心了,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又有主见,稳重着呢,”   长公主轻骂道:“只是性子惫懒些,没出息,好好的官儿不做,去太子府里混饭吃,国公府那两人也不管管他”   李嬷嬷笑道:“晋平少爷性子温和,待人和善,却是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别人轻易改不了他想法,再说,他是聪明人,这婚姻大事,他肯定也是考量过的,公主只需相信他就是”   长公主笑道“你对他倒是信任”   李嬷嬷轻笑回道:”公主您也是一样的,不然,就不会这么痛快的说要见谢小姐了“   长公主笑而不语。   怀远王府,李若珺又急又气,在船上,其他人碍于陈国公府,不敢对小公爷说什么,表姐又不吭声,竟然被一个贱民捷足先登了,就凭她?怎么配得上表哥呢?   她对着自己的母亲,眼泪婆娑:“母亲,您去跟表舅母说说吧,这事不做数,哪能让表哥这么胡来呢?那可是将来的陈国公夫人,没有家世,没有外貌,没有才华,那个女人会让表哥和陈国公府都沦为笑柄的“   怀远王妃搂着她,柔声道:“你舅母一向管不住你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事,还要看兴虹长公主的态度,虽然晋平定下了,可只要长公主不同意,将来连上门提亲的长辈都不会有的“   李若珺却是不放心,“表哥是长公主养大的,他一定会想法子让她同意的,再说,长公主一向偏疼表哥,肯定会同意他的请求的,母亲,我不要表哥娶别人”   怀远王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若珺,我知道你想要嫁给你表哥,可是—”   李若珺打断她的话:‘母亲,无论家世、外貌、才华,只有我,才是最配得上表哥的,其她女人都比不上我“   怀远王妃问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没有人为自家孩子提亲?“   “女子贵重、矜持,肯定不会做这种自掉身价的事情,若是被拒,这京城便是呆不下去了“李若珺倒也是知道轻重。   怀远王妃点点头,“这只是其一“   李若珺抬起头,问道:“还有其他原因?“   “陈国公府一直没给小公爷提亲,大概很多世家的当家主母们心里都是又喜又忧“   李若珺不屑,“陈国公府若是上谁家去提亲,那家人只会满心欢喜,哪里会忧?“   怀远王妃微笑摇头,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李若珺满脸震惊“母亲,这是真的吗?我怎地从没听人提起过?”   “只是揣测,事关陈国公府,又没有真凭实据,当天宴会上的夫人们不会随意外传的”顿了顿,怀远王妃又道“若珺,这事你就别着急了,好日子在后头,这番,便让这谢家女子挡灾去吧,”   李若珺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还想要再说什么,怀远王妃拦住她“若珺,船上的事情,母亲听说了,想要找她麻烦的人不少,咱们见机行事便好,一有机会,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李若珺还想再说什么,怀远王妃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道“你的婚事,你大哥早先便说过,他会为你做主“   大将军府   岳夫人恨铁不成钢,“安平,你怎么又胡闹了,那小公爷是你能胁迫的?他那是什么门第?秋零家又是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怎么还要搅这趟浑水?你呀你呀,这是要把陈国公府得罪狠了……“   岳安平满不在乎地对岳夫人道“娘,您想多了,小公爷一点也不抗拒,很痛快就答应了,我看啊,他肯定看上秋零了,不然,哪有这么简单就点头的?”   岳夫人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小公爷看上秋零?我看啊,当时掉进水里的不是他们俩,是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他看上她?”   岳安平看着自己的母亲,真诚的说道“母亲,在我眼里,秋零一点也不比那些世家小姐们差,相反,她比她们好太多了,她善良,心灵手巧,人也聪明,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那种尔虞我诈的心机”   岳夫人要被自己的女儿打败了“聪明?比你多认识几个字就叫聪明?据我所知,她连一本完整的书都看不明白“   岳安平翻了个白眼,“那又怎样?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若要学成那样的阴险狡诈,还不如少认识几个字呢,我就觉得我们这样是最好的“   岳夫人气极了“你自己不长进的,理由倒是找一堆,要是大家小姐们不识字,女戒、女德要来做什么——”   岳安平打断她“娘您自己也背不会,这大将军夫人不是一样当得好好的,那些平民女子,好多连字都不识,不也一样过下去了,娘,您放心,这事儿不会是坏事”   见她笃定的样子,岳夫人也奇怪了:“我说你当时在想什么呢?怎么到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陈晋平反悔,到时候,秋零连京城都呆不下去了”   岳安平笑道“不会的,陈晋平在京城名声这么响,我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当时我也就试探试探,谁知道,他竟然答应了,那我肯定要趁热打铁啊,那李若珺一直看我不顺眼,今儿就是来找我麻烦的,却连累了秋零,以后我嫁去定南王府,她奈何不了我,还会去找秋零的麻烦,一般世家都惹不起她,可陈国公府、陈晋平不一样啊,以后,李若珺见了秋零,还要叫她一声表嫂呢.“想到这,她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岳夫人朝她泼冷水“你想得倒美,李若珺自己想当这少夫人,能容得下这事儿发生?指不定会动什么歪心思呢“   “她若动,就都算在陈晋平头上,到时,我只找他麻烦便是“岳安平一点也不担心”再说,秋零手里如今可有陈晋平的贴身玉佩,在京城,一般人可是没人敢动她了,娘,这事算起来,还是我们将军府对不起秋零,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在京城,可得照应着她一些,别叫人欺负她“   岳夫人气得直跳脚,自己揽的事儿,却让当母亲的来担当,不过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可又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唉,这女儿啊,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真是让人操心。她正兀自琢磨,一旁的岳安平见她不再说什么,得意地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整个京城,讨论这事的可不少,就连御书房,皇帝也急召了太子来问“你真不知道这事儿?”   太子李景珏也是满腹狐疑:“儿臣也是才听人说的,还没来得及问晋平呢?”   皇上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当初朕要赐公主给他,他竟然敢推辞了,如今,哼”   李景珏无可奈何道“当初皇爷爷就答应他,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再说,父皇您也是看着晋平长大的,他的性子您也是清楚的,他最不喜欢这些规矩、礼数什么的了”   他不敢再说,怕哪句话不对,又惹皇上生气。   皇帝知道他和陈晋平兄弟感情好,问道“以前真没听他说过?这么突然?他连朕都不怕,还会怕岳家那个小丫头?“   李景珏也是疑惑不解“儿臣以前从未听晋平说过此事,可能有别的缘由吧,晋平对朝堂之事一向认真,对他自己的事,又一向随意,也可能那位姑娘合了他的心意,儿臣,也实在不清楚“   皇帝又哼了一声,“难道朕的公主还不如一个平民女子?”   李景珏不敢再吭声   皇帝见他这样,气恼之情半分未减,便撵了他出去。心中在想一定要给这陈晋平一点苦头吃,否则他定还会这么目无尊长,突然又想到自己的尊长——兴虹长公主,瞬间又泄气了,唉,皇姑姑啊,您这外孙,可真是…… 正文 第8章父子叙话   陈晋平刚一回府,门房就告诉他,国公爷和夫人在书房等他。陈晋平回到若菊院梳洗一番,才翩翩然来到国公爷的书房。   陈国公陈严和他的继室夫人段氏正在书房,两人均是一言不发,见到陈晋平进来,陈国公大喝一声“逆子,还不跪下?!莫不是真以为这事儿可以由你自己一人做主了不成!”   陈晋平不慌不忙朝段氏施了礼,又淡定自若地跪下,嘴里答道“孩儿已经见过外祖母,她同意了,九月初一,外祖母会和秋零见面,改日孩儿会进宫面圣,请皇上赐婚”   陈国公气极,“你外祖母心疼你,请来那些名士良将教导你,我平日军务繁忙,对你疏于管教,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此等大事竟然自己就定下了,眼里还有父母吗?还皇上赐婚?你拒绝了公主,找个平民,还妄想赐婚?若不是看你外祖母的面子,你早就人头落地了,就算不死,也会生不如死“   陈晋平笑得云淡风轻“父亲多虑了,皇上一向对我宽厚,再说,有先皇让我自己选妻的旨意,皇上不会怪罪的“   段氏在旁边陪笑道“老爷,您就别担心了,晋平做事,一向是是有分寸的“   陈晋平接着道“是啊,父亲不用担心,何况长姐也在呢,她是见过谢小姐的,对她也是赞不绝口呢“   段氏心中狐疑,再好也是平民,若真是让玉颜都称赞不已的,怎么之前一点儿名头也没有听过呢?   陈国公冷哼道“你长姐也是一向惯着你的,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段氏劝道“老爷,晋平在这小辈中已经是很出类拔萃的了,越平和升平也都以他这兄长为傲呢,您就不要担心了,既然玉颜见过,长公主也同意了,那谢小姐想来是有过人之处的,能配得上晋平”   陈国公对自己的夫人道“你不要为他开脱,这半天的时间了,我就不信你没去打听,她父亲就是一个守城门的小队长,这是她们家祖祖辈辈当得最大的官了”   “父亲若是嫌她父亲没官身,明儿我去求外祖母就是了,其实也不用求外祖母,跟太子说说,随便个有名无实的官儿,总能当得上的”   陈国公作势欲打“说得轻巧,你真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了?皇上看着长公主的面子才不收拾你的”   陈晋平不说话,看了看段氏。段氏向着陈国公行了个礼,道“妾身找人去宫里探探口风,老爷您和晋平好好聊聊”说完,把陈晋平扶起来,然后自己出去了。   陈晋平好整以暇喝了口茶,问道:“父亲以为目前陈国公府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   陈晋平不说话,只是看着陈国公。   陈国公略一沉吟,“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陈国公府还需要姻亲来巩固权势吗?”   陈国公不说话了。   陈晋平道:“父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孩儿没有在朝中争强好胜的心,不贪恋权势,皇上才会纵容我的随性而为。陈国公府若再有大功,难道要皇上封王吗?“   陈国公心中一凛。   陈晋平又道:“谢家无权无势,皇室不会反对的。将来孩儿若再有功,可以封妻荫子,不至于封无可封,若能时不时犯点错,功过相抵,凭我与太子的交情,只要有我在,陈国公府必定无恙“   停了半响,悠悠道“父亲,功高震主,如今倒是太平,可是再过些年,边疆怕是也要起战事了,陈家的人,又能挣得功勋了“   陈国公严厉地问道:“当时你就想明白这些了?还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陈晋平道:“无意之中,顺势而为“顿了一下道:”谢小姐也甚合我心意,安静乖巧,不多事,是个合适的,为防有变,我就把贴身玉佩给了她,外祖母也觉得妥当“   陈国公看着自己的儿子,想着父子间平日是否太过疏远,他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这些想法,以为他跟太子亲近,一是亲情使然,二是为了稳固陈国公府的地位,想不到他竟然在担心陈国公府声名太盛,甚至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在考量这些。他突然有些愧疚,“晋平——”   “父亲,孩儿对这位谢小姐挺满意的,您知道,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京城这么多小姐,她是第一个让我有成亲念头的女子,还望父亲以后不要难为她”   陈国公一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儿子看上了这位谢小姐,还是为了不让国公府势大而将计就计娶她,不过,看他这认真的神情,想来,这儿媳妇将来只怕就是这谢小姐了,既然长公主也同意了,那就没什么好操心了。   他懒懒地一挥手,示意陈晋平出去,自己也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府。   “秋零,你怎么样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二嫂说一声”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谢秋零一愣,迎出去。   门外来了两个妇人,两人身量都差不多,但一个温婉秀丽一个爽朗大气。   谢秋零行了一礼,唤道:“大嫂、二嫂”   被她唤作大嫂的人缓步来到她向前,问道“怎么样了?昨天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可有受寒?家里是怎么商量的?   那位二嫂则是笑道“大嫂,你看秋零妹妹可有半点病态?觅了好姻缘,得了个好郎君,什么病痛都没有,连嫂子都忘记了”   谢秋零央求道“二嫂快别糗我了,我昨儿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晨起醒来才清醒些,正头疼着呢,二位嫂嫂若是再不来,我便要上门去求你们拿主意了”   二嫂笑道“要拿什么主意?那小公爷把贴身玉佩都给了你,难道你还想着退回去?”   大嫂道“昨晚上,我跟你大哥二哥、二嫂商量了下,觉得这小公爷也是不错的,与秋零你正合适”   谢秋零苦笑道“现在满京城的权贵都在议论谢家的高攀,也就只有哥哥嫂嫂们会这么想,国公府那门弟,更何况,昨天我又得罪了那若珺郡主,我——“   她话未说完,二嫂便道”京城谁不知道若珺郡主与岳大小姐不合,一见面就要掐的,你是适逢倒霉而已,若是李若珺要找你麻烦,你只管叫她来找二嫂我,不要怕。再说这亲事,他小公爷自己亲口所说,若是敢悔婚,当我于家是吃素的不成,哼“   谢秋零软言软语道:”便是我与于家关系好,到底也是姓谢的,我们祖上便没有人做过官的,将来难道还要一直仰仗哥哥嫂嫂帮忙?“   于家大嫂还没说话,那二嫂倒是个急性子:”怎么着,要与于家一刀两断不成?婆婆生前便说过,要为你择门好亲事,临走时还让你于大哥于二哥为你把关呢?你若是嫌我们麻烦,大家不来往便是“   于大嫂摇摇头,道”好了,知道你是为秋零操心,气她胆小不上道,可这也不能怪她,她的思虑也有道理,即便现在说她是婆婆生前认下的义女,只怕也有好事者说这是于、谢两家的算计。可若是单论门弟,满京城能有几家姑娘和陈国公府的小公爷相配?”   她又扭头看着谢秋零道:“秋零,你不用担心,国公府和长公主府都没人说什么,想来,是小公爷已经说服家里长辈了。你既识文断字,人又善良踏实,有岳小姐的关系在,又有定南小王爷做见证,我们于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他们欺负了你去的:   “就是,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还有证物、证人,他陈晋平若敢悔婚,咱们便去找公公说,让他在天下士子们面前,撕碎陈国公府虚伪的嘴脸”于二嫂搂着谢秋零肩膀,安慰道。   谢秋零心中一暖,遂又好笑道:”二嫂别胡说,于伯伯是教书育人的大儒,讲的是传世治国之道。怎么能牵扯到这些事来?“   于大嫂也是笑,”就算公公不出面,我跟你大哥二哥、二嫂,也会护着你的“   门口传来一急促的声音:”还有我,还有我,我已经跟母亲说好了,将军府也决不会让人欺负你的。秋零,你放心。“却是岳安平到了。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刚才太子府的管事亲自到将军府找我,让我带他来你们家,给你下帖子,太子妃邀了夫人小姐们,八月十八赏花。”   谢秋零与于大嫂、于二嫂相互看了一眼,不明白太子妃怎么会给她下帖子,那两位却是想到了,太子妃既是代表皇室也是代表长公主府,如果他们赞同,这就是正式向众人认同秋零的身份,如果他们反对,怕是宴无好宴了,两人都决定后日一定要紧跟在秋零身边才行,她没有出席过些场面,可别让人看轻了她、欺负了她去。   看着她们面有忧色,谢秋零也很是紧张,”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场合,也没人请”   于大嫂笑道:“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自然有人请了,放心,没事的” 正文 第9章 太子妃设宴   八月十八日,太子府。   于家大嫂、二嫂都没有接到请帖,无法陪同,不过,岳小姐拍着胸脯向她们二位保证: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谢秋零,若是有人欺负谢秋零,她便大闹太子府,不讨公道不罢休。谢母和两位于家嫂子更是担心了,二位嫂子正打算豁出脸面硬跟进去,却听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几位不用担心,我会陪秋零一块儿去。”   众人看向门外,原来是谢秋朗领着陈晋平来了。   两位于嫂子的公公是天下闻名的于夫子于显,他学识渊博,却不愿入仕途,依旧在京郊的于家书舍开门授徒,而且不论身份贵贱,只要品行端正,认真求学,一经考核,符合他的心思,他便会收入门下,耐心教导,可若是是不符他的心思,哪怕是皇亲国戚,他也不准进门。于夫子的两个儿子都在太学当夫子,一边教书育人、一边专心研究学问。众人也都是相识的。   两位二嫂子总算是松是一口气,于二嫂笑道:“幸亏小公爷来了,不然我们可要硬闯太子府去作陪了。”   陈晋平朝她二人拱手道:“两位夫人平时不大出门,是表姐疏忽了,两位请随我一起去。”   于大嫂含笑道:“既然小公爷来了,秋零就由小公爷照顾了,家中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我们便先回去了。”说着,给于二嫂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走了。   陈晋平见她二人走远了,看向谢秋零道:“你们与于家很亲近?我看二位少两位夫人很关心你”   再次见到这位未来的夫婿,听得他问话,又站得如此近,谢秋零头也不敢抬,只觉得心中紧张至极,羞怯得满脸通红,一时竟然知道说什么了。   旁边的岳安平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好笑道:“秋零自小是在于家长大的。”   陈晋平见谢秋零低头不语,知她害羞,便不再问,只道:“我随你们一起去太子府。”   岳安平疑惑地看着他,陈晋平却不理她,与谢母告别后,作了个手势,请二人出门。谢秋零经过他身边时,他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谢秋零羞得耳朵都红了,直觉着脸上滚烫,心中却莫名的觉得踏实了。   李若珺早早就到了太子府,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皇室和长公主府对那个女人的羞辱,然后,再落到她手里,让她狠狠蹂躏。虽然她父兄和母亲都觉得此事应是八九不离十,虽然母亲告诉了她那个天大的秘密,可她还是愿意相信表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她恨不能以身代之,去嫁给自己梦寐以求的人。   当太子府的门房看到陈小公爷亲手扶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诧异得目瞪口呆,以至于都忘记了通报,待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往里面走去了,毕竟陈小公爷也常来太子府,熟门熟路的。   宴会在太子府的飘香苑。谢秋零随着陈晋平、岳安平一路走进来,也不敢四处张望,只觉得里面庄严而又贵气,初进门时,都是带刀侍卫,待走了一段路,侍卫渐少,来往的丫鬟婆子多了起来,却也都轻手轻脚,没有人交头接耳,她更是不敢明目张胆四处瞧,走过一道蜿蜒迂回的廊子,传来一阵淡淡的香味,陈晋平笑道:“飘香苑到了。”   三人走进去,里面已经有不少年轻的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陈晋平带着二人径直往前走去,在一处花团锦簇前见到了主人家,太子妃正与几位年青貌美的小姐说话。   虽然家里人已经说过可能出现的状况,可李若珺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她看着陈晋平笑吟吟地领着岳安平和谢秋零走来,脸色发白,快步上前,问道:“表哥,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怎么来了?”她一心急竟忘了,这是太子妃请人家来的了,而且,如果兴虹长公主不反对,他两人以未婚夫妻的身份联袂而来,也是顺理成章的。   谢秋零对这位无理打了自己的郡主很是犯怵,她既身世显赫,又心仪陈晋平,若是她再对自己或者家人出手,怎么办?整个谢家,怕是都经不起这位郡主的一个小喷嚏。想到此,谢秋零有些惶恐,不由得停下脚步。   岳安平一见李若珺冲上来,一闪身挡在了谢秋零面前。   正好谢秋零也止步了,一边的陈晋平见状,眉头微皱,他一转身,也紧挨着谢秋零,复又揽着她的肩往前走。   他携着谢秋零来到太子妃面前,行礼道:“表姐,我带了秋零,来给表姐请安了。”   见到的夫人小姐们也是一呆,这谢小姐还真来了。   大家都是聪明的人,当下便都知道了,长公主府和陈国公府对此事——无异议,那么今天宴会的目的,由皇室的试探变成了陈国公府的宣告,陈国公府小公爷的正式便是这位谢家小姐了。   那些人的心思便都暂时压制住了,今天就看代表皇室的太子妃的态度了。   旁人其实也少见他们姐弟的相处,毕竟以前的长公主府和现在的太子府,都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只是讶异于陈晋平的说话语气。他前半句很是诚恳庄重,礼数也是周到,到后半句就已经是很轻松随便了。   太子妃段佳璇朱唇皓齿、杏眼桃腮,一举手一投足,都透出一股贵气。   陈晋平在她跟前站定,笑嘻嘻的道:“表姐似乎又明艳了。”   段佳璇没好气地道;“去书苑吧,还来了几位世家公子,太子正与他们说话呢。”   陈晋平笑道:“那我就把秋零交给表姐了。”说着,执起谢秋零的手,交到太子妃手里,眉眼含笑地看着这位太子妃表姐。   谢秋零紧张得不敢多动一下,傻傻地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到太子妃手中,心中登时想起‘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来,在这端庄华贵又美丽动人的太子妃面前,她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段佳璇看着自己这位面上带笑,眼神坚定的表弟,握住谢秋零的手道:“既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将来也是我的表弟妹,你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陈晋平又施了一礼,便转身去了书苑。   段佳璇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是个眉清目秀的,细细瘦瘦,像个没长开的半大孩子,没想到表弟竟喜欢这种的女子,再怎么细看,浑身上下,也找不出什么过人之处来。   她拉着谢秋零在旁边的石凳坐下,随和地问道:“听说你十月初一及笄?”   谢秋零羞涩地点头:“回太子妃,是。”   段佳璇笑道:“你不要害怕,既然晋平认下了你,这儿,就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谢秋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不再作声,轻轻嗯了声,头更低了。   段佳璇顿时就没有了与她闲聊的心情,正好丫鬟来报,雨晴公主府的沈少夫人来了,她站起身来,笑盈盈道:“表姐来了,你应该见过的,晋平的嫡亲姐姐,上次举办游船会的,走吧。”说着,起身去迎了。   谢秋零只得跟在她身后,也迎了出去。   陈玉颜大门进来,就看谢秋零眼在段佳璇和她的贴身丫鬟后面,,一前一后迎了出来,她心下叹了一口气,难怪晋平非求着自己来,看样子,这位太子妃表妹对这横空出来的表弟妹并不是太喜欢,既让她一起出来迎自己,却又让她走在自己的丫鬟身后,也难怪,且不说她家里的堂妹表妹,就是她自己的亲妹妹段佳琳,也是对这位表哥另眼相看。   陈玉颜心下叹了口气,脸上却笑眯眯的,虚行了个礼,道“见过太子妃,来得晚了,刚把清仪哄睡。”   段佳璇牵了她的手,一边往屋内走去,一边笑道:“表姐怎么还是那么多礼数?莫非是要与我生分吗?”微微一停,道:“我让奶娘带了定远在内室玩,这里怕吵着他了。以后表姐可要带着清仪常来玩,他们相差才一岁,想来也能当个伴。”   陈玉颜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可实在抽不出空来,府里事情多,再说,清仪才两岁半,正是要哄的时候,一屋子丫鬟婆子,她却还只缠着我。”她话说完,正好走到谢秋零面前,稍稍有些惊喜:“秋零,你在这儿?”   谢秋零很是拘谨地给她行了礼,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站在那儿。   陈玉颜用另一只手拉住她,扭头对段佳璇道:“今儿你可见着真人了吧?晋平昨儿还跑来跟我说,外祖母九月初一要去拜佛,特意让带了秋零去见见,她老人家盼了这许久,总算盼到这个外孙媳妇了。”   她并没有避开众人耳朵的意思,院里的人都听得分明。   果然,连长公主都没有反对。   段佳璇知道:表姐这是受了陈晋平所托,来给他未过门的夫人撑场面来了,即便主人家有招呼不周的地方,有沈少夫人和岳小姐陪着,今天,怕是谁也不能怎么着这位谢小姐了。 正文 第10章晋平,好好待她   大家都愣了一下,继而又继续说说笑笑,陈玉颜拉了谢秋零的手,和段佳璇一起坐了下来,岳安平怕谢秋零吃亏,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陈玉颜笑道:“岳小姐与秋零感情真好。”   岳安平一扬头,“当然,我九岁的时候便认识秋零了,而且,她人傻心善,又好欺负,。”   段佳璇面色有些不好,她觉得岳安平是在指责她这主人家的小心思,本来,她也是想着,如果有人为难谢秋零,若是不过分,她就由她们去,看看陈晋平自己挑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会怎么应对。想不到这岳小姐,说话这么不客气。   其实也是她自己做贼心虚了。   陈玉颜一见她的脸色,便知道岳安平说中了她的心思,也不便说破,只是笑道:“人善是有好福气的,秋零有你这么个好姐妹,将来又有晋平护着,不会有人欺负了她去的。”   旁边的李若珺原本想坐,却见到岳安平一屁股坐了下去,四方小凳,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其她人又不能赶走,心下有气:“表哥那是逼不得已,若是不是有人咄咄逼人,表哥怎么会下这样的决定?‘谢小姐?’哼,那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了。”   岳安平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服气?有本事让你表哥亲口说‘他要娶你啊’哼,还第一美女呢,光长样子不长脑子,再说,在太子妃和沈少夫人面前,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美女?那都是看在怀远王府的面子上,大家抬举你罢了。”   李若珺一向自负家世、美貌、才华,对其他陈晋平的仰慕者都嗤之以鼻,便是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太子妃的妹妹,她也不放在眼里,虽然没有明着说,言行举止却时不时会透出来,段佳琳就曾经被她下过面子。   段佳璇由此也对这位郡主不喜,更何况,当年,怀远王还和当今皇上争过皇位,若不是他生母是陈国公府的人,有王妃的娘家人撑腰,怀远王早不知道会被流放到哪里去了,哪由得他的女儿大放厥词?她正要说话,陈玉颜却按了一下她的手。   陈玉颜对这些也着实无可奈何,算起来,两边都是表妹,始作俑都又是自己的亲弟弟,结果,每次有这些纷争,都是她这个当姐姐来做平息,唉,这时候也还是不能消停。她微微一笑,道:“若珺这两年倒是越发出挑了,到底是南方的水好,养得更加水灵了,你外祖母身体好些了吗?”   李若珺见陈玉颜与她说话,又高兴起来,“好些了,原本她是想母亲一起过去的,只是母亲走不开。大夫说是年纪大了,有些忧思,想开些就无大碍。”   段佳璇也想到自己是主人家,不能怠慢了任何一人。这些人,原本就大多是上次游船会的人,上次陈玉颜办的游船会可没有人说不好,若是今天有了争吵或者其他意外,两个同样由长公主养大的女子,谁更胜一筹不是很明显了?   于是,她也不再想别的,托了陈玉颜照顾岳小姐和谢小姐,自己起身去忙其他的事情了,毕竟她是主人家,怠慢了其他人也不好。   李若珺见空了一个位置出来,赶忙做上去,继续与陈玉颜闲聊,她乐得把那看不顺眼的两人撇在一边坐冷板凳。   岳安平一见,也与谢秋零四处打量这园子,说起话来。谢秋零正巴不得呢,这太子妃与沈少夫人,都是长公主带大的孙女辈,两人一样的高贵优雅,同样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只是太子妃显得更贵气逼人些。她却是不知道,这陈玉颜在旁人眼里也是同样贵气的,只是爱屋及乌,对着自己亲弟弟的心上人,神情柔和了些罢了。   飘香苑的女人们表面和乐融融,暗地各怀心思。   而围墙另一边书苑里面的男人们则和谐多了。   陈晋平刚一进去,便有人怪声怪气的喊道:“呦,这不是我们春风得意的小公爷嘛?您可总算来了。大伙儿可等你很久了。”   陈晋平怡然自得的走过去,看也不看他一眼,朝太子施一礼,道:“晋平护花去了,来得晚了,自罚一杯。”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酒壶,走到刚才说话的人面前,“段明成,今儿你表哥我高兴,不计较你这不敬之罪,来,喝三杯。”   段明成哭着脸:“表哥,我哪里有不敬了,分明是你不敬,太子与大伙都在这儿等你呢。怎么就怪到我头上来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三杯倒的。”   陈晋平道:“那你与我喝两杯,与太子喝一杯吧,然后,我遣人送你回去。”   段明成连连摆手,躲到太子李景珏身后,连声道:“太子表哥,太子姐夫,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刚才我们大伙不是说好了要灌他三大杯吗?你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一人前去赴死啊。”   李景珏笑道:“明明是说好要给晋平贺喜,你乱七八糟说的,还赴死呢?我看你是自己找打。”说完一转身,往旁边走去了。   旁边走出来几个公子哥,乐呵呵地围着陈晋平道喜起来,一杯接一杯,陈晋平来者不拒,一口气连喝了五六杯,定南小王爷李景珉走到他跟前道:“人家都说岳小姐强迫你娶了个无权无势的丑女人,我怎么觉得是正中小公爷下怀呢。”   陈晋平笑道:“我正是娶亲的年纪,刚好动了成亲的念头,那谢小姐看着也顺眼,岳小姐这媒保得好,改日定送份大礼给她。”   李景珉虽与他不熟,但也听过他的大名,心知若不是他自己想,是没有人能吓得住他的,又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这事儿肯定是符合他胃口的,连皇上的帐都不买失,能被岳安平唬住?但他不承认,也不能勉强,只要知道岳小姐这事没做错,自己这见证人也没当错就行。   李景珏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等到陈晋平从人群中走出来,看了他一眼,便往一旁凉亭走去。两人相继而入,看着满池已谢的残荷。   李景珏问道:“晋平,你真的要娶这位谢小姐吗?”   “当然。”陈晋平言简意骇。   李景珏狐疑地看着他:“确定?”   陈晋平看向围墙那面,目光缱绻:“是她”   李景珏疑惑不解。   “那次我们在山中见到,继而又遍寻不着的人。”   李景珏疑惑问道,“真的?你没看错?”   陈晋平转身看着他:“当日我便看清楚了,没错。”   李景珏笑道:“那就真要恭喜你了,寻了四年,总算让你找到了。”   “是啊。”陈晋平感慨,“一直以为她是哪户大家小姐,所以外祖母和长姐举办的那些个宴会我才会去,没想到——”   他不再说,李景珏笑道:“长公主和陈国公都同意了?”   陈晋平笑:“外祖母一向疼我,我认准了,她不会反对的,她同意了,我父亲便不会反对。”   李景珏好笑道;“如此说来,此事倒是完美了,全在你掌握之中。何时成亲?”   陈晋平摇摇头,“得等外祖母见了她之后再定。人选我已经定下了,如果连日子也不让她老人家定夺,只怕她将来会讨厌秋零。”   李景珏奇道:“你真是这么想的?以前不是很肆意潇洒?”   陈晋平一笑,“无所求便无所惧,如今,我有所求,。”说完,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李景珏道:“我只求能与她共渡今生。“   李景珏皱眉道:“她父亲只是个守城门的小队长,家世不济,又攀上你这棵大树,晋平,你可要当心些,说不定有些人要动手脚。”   陈晋平慎重地点点头,“已经有安排人手在她家周围了,不过,那边的人都是些老邻居了,贸然过去太多生人太显眼。你放心,我有分寸。”   李景珏凝视着他的双眼:“那天见你眼光灼灼,我便知道你动心思了,那女子确实奇特,你要好好待她,别欺负了她。”   “我会好好保护她的,你不用费心。”   两人皆不言语,沉默会儿,又回到了人群中。   没人敢跟太子嘻嘻哈哈,那是大不敬,但陈晋平就不一样了,他平时总是脸上带着笑,基本不怎么动怒,大家就又围着他,一边说着恭喜,一边劝酒。这会儿,陈晋平却又不喝了,直言稍后要护送未来夫人回家,不能失了礼数,丢了颜面,他也真能做到,滴酒不沾,众人取笑一阵,便又说旁的去了。   谢秋零有了陈玉颜和岳安平的陪伴,倒是安安生生的待到了宴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