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身死 沉重的冷宫大门,随着“吱嘎”一声开了,一位油头粉面的公公迈步进来,身后的小太监疾步向前,将门彻底打开,公公踏入房门浑身一颤,这房子里竟然比外面还要阴冷几分。 “娘娘”,公公虽嘴上恭敬,人却未曾行礼。 病入膏肓却得不到医治的楚如烟卧在床榻上,面如土灰,丝毫没有平日的珠光美艳,她微微侧身,见公公身后紧随两名小太监,一位手持白绫,另一位端着托盘,上有酒壶和酒盅。 楚如烟沉默,她知道公公的来意。她后悔当初被权利蒙蔽了双眼,以致让她曾有当皇后的错觉。 “娘娘,如今您楚家大势已去……”。 公公眼神示意小太监向前,小太监缓步靠向楚如烟的床榻,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您也是个明白人,老奴还要赶着回去交差,这毒酒和白绫您就选一样吧!” 公公捏着鼻子往后倒退了几步,显然是十分嫌弃床上的女人。 “这是皇上的意思吗?”楚如烟枯瘦如柴,面无血色,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公公,此刻的她凶神恶煞,像极了厉鬼。 两位靠前的小太监见了皆浑身哆嗦,不敢再看她一眼。 楚如烟浑浊的眼中,逐渐布满了泪水。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如今她的模样有多可怕,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天的黄道吉日…… 一袭凤冠霞帔的楚如烟稳坐花轿,她受万人朝拜,鼓乐响彻整个长安城。 楚如烟踏入围墙高耸的皇宫,她以为这将是她享受锦衣玉食与荣华富贵的开始,但一切令她始料未及,这看似奢靡的皇宫最后竟成了她的牢笼。 红纱巾遮面的楚如烟和皇上上官宇行官礼,拜天地,公公宣读册封诏书,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将是这天下的女主人,上官宇的心尖宠,就连她自己也差点当真。 “楚如烟接旨,谢主隆恩”。 楚如烟直接被册封为贵妃娘娘,跪在地上的她面前伸过一只手,是威严无比的皇帝。众人一阵羡慕,上官宇扶起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成婚,不过是上官宇的说辞,而真相,则是将她一步步送入冷宫,直至逼疯! 大婚当夜,楚如烟再次接到一道圣旨。 “圣旨到!楚家军谋反罪名查实,贵妃包庇娘家钦犯,理应当斩!皇上念及旧情,对娘娘从轻发落……打入冷宫,钦此!” 楚如烟听完圣旨,瘫坐在地,难道她听错了? “楚家军谋反?不不,楚家军怎么会谋反呢?这是诬陷!我要见皇上!”楚如烟大惊失色。她拼尽浑身力气,想要解释清楚,但是无人听她解释。 直到最后,楚如烟才清楚,她不过只是上官宇眼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楚家军亦是如此。 楚家同意在楚如烟大婚入宫时上交兵权,皇帝忌惮楚家军的势力,他拿到兵权后,随意安排了一个谋反的罪名将楚家灭门抄斩。 他根本就不会听她解释,他巴不得送她快点下地狱! “哈哈哈哈……”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楚如烟看着进门而来的女子,她身着华贵的绸缎衣服,佩戴珠花凤簪,她是荣香妃。 “为何发笑?”楚如烟红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 荣香妃随意落座道:“妹妹理应感激我才是,方才要不是姐姐我在皇上面前求情,哼,想必你已经是个刀下亡魂啦”。 “你说什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楚如烟满腹不甘地说。家门巨变,一夜之间,她从人人羡慕嫉妒的宠妃,成了冷宫弃子。 “哎!像谋反这样的大罪,自然是满门抄斩!”荣香妃傲慢的看向楚如烟。 楚如烟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她咬着牙关,问:“是你!你和你叔父的计谋是不是?” “吆,妹妹说什么呢?”荣香妃坏笑。 楚如烟怒火中烧,她冲过来想要和荣香妃同归于尽,却被眼疾手快的小太监们挡住。 荣香妃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楚如烟,一字一句慢吞吞道:“妹妹,跟我斗,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这次饶了你,免得你生不如死继续苟活人间”。 “来人啊~拖下去,打进冷宫!” “是!” …… 冷宫之中,楚如烟忧郁成疾,她得知楚家满门一夜之间几近命丧黄泉,唯有二哥哥与几名佣人下落不明。她陷入深深的自责,却不甘心就这样死掉,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她的二哥哥…… 楚如烟恨自己有眼无珠,更恨自己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当初就不该轻信皇帝,什么江山为聘!天下为媒!真是讽刺至极! 当年老皇帝病危,决定废太子,改立贤王为太子。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而上官宇知晓此事后,便下决心弑父杀兄! 而今,上官宇不顾一切的想要把江山坐稳,长兄长父已死,他再无顾忌,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娘娘,请吧!”公公催促着,他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公公,可有我二哥哥的消息?”楚如烟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公公叹息一声:“实不相瞒,前几日,楚家二公子已经就地正法了”。 听罢,楚如烟不哭反笑,笑的浑浊的眼中流出了殷红色的血水。 接过毒药,没有丝毫犹豫,她一饮而尽,然而至到临死的最后一刻,她都未瞑目。 上官宇,但愿你可以坐稳你血染的江山,但愿你可以抱紧你的温柔乡,有朝一日尝到比我多千倍万倍的痛苦! 若有来世,今生你对我楚如烟做过的事,我定千万倍偿还! 夜未央,寒风四起。 御书房里的荣香妃涂满蔻丹的手轻轻捏着一团果脯,嬉笑着趴在上官宇身上。 一片歌舞升平中,那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在冷宫中犹如蝼蚁般死去了,油尽灯枯之时,没有一个人为她感到难过。 公公眯眼笑着前来复命,快步来到皇上身边,毕恭毕敬的附在耳边说了几句。 上官宇脸上全是冷漠无情的样子,听罢,淡然道:“传朕的旨意,恢复楚贵妃的身份,厚葬!”说完,大手一挥,让公公退下,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继续和荣香妃饮酒作乐。 正文 第二章 重生 暖阳照进青纱帐,窗外繁花似锦,香气弥漫。 “咦?” 楚如烟揉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她无比熟悉的雕花木质大床。 “小姐!您怎么又睡下了?” 一小丫头手里端着一盆清水,步伐轻盈的进入房间。 “我……”楚如烟心里一紧,自己不是服下毒酒死了吗?而且染上恶疾的她,浑身皮肤溃烂,死在那暗无天日的冷宫。 “小姐,你就别磨磨蹭蹭了。”小丫头快步向前,弯腰把楚如烟的鞋子摆放好。 楚如烟下床,环顾屋子里的摆设,可这里是楚家的闺房啊! 铜盆水里的倒影,映照出楚如烟的样子,啊?竟然是14岁时的自己。 “秋月!你快掐我一下!” 楚如烟激动着伸出胳膊。 小丫头弱弱的摇头:“奴婢不敢……”。 “让你掐,你就掐,哪来的废话啊!”楚如烟凑过去。 秋月轻咬嘴唇,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楚如烟的胳膊。 “哈哈哈!”楚如烟笑出声,竟然重生了,在她的豆蔻年华。 秋月愣了愣,说:“小姐,你为何发笑?” “啊?”楚如烟努力回想着14岁那年夏天的事情。 那天,纳兰家的四公子来找二哥哥切磋武艺,纳兰四公子落败,他心有不甘要求再战一局,围观的楚如烟出言讽刺纳兰四公子,恰巧被楚父听见,他斥责楚如烟不懂礼数,便让正室夫人——瑾淑夫人挑一人出来,好好教楚如烟规矩。 “赶快给本小姐束发,我今日要去跟着哥哥们去练兵场,我要习武!”楚如烟说。 秋月忽闪忽闪眨着眼睛道:“小姐,前几日你还说练功太苦,死也不会去习武的”。 “我改变心意了不行嘛!” 楚如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重生,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一定要活得精彩。她暗下决心:倘若有一朝得权势,必要杀掉天下负我之人! 楚如烟端坐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秋月,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楚如烟到了婚配年纪,却不想出嫁,她以上山礼佛为由逃婚,想必那时秋月已经和她分了心思。 后来,秋月竟然用了媚药成功上了大公子楚奕全的床,到最后,楚家被下圣旨——满门抄斩,求饶的她为了保命,像疯狗一般控诉楚家人的“卑劣”,再后来,她侥幸逃脱了…… 楚如烟蹙眉,纤纤玉手攥紧,指甲盖深陷肉里,她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小姐,您看佩戴这支发钗可好?”秋月手里拿起一翠绿色的蝴蝶发钗。 楚如烟看到秋月甜美的面容,没有半分背弃主子时的讨厌模样。 “嗯,就它吧!”楚如烟为了掩饰自己对秋月的厌恶,微微低下头,不再看铜镜里的秋月。 “小姐,丽姨那边还是要过去一趟的。”秋月已经给楚如烟打扮好了,她继续说:“虽说,现在那个丽姨是瑾淑夫人的人,可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丽姨和老夫人走的近……”。 “嗯”楚如烟点着头。回忆起那年早春,她手持一柄木剑在后院胡乱的练剑,恰巧瑾淑夫人经过。 “唉吆喂!我的脚啊!”瑾淑夫人佯装摔倒,大声的喊着。 楚如烟赶紧上前,伸出手想要去搀扶瑾淑夫人。不料,瑾淑夫人声泪俱下的哭诉:“如烟啊!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啊!我也知道你对我有所成见,可你怎地推我?” “如烟!”楚父刚从军营回来,就听见后院传来瑾淑夫人的声音,他刚入后院就看到瑾淑夫人已倒地,楚如烟一手拿着木剑,另一只手伸向瑾淑夫人。他误以为是楚如烟推倒了瑾淑夫人,立刻沉下脸来:“怎可如此顽劣!” “不是我!是嫡母自己摔倒的!”楚如烟急得跺脚,她哪里知道,这一切看似巧合的事都是精心算计好的。 瑾淑夫人栽赃嫁祸的手段,楚如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她噘着嘴,很不服气,接着就梨花带雨的哭了。 “如烟,你还狡辩!平日里太宠你了?”楚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件事马上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了,她手持一串佛珠,嘴里念着佛经,可却心胸狭隘,对楚如烟更无好感可言,她还怂恿楚父,让其狠狠责罚楚如烟。 后来,楚如烟被关禁闭不说还要抄佛经,那大篇幅的佛经她抄了足足三个月。 类似这样的事情接踵而至,楚如烟性子倔强,被诬陷时总是顶撞嫡母,因而她经常被瑾淑夫人的侍女丽姨以“教规矩”之由各种教训,诸如打屁股、掐胳膊、拧后背……这些隐蔽的伤处,对外人羞于言明,也不好给楚父“展示”。 有一次,楚如烟的屁股被打开了花,她躺也不是,坐也不能。实在忍无可忍的她跑到老夫人那里哭闹,老夫人正用小汤勺,小口小口优雅地吃碗里的银耳红枣甜汤,见楚如烟哭哭啼啼的站在眼前,便瞬间没了胃口。她放下汤勺用蚕丝手绢擦了擦嘴角,一脸诧异,她不信楚如烟口中所言,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来:“谁打你?” “嫡母命丽姨毒打我!”楚如烟脸上满是羞愤与不安,她长长的睫毛阻挡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让人看着心疼。 老夫人瞥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她手里端着半杯参茶,品尝了一口,脸上没有半分怜悯之色:“来人,去请瑾淑夫人……”。 “奴婢该死!”丽姨跟随瑾淑夫人进屋后就跪倒在地。丽姨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让老夫人认同是楚如烟顽劣不懂规矩在先,她才无奈出此下策。 “唉……” 楚如烟想到这些琐事,心里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那种要窒息的感觉让她惶恐。 “小姐,好端端的为何叹气?”秋月乖巧的站在一旁。 “走!去见见那个丽姨!我要领教下她的手段!” 楚如烟浅笑,拥有倾城容貌的她,此刻美若天仙一般。 暖风轻轻起,吹皱一池涟漪。 楚如烟匆忙的吃了几口早饭,带着秋月和冬雪到后院。 秋月和冬雪都是楚如烟的贴身丫鬟,一个见风使舵背信弃义,另一个衷心护主却死于非命。 正文 第三章 动私刑 楚如烟看待秋月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知道不能因为上一世的事迁怒这一世的秋月。 “罢了……”。 楚如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既然上天能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她断然不可再因上一世的事纠缠不休。 秋月和冬雪紧随楚如烟身后,秋月用胳膊蹭了下冬雪,俩人用眼神交流。 “小姐今天怪怪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后院凉亭。 遥想当年,楚如烟总是迟到,免不了挨丽姨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可是今天,楚如烟早来了后院,她趴扶在凉亭的木质围栏,看着层层叠叠的荷叶,池水里游动的红鱼。 “小姐!”丽姨恭敬的称呼,她缓步前来,体态优雅,妆容精致,真可谓是端庄大方。 可是,楚如烟一想到当年这位丽姨对她动私刑的所作所为,她就想立刻扇巴掌过去。 “丽姨!” 楚如烟压制住内心燃起的怒火,她微笑道:“丽姨您在楚家当差多少年了?” “呵呵,小姐今儿怎么想起问这事?” 丽姨暗自想,自己可是在楚家服侍过老太爷的人,她掐算着手指头,有些骄傲的说:“奴婢来楚家二十九年有余!” “啊!” 楚如烟点点头,她浅笑道:“真是老辈分的……”。 “小姐,我们开始学习吧!今儿学……”丽姨从竹制的框子里拿出两罐黑白棋子。 “丽姨,我还有事请教!”楚如烟走近丽姨道:“我在楚家可有地位?” “啊?”丽姨一脸困惑,她不知道楚如烟问这问题的用意,她思考了下,敷衍道:“小姐,您是楚将军的庶出女儿呀!” “噢……”楚如烟尾音千转,便问:“如此说来,我就是这楚家的小主人了?” “当然!”丽姨回答干脆。 此刻,楚如烟微笑的面容沉了下来,她厉声:“奴婢见了主子岂有不跪之理!” “这……”丽姨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对话都是楚如烟的套路啊! “难道在丽姨眼里,我这个庶女不配做楚家的主子?”楚如烟眼神凶狠,她见丽姨欲言又止,似乎想反驳什么。 楚如烟紧接着说:“还要教我诗书礼仪!哼!丽姨,你这基本的主仆之礼都不懂啊!要不要我去和父亲大人言明啊?” “小姐!”丽姨听到楚如烟的话被憋的老脸通红,她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声音低沉:“拜见小姐!” “什么!”楚如烟故意扯着嗓子说:“丽姨方才说的什么啊!我怎么听不见!” 凉亭之外的秋月和冬雪皆偷笑,楚如烟柳叶眉微微一挑。 丽姨自知楚如烟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她面露难色,“扑通”一声跪地,额头贴近地面,大声喊着:“拜见小姐!” “这就是行礼吗?”楚如烟俯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丽姨。 “嘭!” 丽姨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楚如烟笑容满面,她双手扶起丽姨道:“请起!丽姨快快请起!” 丽姨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她见楚如烟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之势,感叹楚如烟小小年纪就如此世故。 “小姐!今儿,咱们先不学围棋了,先简单学下仪态吧!”丽姨想着自己的暗亏可不能白吃!待会儿,一定要让这鬼丫头尝尝她的厉害。 “好啊!” 楚如烟痛快的答应。她上一世跟着丽姨学礼仪,被挨打责骂,受了那么多罪,想到此处,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好,跟我学站姿……”。 丽姨见楚如烟学的有板有眼,便继续教。 “小姐做的很好,来,跟我学坐姿!” 丽姨一看楚如烟的坐姿学的也很好,她气不打一处来,表面恭敬道:“小姐真是天资聪慧!” “丽姨过奖了!”楚如烟嘴角上扬。 “小姐,接下来要学走姿,您看好了,奴婢只演示一遍!” 丽姨小步前行,边走边教导:“这背啊一定要挺直!下巴啊要微微收一下……”。 楚如烟跟着她,学着走了一遍,她回眸一笑道:“丽姨,是这样吗?” “咳咳!”丽姨困惑,心想:这鬼丫头怎么这么懂规矩?莫非有高人指点?还是她早已偷偷学会了? “小姐,好厉害!”秋月在一旁鼓掌叫好。 “奴婢再教小姐宫廷礼仪吧!”丽姨想着,若是宫廷礼仪学会了,那她就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嗯嗯!”楚如烟点点头。 “这面见达官显贵,都要行礼。要是有幸进宫面圣,自然要行宫廷礼仪。首先身子要微微前倾,不能抬头直视,这是忌讳!目光要停留在自己的鞋子上。”丽姨挺直腰背边走边说:“这见礼啊!举手投足一定要优雅大方!” 楚如烟见丽姨心不在焉的教授,便知已经把丽姨惹毛了。 “小姐,该你了!”丽姨面无表情的示范完毕。 楚如烟想起了瑾淑夫人假摔的伎俩。看来,此刻此计正用的上,她故意让自己背部微弯。 “啊!!!” 楚如烟大叫一声,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疼。 丽姨手里紧握一根柳条,是从池边垂柳树上刚折下的,她一阵得意,有一种“大仇已报”的畅快,她高声喊着:“注意仪态!哪能佝偻着身子!” 楚如烟还没来得及纠正,丽姨扬起手臂要再打她,丽姨想把刚才的怨气都撒出来。可是,楚如烟不准备给她这次打背的机会! 冲着她后背抽打而来的柳条,楚如烟没打算躲避,她一个转身,那带有柳叶的柳条抽打了她的脸颊。 丽姨浑身一颤,她见楚如烟的脸上浮现出一条红痕。 楚如烟不怒反笑,她肤如凝脂,皮肤娇嫩,这一柳条下去,她便知会出现红肿迹象。 丽姨赶紧扔下手中的柳条,慌乱的跪下,她深知犯了大忌讳,脸面对女孩子家太重要。 “丽姨不必惊慌!如烟自知学艺不精,我是不会告状的!”楚如烟摸着微烫的脸颊,笑着说:“丽姨请起!” 丽姨双手还止不住的哆嗦,她战战兢兢的起身,结结巴巴的说:“小……小姐,您练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今儿……先……先练习这些吧!” 正文 第四章 入计 “嗯,那丽姨先回去……”楚如烟话音未落,丽姨匆忙溜走。 “小姐!” 秋月和冬雪眼睛红红,异口同声的喊着。 “不能让丽姨就这么走了!” 秋月望向跑着离开的丽姨。 “放心,我挨的打不会白挨!” 楚如烟嘴角上扬一个完美的弧度。 老夫人是诸侯府上的嫡女,她当年下嫁楚元帅,生下一子。当年战乱,元帅战场奋勇杀敌,最终血染边关。 老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楚将军深知母亲的不易,他定下日子,每个月中旬都会命令全家齐聚一堂,陪老夫人一起吃顿全席宴。 “冬雪,你可知今天是何日?” 楚如烟看向眼里泛有泪光的冬雪。 “我知道!是和老夫人聚餐的日子!” 秋月抢先回答。 楚如烟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巧不巧?呵呵,真是天意!” 冬雪小心翼翼的给楚如烟涂脂抹粉,她关心的问:“小姐,我有没有弄疼你啊!” “没有,你大胆的涂!”楚如烟把眼睛眯起来。 冬雪给涂了好几层脂粉,却还是掩盖不住红肿的条痕。 “行了!”楚如烟用手拍拍胸前散落的脂粉,她带着冬雪去了老夫人的大院。 楚如烟赶到的时候,大院里的人已经坐满了。 楚家有两房正室,侧室有五房,七位夫人各有子女,加上攀亲带故的人,老夫人的大院里显得拥挤了些。 “妹妹,几日未见光彩照人啊!” “哪里的话,呵呵!只不过换了身行头而已……”。 “姐姐来了,你家太爷近来身子可好?” “……” 大院子里略显嘈杂,老夫人从屋里出来后,大家皆压低声音相互攀谈,因为老夫人不喜欢喧闹。 楚如烟故作乖巧的给正房夫人们见礼后,又去给侧室夫人见礼。她态度恭恭敬敬丝毫没有了以前的张扬跋扈。 “哎吆!如烟啊!”二房夫人素来说话尖酸刻薄,她手里磕着瓜子,嘴里吐着瓜子壳道:“啧啧,这丽姨就是会教,这学会规矩的如烟啊,就像变了个人!” 楚如烟没有理会二房夫人,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过去。 灯笼被一盏盏挑起,偶尔还有萤火虫飞过大院。 楚父身旁坐着瑾淑夫人,紧靠瑾淑夫人坐的是她的女儿楚如玉。 老夫人坐在最上位置,和楚如玉说了一会儿话,她对这个孙女十分的满意,但她突然想到了和楚如玉性格相反的楚如烟,借着灯笼的微光,她看到坐在下面的楚如烟正用手指缠绕着头发玩。 “如烟!” 楚如烟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赶紧站起来,故作慌乱的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又赶忙低下头去。 “如烟啊!规矩可曾用心学呀?” 老夫人颇有威严的看向楚如烟。 楚如烟恭敬的给老夫人见礼后道:“如烟让祖母费心了,如烟自知才疏学浅,所以如烟很用心的跟着丽姨学习。” “哎?如烟!你腮帮子怎么了?” 二房夫人放下手里的瓜子也追问道:“那么厚的粉都没遮住啊!” 老夫人强睁了睁昏花老眼,她也看到了楚如烟脸上的伤。 “呀!如烟啊!” 瑾淑夫人一听二房夫人的话,她忙拎起裙摆快步走向楚如烟。 “好好的小嫩脸怎么弄成这个模样?告诉母亲,这伤从何来?” “是……女儿不小心摔了一跤,之后,就……”,楚如烟怯生生的摇晃着小脑袋:“母亲,女儿没事的!” 倘若是上一世,依照楚如烟的脾气,她早就骂骂咧咧的告状了。可是,这一世,她要攻心为上,巧妙的避开所有祸端。 “摔的?怎么可能!你快点说出真相,母亲我……怎能看着你受委屈!” 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瑾淑夫人拉着楚如烟的小手。 “母亲!”楚如烟哽咽的喊着,双膝跪地道:“这要怪女儿笨,不像如玉姐姐那样机灵,什么都一学就会……我学不好规矩,丽姨她……丽姨一时心急而已……”。 老夫人脸色巨变,身为奴婢的丽姨竟敢出毒手打少不经事的孩子。 “快起来!”瑾淑夫人忙扶起楚如烟,她故意身子一抖,龇牙咧嘴的故意发出一声:“呃……”。 瑾淑夫人慌忙把手从她背上拿开,老夫人见楚如烟的神情,便知她身上肯定有伤。 “请不要责罚丽姨……是女儿不争气!”楚如烟故意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为丽姨开脱的话。 “把丽姨给我叫来!”老夫人生气的拍着桌子,声音有些颤抖:“赶紧带如烟去我房里,看看她的背是怎么回事!” 楚如烟哭成了个泪人,她跟随一名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进了屋里。 没过多会儿,丫鬟从屋里出来,微微欠身,在老夫人耳边说:“老夫人,小姐后背也有伤,再不上药估计要留疤痕了……” 老夫人听闻此言,很是愤怒,她黑着脸,嘴唇颤动了两下,吼着:“丽姨还没到吗?” 楚如烟胡乱的擦拭了泪痕,低着头从屋里出来。她刚才哭的时候分明看到姐姐楚如玉在偷笑,她便推断原来上一世遭受丽姨给的苦难,都是楚如玉在背后挑唆指使的。 楚如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下坐众人。看来只有老夫人和楚父是真的动怒了,至于其他的人,多半都是装的吧! “苦命的孩子!”老夫人看着楚如烟,她疼惜的摸了一下楚如烟有伤痕的脸颊,她的相貌像极了因难产死去的娘亲。 楚如烟上一世,不论大事小事,楚家的人都会拿她的嫡姐楚如玉和她比较。一言蔽之,楚如烟样样不及她。 这一世,楚如烟才搞清楚,姿色远不如她的楚如玉让众人疼惜的缘由:楚如玉若是犯错,她会先哭,之后告黑状,巧言令色的颠倒黑白。 宴席里窃窃私语,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向大院入口处。 “来了……”。 丽姨缩着身子跟在一大丫鬟身后,她警觉的环顾四周,感觉气氛不对劲。 “跪下!” 老夫人声音里满满的怒气。 “老夫……夫……人!” 刚刚踏进大院门口的丽姨,吓得赶紧跪地。 大院子里的人都对跪在地上的丽姨指指点点。 “如烟身上的伤可是你打的?”老夫人气的浑身颤动。 正文 第五章 谨言 “老……老夫人,您可要明查!奴婢无辜的,奴婢今教小姐礼仪,小姐姿势不够标准……”,丽姨努力为自己辩解,她微微抬头狠狠地望向楚如烟。 “祖母!祖母!您不要责罚丽姨,千错万错都是孙女的错!”楚如烟站在老夫人旁边小声的说着。 跪在大院门口的丽姨听不清楚如烟说了什么,她以为楚如烟在告状,她大声哭喊:“小姐,您可不要添油加醋了,明明是你不懂规矩在先,我才……要知道我也是赏罚分明的人,你怎么能状告我打你呢!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你……”。 “够了!” 楚父猛的站起来。他第一眼看到楚如烟的侧脸有伤,还以为她搞的恶作剧。后来发现竟然是真伤,楚父知晓楚如烟的脾气,她可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这次吃了亏还要维护丽姨,多次向老夫人求情,可见她是真心对待丽姨。 大院里的众人见楚将军怒发冲冠,皆不敢言语,就连坐在他身旁的瑾淑夫人都大气不敢出。 楚将军健步如飞,气势汹汹的走向丽姨,他心里想着:这恶毒的奴婢竟然欺负到小主子的头上了! “该死的恶奴!” 楚将军上前,飞起一脚踢向丽姨,直接将她踢出了大院外。 楚将军手指着丽姨吼道:“如烟,少不经事!可她感念你对她的教养之情,一直在为你开脱罪责,你呢!恶奴!竟然下狠手打骂如烟,你好大的胆子!” “哎!丽姨啊!你在楚家这么多年……我也是个念旧情的人……”老夫人显然对丽姨的做法很是不满,她长叹一口气:“家法伺候吧!” 虽说楚家大小事务均由老夫人定夺,可楚将军才是真正的主子,他怒吼:“五十大板!拖出去!” 丽姨还瘫在地上,她一听要让她承受五十大板,吓得腿肚子抽筋,别说是五十大板,就是二十大板她的身子骨也承受不了。 众人听闻丽姨要被责罚五十大板,都唏嘘不已,这分明就是要她的老命啊!此时,谁都不敢无视楚如烟了。 “父亲!不可!” 楚如烟马上跪在地上,含泪请求老夫人:“丽姨服侍您多年,在楚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您的口味喜好丽姨皆知,孙女担心丽姨承受不来板子,万一有个好歹,那还有谁能接替丽姨照顾您啊?!” “哎呀,如烟!这样的恶奴必定不能再留!必须给她点惩戒以示众人!”二房夫人知道这老夫人和楚将军今日皆动怒,这丽姨肯定难逃责罚。 “我担心丽姨不假,我更心疼祖母啊!服侍祖母的众多丫鬟中,丽姨是最让祖母称心的,倘若丽姨不幸被杖毙,那……祖母以后和谁说知心话啊!”楚如烟句句情真意切,老夫人听了她的话语,神情中充满了慈爱。 “如烟,乖孩子!” 老夫人无比欣慰,她拉起跪地的楚如烟说着:“真是长大了!” 楚如烟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老夫人身旁,她丝毫没有以前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反而乖巧的令人欢喜。 “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了,可是……唉,就按照你父亲的意思吧!” 老夫人挥了挥手,两个下人就把丽姨拖到柴房后院去了。 “饶命啊……”丽姨哭喊着,她知道板子受完就会一命呜呼,就算有幸存活下来,她也会被逐出楚家,无人照料的她也是难逃一死的结局。 楚如烟没有求楚父放过丽姨,毕竟上一世,丽姨对她的欺辱令人发指。楚如烟之所以要在老夫人面前表现一番,自然有她的用意。 在楚家,庶女楚如烟根本站不稳墙角,她的生母原本是一位歌姬,身份卑微,有幸嫁入楚家为妾室,因性情温和,独得楚将军恩宠,谁料红颜薄命,难产而死…… 楚如烟不能只依靠日夜在军营里的父亲。在这家里,唯有老夫人这棵大树好乘凉,她一定要让老夫人做她的靠山。 老夫人性情古怪,总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刚刚的事情就算没有讨好她,但至少也能给楚如烟一个高分值的印象分。 “啊……哎呀……” 大院子里传来丽姨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再后来,就听不见任何哀鸣了,估计已经被打晕了。 晚宴吃的很是压抑,众人们自顾吃着碗里的饭,席间没有任何交谈。 “如诗怎么没来?” 老夫人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 楚如烟向众人宴席里望去,还真是没有看到楚如诗。她是楚家庶长女,比楚如玉大二岁。 “母亲,如诗过几日便要出嫁,她在闺房中赶着绣荷包呢!呵呵呵。”妾室满脸笑容的起身回答。 “如诗就要出嫁了!嫁妆可准备妥帖?还有啊,这出嫁的礼数可有人教导?” 老夫人关切的问。 “母亲,您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妾室连忙应答。 当年,这妾室怀胎时就到庙里烧香拜佛,求佛保佑生下庶长子,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生下是庶长女,这让她很是不满,她对楚如诗的感情更多的是怨念。 楚如诗要嫁的人是城外知府大人的庶子,众人皆知那庶子的生母嚣张跋扈,那庶子也是个游手好闲之人。然而,这一切在妾室的眼里都不算什么,因为她根本不在乎楚如诗是否会幸福。 楚如烟想到上一世,楚如诗出嫁后回门时的情景。 楚如诗相貌平平,唯有刺绣的才艺能拿得出手,可是这才艺不足取悦她的庶子夫君,加上挑剔的公婆,她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回门那天,她怨恨上了楚家,冷脸面对所有人。 “唉!”楚如烟轻轻一声叹息。今后,可要好好思量何去何从了,她自言自语:为何不让自己重生在金钗之年? 若是重生在两年前该多好。现在楚如烟在整个长安城是出了名的骄纵任性,脾气秉性极难相处的楚家庶女。当然这些传言也都是嫡母和嫡姐命人散布出去的。她们母女的用意无非就是让人称颂:一位是称职可亲的好母亲,一位是温婉宽容的好姐姐。 上一世,楚如烟吃尽了苦头,现在的她可要换个潇潇洒洒的活法! 正文 第六章 离间 “慢慢来……”楚如烟安慰着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臭名声收回来。 晚宴散了,众人陆陆续续离席。 冬雪跟着大丫鬟取了特效药膏,待楚如烟沐浴后,认真的给她后背敷上药膏。 楚如烟趴在床榻上,冬雪手持一凉扇,她坐在床边轻轻扇着风,伴随着夏夜的虫鸣声,楚如烟安然入梦。 数日后,楚家处处张灯结彩。 “小姐,你看咱们这庭院也挂上了大红灯笼!” 秋月一惊一乍的指着走廊里的红灯笼。 “感觉像是过年呢!” 冬雪见几个下人正在庭院大树上挂着灯笼。 楚如烟在房里吃着果子,她问:“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 辰时已过!”秋月回答。 楚如诗出嫁前,楚家人要聚在一起吃饭的,楚如烟放下手里的半个果子说:“走,咱们去正厅去!” 他们三人去了正厅,来的不算最早,厅里已经来了好多人。 “哈哈,如玉啊,下一个可就轮到了你了!”二房夫人喝着茶水,她手指着楚如玉。 楚如烟见礼之后,找了个尾座坐下。 “我还不想嫁人呢!我还想多陪母亲几年……”楚如玉娇羞的一笑。 “可不能等几年,我们家的如画都开始寻觅好人家了!”二房夫人笑着说:“我未来的女婿可不能差了……”。 众人皆笑,楚如烟也附和着浅浅的笑。 但说着说着,二房夫人言语上便没有了分寸,“且不说如何,如画的夫婿是定不能比如烟差的,”二房夫人还不察失言,幽幽说道,“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巴望着她好”。 楚如烟面容一滞,方才还衬着笑意的脸色一顿,暗暗迸发着冷气,她是楚如画可以比的? 外间虽传她性情顽劣,可她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是区区一个楚如画可以相提并论的?单凭自己的一张脸,就能在父亲那里引起重视,将来定是许配给哪个王爷做侧妃的。如今就这样被二房夫人与一无是处的女人相比,委实叫楚如烟心生不悦。 无形之中空气渐渐凝结。但楚如画浑然无觉,因着从小大小事务都由二房夫人料理,为人处世也天真得很,便想着姐妹们有的东西,她也应该有,抢走旁人东西的事,也时有发生。 楚如烟心想,自己上一世那般飞扬跋扈是因为自己确实有资本,而这个楚如画,不过是凭着白莲一般自以为是的纯净,依仗着什么姐妹情深,就妄想有什么好东西都要一起分享,借着这样的手段,夺走别人珍视的物什,嘴角不禁勾起嘲讽一笑。 “娘亲,如烟妹妹一向心慈柔善,定会对女儿的亲事上心的”,楚如画柔声说道,语气清缓,犹如轻轻浅浅的乐曲。 偏生,这时楚如烟最见不得她这般模样,淡然一笑,凝视着楚如画缓缓说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语调微扬,“且不说我们不是同房所出,你年岁长我,你的亲事我要如何上心?” 这般说着,楚如烟娇俏灵动一笑,眉眼柔和却更带嘲讽,“莫不是是要等我出嫁以后,再为姐姐说一门亲事?” 心中堵着一口闷气,楚如烟语不饶人,更是要叫楚如画难看。 楚如画瞬时脸色大变,小脸显得越发苍白,像是没有想到楚如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勉强正了正色,才柔弱说道,“如烟,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又衬出几分可怜模样,“你我皆是姐妹,何苦说出这些话来欺辱我?” 娇滴滴的脸上随之划下一行清泪,泛红了眼眶,“我们二房无依无靠,也就念着姐妹之情,才会想叫你帮帮我,未曾想你竟这般……”。 “无依无靠?”楚如烟正了正身子,“咱们姐妹上可有个哥哥。况且,我自己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如何能给姐姐的亲事做得了主?姐姐这些话说得委实没有道理。”这样说着,楚如烟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淡笑,仿佛说出口的不过只是一些寻常小事。 楚如画的脸色变了变,沉默着低下了头,好不委屈。 这样一来,二房夫人再也沉不住气,似要发怒,却也只能闷声喘气,心中想着如何挑出些事儿来扎楚如烟一脚。 提到了姐妹上面还有个哥哥,三房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多年前,二叔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可能再不能生养,二房无奈从三房那过继了个小儿子过来。那会,孩子已经记事,三房夫人自然是不愿意送去自己的骨肉,这样一来二去的闹着,孩子是送到了二房那里,二房和三房的梁子也就这样结下了。 三房夫人不禁轻笑,“如烟说得没错,难不成如画上面没有个哥哥吗?难道他成不了你们的依靠,说出这种话也不怕叫他心寒?” 二房夫人被楚如烟挑起的气头一下子爆发,气势凛然,“三房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三房夫人火气只往上窜,“你们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难道还要我来一一说明吗?也就可怜了我们家那孩子,就这样跟错了人”。 主管家务的虽是长房,但这些年生意上的事情大都交给了三房,如果说长房夫人是最有权势的,那么三房夫人就是掌握着楚家财政大权的女人。 二房夫人脸面上挂不住,颇有些恼羞成怒,“老三家的,我不管你什么意思,现在哥儿在我们这儿,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是我们家的人,你休想讨要回去”。 三房夫人哀声长叹,“哥儿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竟跟了你们这家人。” 位居高位的老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厉声呵道,“吵,吵什么吵。要吵都给我出去吵,搅得满屋子的乌烟瘴气!还让不让我老人家安生了”。 说罢,缓缓起身,不愿再去瞧这些叫她心烦的人,迈步离开了。 老夫人一走,众人脸上也觉无光,尽皆散去。 楚如诗亦起身退出,正欲往自己的房中走去,却听一声娇柔呼唤。楚如诗闻声转身,却是楚如烟。 瞧着楚如烟的端容身姿,犹如清风仙子,楚如诗心中的妒忌隐隐闪现,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却已是万般心涩艰辛,端了端脸色,浅笑盈盈上前。 正文 第七章 依相随 楚如诗心中一顿,难道她是来取笑自己的,脸上不觉有些阴沉暗淡。 未想,楚如烟上前拿出了一荷包,描金花边精致秀雅,“这是要给你的东西。” 楚如诗迷茫不解接过,置于掌心之间,就明白了楚如烟所送何物,掂着这个分量,便觉不少。 她这个妹妹,因着长得精致好看,自小便受尽了宠爱,老爷那边更是用心栽培,嫡母更是少不得她银钱。 楚如诗唇齿微动,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低低的念着,“如烟……”自己出嫁,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上心,现在真心实意来送自己的却是这个不亲厚的妹妹,缓然拿起楚如烟的手,将荷包送了回去,“这我不能收”。 楚如烟轻轻摇了摇头,又将荷包推了回去,“往后要用到的地方多着,妹妹我是个俗人,送不得什么亲近物什”。 说着,楚如诗眼眶微潮,泛着红光,眼看泪珠就要滚落。 “赶紧收着”楚如烟将她掌心合拢,荷包稳稳当当的放着,眼神转到小丫鬟身上,压低了声音,充满温情的说到“可别叫人笑话了”。 楚如诗接过荷包,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情绪激动的执起楚如烟葱白娇细的手,盈泪满眶。 稍稍正了正色,楚如烟一本正经的说道,“对了。阿姊,不要怪做妹妹的说话不好听。”她敛了敛容,稍顿了顿,“料想你也知道御史的家境。你嫁那人,并非是什么良人。只不过,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一番思量,楚如烟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事告知楚如诗,“宁老夫人早年厉害得很,因而家里边男人也不敢纳妾。虽是如此,她却是孤老终身”。 “至于杨老夫人,她一手持家,端装大度,老年时,更是儿女绕膝,承欢膝下。”楚如烟徐徐相告,“日子都是要自己经营的,姐姐是个明白人,都说先苦后甜,照着姐姐的能力,往后的日子必定会过得很好的”。 这些话,楚如诗听了,略有感触。往日里,家里边的那些人只与她说的宽容大度,温和孝顺的话,都不如楚如烟这一番话受用。 捏着荷包的指尖微微泛白,呢喃低语,“都是要自己经营的……”。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楚如烟的这一番话仿佛叫楚如诗看见了一丝璀璨的光,有股温热的流水在她心中缓缓流过。脸上泛泽的水光散去,眼神越发坚定。 一番话犹如雪中送炭,往后楚如诗便再也不会忘记她今日恩情。 与楚如诗分开以后,楚如烟在丫鬟的陪同下往回走,清风卷起,拂乱着她额前散乱的发丝,眼神之中闪现狡黠,这送出的银钱是她大半年的例钱,不过亏本买卖她不会白做的。 恍恍惚惚忆起前世,大约明年,御史大夫的嫡子就会因触怒圣颜而被流放,御史大夫也会受到波及。 不过,随后其庶子便力挽狂澜,那人便是楚如诗的夫婿。由此,他便一步登天。在夺嫡之中浮沉,如此看来楚如诗必定是记住了自己的恩情。 往后也不求楚如诗能够帮衬自己什么,只求日后若是出事,至少不要落井下石才好。 翌日,便是楚如诗出嫁的日子。虽然楚如诗在府中并不起眼,到底是出嫁为人正妻,该有的排场礼节都不会少。 红妆铺盖,一片喜庆。 照着大周朝的婚俗,外来恭贺的女眷都会先到新娘子那里送上礼物和祝福。至于礼金则由男人们去操办。 晨起梳妆,青丝墨发垂下腰肢,秀丽面容对镜揉弄着惺忪睡眼。 秋月捧着妆匣缓步走来,娇俏碎步稳稳落地,脸上含笑,娇媚说道,“夫人送来了新首饰,说是如诗小姐出嫁,府中女眷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是”。 “放下吧”,楚如烟漫不经心的说道,忽的眼神聚拢,想起了什么,扬声说道,“打开它”语气也严肃紧张了几分。 秋月依言,开启了匣子。果不其然,秋月挑出了其中最好看的簪子,令楚如烟眼前一亮,翠色美玉描着金边,显得璀璨别致,又夹带几点银珠愈发显得秀丽可人。 有意无意,秋月将簪子凑近了给楚如烟看,不住的称赞,“小姐,快看。夫人,对你多好啊。”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刻意的引起楚如烟的兴趣,“这簪子真漂亮。” 闻言,楚如烟嘴角微微上扬勾起,心中略微有些嘲讽,上一世,她就是听了秋月的话,将这簪子当成了贺礼送与楚如诗。 这簪子本就超越了礼制,只有身居妃位以上才可佩戴。再者,这礼物的贵重更是超出了嫡姐所赠之物。不管怎么样,在上一世,因着这个簪子,她不但遭到了长房夫人的训斥,说是平日里的规矩都白学了,还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对着澄清镜面,楚如烟璀然一笑,心中隐约有了主意,浅笑盈盈,“给我别上簪子”。 秋月心满意足一笑,赶忙上前帮忙梳妆。 一番打扮之后,楚如烟走出房门,秋月冬雪跟随其后。 “小姐,我们这是……?”马上就要到时辰去给楚如诗送礼了,小姐怎么往如玉小姐这儿来,秋月心中笼罩上了一层迷烟,难道是小姐已经察觉……不,不会的,自家小姐如何,自己是一直在身边照料的,又怎会不了解。 秋月当即否定了楚如烟察觉自己意图的想法,只觉得是碰巧。小姐只是要再多转悠一刻罢了。 楚如烟不言语,径自前往楚如玉的住所处,鬓间簪子十分耀眼,将她愈发衬得明艳动人。 就在这时,楚如玉正巧出现,随即就被楚如烟鬓间的簪子吸引住了,面上还算如常,眼神却不住的往那簪子上瞟。 楚如烟似有所察觉,精致修长的指尖轻抚着簪子,柔声说道:“见过姐姐。”又顺着楚如玉的视线,提高了声线,“这是长房夫人送的”。 听了这话,楚如玉暗暗咬着牙,蹙起了眉头,母亲怎么能将这么好的簪子送给她?她不过就是个庶出的女儿,除了脸蛋漂亮一点,其他一无是处。 楚如烟缓缓抽出簪子,眉眼微挑,“姐姐可是喜欢这个簪子?” 楚如玉默不作声,料想这楚如烟此举究竟是何意?心中却委实中意这个簪子,眼神炯然,视线不移。 正文 第八章 戏欣欢 楚如烟便亲昵的上前拉住了楚如诗的手,将她掌心摊开,放下簪子,“我瞧着这簪子和姐姐是极为相称的,不如就送与姐姐吧”。 “不必了”该有的骄傲和矜持,楚如玉是分毫都不会落下的,带着淡淡的疏离收回了手。 “姐姐,难道不喜欢?”楚如烟很是懊恼,语气之中很是委屈,“是如烟哪里得罪了姐姐吗?我这是瞧着这簪子与姐姐很是相配。” 见她情真意切,那簪子也委实动人,楚如玉缓声说道,“既如此,妹妹的一番心意,姐姐就收下了,”楚如玉一副勉为其难,心中却暗是欢喜。 受了楚如烟所赠与的簪子,楚如诗当即欢喜佩戴,随后两人一齐前往楚如诗房中。 到了楚如诗房中,楚如玉随机引来侧目,有女眷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支吾道,“这簪子……” 那女眷稍稍慌神之后,带着笑意,盈盈说道,“这可是妃位簪子,看来咱们如玉是想要成婚了。” 那夫人这样一说,众位女眷皆是抿着嘴,以袖拂面掩嘴笑着。 “这……”楚如玉小脸吓得惨白,她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何曾见过这般调笑,再则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定会言她觊觎皇家,大胆佩戴居妃位的簪子。 这可怎么办,楚如玉不禁满脸凄楚的带着恨意瞥向楚如烟。这时,楚如烟也恰到好处的拉开了与楚如玉的距离,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像是不明白长姐为何会做出这般不合时宜的举动。 就在这时,长房夫人来了,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扬声笑叹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笑得这般欢喜。”正欲缓步向前,见到了被围在中间的女儿,还有那晃眼的簪子。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楚如烟心中暗笑,面上只做无异,前世你们叫我吃尽了苦头,还当众叫我难堪,只当是丫鬟失误送错了匣子,这回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为你女儿解围。 长房夫人脸上的笑意瞬时顿住,凝结成了霜花,隐隐迸发着冷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楚如玉,这个不争气的丫头,竟叫楚如烟这个小贱人摆了一道。长房夫人旋即敛了敛容,笑了笑,“玉儿,你怎么偷偷把我的簪子给戴了。” 长房夫人身份显贵,本是将军夫人,又是一品夫人,配这簪子岂不正是合适?嬉笑声也渐渐退去,由着长房夫人往女儿年幼不懂事上引导。 说着,又上前恰到好处的抽回了簪子,传送给了身旁的丫鬟,“你这孩子,竟这般没礼数,尽叫夫人们看了笑话。”话音落下,又略带歉意的环顾四周的诸位夫人,众位夫人好歹也得看在长房夫人的身份上收声,剩下的也就只是背地里议论。 “玉儿知错”楚如玉娇滴似水的声音柔柔荡漾,又带了几分娇俏顽皮,“都怪玉儿贪玩,竟得这般笑话”。 “好了,好了。今天是如诗的大喜日子,就不说这个了。”长房夫人一副宽宏大量的仁厚模样,却仍旧不忘教导幼女,“今晚你就到我房中领罚去”。 “是”楚如玉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母亲那凛冽的眼眸。 长房夫人将手自然的伸向了楚如烟,柔滑的手搭在了楚如烟的臂上,“待会如烟就随我去参加宴会。”眼下叫楚如玉去了也会成为谈资,还不如叫她安心待在府中避避风头。 听了长房夫人的安排,楚如玉瞪大了眼怒视楚如烟。楚如烟只当没有瞧见,一副谦逊懂事模样,像是才从楚如玉的事件中受了教训。 这样一来,更叫楚如玉心生不悦,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哑巴吃黄连,生生往下咽。 随后,长房夫人便带着楚如烟去参加婚宴。两人一齐进入马车,往御史大人府中行去。 一上马车,楚如烟登时就向长房夫人赔不是,“定是下人们没有按照母亲的吩咐送错了匣子”这句话给足了长房夫人台阶下,“怪女儿不好,都是女儿的错,没有思虑周全,见姐姐极喜爱这簪子,就将它送了出去,未曾想竟铸成这样的错事来”。 楚如烟这样一番话,倒是叫长房夫人不好发作,只得劝导她,“你也是一番好意,只可惜下人们犯了错。即是如此,又怎么好怪在你的头上。”话虽这样说,却是狐疑的在楚如烟身上扫动,这丫头何曾变得这般温顺柔和起来。 “说来也是玉儿那丫头的错,你是妹妹,难免会做些错事,她倒好,身为嫡女,竟跟着你一起胡闹。”长房夫人这话说得轻巧,既指责了楚如烟,又提醒了楚如烟的身份。不管她使什么心眼,都改变不了她庶出的事实。 说完,也不愿发作,闷声坐着。 不久,马车就到了御史府。 长房夫人带着楚如烟入内,虽她今日有意做朴素打扮,未施粉黛,却越发衬得姿容清丽,秀雅无浊。 一时便吸引了众人的视线齐聚楚如烟身上。心中不由暗自叹息,这可未见得是一件好事啊。 在这时,还有一夫人上前,百般热情说楚如烟模样讨喜。楚如烟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前世她因簪子的事被长房夫人留在府中思过,如今这般便隐隐叫她有些担忧,且勿多生事端才好。 楚如烟提溜着神,谨言慎行,不该说的,不该做的,都不触碰。倒是叫长房夫人颇感好奇,怎么这个丫头竟变得这般温顺乖巧起来,但想到楚如玉的事,又对楚如烟警惕起来。 这样的一次会面,城中的夫人们尽皆对楚如烟改观,外面传言说她样貌极美,长相极佳,却偏生有个坏脾气,飞扬跋扈,这一点就叫她们不能忍。 但这样一相见,倒觉得她好相处起来,越发愿意与她亲近。 随后,在夫人之间应对,愈发叫她感觉疲累,就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在园中一处,闲情漫步起来。 这御史府虽不及楚府,但一草一木却皆是用足了心思,楚如烟陶醉其中,静心欣赏。 正文 第九章 初相见 走着走着,冷风乍起,秋月和冬雪思量着是否回去给小姐寻件披风来,便齐齐离去。唯楚如烟一人在园中漫步,沉浸于景色之中,恍然惊觉,已不知来路归途。 这一番委实叫楚如烟懊悔,好不容易撑到了现在,结果倒好,在这最后时刻居然迷了路,今日做的这么多努力尽数白费,怕是又要出些什么事端来。除了哀哀长叹之外,楚如烟只觉心中干涩,无话可说。 唯有一番不甘轻叹,除此之外,无可奈何。在原地稍稍等待之后,楚如烟心想自己一般圈圈绕绕,怕是那两个小丫头回来也难以找到她,索性自己尝试往回走。 环顾四周后,楚如烟仍一筹莫展,想着先找御史府上的小厮将自己带回去,可是晃晃悠悠走了一圈,愣是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转身之际,偶然窥见不远处凉亭有一人傲然而立。 那人一袭黑色衣衫,因天色渐沉,似将要与夜色相融一般。楚如烟缓步上前,才看了个真切,这人皮肤很是白皙,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高挺的鼻梁,略显凉薄的唇,刀削斧刻的五官轮廓一眼看去就像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的样貌只一瞬便叫人一眼万年,完美无瑕而又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便失了这般光华。 他就那样静静站着,目视前方,眼神之中无波无澜,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 那一瞬间,楚如烟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上官宇,眼眶干涩泛起了红光,微微一怔愣,敛了敛容,她才发现眼前这人比上官宇年纪小,相貌比之亦更优于上官宇。 这样一来,这人的身份便确定无疑,正是贤王上官泽。 贤王是当今皇上的第七子,因着早年间中毒伤了耳朵,便再不能听见声音。说起这个贤王,在京城之中名气可是相当响亮。 他手中持有兵权,样貌更是惊为天人。只是传闻他因中毒失聪,性格暴戾,尤为厌恶女人,因此直至及冠仍未婚配。 回想上一世,上官宇从文,贤王从武。重生之后的楚如烟很清楚,当年上官宇能够顺利登上帝位,与他这个雄才武略的弟弟有着很大的关系。 至于为什么楚如烟会对他这般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上面的几点原因。而是因为在上一世,她及笄之后,皇上为自己指婚,许的正是贤王侧妃。 当然这婚最终没有结成,这与那时她的性格和有心人的有意破坏有很大牵连。 这一世,楚如烟不想再与上官宇有所纠缠,倒是贤王,的确是良人之选。 楚如烟心中暗道,将来反正要由皇上指婚,那么现在自己就把他当成未来的夫君培养也并无不可,暂且混个脸熟,等日后自己进了府,也才有机会上位不是。 楚如烟缓步上前,正好借着迷路,佯作迷茫绕进凉亭之中。 她的脚步有意放得重了些,失聪的人其他的感官尤为敏锐,眼神四散的贤王,果真回头察看。 与之视线相对的眼神竟带了几分骇人,楚如烟脖颈处禁不住沁出丝丝冷汗。 像是一眼要将她看穿,那丝阴冷随之渗进骨髓。虽是如此,楚如烟却是清浅一笑,落落大方,以盈盈中泛着水光的眼眸凝视着贤王俯身行礼,轻声道,“小女乃楚将军之女,随母亲参见喜宴,现下迷了路,敢问公子可知怎样回去?” 贤王虽失聪,却识得唇语,所以楚如烟并不担心他听不见的问题。 移步端坐在凉亭中的上官泽微微皱了皱眉,平素他就不喜人亲近,往日里与他说话的奴仆们,都不敢轻易看他的眼睛。 可是若是想要让上官泽知晓他们说了什么,又不得不抬起头,以至于每每与上官泽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眼前这个女人倒好,气度出众,落落大方,最重要的是,从她的眼神之中看不出丝毫畏惧。 楚如烟心中亦是打着响鼓,上一世没有和贤王打过交道,对于他的事情也尽是传言,心中暗叹,难不成真如传言中那般暴虐,想要教训自己一顿? 上官泽就这样眼神幽深诲涩的静静凝视着楚如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悄悄流过,放佛度过了漫长的隆冬一般,上官泽终于缓缓开口,“有何事?” 听着上官泽如清泉一般的声音入耳,楚如烟微微一怔愣,原是想着上官泽常年失聪,就算会说话,也与常人有异。 稍稍一滞之后,她稍稍敛容,淡定无波,缓缓道,“民女在此间迷了路,公子可知要如何回到花厅中去?” 上官泽薄唇紧抿,稍显凉薄,锐利眼眸飘落在楚如烟一张一合的粉色樱瓣上,因着听不见声音,只能借助身体的其他感知,若是要知晓别人的话语,只能盯着对方的嘴才是。 他平素最不爱说话,更不喜欢别人与他说话,但是此刻瞧着眼前这个小女人,没有厌恶不耐,反而隐隐生出一丝期待,想要知道她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楚如烟樱唇微动,心中却暗觉这贤王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啊。 “不知”上官泽终于淡然开口。 楚如烟心内叫嚣,既是不知,你又为何又问了一遍? 就这么走了,心中委实不甘,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呢,往常是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这样闲聊的,不多说几句话,实在是亏了。 这样想着,又娇声问道,“公子也是迷了路吗?” 这一回,上官泽连看楚如烟的唇都不愿意了,带着淡淡的疏离,冷声道:“不是”。 楚如烟还欲与他言谈,上官泽就摆摆手,拒绝之意尽显,“一会儿有人来寻我,你且在这里等等”。 看来上官泽是想让他的人将自己送回去,楚如烟正愁没有理由可以留下,娇俏一笑,在一侧坐了下来。 她心中对上官泽的印象渐渐改观,可见传闻不可尽信。 楚如烟有些想与上官泽攀谈,却又想自己是一个女儿家,总是主动与男人搭话似乎不太好,也就端正矜持的坐着。 正文 第十章 上官宇出现 上官泽的眼神落在了远处,顺着他的眼神,楚如烟瞧见远处灯火通明。 “你不怕我吗?”上官泽突然问道,让楚如烟微微一怔。 “为何要怕公子”稍稍镇定,楚如烟璨然一笑,映着熠熠星光的眼眸看向上官泽。 或许在常人看来,他那生人勿进的气息叫人惊惧,只是自己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又如何会在乎这个? 上官泽心中微微一动,灿然的眼眸就像明晃晃的烛火突然一亮,继而又快速沉去,恢复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们都怕我”上官泽缓缓说道,冷意也少了三分,“只有你敢看着我说话”。 或许是与面前这个女子有缘,这世上,不怕自己的本就没有几人,上官泽不想把她吓跑了,脸上的寒意微微褪去,温和了几分。 楚如烟盈盈一笑,作小女儿娇羞,“公子,其实我并没有看你的眼睛”说着,楚如烟将手指着眉心位置,“我看的是这里”。 上官泽微微一怔愣,清浅一笑,“你也真是实诚”。 壮着胆子,楚如烟宛若莺歌一般,掩着嘴娇声笑,“那是因为啊,我知道公子不会生气”。 他怎么会生气呢,此时的楚如烟在他看来,更是多了几分率性天真。 自小便知自己长相出众,如此总能吸引诸多目光。可在得知自己失聪之时,都毫无例外的表现出了惋然叹息。 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坦率自然,还带着几分亲切可人。 又或许,这个女子不知道自己失聪?当年为了让能够自在地说话,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这边楚如烟悠悠长思,她既然知道上官泽失聪,那必然是要看着他说话的。 心中如一缕春风吹过,上官泽微微一笑,恍如晨光初上一般叫人心中一动。 前世她自视甚高,想着一个聋子又怎么配得上自己?不过眼下,楚如烟只盼望着可以安稳度日。 “我……又怎么会生气呢?”上官泽缓缓说道,语气之中多了几分亲切。 楚如烟心想,眼下正是与上官泽拉近距离的好时机,正欲言语,一声清朗磁声响起,“上官泽,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熟悉的声音,叫楚如烟的心慢了半拍,她是知道这辈子还会再见到上官宇的,只是没想过这一刻竟来的这般快。 话音刚落,上官宇已缓步上前,俊秀的眼眸打量着站在上官泽身边的楚如烟。 “大哥,你来了”。 前世怨仇在脑海中一一显现,白皙的小脸越发苍白,楚如烟紧攥着袖下的玉手,幼嫩的指甲深深的扣进掌心,映出深深的印记。 又听上官宇言,“这位是?” 在凉亭外,就见得上官泽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低着头,亦能预见将来长大了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楚如烟正了正色,俯身行礼,用尽全身的气力强撑镇定,“民女在园中走失,多亏这位公子收留,现下便不做叨扰,先行告辞了”。 说着,楚如烟便逃也似的跑开了,若是再待一会,怕是会对着上官宇呕吐,身体里的恶心反感不住的翻滚。 不明所以的上官宇只看着跑开的一个娇小身影,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一抹暗香。 见惯了美人的他随即将注意力转到上官泽身上,即便楚如烟模样上乘,在他看来,也是没什么稀奇的,随即满不在乎的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上官泽却是紧盯着楚如烟离去的背影,刚刚楚如烟背对着他,她说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这会子倒是没有答上官宇的话,反问道,“刚刚那名女子说了什么?” “她说她先回去了,”上官宇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玩味,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看着上官泽,“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上官泽这才匆匆收回目光,悄声叹息,心中竟有一丝遗憾。今后,怕是不会再相见了吧。 这边,楚如烟跑出凉亭后,正碰上归来的秋月和冬雪。 “小姐,你这是到哪儿去了?”冬雪关切上前,将暖和的披风先搭在楚如烟身上,“夫人那边都快瞒不住了。” 楚如烟拢了拢披风,神色微定,“那我们就回去吧。” 回到宴席之后,楚如烟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思。 上官宇对自己影响太大了,先前想着,重来一世,大不了就与他一笑泯恩仇算了,但现在看来,上官宇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根刺。 虽然渺小,却深扎于心,时有发作。 不过,她又不能不管不顾去报复,仔细想来,若不是上一世的自己贪图荣华富贵,又怎么会被上官宇引诱? 回府之后,因着上官宇,楚如烟心中郁结堆积,竟生了一场病。 辗转三天之后,才稍有好转。 不过,上一世楚家灭门的导火索确是她引起的,但归根结底还是父亲迟迟不愿站队导致的。 那这一世呢?她要不要提醒父亲呢? 又细思了一段时日后,楚如烟决定还是就此作罢,姑且不说自己有什么法子去提醒,就说若是被父亲知道后来登上帝位的会是上官宇,那在自己及笄之时,还不得被当成拉拢的物件送去。 还有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是她可以把握的。一个不小心,便会弄巧成拙了。 这个时候,父亲明哲保身也是极为准确的。 至于朝中,倒似还算平稳。 这边楚如诗三天后与夫君一同回门了。那人其貌不扬,行动之间透着猥琐,着实没有什么大家风范,进了楚府,越发拘谨起来。 楚如诗见到楚如烟倒不似前世那般扯开牵强笑容,而是多了坦诚。 现在的楚如诗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她不再怨天尤人,整个人看上去另有一番风情。楚如烟对现在的楚如诗颇为欣赏。奈何自己上辈子太晚参透,不过好在还有这一世可以重来。 两人家长里短的闲聊了一会,送走了楚如诗。楚如烟忽然顿感开悟,不再为上官宇的事情烦心,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且不说这一世她已失去了对上官宇的爱慕,现在的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上官宇了,她又何苦浪费大好光阴去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