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珩
如今, 正是盛夏时节, 骄阳似火, 正午时分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王家村内除了知了依旧在烦躁地鸣叫, 就连最闹腾的土狗也热得躲在树荫下吐着舌头, 半死不活。
这时, 人们早已躲在家中乘凉午睡,企图避过这段最热的时段。
但是,这里的人绝对不包括村内的熊孩子们, 对于他们来说冷热都是次要的,玩得痛快,玩得热闹, 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一群年龄在六七岁的孩子, 不分男女,聚到一起, 向着村内唯一的一条小河套飞奔而去。
对于不讲究的小子们, 早在还没有看到小河时将身上能脱的, 都脱了个精光。看见小河时, 更是哇地一声乱叫, 扑通、扑通, 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个都跳了进去,在河里来回蹦哒撒欢, 兴奋地嗷嗷叫。
而小姑娘们就讲究多了, 只挽了袖子裤腿,坐在河边感受河水的冰凉,夏风的湿润,时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条小河,是王家村唯一的一条,位于村内的地段,河浅鱼多,正是村内孩子们夏天最喜欢的去处。
所谓,男女大防,七岁不同习,对于农家的孩子来说什么都不是。早些年没得吃,没得穿时,光着身子乱跑都不罕见,就是现在日子好了,小孩子也不讲究这些。
说道那段艰苦的岁月,就不得不提一下如今的大齐。
俗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经过百年的战乱后,天下由临川齐氏统一,定国号齐。如今是天启十四年,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新朝虽然还是百业待兴,但已经开始显露它的繁荣,对于底层的老百姓来说,最少不会再出现易子而食,能够吃口安心饭,也不用再担心哪天儿子或丈夫就被强征入役,九死一生。
王家村背靠青桐山,比邻县城,有山、有田、有水、有路,再加上近些年风调雨顺,新朝新的政策下徭役不重,村里人的生活与战乱时期相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经过十几年的修养,王家村里人人都能维持温饱,还有些个别有手艺、有能耐的人,在农闲时去县里打工,靠着积攒,在村内已经盖上了青砖大瓦房,比之以前,天壤之别。
拿村里老人的话说,这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了,以前简直不能想象。
而此时在河里乱叫的丫头小子们都是没经过战火洗礼的,真正的幸福一代。
不过,这种幸福也就在这时了,等再过个两三年,到十岁朝上,想再这样玩,就不可能了。
那时,该避嫌,就要避嫌了,若还是这样不讲究,就算在农家,也是耍流氓。
但,那些事,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远得很。现在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玩、玩、玩!
在一群闹得欢腾的小子们中间,躺在草地上的王珩显得有点另类。
只见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袍,枕着双手,侧身躺着,皱着漂亮的眉毛,嘴里嚼着一根随手揪得草梗,望着蓝天白云,听着周围小伙伴地嬉戏声,思维开始涣散。
他来到大齐朝已经七年了。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毕竟人生又有几个七年?
从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慢慢接受,王珩以全新的人生,重新从呱呱学语的婴儿长到现在的五头身,其中艰辛,不说也罢。
如今,他已经开始享受新的生活,前世的一切如梦幻泡影,虽然还影响着他,却也不大,这点从他能适应良好地和一群孩子们玩耍就能看得出。
但,最近王珩有点淡淡的烦恼。
谁能告诉他,作为前国家211重点大学学生,程序猿一枚,现王家村小豆丁一个,他该如何赚银子?
别和他提种田进山,发家致富。摸摸至今还隐约作痛的屁/股,王珩默默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番,又哀叹前世他为嘛要饱了撑的看些脑残小说,就是看,也看些符合实际的呀!而且最脑抽的就是他还信了,信了!
于是,王珩就成了餐桌上的餐具,悲催了。
不愿回想。看着闹得欢腾的小伙伴们,暂时想不出法子的王珩,重重地叹口气,感叹年轻就是好啊,一点烦恼都没有。
他却不想想,他也只有七岁,属于稚嫩的小脸儿做出叹气的动作,让别人看到只感觉可爱极了。
“珩哥儿,你叹什么气呢,倒是快点下来呀,河里可凉快了!”一个眼尖的小子看见王珩叹气的模样,不禁叫了他一声,催促王珩快点儿加入玩乐团体,而且手还贱贱地捧了把水撩向他。
王珩利落地滚到一边,躲过袭击,站起来,插着腰冲着河内就喊,“狗蛋,你皮又痒了,是吧!”
没错,刚刚泼王珩的黑小子,就是叫狗蛋。对于如此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王珩顿时喷了正在喝的水,呛得满脸通红。
此时,人们奉信贱名号养活,农家人又没啥文化,给孩子取的名更是不讲究,多是就地取材,比如花啊草啊树啊,还有早是源远流长的狗蛋、铁蛋、狗剩……甚至好几个名字都是重复的,需要加以姓氏或排行区分。
那时,王珩心中无比庆幸,他有个识字的娘,没有把他的名字取成狗蛋,而是寓意更好的珩字,否则让人一叫狗蛋,简直生无可恋。
而王珩本身,每次叫狗蛋,就算叫了这么多年,心中还是囧囧哒!对于自己的名字更是有着不为人知滴小骄傲
狗蛋一点不知道自己在被人囧着,瞧着狼狈躲避的王珩,哈哈一笑,泼得更起劲了,“珩哥儿,你一来就躺在那,跟个小姑娘似得,忒没意思,你倒是下来呀!”
河里其他人见狗蛋泼得欢乐,也有样学样,闹着起哄,撩起水就向王珩泼去。
王珩躲避不及,被几捧水泼个正着。瞬时,整个袍子都被打湿了。不由心想完蛋了,他回去一定又要被唠叨死,只希望到时衣服干了吧。
“嘿嘿,你们别欺负大壮,大壮下不了河,他昨天被花婶打啦,叫声我在家都听见了,可响了,现在大壮的屁/股一定肿得老高。”
说话的是河边一位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双脚泡在河水里,双眼看向王珩的屁/股,捂着嘴偷偷笑。
刚要实行反击行动的王珩,听到此话瞬间僵硬在原地,被打哭什么的,才不是他呢!
“哦哦哦,大壮被打啦,被打啦,大壮居然被打啦!”
听到消息的人就像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儿,纷纷争相传送,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王珩被打得屁/股都肿起老高的事情。
王珩:“……”
我被打了,你们有必要开心得像过年一样吗!有必要吗!说好的同情呢?!友尽!
如果其他人听到王珩内心地呐喊,一定会大声回答:会!
从小王珩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懂事,聪明,有眼色,从没挨过打不说,还总被父母拿来和他们比较,最可恶的是明明长得一副金童样,打起架来却不要命,一个人能干翻好几个。
如今听到王珩挨揍,他的小伙伴们真的是比吃了糖还开心,也算是另类的过年了。
说到挨揍,王珩就感觉屁/股更痛了,外嫩里老的人不禁红了脸。
七岁,在古代已经不小了,除了个别受宠的,许多人已经在帮着家里干活,算是家中半个劳动力。
王珩一双小手白白嫩嫩,没有丁点劳做的痕迹,这其中除了他在家里受宠外,还因为王家特殊的家庭成员构成。
这一世,王珩生下来不久,王父就去世了,家中只有他娘花氏,两个姐姐以及他自己。
王父是三代单传,他娘,也就是王珩的祖母,据说是被他祖父在战乱中救起的美人。美人祖母在生下王父不久后便失踪了,王祖父从此也没再另娶他人,一人当爹当娘地将王父拉扯大,在王父婚后不久便含笑离世。
那时天下已定,各方都逐渐稳定下来,就算没有父兄帮衬,王父也靠着一把子力气养活了妻儿。眼看日子越过越好,儿子、女儿都有了,王父却出现意外。
王父是被熊瞎子拍死的,内脏出血,没等出山,人便没了气息。至死,花氏也没能看见王父最后一面。
王父死时,在王珩的记忆里很模糊,毕竟当时他还是个小婴儿,就算有成人记忆,也抵抗不了天性,一天□□成的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但即使这样,王珩也知道,那段日子对这个家来说异常艰辛,他不止一次在夜间听到他娘花氏在偷偷哭泣,阿姐守着弟弟妹妹流泪。
好在她们都熬过来了。因为王父是进青桐山被熊瞎子拍死的,花氏就对青桐山产生了莫名的恐惧,禁止家里任何人进山。平时姐妹两个采野菜、野果也只是在山脚下,并且还不能独自一人去。而王珩这次挨打,就是因为犯了花氏的忌讳,进了青桐山,还胆大地隐瞒了家里,一个人跟随狩猎队进的山。
这不,回来就被花氏伺候了一顿竹笋炒肉。为了给王珩长记性,平时最疼他的花氏,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王珩想着回来时花氏抱着他痛哭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这次打挨得不冤。他只想着进山看看,寻找有没有赚钱的路子,却忘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心,尤其他还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对于这个家的意义格外不同。
不过,这次青桐山之行,也让王珩知道,天上掉馅饼的事果然行不通,随便进个山,就能捡到人参灵芝,发现古代人未发现的食物,全都是骗人的。
狩猎队能进的深山,都是祖祖辈辈探索出来的路,哪里有什么东西,那些能吃,哪些值钱,狩猎队比起王珩这个半路子出家的,知道详细得多。想要捡漏,不是不可能,只是太难了。
至于未探索的地方,或许存在年龄久远的药材、猎物,但那地方就是资深猎人也不敢踏入,据说当时王父之所以遇到熊瞎子,就是因为他们那组小队进了未知区域,惹了生崽的母熊,才遭遇不幸。
被王珩缠着答应领他进山的族叔,因为王珩进山,还特意放弃这次狩猎机会,领着他在山里转悠了一圈。一天下来,只收获蘑菇若干,野果若干,野兔一只,就比两个姐姐平时的收获多了一点。
奥,对了,野兔是族叔打的,王珩为了逮这只野兔,拼命追来着,不过他短手短脚,很快被山间的草丛树枝绊倒,摔了一个大屁蹲。
至此,王珩彻底绝了依靠青桐山发家致富的路子。
正文 烤鱼
王珩的郁闷苦恼, 他的小伙伴们可不知道。自从知道王珩挨了揍, 一群小子们可算是乐开了花。
#家里再也不能说珩哥儿从来没挨揍过啦!#
#乖宝宝, 居然也会挨揍?论隔壁标杆挨揍史#
#这个笑话能够我笑一年#
如果在现代, 这些绝对是这群熊孩子们的内心写照。
看着幸灾乐祸的家伙们, 王珩不爽, 非常不爽!尤其是看他们有笑到天荒地老地趋势, 更是不爽到极点。他现在手非常地痒,想打人。
想到就做,王珩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上前就将几个笑得最欢的小子,按在地上一通好揍,揍得臭小子们哇哇乱叫。
别看王珩个子小, 下手可一点都不软, 压着比他高一头的小伙伴揍,完全无压力, 专挑即痛又不易留痕迹的地方下手。
这一世王珩从出生开始, 力气就特别大, 加上后期特意的锻炼, 七岁的他面对成年男子, 也有一战之力, 要不然他也不会作死地缠住族叔,死活要进青桐山看看。
将所有臭小子们都打趴下以后,王珩如同斗胜的公鸡, 挺着小脖子, 骄傲的站在那,心中郁闷之气一扫而光。
“珩哥儿,真棒!你是最厉害哒!”穿着碎花裙子的邻居小姑娘——王小花小朋友,崇拜地看向王珩,双眼终于不再盯着他的屁/股,一双星星眼简直要闪瞎其他人的眼。
狗蛋躺在地上哼唧,听到小花的崇拜之语,不服气地嘀咕,“凭什么呀,都是吃一样的饭,珩哥儿你的力气咋那么大哩!”
“就是,就是,珩哥儿你是怎么长得哩!是不是偷偷了施肥,我娘说了,庄稼要长得壮,就得施肥,你力气这么大,一定在家偷偷施肥了吧。”狗蛋的弟弟——狗剩小朋友期待地等待王珩的回答,然后又皱起眉头,纠结地嘀咕,“可是,肥料都臭臭哒,大壮你也不臭呀!”
施肥?臭?王珩黑线,真不知道他的脑袋是怎么长得,居然要给人施肥。随即小手一挥,挺着小胸脯,语气无奈中又带着点小骄傲,“这是天生哒!没办法,你们谁也学不来,死心吧。”
众人:“……”好气哦!好想揍他,但是打不过。
由于武力值的差距,众人想要揍王珩的愿望只能暂时压制,转而期待起英明的花婶能多揍他几次,连带他们的份!
简直太可恶了!
小孩子有一点好处就是忘性大,不记仇。不一会儿,刚才还打闹的几人又玩到了一起。
王珩他们来到河边,也不是完全为了撒欢的玩儿,他们还有着自己的小目标——野炊,在玩得同时,还要负责喂饱自己的肚子。
野炊的材料都是现取现用的,纯天然,无污染。河里的鱼,树上的野果,甚至路边的野花都是他们的目标。
一阵忙碌过后,经过十来个人的精心营造,小小地野炊变得像模像样起来。王珩做为小团体里的厨师担当,技术不是吹的,一手烤鱼绝活早就引得小伙伴们把他围成了圈,睁着圆溜溜的双眼渴望着看着他……手里的鱼,时不时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要我说呀,珩哥儿人好,烤的鱼更好,最香啦,比我娘烤得还香。”狗剩机灵,知道刚刚说错了话,就怕王珩这个小心眼,一会在分配中给他穿小鞋,吃不到好吃的鱼,于是好话一箩筐,不要钱地往外冒。
王珩白了他一眼,哼一声,心想他娘给他考过鱼吗?这马屁拍得忒没水准。不过自己烤得东西受欢迎,王珩还是有些小得意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王珩都是个爱吃的家伙,没少捣鼓东西吃。这一世刚开始是没有条件,只能吃青菜熬汤,盐水煮肉,但自从能掌控身体,在家里有一定地位后,他就开始琢磨各种食材。如今王家的伙食菜单,都是王珩定的,在村里绝对是独一份。
古代讲究君子远庖厨,王珩刚开始表露出对厨房的热情时,可把他娘花氏吓了一大跳,死活不让儿子接触厨房,就怕把儿子养成女孩性格。
看看谁家汉子爱做饭呀!那都是婆娘该做的事。
王珩因此很无奈,还是趁着他娘不在,说服他阿姐,做了一次菜,才获得肯定。那次菜烧得,不说色相,味道绝对征服了一家大小。
至此,花氏才算松了口,让王珩接触厨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时不时地就要王珩露一手,当然这些都是在自家人面前。
在外人眼里,王珩依旧是乖巧受宠的小儿子,于厨房做饭啥的,根本不沾边。
至于小伙伴们聚会,烤烤鱼、烤烤地瓜什么的,王珩表示,不是他要出头,实在是小伙伴们太不给力,做的东西根本不能吃,他只能勉为其难,亲自上阵啦。
对于狗剩的小马屁,王珩面上嗤之以鼻,心里还是很是受用滴,于是决定一会儿在分配的时候就不给他减少分量了。
相对于兄弟的小心思,狗蛋就显得直白多了,骂了声马屁精。
不过,他现在关心的可不是马屁精兄弟,也不是烤鱼小能手大壮童鞋,而是烤鱼小能手他二姐——王玥小朋友。自从聚会没看见好朋友王玥,狗蛋就有点小着急,等到鱼都要熟了,王玥还没来,狗蛋是彻底急了,于是问道:
“珩哥儿,玥姐儿捏,她咋没来,我特意从家偷,哦不,拿了你说的用在烤鱼上可香可香的调料,就等她来吃咧,她怎么还不来呀。”
王珩心说他还奇怪,怎么狗蛋今天把他娘的调料拿来了,原来是为了讨好他二姐啊,小小年纪知道讨好女孩儿了,啧啧。
不过,今天他们算是沾了他二姐的光。幸好现在狗蛋家不缺这点东西,否则他娘非打得他屁股开花不可。
王珩翻动手里的鱼,注意着火候,看着着急的狗蛋,哼哼道,“二姐不来啦,还不是因为那天你笑话她,说她黑,她今天出门时就说啥也不来了,怕再晒黑了,你还嘲笑她,咋办。”
狗蛋急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本来就黑嘛,不是,我不是说她黑,唉!我不是那个意思。”
越说,越是觉得不对,狗蛋烦躁得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平时玩得挺好的朋友,就因为自己一句话,不出来玩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随后,转而期盼地看向王珩,“珩哥儿,你最聪明了,肯定知道我要说的意思,我这次特意带调料过来,就是为了给玥姐儿道歉,你帮我说说呗,大不了下次我不说她黑了,还不行吗。”
不等王珩回话,一旁的王小花就插嘴道,“笨蛋狗蛋,你说玥姐儿黑,她当然不高兴呀,下次见到她就说她白、漂亮,准没事啦!”
“真哒?!”狗蛋不信,连好吃的鱼都没能取得玥姐儿的原谅,一句白、漂亮就能解决吗,狗蛋深表怀疑。
直到他看见他们中间最聪明的珩哥儿也点了头,才愿相信原来一句话真的能比好吃的鱼还好用。
似乎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大门呢。
王珩并没有把狗蛋王玥之间的吵架放在心上。他的二姐,今年九岁了,正是爱俏的时候。因为夏天一直跟着大伙各处乱窜,冬天捂白的皮肤很快就晒得黑黑的,小姑娘自尊心强,听到小伙伴说黑丑,自然不乐意再出去,势必要把自己捂白。
而且他二姐已经九岁,就不再适合跟着小子们乱混在一起瞎闹了。家里头他娘几次三番要求他二姐收心在家,把刺绣技艺提升提升,学学厨艺,家里家外该知道的,都要慢慢学起来,再过个四五年就是说亲的年纪了。
花氏认为,女孩不比男孩要放养,在家中时定要学一门拿得出的手艺,以后就是嫁人了,婆家也会高看你一眼。更别说若出现什么意外,这手艺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比如花氏,她能在丈夫死后,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靠得就是独门的刺绣手艺。话说,花氏在家中时,她娘花老太太就身负祖传的刺绣技艺,之后又将这手艺全部倾心地传交给了花氏,花氏学的精心,甚至青出于蓝。
后来,王父去世,家里一大三小,村里许多人都在猜测花氏什么时候改嫁离开。但令大家伙都想不到的是花氏不仅没改嫁,还凭借着自己的刺绣手艺,生生地在王家村站住了脚,日子过得更不比哪家差。
如今,花氏一副刺绣在县城里,可卖几两到十几两不等,甚至于大幅刺绣能卖几十两,赶得上普通农户家几年的积攒。
不过,好的刺绣即考验技艺,又要有机缘,这些年来花氏也只卖了三幅。但花氏却凭借这三幅刺绣,身价上涨,就算在县城里也是顶尖的几个之一。
但是,刺绣伤眼,随着花氏年龄的增长,这一坏处越发明显。
王珩之所以着急找其他赚钱法子,未尝不是想他娘以后少动针,甚至不再动针。
七年来,花氏做的绣活已不可计,对视力的影响在无形中加重,王珩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是等她以后老了,他娘的眼睛却看不清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时,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他娘的双眼。
又想远了,王珩叹息,手中的鱼已经烤好,他却没有了想吃的欲望。将鱼分给垂涎欲滴的小伙伴,看着他们吃的欢快,心中也不禁轻松了许多。
“德德儿,汝烤的雨大好迟了,花串也乐意麦。”
其中一人边吃边说,说的话都变了音,但王珩却抓住了关键,脑中灵机一闪,问他们,“我考的鱼好吃?”
“好吃!”大家回答的一口同声,毫不犹豫。
王珩继续问,“就算花钱也乐意吃?!”
这回大伙顿了下,还是回答乐意,不过有人表示要看花多少,太贵家里肯定不给买啦。
听了小伙伴们的回答,王珩笑了,发自内心的,他似乎找到了新的赚钱的方法。
正文 家人
安静的小院突然被一阵哒哒地的跑步声打断, 王珩喘着小粗气儿, 猛地推开自家院门, 有目的直奔花氏房间。
院里的老母鸡被小主人粗暴的动静惊着, 扯着嗓子咯咯地直叫唤。王珩听见母鸡的叫声, 脚步一顿, 心中暗叫糟糕。
果然, 还没等王珩将脚迈进花氏屋子的门,就被人拎着衣服提了起来,略显凶气的女音在耳边响起, “王小珩!你急急慌慌地是赶着投胎吗,身上不疼了是吧。伤再口裂开,看谁还理你。”
“哎哟~我的亲姐耶, 你轻点, 轻点,先把我放下来, 要记得你是淑女, 淑女呀!要保持端庄, 你还记得吗。”
王珩对着少女连连求饶, 恨不得时光倒退, 蹑手蹑脚地进来, 不带一点动静。他怎么就忘了他阿姐的耳朵有多灵呢。
王玫并没有因王珩的求饶而放松,双眼犀利的一扫,如同激光一样, 将王珩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手中的动作不仅没减轻,反而又加重了一分,“王小壮,你说,你是不是又去河里了!看这衣服湿的,现在还没干,而且还粘着河草。”
王玫最后一句话,直接堵死了王珩到口的反驳,他直得嘿嘿一笑,继续装傻,试图转移话题,“阿姐,你大中午的咋不睡午觉呢,睡眠有助于美颜,对你可好啦!”
“哼!你别想转移话题。就你这动静,就算是个聋子也被吵醒了。”王玫威胁地拎了拎王珩的后衣领。顿时,王珩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晃来晃去,任人宰割。
“阿姐,阿姐,你轻点儿,我可不是家里的老母鸡,再被你拎下去可要喘不过气啦!先放我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在明显的武力值差距下,王珩不得不屈服。说起他的阿姐王玫,真是人如其名,今年十二岁,像朵玫瑰花骨一般,虽然还没彻底绽放,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
据说阿姐王玫,长得颇像美人祖母。只是人长得再美,也不能否认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武力值杠杠滴。
王玫和王珩一样,身上有一股子怪力,从来都是藐视同龄人的存在。而且,王玫还颇有机缘的拜了一位镖师为师,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先天优势加上后天调/教,使得王玫身手颇佳,对付一般人不在话下。
至于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王珩嘛,那更是跟玩儿一样。
王珩被放在地上,平复了受刺激的小心肝,便想溜之大吉。结果转身就见王玫双手抱臂,倚在窗边,一脸我在等你解释,你倒是快说呀的表情,感觉心塞极了。
看来是逃不了了,王珩认命般的低下头。嘟着婴儿肥的脸蛋,慢慢索索地将中午发生的事情说了,在叙述的过程中一直强调自己没有下河,他衣服湿了,完全是被小伙伴们泼得。
说完,王珩可怜兮兮地看向王玫,露出一副我很乖,很挺听话地乖宝宝样。
一点不为自己的恶意卖萌感到可耻,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把他一生两世的面子丢在了地上,踩吧踩吧,风吹过后,渣都不剩。
虽然知道自家小弟在刻意卖乖,王玫还是抵不住攻击,不可避免地被击中了。再三告诫自己冷静后,王玫掩饰地咳嗽一声,再开口时音中没了之前的严肃,多了一丝心疼,“早就和你说了,近期不要碰水、不要碰水,你咋就不听呢?
屁股不疼了,是吧?昨晚是谁在嗷嗷叫唤来着。伤还没好呢,就想着下河摸鱼,再严重了,你说咋办?到时我可不再给你找药上了,就让你疼着,长长记性才好。”
说道最后,王玫已经拉过王珩,就要扒开他的裤子,看看伤势如何。
见此,王珩死命拽着裤头不放,坚决维护他的裤子,大声喊道,“姐,你干啥!你可不能看你弟弟可爱,就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你这样会嫁不出去哒!”
听此胡言乱语,王玫手习惯性地扬起手就要照王珩屁股拍去。然后想到他身上的上,手上的动作生生地拐了个弯,在他脑袋上不重地拍了下,笑骂道,“臭小子,你说谁调/戏呢!就你这胖嘟嘟的身材,有啥可看的,再说了,你身上哪块我没看过。”
说完,王玫也不再执着看他弟的伤势啦,看他弟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不像有事的。心下安心了,王玫就有心情给她弟一枚白眼,以此来表达对她弟身材的鄙视之情,充分表明她对她弟肥嘟嘟的身材没有任何想看的欲/望。
王珩知道他姐没有调/戏他的意思,但他都已经七岁了好不好,就是不算前世一生,这世也是个小男子汉了。怎么,怎么能让他姐在院子里扒开裤子看呢,他也是要面子的呀!就是要看,最少也要在屋子才行呀。
王珩觉得,他姐一点都不懂他身为小小男子汉的心。
王玫确实不懂王珩小小男子汉的心,在这家里,不仅她,就是他娘、他二姐都不懂。
王玥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慢慢从房间走出来,说话间还带着点鼻音,“珩哥儿你回来啦,唔,你身上怎么湿啦?”
惊讶过后,王玥肯定地说道,“是狗蛋他们泼得吧,我就说不出去啦,你非要去,看看,没有我在,你就被欺负了吧。”
王玥用一副你没了我可怎么办的神情看着王珩,最后摇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瞅瞅他湿漉漉的样子,总结道,“好惨哦!”
王珩:“……”
二姐,你真的不用这样看我,你没看到我都已经把他们揍得翻不了身了,比起惨,他们更惨。
但是,鉴于家里对他打架的态度,只能把话憋在心里,不能说。
感叹完王珩的悲惨,王玥就开始关心弟弟的身体。她不愧是王玫带大的,上来就要扒开王珩的裤子看,却被王珩及时制止了。
相对于王珩、王玫从小就身负怪力,家中老二王玥就正常多了,和普通小女孩一样,当然不是王珩的对手。
被几人人吵吵闹闹弄醒的花氏,出来一看儿子湿漉漉的衣服,先是担心,之后便是一顿数落。
担心伤口会被河水影响,花氏督促王珩赶快换身衣服。看着动作慢腾腾的儿子,花氏直接上手,将王珩剥得精光,顾不得他的小羞涩,直接拿件衣服换上。
当看见王珩肿得老高的屁/股时,花氏眼中闪过明显的心疼,就有些后悔昨天下手太重。
但转念一想,幼子从小就比别人胆子大,什么都敢干,又有她们几人宠着,更是把胆子养得肥肥的。这次敢欺瞒家里上青桐山,下次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是该管教一下了。想着孩子们的教育也该提上日程了。
等王珩换好衣服,就看见花氏坐在椅子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想想在河边的点子,王珩就急不可待地将他的想法和花氏说了。他现在还小,要想真的靠吃食赚钱,还要靠花氏同意。
花氏看着幼子闪亮亮的双眼,并没有如同其他爹娘一般仗着孩子年纪小,就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训斥一声胡闹,而是很认真的和他分析事情实施的可能性 。
“你想要卖吃食,在这之前是否有想过要在哪里买?怎么卖?由谁去卖?现在同类吃食作价几何?我们又需投入多少的成本,盈利几何?”
花氏一连串的提问,把王珩问懵了,呆在那里,张着口,呐呐地不知如何回答。他想卖吃食,除了刚刚小伙伴的提醒,也觉得买吃食可行,没看到家里几人就被他的手艺征服了吗?
但花氏的提问,让王珩发热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这就像前世拉投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调查,完全靠想当然就想投资者投钱,根本不可能。
细细回想这两天做的事,王珩觉得他确实是浮躁了,无论是之前想进青桐山挖药,还是如今卖吃食,都是以以往的“经验”而论,根本没了解过这个时代所需要的,人们所接受的是什么。
反省现今的处境,王珩发现他对现在的世界了解的真的很少,他认为他已经融入这个时代,其实骨子里还仗着一生两世的优势,不把这个时代看在眼里,透着穿越者的骄傲。
年龄小了,智商似乎也跟着回炉重造,低到发指。王珩在懊恼的同时又有些小庆幸,幸好现实早早地扇了他一巴掌。
先是青桐山受挫,再是花氏点醒,让他清楚意识到不足之处。他目前还有大把的时间改正,踏踏实实地做事,不再幻想天上掉馅饼。
花氏看着王珩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整个人都变得蔫答答的,就有点担心她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把他吓住了。其实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嘛,她做为母亲,还是可以支持下的,于是安慰道,“珩哥儿的想法还是非常棒哒!但,珩哥儿,咱们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是不是都要先了解下情况,根据自身情况而定?
不过,你能在这样大时就想到赚钱法子,比其他孩子都棒多啦!这样吧,你要是非常想做呢,也不是不行,娘可以找人打听打听,有了准备,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比啥也不知道强多了。”
“娘,不用了。”王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拒绝他娘的提议,也知道他娘最后一句话纯属于是安慰他,根本没想过卖吃食。
就是要卖,也是他去打听。只有了解了市场,才能知道需求嘛,等他把具体方案拿出来,到时他娘就不会拒绝了。
由此看来,王珩对卖吃食还是没死心,只是考虑的更多了。
花氏听到王珩这样回答就很放心了。随后又奇怪的问他,为啥对赚钱的事如此上心。昨晚挨打时就说上青桐山就是为了挖药赚钱,现在又要卖吃食赚钱。
这让花氏很是怀疑王珩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财迷属性,要不怎么才丁点大儿,就知道要赚钱了,家里平时也没短着他啥啊!
王珩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怕娘你累着,等家里有钱了,娘你就不用再做绣活了,做绣活伤眼睛,对你多不好呀!”
一句话,把花氏感动的,直流了半天泪,嘴里一直念叨着王珩比女儿还贴心,是她的小棉袄。
贴心小棉袄·王珩:……
正文 端午
那天花氏一通大哭, 把在外面不明所以的王玫、王玥两人吓得够呛, 赶快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知道是被感动的, 两人瞬时感到无语。
而且在知道花氏叫王珩小棉袄后, 两人再叫王珩时, 都不提名字了, 直接左一声小棉袄,右一声小棉袄地叫。
经反抗无效后,王珩只得把自己当成过滤器, 自动忽略不想听的称呼。但,这样下来,还是把他郁闷的好几天看啥都不对劲儿, 饭都少吃了好几碗饭。
王玥可不知道王珩的郁闷, 在她看来小棉袄多好呀!人家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她家虽反了, 但, 这怎么着也是种夸奖吧。
而且娘对珩哥儿越来越好啦, 连吃个饭, 都要问三遍够不够吃, 瞧那嘘寒问暖的劲儿, 酸得她都牙疼。
有时,她甚至醋溜溜地想,棉袄珩就是会拍马屁呐!她要不要也说点儿好话, 也不图她娘感动啥的, 就是多让她多吃一碗饭也是好的呀。
幸好,花氏这种诡异的热情在端午节来临前消失了。家中气氛恢复正常,开始为到来的端午节忙碌起来。
仲夏登高,顺阳在上。端午节又谓之端阳节,是一个隆重而又传统的节日。
为了准备端午节的到来,花氏已经提前准备好当天所需要用的食材、布料、丝线,忙忙碌碌好几天。
王家村地处北方,在这里,端午节时家家都会吃粽子、挂艾草、喝黄酒、沐兰汤、佩五色丝线等。而且端午当天,青桐县内还会举办赛龙舟、各种杂耍,热闹非常。
明天就是端午了,花氏将泡好的糯米、黄米、红豆、绿豆、红枣、粽叶等材料分类放好,又搬来一张长桌,准备今晚将粽子包好,明天一早起来煮食。
在花氏准备包粽子的时候,王珩姐弟三人已经搬排排好板凳做好,准备一起动手包。自从他们能动手后,每年的端午,他们都会帮忙。额,当然,有时候帮倒忙也是一种忙,重在参与嘛。
王家的粽叶,选用的是苇叶。新的苇叶在被水浸泡后,叶面会有一层白色的绒毛,在包粽子前,要用角瓜丝细细地将每一片苇叶打磨一遍,将绒毛去除。
王珩从盆里捞起一个粽叶,他准备包小粽子,只用一个粽叶。
用水打湿粽叶整平后,将它折叠成倒三角形,捞起一点糯米,然后放一个红枣,再铺一层糯米,再放一个红枣,直至将整个空间填满。最后用多出的部分,将端口封住,不漏一点米料,再用马笠绳捆好,打结固定,搞定。
王珩看着手里的小粽子,满意的点点头。就算一年没包,他手艺仍然没有落下,依旧棒棒哒!
“哎呀!”
王玫惊呼一声,手里刚要成型的粽子呼啦一下子全部散开,黄米、红豆撒了一桌,功亏一篑。
“又撒了,这已经是第二个了,粽子太难包了,我明明要往这边绑的呀。”王玫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看着手里的粽叶,就像面对的不是粽子,而是她的仇家。
“阿姐你用的方法不对啦,看我,要将几个粽叶叠在一起,包个大个儿的,小个儿的只有珩哥儿喜欢。”王玥呵呵一笑,向王玫传递成功的经验。
王珩撇了一眼王玥的成功之作,便不想再看第二眼,简直辣眼睛。
用三四个粽叶裹成一团,只放了丁点儿米,这样的成功之作,也就他二姐做得出来。
她这哪是包粽子,分明是在包粽叶啊!
最后,还是花氏说了句公道话,“你们三,也就珩哥儿帮上了忙,包得像个粽子样。玥姐儿你自己看你包的,哪是粽子啊,还不如玫姐儿包不成呢。”
王玥不服,她觉得她娘越来越不可理喻了,粽子不是粽子样,难道还是凳子样呀!她明明包成功了的。
“娘,我听人说啦,村里许多人都是只吃自己包的粽子,说那样最香了,我们家今年也这样吧。”
王珩趁机向花氏“进言”,看了王玫、王玥一眼,意图让两人品尝品尝自己的手艺。要知道粽子包的好不好,对粽子的味道可是影响很大滴,这对于爱吃粽子的两人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惩罚。
其实这也算是王珩小小滴报复啦,谁让两人叫了他好几天棉袄珩呢,哼!
奇异地是,三人都没反对。
花氏觉得孩子们能吃自己包的粽子注意不错,即能让他们知道包粽子不易,也能多种乐趣,何乐而不为。
王玫则是认为她身为大姐,如果反对,不就是承认自己包不了吗,那多没面子?
而王玥不反对,却纯粹是因为对自己的自信,她觉得她包的是最好哒。
于是,第二天端午节煮粽子时,王家是分了四次煮的。实在是因为粽子大的大,小的小,煮不到一起。花氏简直后悔死了,她这不是属于没事给自己找事做嘛。
当粽子上桌时,最大的粽子是王玫包的,煮完好几处都漏了口,还有两个挣开的。一团一团地的是王玥包的,至于最小的是王珩的,规规整整的就是花氏包的了。
在吃时,王珩是一口一个,王玫是对着料馅充足的粽子戳了好几次才敢下口咬,只是怎么吃怎么觉得水了吧唧的,食之无味。
而王玥呢?她在拆粽叶,实在是她放的粽叶太多,没吃一两口,就要再拆粽叶,再吃,再拆,重复循环,不一会身边就堆了一堆粽子叶。
要说和往年一样吃的心满意足的只有花氏了。而且看着几人与粽子奋斗的样子,还多了几分欢乐,心想着明年还可以继续,早把今早的后悔忘到脑后。
吃完粽子,王珩回到屋里,木桶已经准备好,里面撒了艾叶,热腾腾的水汽冒出,带着草药特殊的气味。
将自己脱光,跳进水里,王珩舒服的喟叹一声,仔仔细细将自己洗白白。这就是端午另一个习俗了,沐兰汤。
洗浴过后,王珩将昨晚花氏和两个姐姐送的五彩绳戴在身上。
有小蜘蛛的,是王玫送的,戴在手上,有如意缕的是花氏送的,戴在脖子上,有小粽子样的,是王玥送的,戴在脚上。
一番忙活下来,王珩整个人都变了样,青、白、红、黑、黄五色相应,整一个五色小人儿。
五彩绳佩戴好,再摘下来时就要等到端午第一场雨时,让它顺着雨水冲走。
待王珩出屋,花氏几人也已整装待毕,脖子、手上都带着五彩绳,而且她们的头上还带着由五彩丝线穿编而成的头花。
今日,他家已和村里其他人家约好一起去县里看热闹。
王玫、王玥两人从昨晚就兴奋地讨论今天要做什么,数着兜里的零用钱计划着买哪些东西。
就是王珩也非常兴奋,自从他出生去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如果能为未来做点打算就更好了。
到了县城,今日果然热闹非常。几家人约定好汇合时间,就分开各自办事。
花氏其实是不想带着几个孩子来的,端午节热闹归热闹,但,是非也多啊。像那些拐子,就爱趁这时下手。
若不是王玫有自保之力,王珩也不是好对付的,哪怕他们再求,花氏也不敢带他们来。
但既然来了,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你们几个,一会儿一定要跟紧我知道吗,拐子就爱拐你们这些小孩去做苦力,明白吗?玫姐儿你要照顾着弟弟妹妹,别看什么稀奇就入了神。”
王玫怕花氏再唠叨,立刻回道,“知道啦!娘你就放心吧,我会看着弟弟妹妹的。再说啦,玥姐儿,珩哥儿也不会乱跑的,是吧。”
“是啊,是啊,娘你放心吧。”
王玥这会心都已经飞啦,双眼一个劲儿地扫向四周,根本顾不得花氏说得是什么,只会连连点头。
花氏见此,敲了她的头一下,“我最不放心的就你,记着别乱跑。倘若我们走散了,记得去锦绣绣庄,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三人齐齐应声。
花氏今天来县城,还带着近些日子攒的绣品,是要去锦绣绣庄交货的,也存着带三人走一遍,认认路的心思。
而且,花氏心中还有个想法。现在孩子们大了,该上学了。尤其是王珩,身为男孩,花氏自然是希望他能够读书的,如果能读出个名头,就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王家村虽然离县城不远,但却没有读书的地方,孩子想要读书,还要在县城里。这些年,花氏很是攒了一笔银子,在县城定居是够了的,所以这次除了交绣品,她还要看看县城哪处可有出卖的房屋。
因为心中惦记着事,花氏就有点分心,稍不留神,一阵人流冲过,三人就落在了她的身后。
王珩叫了几声,但人群嘈杂,他的音量很快被淹没。想要赶上去时,正巧一对舞龙队走过,人群涌动,当人流过后,前后望去,那里还有花氏几人的影子?
王珩:我、我这是走丢了?!
不过走丢了,王珩也没害怕啥,毕竟他再怎么着里子里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就算平时卖卖萌,也没把脑子一起卖掉。
本来他还想趁着来之不易的机会,去附近小吃摊考察考察,了解了解现在的行情,为之后开店做准备啥的。
但想到花氏知道他丢了后着急的情形,王珩就果断的放弃计划,决定先到锦绣绣庄和家人汇合,之后再说其他。
虽然没去过锦绣绣庄,王珩还是靠着能说会道的嘴打听到了正确的路,迈着小短腿退哼哧哼哧地前进。
只是他这种独自一人上路,还边打听边走,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落到了某些有心人的眼里,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些人的目标。
当王珩被一女二男堵在港尾,诱拐哄骗时心里闪过几个大字:卧槽!他这是遇到拐子了?!
正文 危机
他娘刚说完拐子, 他就被拐子盯上了, 王珩想, 他这是什么样的运气?难道他张了一张好骗的脸?
别说, 在拐子眼里, 像王珩这样的小孩就是好骗的肥羊。衣着富有, 长得白白胖胖,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惯出来的小哥儿,不知什么原因和家人走散了。像这样的孩子,不像在市井混惯了的小子们滑头, 呆的很,他们只要稍加哄骗或威胁就能轻而易举的掳走。
如果王珩知道他被拐子盯上的原因还有身上穿的衣服,被误认为富家子弟, 出门时就不会为了臭美, 换上新衣服了,他那件旧旧的小袍子就挺好。
“少爷, 你原来在里呀, 可害得我们找的好苦!我们是夫人派来找你的, 你私自离开后夫人可着急了, 家里的下人们都在全县搜索您, 急死了人, 您快和我们走,咱们好和夫人汇合,报平安呐。”
王珩:“……”
他什么时候成少爷了?!他怎么不知道, 这眼神真不好。还有那个说着急的, 你们脸上怎么着也要有点着急的神色吧,这戏演的一点都不敬业,差评!
拐子们说了半天,也不见小孩有什么表示,不禁心想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傻子,傻子可不值钱呀!
不过他们之前盯着小孩时,明明看他问路问得很机灵,不像个傻子啊!
三人对视一眼,心下决定,为避免意外,由颇像领头的妇人出面,将人掳走。
妇人边走边笑,只是那笑容让人感受不到任何亲切,反而多了分凶恶,“少爷,您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别再调皮,在外面玩耍了。夫人吩咐了,今天就是绑也要把您绑回去。”
最后高喝一声,“奴婢得罪了。”
说完妇人便扑向王珩。她平时应该就是惯用力气的,虽是女子,却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一点不比身后两名壮汉差什么。
王珩在她面前,就像个豆芽菜,身高只到她的腰部,整个人也没妇人的腰粗,怎么看都逃不出去。
而王珩也没想逃,之前他没注意被三人堵进尾巷,离人群有段距离,身后又是死路,可谓是后退无门。而且三人刚刚的话说得很大声,故意被外人听见,造成他“逃家”假象,就算他求救,也只会让外人以为是哪家少爷企图逃家的手段,不会多管闲事。
王珩唯一的胜算,就是三人对他的轻视,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只要他抓住机会,以最快的时间制住妇人,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逃入人群就可以了。
眼看妇人的双手就要碰到王珩,王珩突然一笑,说了自从被堵住后的第一句话,“我才不是什么少爷呢,我家里也没你这号人。”
“什么?”
妇人手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王珩,因为惊讶手中动作有瞬间地呆滞。
王珩要得就是这个机会,他趁此时集中全部力气,瞄准目标,一脚踢向妇人的膝盖!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妇人哀嚎一声,面色苍白地抱着左腿,摔倒在地。一旁悠闲看戏的两名壮汉,见此变故,先是惊讶,随后慌张的冲向妇人,将她扶起来。
待他们想起始作俑者时,王珩已经冲入人群,如同一条混入人海的游鱼,嗖地一下,没入人海,不见踪影。
徒留三人悔恨谩骂。
王珩一溜烟地快跑好长一段路后才敢停下来,拍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确定那三名拐子没跟上来,才放心的慢走调息。
此时,他无比感谢未曾谋面的王父,感谢他遗传的一身怪力。要是普通的身体,就算他有一生两世的经历,今天也要栽在那三人手里。
王珩感觉得到,他刚刚的那脚,绝对将妇人的膝盖踢骨折了,今后腿就算不废,也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走动。
拐子腿废了,自然不会再出来拐骗小孩。想一想,他这也算是间接地救了许多孩子和家庭呐,简直功德无量。
王珩觉得,他今天依旧是辣么机智帅气!
随后他又一叹息,可惜的是不能将拐子们绳之以法,交给官府定罪,还有两人平安无事。
唉!人生果然还是不能十全十美呀。
王珩不知道得是,他很快就能将这不完美的十给补全。
解决了拐子,王珩决定继续去锦绣绣庄和花氏汇合,只是这一次,他更加小心,选的路都是人多的大道。
只是大道上人多了就有一点不好,时不时地就会和人碰那么一下。
碰!王珩又一次和人撞到了。这次和他相碰的是一对父女,男子抱着女儿好像有什么事匆匆向前赶,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豆丁。将人碰倒后,男子还很有礼貌的和王珩道了歉。
王珩摆摆手,示意没事。他人小腿短,在人群里很容易被忽视,碰着碰着也就习惯了。
男子见他没事,又急匆匆地走了。
王珩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离开的男子,觉得他肩上的女孩有点眼熟。女孩整张脸都埋在男子的肩头里,看不清楚,只是那身衣服,还有手上的带的五彩绳……
王珩猛然顿住脚步,回头就向男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想起来了,那女孩身上穿的衣服和手上戴的五彩绳和王玥的一模一样!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而且王玥右手戴的五彩绳还是他编得,整整一圈小蜈蚣。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证明那女孩就是王玥!王玥也遇见了拐子,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被迷晕了,那男子就是个拐子无疑!
王珩边追脑中边高速思考,当时他被人流冲散时,瞥见王玥是和王玫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在看路边的糖人。
现在只有王玥一人,王玫呢?是一起被拐了,还是她们后来也分散了?
以王玫的身手,后者可能性更高些。可是拐子骗小孩也不只是用武力,还可能出其不意或诱拐,王玫再厉害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被骗也很有可能。
越想,王珩心里越不踏实,恨不得现在立即抓住拐子,问个明白。
只是有时候越着急,事情越向相反的方向跑去。王珩眼看抱着王玥的男人就要拐个弯不见,他这边又被人流堵住,情急之下抓住身边卖木雕小摊的一个木雕,以平时打鸟的准头,朝着男子就抛去,并大声喊道,“抓拐子!大家帮忙抓住那个男人,他是个拐子!”
人群因王珩一句话瞬间骚动,男子听到王珩的话,跑得动作更快了。
此时的人们多是淳朴厚实的,对拐子更是深痛恶觉,哪家被拐子拐走了孩子,不是痛不欲生?对他们来说,拐子比那杀人放火的人也不遑多让。
虽然不知道从一个小孩口中说出的话是真是假,但热心的人们还是帮助王珩拦住了男人。
男人被拦住,顿时脸色着急,大声嚷嚷,“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我女儿等着救命呢,耽误了时间,出了事你们给赔命吗!”
听此,拦住男人的人真的松开了手,男人见此更是得意非常,“告诉你们,我女儿可是得了重病的,你们这样无缘无故地拦住我,就是耽误我女儿就医,是在谋财害命!”
“呸!”人群中一老妇人骂道,“杀千刀地拐子,那女娃是你女儿?分明是在别处拐来的,人家家人都找来了,还敢骗人,你这种人就该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嘿!你个死老婆子,说啥呢,说啥呢?这不是我女儿,难道是你女儿不成,看你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样子,就是想生也生不了吧,哈哈哈。”
王珩刚追到男人,就听到如此嚣张气愤的话,自然不会再忍。整个人如同一个小炮弹直直地冲向男人。
男人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指着老妇人,重心本就不稳,被王珩这样猛地一冲,真的被他撞倒在地。
落地后,男人本能的松开抱着女孩的手,女孩也从他身上滚落下来,露出真容,正是王玥。
王珩撞倒男人后利落地一翻身,抓住滚下来的王玥,紧张地将她上下看了个遍。发现她除不知知道被下了什么药而昏迷外,并无其它外伤,心中安下许多。
“二姐,二姐,你醒醒。”王珩用手拍了拍王玥的脸,叫了她好几声,也见人没醒。他一边心中恼怒拐子不定下了多重的药,一边带着王玥往后移了移,远离男人。
男子被撞倒后,渡过最初的慌乱,便勃然大怒。尤其是回头一看撞他的是一七/八岁的小崽子,更是怒不可遏,“哪里来的小崽子,敢撞你刘三爷爷?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再一看,这不就是刚刚在前面撞了他的小子吗。那时他还想着要不要把这小子一并带走,但顾忌人多,手里又有货,就没下手,没想到这次他却自己撞上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投呐。到手的机会岂能再放过?
“小子,你刚就撞了爷爷,爷爷为了赶时间不和你一般见识,现在又来,怎么着,是找事呢?还有,刚刚喊着说爷爷是拐子的,就是你小子吧。”
刘三边说边笑得狰狞,朝王珩两人走去,两手交握,指尖关节按得啪啪作响,非常唬人。
王珩将王玥交给刚刚仗义执言的老妇人,对她道,“婆婆,我二姐就先交给您照看一下,等我解决了这个拐子,再另行感谢。”
“哎呦喂,俺的娃娃耶,你才多大,还没人家腿高呢,这些事交给大人处理,你快过,那拐子不敢光天化日下抢人。”
王珩谢绝老妇人的好意,走向刘三。
没看到周围这么多人,除了老妇人以外,根本没人和刘三对上吗。就是刚刚帮助王珩拦住刘三的男人,这会儿也被同伴拉住,理由无非是“别人的事,你瞎掺乎什么,谁知道谁是好人坏人呢”。
他们怕得是管了后,最后还捞不着好,惹祸上身。对他们来说,如果男子是拐子还好,就当做了好事。但万一不是,只是小孩子的戏言呢?出了事,谁负责?就像刘三说的,倘若王玥真的得了重病,因此耽误了治疗,后果由谁来承担,特别是在刘三一看就不好惹的情况下。
这不是人性的薄凉,只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罢了。
正文 后怕
“小子,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但今天爷爷就告诉你一个真理, 有时候, 勇气不能当饭吃, 也不能令你所向无敌, 懂吗。”
刘三看着走向他的王珩, 抱着臂猥琐地笑了笑,决定今天就将这个小子给收拾了,看这白白胖胖的样子, 一定有许多人喜欢。
王珩暗中握紧拳头,积攒全部力量,回以讥讽, 音中含有小孩子特有的稚嫩,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真理,反派多死于话多。”
话落双脚突然加速, 王珩拿出前世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刘三, 集中他全部力量的一拳, 就那么准确无误地打在刘三的……胯/部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嗷——!”
刘三捂住双/腿/间的某个部位, 一蹦三跳, 疼得浑身打颤, 惨叫出声。片刻后,他除了最开始的一声惨叫外,话都已经不会说了, 只余哼哼唧唧地哀嚎。
周围围观的男人见此, 顿时感觉腿/间一凉,双腿发抖,这个孩子简直太凶残了有木有!
本来他们因为自己的小心思不愿掺和进眼前的事,看个热闹罢了。但,他们也做不出眼看一个汉子欺负稚童,而袖手旁观的事来。刚刚老妇人说的对啊,只要向他们求救,他们还能袖手旁观不成?所以说孩子呀,你真的不用这样凶残哒。
只是他们还没动手呢,这个看似可爱的孩子就将汉子刘三撂倒,还是用这种凶残的方式,简直让他们以后看见可爱的孩子就有了心里阴影呐。
顿时,大家看向王珩的眼神就变了。以后谁再特么的和他们说稚童可爱弱小,就一巴掌呼过去,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可爱的凶残。
在刘三的哀嚎中,王珩淡定的收回拳头,迈着小步伐,向老妇人走去,一点儿都不知道周围人复杂的心思。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哪里的伤害对男人来说是最脆弱的,也是最致命的。该出手时就出手,瞄准目标,一击即中,才是打开胜利的正确方式。
至于凶残?刘三以后会不会不举?这些关他什么事。他就算再圣母,再烂好心,也不会对拐骗他家人的拐子生出什么同情心,他恨不得所有的拐子都灭绝才好。
走到老妇人跟前,接过王玥,王珩特礼貌地道了谢,“谢谢您婆婆,给您添麻烦了。”
老妇人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娃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还拿眼偷偷地瞧了瞧王珩白皙稚嫩的小手,心中惊叹,夭寿咯!现在的娃子咋这么能呢?瞧这白胖的小手,一拳就把那混账玩意儿的玩意儿给揍了,简直,简直是……太刺激啦!
她老家人已经好多几年没见过这样有性格的男娃子喽。
老妇人一边神游太虚,对王珩越发赞赏,一边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道,“娃子,你还小么,做什么自己动手,这里有这么多大人,还能让你一个娃子吃亏不成。”
王珩笑笑不语,不吃亏,不代表会帮忙,会帮他把王玥救下,这样的忙就是帮了又有何用?
老妇人见王珩不说话,以为他明白了,心中更加满意。想要进一步给他讲讲其中的危险性,怀中的王玥却在这时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双眼。
“嗯,珩哥儿,你怎么在这?我们不是要去县城吗。”
王玥刚醒,脑中还迷糊着,看见王珩,就想起惦记了一天的县城之旅。
“二姐,你糊涂啦!我们这就在县城呢,你忘了吗,我们被人流冲散了。你怎么被人拐了,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被卖了都不知道。”
王珩一边解释,一边着急地看向王玥,就怕拐子用了什么手段,伤了她,影响智力啥的。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王玥一拍脑门,想起之前的事,慌张地说,“珩哥儿,我遇见坏人啦,我们快跑!”
王玥拉说着便要起来拉王珩逃跑,被王珩眼疾手快地按住,“跑什么哟,坏人已经被我打倒啦,你看,是不是那个人。”王珩指着依旧在哼哼唧唧的刘三,对王玥说。
王玥瞅了一眼,确定道,“对,就是他!”
再三确定自己安全后,王玥便把她的经历说了出来。原来那股人流不仅冲散了王珩,也把她和王玫冲散了。本来姐妹两人在一起看小糖人,谁知等王玥从小糖人中回过神时,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了。
起初,王玥很慌乱。但想到花氏说的,如果分散了,就去锦绣绣庄汇合,她就镇定下来,找人打听绣庄在哪。
就这样,王玥和王珩一样,被人盯上了,盯上她的就是刘三。刘三打着带路的幌子,把王玥带到一处无人的暗巷,等王玥反应过来想要逃跑时,却被刘三一把捂住口鼻,昏了过去。
王珩听完,一阵后怕,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说道,“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相信陌生人,不要相信陌生人,偏不听。还被一个不认识的人骗到暗巷,今天要不是被我恰巧碰到,你就被人卖了,知道不?
被卖了,会是啥结果?啊?!为奴为婢那都算好,狠心些的,把你卖到大山里,或哪个犄角旮旯,或者那些腌臜地,看你还能再见到我们不!到时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你咋办。”
王玥被王珩说得,丝毫没有一点儿姐姐的样,头低地低低的,一声也不敢反驳。直到王珩说了半天,感觉差不多了,才小声地道,“珩哥儿,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王珩瞪她一眼,“你还敢有下次?!”
王玥立刻闭口不言,一副乖乖地样子。
“好啦,好啦!男娃子就别再说女娃娃啦,老婆子看她也知道错了,以后定会长记性的。”
老妇人出来打说和,一开始她看男娃子丁点大儿,操着小奶音,训斥的话一套一套地,感觉很喜感,也很好笑。但随着他说得越来越多,老妇人知道,男娃子其实是担心的,这心呐,慌着呢。
王珩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也不再说了,拉着王玥的手,再次对老妇人道谢。
老妇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哎~这就对了,你们现在要紧的事呐,就是把那拐子送去官府,让官老爷惩治他,还有就是找到你家大人,你们这一走丢,家里人该多担心呀!”
王珩应是,看着刘三却犯了愁。他,他该如何把这个大个儿送官府啊。
这时,围观的人群动了。有自告奋勇的,上来就表示能够帮忙,还有人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绳子,把躺在地上的刘三捆个严实,防止他逃跑。
人们突然热情起来,王珩稍微不适后,就接受了他们的好意,毕竟他现在确实需要帮助。
王玥虽然醒了,但浑身酸软,走不了路,他一个人既要看着刘三,又要顾着王玥,实在分/身乏术。
最后,王珩还请人帮忙去趟锦绣绣庄,告诉花氏他们在这,别让花氏再着急。
本来,王珩以为事情应该就此告一段落了,他只要静静地等待官府的到来,说明事情原委,就没他什么事了。
但,凡事都怕例外。拐子既然敢在县城拐卖儿童,他们本身就有所依仗。王珩运气很不好,他等来的衙役,正是被拐子们所依仗买通的。
“人呢,人在哪?”
两名身穿藏青色衙役服饰的男子,横跨大刀,拨开人群,人未到,特大的嗓门声倒是先传来。
两名衙役刚一露头,被绑在地的刘三也不哼哼了,扯着嗓子大喊,“张爷!李爷!快救救兄弟我,他们这些人要谋财害命!你们再来的晚些,兄弟的命都要搭在这了啊。”
说着,他便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奥,对了,他本身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张、李二人闻言,心中暗骂一声惹祸的孙子,面上却不得不对刘三的求救出手相助。他们暗中早有往来,拐子们对衙门里这些难缠的小鬼打点都是足足的,每逢这等热闹节日,提前一日就将孝敬奉上,为的就是当天畅通无阻。
衙役们对刘三等人的拐卖也心中有数,对他们一向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甚至有时候会给予一定的帮助,他们早已形成一条利益链,密不可分。
衙役明面上属于官府,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官府身份,地位低于吏员,是服务于官府的人群。大齐衙役划分,分为三班,即皂、捕、壮三班衙役,每班设一班头。
衙役月奉只有一两,每天平均下来只有三十三文钱。三十三文钱,对于成年男子男子来说用来养家实在太少了,这点儿钱够自己吃饱就不赖。所以当衙役者,其收入完全不依赖那点奉银,而是各种“灰”、“黑”两色收入。
可以说,衙役手中的权利非常大,案件调查、抓捕、日常巡视、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等事务都是其分内之事,中间收个钱,都是“正常费用”。一个县内,每一个正式衙役,手下都配有两个“白丁”。可以说一县之内,衙役数量是最多的,多可达千人,少则百人。
青桐县不算什么大县,可也水、陆交通,衙役数量也达有五六百人。
人一多,可捞的油水就要相应地减少了,尤其是对于一些底层的白丁们来说,他们连正式衙役都不算,大头都让上头捞着了,要想发财,就得另辟蹊径。
张、李二人就是那批另辟蹊径一伙人之中的两个。他们和一群人贩子互利互助,消息共享,专门拐骗一些儿童、少女、妇人,利用职权大开方便之门,专做那无本买卖,所得利益五五分成,可谓是一本万利。
正文 怒怼
在今日巡查时, 张、李两人便得到消息, 有个孩子从许三娘手中跑了。不仅如此, 还害得许三娘右腿骨折, 吃了个大亏。为避免消息走漏, 贩卖团伙决定,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个逃跑的孩子, 千万不能让他报官,泄露了消息,否则大家都得玩完。
于是张、李二人沿着孩子可能逃离的街道搜查, 势必要找到孩子,将其解决。只是他们孩子还没找到,就听到有人在谈论抓到了拐子, 要报官。
两人一听, 这还了得!这县内所有的拐子十之八/九都和他们有所联系,要是牵扯出来, 谁都别干了, 直接回家洗洗脖子, 等着被砍吧。
两人不动声色地拦住要报官的人。直说将事情交给他们处理, 由他们出面, 实际上是想在事情未传递更广时给压下去, 甚至解决掉,别把事情闹大。
王珩在听到刘三对两个衙役的称呼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感觉事情要遭。在看清两个衙役背后的大汉时, 更是觉得他的预感成真了。无他,那个大汉正是不久前堵截他的三人之一,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
心中不禁哀叹:他这是什么起子的运气哟!
大汉显然也发现了王珩,顾不得嘲笑阴沟里翻船的刘三,指着他激动地喊,“李爷、张爷,那小子就是踢伤许三娘的人,快抓住他,别让这小子跑了!”
张、李两人一听,对视一眼,心中一乐。呵,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李姓衙役上前一步,虎着脸,带着大汉,走到王珩身边,“小子,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打伤养母,涉嫌故意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哦,对了,还有把你身边这个小丫头一并让带走,我现在怀疑你们是一伙的,早有预谋。”
王玥听完李衙役的话,顾不得发虚的身体,也忘了对官府本能的畏惧,据理反驳,“你胡说!珩哥儿才没有什么养母,他也没杀人,我们更没有什么预谋!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个啥,我说有就有!现在你们涉嫌杀人,快点跟我走,要不就等着坐牢杀头吧!”
王玥被李衙役的话吓得紧紧抓住王珩的衣服,红着双眼,双唇哆嗦不敢再出声,刚刚一句话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勇气。
在她心里,穿着官服的,都是她们惹不起的。她还记得,在每年征税时,就是村长带着这些人一起挨家挨户地收取。那时,就连村长在他们面前都要客客气气的。
如果,他们真的认为珩哥儿杀了人怎么办?一时间,王玥觉得整个人生都黑暗了。
王珩安慰性地拍拍王玥,示意她不要害怕,面对李衙役的信口胡诌,没有被吓到,甚至充满嘲讽,“这位差爷,你说我伤害养母,故意杀人,证据呢?要抓捕我,是否有官府出具的正式抓捕文书?您这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说我故意杀人,往我头上扣这样一顶大帽子,是将我们青桐县的县衙当成空气不成?
还是说县衙是你家开的?可就算是你家开的,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是将大齐律典当成儿戏吗!你说有罪就有罪,你说杀头就杀头,呵!难道你是王法吗?”
李衙役没想到一个七岁小儿居然没有被他吓得哇哇大哭,竟然还敢反驳他,顿时呆住了,不是被惊的,而是气的。
想他堂堂一个衙役,虽然不是正式的吧,但,就凭他身上这身衣服,哪一个平民百姓不礼让三分,就是那乡绅富豪,眼里再不屑,也不敢在他面上给表现出来
而今天,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反驳了,而且还被训斥了,被一黄齿小儿训斥了,简直不能忍!嘴中的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老子就是王法!老子说你杀人,你就是杀人了!”
话说出去,李衙役顿时就后悔了。现在正逢新县尊大人上任。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直到现在还没烧起来呢。如今人多眼杂的,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把这话往县尊大人那里一递,可不就是现成的把柄,他不就成了被儆猴的鸡?!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想再收回,难。话都说出口了,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面上尽力做出一份高不可攀,正气凛然的样子,显示自身的大义。
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尽快把事情了了,糊弄过去。否则,就算拐子的事不抖出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王珩在李衙役说出这句话时,就笑了,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尤其是看到周围人倒吸一口气的样子,更是笑得意味深长。
要知道,除非遇到贪婪、昏庸无能的官员,否则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属下败坏他的官声,就是那些贪婪的官员,也要尽力维持表面的清明,这还是在他有雄厚的背景条件下,否则上头一来巡查,来个告状的,不是自找死路吗。
而且,一个人的官声好坏,还影响着他的考核评审,对升迁至关重要,怎么能任由其他人随意败坏?
李衙役作死般地说出这句话,说明了什么?说明县尊大人是个肆意妄为的坏人呀!要不然怎么能令属下随意一句话就定人生死呢?
其他人听了能不惶惶不可终日吗?无辜背锅的县尊大人能不恼怒吗?县尊大人一恼怒,李衙役还有好日子可过吗?
至于李衙役只手遮天把事情掩盖过去?王珩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如果他有这般耐,如今就不会只是个小小的“白丁”,连个正是衙役都不是。
所以,王珩一点都不怕李衙役嚣张,不把事情闹大。他现在怕的就是他不嚣张,事情不够大,毕竟不作不死呀。
果然,李衙役话说完,还不待王珩说什么,周围的人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差爷,你这话可不对了,什么叫你说杀人就杀人了,县尊大人还没定罪呢,你咋就能给判刑了?”
“就是,就是,这娃娃这么小,怎么可能杀人?”
“对了,他们来不是抓刘三那个拐子的吗,怎么倒把苦主抓了,把刘三那个拐子放了?”
… …
和李衙役同行的张衙役听着周围人的话,心中暗叫不好,连忙站出来。他先是对着人群呵斥道,“闭嘴!官府如何办案,是我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插手了。怎么着,你们是想妨碍办差,尝尝入大牢的滋味吗。”
随后又面向王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眨眼间又快速隐藏,“小子,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也不能逃脱罪责,该办的事,还是要办,我们奉命抓捕你归案,任你嘴皮子再厉害也无用。你们要是不服,就等案子开审,一起去旁听。如果有谁敢在这时阻拦,一律按同罪论处,一起下大牢!”
一听下大牢,许多人都闭嘴了,就是有面色不愤的,也被同伴拦住。他们心中都暗暗发誓,等案件开审时,一定要去给小娃娃作证。
王珩没想到张衙役会来这招,先是恐吓人群,又说他巧言令色,试图逃罪,最后又提到有冤可以申请,但不能妨碍办公,无形中平息了周围人的愤怒,把所有的重点都避开,只说对他有利的地方。
这个人,是个人才啊,要是在别处,王珩可能还会赞上一赞,但现在,哼!完全一派胡言!
他说的所有事情成立的前提是会把他留到案件审理之时,但事实上,他们会吗?不,他们不会。
事情原委曲直,只要稍稍一调查就能明了,张、李二人会把活的把柄留到那时?想也不可能。
王珩从刚才开始就留意到张衙役眼中的杀意。要是他和王玥被带走,一定会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到时来个死无对证,就是有冤可审,还有什么用。
王珩料得不错,张衙役打得就是这样的注意。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把事闹大,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只要把周围人稳住,他再把两个小崽子带走,到时人是死是活,还不是由他定?
两个小崽子,可能出现的意外太多了,受惊高烧,意外死去,也不是不能被人接受。到时他们顶天受个失察之罪,罪不至死。
话说,人越老,经历的事情越多,看得越明白。王珩身边的老妇人就是这样的人。
在张衙役话刚说完,她就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算盘,直接把他们的心思戳破。
“要婆子说,两位差爷是打着抓人的幌子,想着之后来个病逝,死无对证吧。哼,放着拐子不抓,专为难小娃娃,现在的官府,真是……”
“老不死的,你说啥?!”李衙役相对火爆,早就等不起了,他直接对张衙役道,“大哥,我看这老不死的是要包庇犯人,咱们一并带走,省得麻烦。”
张衙役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避免夜长梦多,点头。
李衙役狰狞一笑,抽出腰间的长刀,在阳光下泛起冷色光芒,“几位,跟爷几个走一趟吧!”
看来要动武了。
王珩把王玥拉到身后,他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只要再等一等,引来其他巡视衙役,他们还有救。
只是……王珩看着身边的老妇人,心里一阵内疚,“阿婆,是我们连累你了,你快走吧,刀剑无眼,伤到你就不好了。”
老妇人哈哈一笑,拍拍他脑袋,“别担心,娃娃,想当年老婆子走南闯北的时候,这些小子们连娘胎还没出呢!”
“找死!”
李衙役手提长刀,大喊一声直冲老妇人,却不想老妇人看着年迈,却灵活的躲了过去。手中拐杖竟被她用成了棍子,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主动出击。
这边,张衙役和大汉都瞄上了王珩,这时刘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小声说道,“张爷,小心那小子,他的力气和成年人比一点不差啥。”
张衙役点头,和大汉一起出手。
王珩见老妇人应对自如,心先放下一半,接着张衙役两人一起出手,心又悬了起来。
他力气再大,也只是个七岁孩子,在两人的夹攻下,又要护着王玥,很快被张衙役找到空隙,长刀从上而下,直直地劈向王玥,而王玥整个人就像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王珩见此,顾不得自身,直接飞扑过去将王玥护在身下,以背抵挡劈下来的长刀。
转眼间,长刀距离王珩后背只余寸尺,眼看就要血肉横飞。胆小者,已经有的忍不住闭上眼睛,发出尖叫。
正文 母爱
自从花氏和三个孩子分开后, 就悔的不能自已, 恨不得捶死自己。她怎么就在那时分心, 怎么就忘了街道人多, 怎么就没时刻拉着他们!
抱着侥幸的心理, 花氏在发现三人不见时就立即回去寻找。中途碰见独自一人的王玫, 心里顿时更慌了, 拉住她的手就问两个弟弟妹妹。
王玫此时也不见往日的爽快,小姑娘急得直冒汗,双眼通红。她找了许久, 也没找到弟妹。
母女两人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着急的神色。
事后,两人找遍了整条街也没有看到王珩两人的身影。只能抱着希望去了锦绣绣庄, 在得知王珩两人没来过后, 花氏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差点晕倒, 还是绣庄老板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并承若派人一起寻找, 才肯坐下等待消息。
再一次地, 花氏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她当时怎么就说走丢后到锦绣绣庄聚合呢, 在原地等着不是更好!
两个平均年龄八岁的孩子,又没去过锦绣绣庄,上哪里去找路?她当时真是发了疯, 才说出那样的话。
在越发自责和愧疚下, 花氏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再一次看见回来的人带回否定的答案,花氏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再去找找,县城就这么大,就是一寸寸地扒我也要把孩子扒出来。”
“娘,我也去!要不是我没看住珩哥儿和玥姐儿,他们也不会走丢。都怪我,我当时就不应该盯着那个糖人看。”
“唉!我说你娘俩快站住,看看你们的样子,是像去找人的样吗。别人还没找到呢,你们倒是先倒了,到时人找回来,谁来管?”
一名身穿亮紫色褙子的妇人,拦住要出去的母女两个,劝道,“再说了,我把伙计们都派出去找了,不比你们两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强?你既然给你家丫头小子留了地址,他们肯定也会在想法子过来,到时人来了,你们却不再,岂不就错过了?”
妇人,也就是锦绣绣庄的东家金三娘,真的不是诚心要拦花氏,不让其出去找闺女儿子。实在是花氏现在的状态太差了,不说之前她已经跑了很长时间,身体疲惫,经不起折腾,就是现在的样子也很不让人放心。
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了很长时间,面色苍白,唇色还泛着淡淡地青色,这让见惯了花氏精明爽朗一面的老板娘心中很不好受,也越发不放心,怕她在出现意外。
“金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可我不放心啊!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时大意,珩哥儿、玥姐儿怎么会丢?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你让我如何能做得住。”
花氏说着说着,眼中又泛起泪水,她要强了一辈,从不在人前哭泣。哪怕王父过世时,她都能忍得住,事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偷偷地哭。但,今天她却哭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默默地,无声无息地流泪。眼睛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一个劲儿地流,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妹子,听姐姐一句劝,你再等等。你姐夫已经去衙门报官了,我们在等等啊。不说别的,你就是为了玫姐儿也要坚持住,你看看玫姐儿都成什么样了。”
花氏回头,看着憔悴的王玫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抓住她,大声地哭了出来,“玫姐儿,啊——玫姐儿!”
压抑、痛苦、悔恨,似乎要全部发泄出来。
“娘,我在,我在,我会一直在,我会找到珩哥儿和玥姐儿的,一定会,一定会找到他们。”
王玫搂着花氏,还稍显稚嫩的肩膀,这一刻变得挺拔起来,她的眼中更是多了抹与她年龄不符的坚韧。
金三娘看着哭出来的花氏,放下心来,用手中的帕子抹着眼泪,连声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就在屋内一片哭声中,一个伙计慌忙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喊,“有消息啦,有消息啦!”
闻言,花氏立刻收起了哭声,抓住伙计的胳膊急忙地问道,“什么消息,人在哪里!”
原来,被王珩拜托送信的人来了。他进来后直接说明了事情经过。花氏听后,一刻都不想再耽误,在送信人的带领下快速地向王珩所在地方走去。
本来,花氏在送信人绘声绘色的描述玥姐儿被拐,王珩机智解救的过程时,就已经提心吊胆了,但好在拐子已经被抓住,官府也来了人,心才慢慢放到肚子里。
但,她万万没想到,再次看见两个儿女时,不是女儿向她委屈地撒娇,儿子别扭地骄傲,而是他们命悬一线,眼看就要成为刀下亡魂。
那一刻,花氏疯了,彻底地疯了。
她尖叫一声,以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撞开刀下的儿女,以身相替。
噗嗤!
是刀砍进肉里的声音。
王珩没感觉到预想的疼痛,却闻到了淡淡地血腥味,脸上还被溅了些热乎乎的液体。
刹那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舔了嘴边的液体,有点咸,还有点儿淡淡地铁锈味,让他意识到,这是血,人的血。
空白的大脑开始快速回龙,然后是不可抑制的颤抖。王珩转过头,看到他娘一脸微笑地注视着他,面露满足,似乎身上挨了一刀,正在流血的人不是她一样。
“娘,娘,你流血了,流血了。”王珩慌乱地扶住花氏,看着她的伤口不知所措,想碰又不敢碰,生怕一不小心把伤口再扩大。
“乖,珩哥儿,别怕哈,娘没事。”花氏伸手摸摸王珩的脸,如同在抚摸失而复得的珍宝。实际上,王珩就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比珍珠还真。
“珩哥儿乖啊,别哭。幸好,幸好这一次来得及时。以后啊,娘再也不会把你们弄丢了,要一直地抓住你们的手。”
他哭了吗?王珩顶着泪流满面的脸,握住花氏的手,泣不成声,“好,好,紧紧地抓住。我以后都会紧紧地抓住娘的手,再也不会走丢了。”
花氏微笑,大手握着小手。她侧头看向另一边吓傻了的王玥,慢慢招手道,“玥姐儿,来,上娘这来。”
王玥听到花氏的呼唤,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在花氏冲过来时,是背对着王珩的,但却面朝着王玥。所以王玥是亲眼看见长刀砍向了花氏,鲜血四溅,溅到了她的脸上、衣服上、还有地上。
这种冲击,对于只有九岁的王玥来说太巨大了,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傻住了,呆楞楞的。直到花氏叫她,才从恐惧中走出。猛地抬头,双手双脚地爬向花氏,边爬边叫,“娘,娘,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娘才舍不得死呢,娘还要看着娘的玥姐儿出嫁生子。”
虽然听花氏这样说,但王玥也没能止住泛滥的泪水。待她爬到花氏身边后,就小心翼翼地抱住她没受伤的部位,叫了声娘,如同失巢的鸟儿找到了家,半步不肯离开。
张衙役的一刀,正砍中了花氏的左侧肩部。因为花氏突然冲了过来,张衙役一惊,砍中后直接将刀抽了出来,伤口深浅不知,流血不止,长时间下去,不论其它,就是失血过多一项,便会对花氏生命造成危险。
王珩知道在古代失血过多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他娘被金属器具所伤,现在也没有破伤风可打,要是感染了,后果更不堪设想。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一名大夫,将花氏的血止住,“娘,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说着,王珩就要跑去找大夫,花氏如今的情况不宜移动,就算要动也要找人抬着才行。
“找大夫?小子,你是不是还没认清现在的情况?”张衙役手中还拿着那把滴血的长刀,脸上凶狠之色相对之前更胜,“你可是罪犯嫌疑人,现在还拒捕,想找大夫?做梦吧。”
从花氏受伤,王珩就处于看似镇定,实则心乱的状态。之前他一直想着怎么救他娘,却把罪魁祸首给忘了。
王珩看着张衙役,心中涌起从来没有过的恨意,一字一顿地道,“你,该、死!”
“哈哈,我该死?!”张衙役不以为意地大笑,丝毫不把王珩的话放在眼里,“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小崽子罢了,你娘妨碍公务,别说受的伤,就算死了,也是白死。就是你,老子也能弄死。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权!你一辈子也碰触不到的东西。我该死,我看你才该死!”
张衙役本来顾忌新任的县尊大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没想到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火,把人砍了。既然砍了人,事情就算他不想闹大,也无法善了。既然这样,他何不趁此将这些人都解决了,来个一了百了。
就算事后彻查,他一口咬定他们是拒捕反抗,他才不得已失手将人杀了,想必县尊大人也拿他无可奈何。
到时候顶多饭碗没了,蹲几年大狱,之后再找找关系,出来还是一条汉子,相对于留下活口,把所有事情牵扯出来砍头好多了。
权?王珩呵呵一笑,他到忘了,这是封建朝代。士农工商,士永远排在第一位,哪怕是和士沾边的皂吏都敢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如果他今天的身份是士,张衙役还敢如此嚣张吗?
任凭他算计来算计去,还是令他娘受了伤,令家人受到欺凌。
这一刻,王珩从来没有如此地清晰认识到,他所处的朝代已与之前不同,要想活得好,活得有尊严,权——是他必须要抓紧握住的东西。
正文 落幕
张衙役一心想要杀了王珩灭口, 下手自然不会留情, 提着长刀就上, 刀刀致命。
王珩, 他, 他在狼狈地躲避着。再大的雄心壮志, 在简单粗暴的武力攻击下都显得不堪一击。
之前两次, 王珩之所以能看似轻松的解决两个拐子,一则是敌人轻敌,二则是出其不意, 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前,仗着不同于他人的怪力,一击即中。
而现在, 张衙役本就存着杀意, 在刘三的提醒下,也不会因王珩年纪小而看轻他什么, 甚至因为之前两人的失败, 更多了一丝慎重。并且, 他多混迹于市井, 对于打架什么的, 算得上轻车熟路, 如此一来,王珩原本的优势便完全发挥不出来。
悬悬地躲开几次攻击后,王珩额头滴下几滴汗水, 混着花氏溅的血迹一同流下。他明白他到现在还没被张衙役砍中, 完全是他运气使然。再这样下去,他被砍中是迟早的事。
旁边,花氏和王玥随着张衙役的每次刀落而提心吊胆,伴随着周围人的尖叫。可是没有一人敢上前,将王珩从张衙役的疯狂攻击中解救下来。
在他们看来,张衙役已经疯了,要不就是脑子有病,不然怎么能做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的举动?从病人疯子手下救人,一般人都没这个胆。
王玫自从见了丢失的弟妹,还没等高兴找到人,就见她娘被砍中。一气之下,就要找凶手报仇,从腰中抽出随身携带的长鞭便抽向张衙役,但却被他身后的大汉拦下,随后两人便斗在一起。
之后,她见王珩几次在张衙役手下险象迭生,心中暗急,手中长鞭出手更快了几分。瞧准一次机会,王玫找到大汉右侧出现的漏洞,趁机出手,将大汉一鞭抽倒在地,转身鞭子就朝张衙役抽去。
张衙役眼看王珩已经没力气再逃,正准备以胜利者的姿态一刀将他解决,一了百了。却冷不防地被王玫一鞭抽中,长刀砍偏,与地面发出碰撞的火花。
捂住受伤的部位,张衙役怒视王玫,“臭丫头,你找死!”
“哼!我看你才在找死。”一言不合便开打,王玫觉得她和伤了她娘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嗖!嗖!嗖!
只听三声鞭响过后,张衙役已被抽得行动不能自理,单膝跪地,靠着长刀支撑才勉强保持不倒。其右腿、左臂、胸前,均出现明显鞭痕,血迹斑斑。
相对于明显练过的大汉,张衙役这种花架子对于王玫来说更好对付,几鞭下去,什么话都能打得他不能再开口。
王珩看着彪悍的王玫,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就没合龙过,一脸惊呆的样子。他,他一直以为阿姐身上的鞭子是装饰来着,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战斗力全开的阿姐,简直……太帅啦!
随着王玫这里战斗结束,另一边李衙役也被老妇人制服住。她看着王玫,双眼一亮,赞道,“玫丫头的鞭子使得是越来越溜了,再待两年,峰儿可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王玫这时也注意到老妇人,惊讶地道,“阿婆,你怎么也在这里?!”
王珩跑过来,拉着王玫的手,道,“阿姐,先别管其它了,我们要马上送娘去医馆,再晚些,娘可要危险了。”
“你,你们不能走。”张衙役见几人要走,顾不得身上的伤,气急败坏地开口,“该死的,老子叫你们别走听见没有。
听此,王玫手中的鞭子唰——地一下抽在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吓得张衙役立刻闭嘴。
王玫现在都在觉得此人是不是傻,都这时候了,还敢阻拦他们,口上逞强,他凭什么,就凭他那进了水的脑子?!
“我说过,该死的人是你,别再让我听见你嘴中说什么死不死的,否则,哼!”
“你、你……”张衙役被王玫说的满脸通红,却碍于其武力不敢反驳,最后烙下不可能实现的狠话,“你们就等着进大牢吧!”
“我看马上要坐牢的人是你吧。”王珩看着出动而来的捕快衙役,又扫了几眼张、李二人,肯定的说道。
一阵骚动过后,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不错,在本官看来,需要进大牢的却实是你们才对。
本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管辖之下居然有你等胡作非为,为非作歹之人,仗着身份,鱼肉百姓,欺上瞒下,简直罪该万死!”
张、李二人听到那道威严的声音时便心下发颤,待看清熟悉的浅绿色官袍时,更是面色苍白,浑身发抖,手中一哆嗦,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心道:全完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青桐县新任父母官——县尊大人。
————我是时间分割线————
三个月后,王家村,王家。
王珩将最后一个包袱打好结,确认没有其他遗漏的东西后,转身,无奈地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尾巴道,“我说狗蛋、狗剩,你们跟够了没,从一觉起来到现在都一早上时间了,有啥事不能直说,磨磨唧唧的,都快赶上小花了。”
“那个,珩哥儿,你们真要走啊?”狗蛋看了眼王珩,又看看一个个的包袱,最后犹犹豫豫地说了,“你能不走吗,在村子里多好呀,大伙儿可以一起玩儿,还有伴儿,你就是我们的头儿。我可听说啦,县城里的人可不好相处了,他们还排斥外来的孩子,尤其是我们这些从村子里出来的,你能不走吗。”
还不等王珩回答呢,一旁的狗剩就抬起了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王珩,把他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咋了?怎么还哭了,跟个小姑娘似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搬去县城住而已。等你们有时间了,可以来县城找我玩儿啊。”
狗剩吸吸鼻子,红着眼睛,眨着泪水,声音中还带着哭腔,一脸期待地问,“那你到时候能给我烤鱼吗?你走了,都没人烤鱼啦!”越想,越是伤心,他似乎看到了以后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鱼的未来,简直暗无天日。
王珩:……
感情你这样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烤的鱼啊?那还真的谢谢你了,吃货!
额,狗蛋看着王珩一脸不对劲儿的样子,直觉地知道他说错了话,立马改口道,“当然,我最舍不得的还是珩哥儿你啦,你要走了,都没人烤鱼了,呜呜呜……”
王珩:……他还是不如一条鱼!
不管愿不愿意,时间到了,王珩还是和前来送别的小伙伴们依依不舍的道了别。其中哭的最惨的就要属狗蛋,据说,他回去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可见他对烤鱼多么的执着,简直是真爱呐。
一个月前,花氏终于将县城宅院的地契拿到了手。宅子是一处二进的小院,正好住他们母子四人。最妙的是宅子的位置,离官学只有半刻钟的时间,以后就算王珩上学堂了,想要回家也非常的方便。
花氏就是相中了这处宅院的这点好处,才在得知消息后,不顾正处在养伤期间就拖娘家兄弟把相关手续办下来,抢先把宅子定下。毕竟,地段好的宅院,又比邻官学的,自古以来就是各家所争抢的对象,这一次要不提前知道了消息,也轮不到花氏来买。
而说到消息的来源,就要说一说王玫的拳脚师傅徐逸峰徐镖头。
端午那天,帮助王珩颇多的老妇人正是徐镖头的母亲,徐老太太。当天由于花氏伤势颇重,待几人将花氏送到医馆就医后,才缕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王珩知道徐老太太的身份后,不禁感叹事情的巧合。当年正是年的幼王玫救了受伤昏迷不醒的徐镖头,两人才结下师徒之缘,如今徐镖头的母亲又帮了他们,这令他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有了这层关系,两家人走动的越发近了。待知道花氏有意搬到县城居住,而且要购置一套宅子时,徐老太太就常去牙行走动,格外留意哪些人要近期出卖宅子。
在古代买宅院可是件大事,尤其是对于要长期居住的宅院,要求颇高。对他们来说,买宅子不单单地只是买一个住所而已。其中要考虑的因素还颇多。
首先,宅子的选址要好。花氏搬到县城居住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方便王珩入学读书,如果所买宅院的选址不好,离得远了,岂不失去了意义?
其次,要了解宅子周围居住的邻居品行如何。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如果有那刁钻难处的,或泼皮无赖聚集的,那么哪怕宅子再好,也可不买。花氏一行,老幼妇孺占了两样,就是王玫有些武力,也不能当真正的汉子用,对于这样的邻居,当然是能避免则避免。
最后,就是宅子所处的环境了。古有孟母三迁,花氏觉得她就算做不到孟母的程度,也要给幼子选个好的学习环境,总不能在这方面扯幼子的后腿。
如此一来,细数县城内牙行出售的宅院,还真没有符合花氏要求的。为了不耽误王珩入官学读书,花氏都打算先租赁个宅子居住,之后再慢慢等。毕竟好的宅院,又要符合心意的,真没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但令花氏没想到的是,徐老太太居然带来了好的消息。
正文 变化
徐镖头做为天威镖局的镖头, 平时做得就是保驾护航、运送货物之事。而福运牙行做为大齐朝最大的私牙, 其货源充足, 财力雄厚, 分店遍布整个大齐, 相对于官牙的强买强卖, 信誉更加优良, 为世人所青睐。
因徐镖头所保镖之物,多与福运牙行有所牵连,一来二去, 他就对青桐县内的福运牙行了解颇多,与掌柜的见面时,也能称兄道弟, 把酒吹皮。
自他从他娘徐老太太处知道女弟子要来县城居住, 需要购买宅院后,徐镖头就对此事上了心。平时不仅要徐老太太时常去福运牙行打听消息, 他自己也亲身上阵, 与掌柜的打探内部消息。
毕竟, 现今有许多优秀的货源不等挂牌出售, 就已经被内部人员消化, 或自己购买, 或送与人情。而花氏所需要的宅院就是这些优秀的货源之一。
说来也巧,在徐镖头打探时,碰巧福运牙行的许掌柜得东家重用, 调往京都总部。许掌柜这一走, 十之八/九都不会再回来了。徐镖头一面恭喜许掌柜高升,一面打听他在青桐县内的宅子该如何处理。
做为福运牙行的掌柜,许掌柜的院子地段自不会差,正处在凤鸣巷。
凤鸣巷,取自凤鸣九天,一飞冲天之意,不仅寓意好,周围居住的人也都是非清即贵,常有衙门的人巡视,是青桐县有名的富贵地。对花氏娘几个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最要紧的是,凤鸣巷毗邻官学,完全符合花氏的要求。如果许掌柜有意出手,由花氏买下来,岂不正合适?
而许掌柜正有此意,他此去京都,是高升,青桐县内的院子再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他与徐镖头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他这是个重情义的,值得交往,此时将房屋卖与他介绍的人,比起卖给外人要好的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而且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需要对方帮助的地方,此时卖个人情,日后也好相见。
因许掌柜是高升,又走得急,宅子里许多东西都没有动,家具什么的直接留给后来买者。并且,许掌柜做人也厚道,二进的宅子,再加上完好的家具,出价只有三百两,听得徐镖头当场就应下了。
这若是在平时,凤鸣巷的二进院落,放出风声,就是四百两也有的是人买。
徐镖头知道许掌柜这是在卖给他人情呢,但这个人情他却接的乐意之至。甚至想着,要是女弟子家觉得价格贵,他自己倒可以帮衬帮衬,务必要把宅子盘下来。这地段,就是不住,留着升值也好呀。
幸好他来得及时,要不这等好事就错过了。
待徐阿婆把消息传给花氏,花氏果然乐意之至。立刻让娘家兄弟去办理相关手续,一个月下来,总算没出现什么意外,顺利地把宅子定下来。
今天,正是王家新居乔迁之喜。
和小伙伴们挥手告别后,王珩一家便向着县城出发。由于是搬家,带着许多器具,花氏特意租了三辆牛车。
坐在牛车上,由于道路不算平整,牛拉起车来一颠一颠地,王珩不禁担心起他娘的伤来,“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你靠着点儿我吧,这样会好受点儿。”
不等花氏答话呢,又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堆,“要知道这样,咱们还不如再晚几天出发,到时娘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用如此颠簸。这一路上,要是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办?”
把王珩愁得,额间都皱起了川字眉,直觉得他娘不知道爱惜自己,关键时刻还得靠他这个来儿子操心。
花氏瞧着王珩皱着眉头的小样子就想乐,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他的头,打趣道,“哟~娘的小管家公,又操心起来啦!我倒是想靠着你呢,但,就是你这小身板,还不等我靠呢,就先把你压倒了。
还有啊,我这样赶着去县城是为了谁?你个小没良心的,倒先埋怨起我来了。”
“我没有埋怨娘呀,我是担心您!”王珩反驳道,他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他完全是好心有没有,“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上学堂的事才提前搬去县城的,可是就算青桐书院开学了,我也可以自己先去报道入学的吗。我已经长大,是大人了,您就别操心我啦。还有,别揉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花氏哈哈一笑,反而揉的更起劲儿了,“五寸丁的大人吗?你想长高,先把身上这层软肉减下去吧,等肉掉光了,自然就高啦。”
这是婴儿肥,婴儿肥!才不是什么软肉,等他再大些,自然会没的!王珩一动不动,任由他娘□□,一脸生无可恋。
“好啦,你都多大人的人了,还欺负珩哥儿,也就我们珩哥儿性子好,任你欺负,要不你换个孩子再试试,看不把房顶给揭了。”车上一四五十岁的老妇人拉住花氏作怪的手,嗔斥道,“受伤了,也不安生,哪里像三个孩子的娘。”
花氏任由老妇人拉住手,半是责怪地叫了声娘,有些埋怨她娘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她像孩子啊,那多没面子。
老妇人,也就是花氏的母亲花老太太,并不理会花氏的撒娇。对,在她看来花氏就是在撒娇,跟做闺女时一模一样。最后一语定音,“老实呆着,你这伤可不能乱动。”
说到花氏的伤,花老太太就一肚子火。当初她乍一知道闺女受了伤,立刻吓得收拾包袱来到王家,当看到花氏包得严严实实地左半身子时,当即嚎啕大哭,她闺女运气咋这背哟,出个门都能让人砍了。
大哭过后,花老太太气势不减当年,插着腰,站在门口就把砍伤花氏的张衙役和一干拐子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花样都不带重复的,最后还是骂的嗓子干了,才停了下来,看得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沉吟片刻后,花老太太看花氏果然不再乱动,便提醒道,“这次你们去了县城安家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答谢徐家和金家。此次你们招祸,若非两家人尽力帮助,后果不堪设想。徐家就不用说了,徐老太太即帮了珩哥儿、玥姐儿,徐家小子又为你这新家出力颇多,怎么谢也不为过。
之前我见玫姐儿学那些鞭棍刀啥的,还不大乐意,总想着她能继承咱们祖上的绣技。如今一出事才知道女孩子有点本事也是不错的,要不然你们娘几个都等不到县尊大人来,就被那杀千刀的杀害了。”
“娘,我知道。我以后不会拦着玫姐儿学武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玫姐儿既然喜欢那些,就让她学吧。”花氏对花老太太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自从上次生死一线,花氏也看开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而且经过上次变故,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有所变化。
玫姐儿更加的稳重了,对武越发的痴迷执着。珩哥儿呢,看似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吃喝不愁的样子,但身为他的娘,花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幼子变了,变得更勤奋务实。
要花氏说呢,她的孩子自然怎么样都是好的,但她也知道珩哥儿平时颇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时不时地就想搞点事,比如之前和家里商量都没商量就进了青桐山,就因为他觉得进山能赚钱,又比如说前阵子说的卖吃食,也是他觉得能赚钱,很有点以他觉得可以怎么样就去行事的意思。
可是最近这段日子,珩哥儿什么也没做,反而每天卯时就起,拿起家里以前存的书,勤奋耕读。
虽然花氏觉得他可能连字都认不全,纯粹瞎折腾。但,连着三个月都如此,就不得不令花氏重视了。毕竟,以前珩哥儿都非到辰时不起的,现在居然早早地起来读书,怎能不令她不开心?
这也是花氏下定决心送王珩进官学的原因。
如果说珩哥儿的变化让花氏开心,那么玥姐儿的变化则令她惊喜中透着担忧。玥姐儿经这次变故,性子里的活泼淡化不少,对刺绣也感兴趣起来。
这要是以前,花氏一定非常高兴,她之前就想着让玥姐儿继承她的手艺,但每每都不成功,让她绣个花,跟要她命一样。而现在玥姐儿居然主动要求学习刺绣,这不禁让花氏在惊喜的同时也透着淡淡地担忧。
花氏这边想着孩子们的变化,那边花老太太又提到了金家,“唉~着实没想到,最后竟是金家找到了县尊大人,事情才尘埃落定。听说啊,当时县尊大人一来,那两个衙役和拐子就吓尿了,当场昏了过去。
你们是没看到那些拐子多可恶,居然已经连续作案多年,形成了团伙,连衙门里都有他们的内应呢。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个好人家的孩子被他们祸害了。
据说,县尊大人在拐子的据点救出十几个孩子,当那些孩子的父母找到他们时,那场面哟,别提多心酸伤感了。
现在大家都在说县尊大人长得是三头六臂,是上天专门派下来惩罚恶人的神仙。要不咋他一来,就破了几年没破的拐子案呢?”
花老太太在说得时候时眉飞色舞,抑扬顿挫,好似她老人家真正看见了一样,语气里充满了对县尊大人的崇拜之情。
而在一旁一直在听她们谈话的王珩,想到当初所见到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儒雅之风的县尊大人,再听听到他外祖母形容的那个妖魔鬼怪,顿时喷了。
哎呦喂,他外祖母简直太有想象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