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第一章 婚书   盛夏,暴雨倾盆。   四圣都城以外的一座荒山当中,有身着孝服的一老一少正跪在一座由碎石堆砌而成的孤坟前,连连叩首。   其中跪于旁处的老者面色蜡黄身形瘦削,而正对孤坟而跪的少年则身形颇为健硕,只是除了那张略显呆滞的面孔之外,竟是全身都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甲。   少年虽说表情木讷不已,但长相却是颇为俊朗,尤其两道剑眉当中还有一道血色的竖纹,为其平添了几分霸道之意。   “嘭!嘭!嘭!”少年近乎于机械地用力扣着头,地上坚硬的山石上已然隐有龟裂的纹路,而少年的额头也早就磕得鲜血淋漓了。   “呃!”一旁的老者极力拉住了少年,面露心痛之意地连连摆着手。   少年又连磕了几个头之后才双手抹着眼泪止住了动作,口中却还在含糊不清地叨念着:“娘……娘亲……”   “呃呃……”老者率先站起了身,脱下自己白色孝服之下的粗布长衫替少年遮挡着雨水,而后伸手指了指乌云密布的天空,又指了指不远处新近搭建的一座低矮茅屋:“呃!”   “知……道了。”少年有些吃力地说出了这几个字,随后伸手接过了自己头顶的那件布衫重新披在了老者的身上:“哑伯,你……穿。”   老者此时已是老泪纵横,拗过头去抹了一把泪水与雨水相互交织的脸,与那少年相互搀扶着回到了茅屋间。   屋中,少年怔然坐于一张简陋不堪的木板床上,眼睛却还在透过木门宽阔的缝隙朝那座孤坟的方向张望着,口中自言自语般还在说着:“娘亲她……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一旁的哑伯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随后从床角的缝隙间取出了一个朱漆的小木盒递给了少年,又伸手指了指那座孤坟的方向。   少年本就断断续续声音因此而更为低沉了几分:“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吗?”   哑伯郑重地又点了下头,顺便替少年打开了那个木盒。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发现那是一个纸张已然微有些泛黄的信封,上面还写着两个自己似乎认识的字迹。   “婚……书?”少年本就木讷的脸上又多了几丝茫然,转而过了许久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眉头不觉紧皱了起来。   “啪嗒!”随着少年打开信封往外一倒时,有半枚环状的血色玉佩从中掉到了少年遍布鳞甲的掌心之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娘亲!”少年一见此物时眼泪立时便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双手捧着玉佩贴在自己的前心处良久都不曾移开。   “轰隆……咔嚓!”外面一道立闪过后,震耳欲聋的雷声瞬时响起。   而在那之后,少年那张呆滞木讷不堪的脸上却似乎多了一丝出自于本能的坚毅之色:“哑伯……带我去……大司徒府。”   哑伯听罢一愣,脸上更现出了几丝难掩的担忧,然而眼见着少年已然将婚书收入怀中大踏步离去时,自己也只得慌促不堪地跟了上去。   作为四圣王朝开国的首辅之臣,田语墨仅一个大司徒的官职便足以让众人争相拜服了。然而更为令人惊叹的是,这位田司徒本身还是踏岳宗的客卿长老,自身的战者实力更是不俗,可谓真正的文武双全。   承天大陆,以战者为最强战力。毕竟战者是可以凝练战魂气以助战斗的,而那种力量在常人的严重,无异于神明。   所以可以想象,身兼国中重任又实力强横的田司徒身份是何等高贵。   也正因如此,大司徒府中的下人奴仆们便也觉自己高人一等,哪怕只是几个看门护院的,也都时常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什么?!就你们这等身份的贱民也想拜见我家司徒大人?简直是痴人说梦!”一名矮胖身材的门丁此时就站在司徒府前的台阶上,借着台阶的高度对暴雨当中的少年指手画脚着。   而在他旁边还有几名借着雨天乘凉的下人也都各自起着哄:“就是说嘛!看这俩家伙还一身的丧服,真他娘的晦气!”   “赶紧滚吧!别脏了我们司徒府的门口!”   “看这小子那怪物样儿吧,居然还长了一身的黑鳞?恶心死了!”   少年对这些人的讥讽充耳不闻,木讷的脸上更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只是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我要见……大司徒。”   那名矮胖门丁闻言嗤笑了一声道:“这小子还真他妈执着,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自怀中掏出了那封婚书,用自己的袍袖遮挡着雨水往前递了递:“古……凌。”   “古凌?!”那个门丁听到这个名字时稍稍一愣,又看了少年手中的婚书一眼后这才惊叫了出来:“信王将军府的那个怪胎吗?”   一旁众人闻言也是窃窃私语着:“真是他?总听人传言说信王千岁的独子是个怪物,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啊!”   “可不嘛,而且我还听说那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看他这幅蠢样倒是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唉!古将军可是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的猛士啊!生个儿子怎么会这么废物?也真是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嘘……还将军个屁啊!古怀南已经被陛下认定为四圣王朝的叛臣了,全家抄没连个铜钱都没给剩。他这儿子得亏了是个傻子,不然估计就跟他爹一样人头落地了啊!”   众人还在互相传闲话的时候,那个矮胖的门丁却是已经反应了过来,面带冷笑之意地手指着古凌手中的婚书呵斥道:“你拿婚书前来是想做什么?我们家小姐可是司徒之女,又新进成为了踏岳宗的弟子,就说是金枝玉叶也不为过。像你这种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简直与走兽无异,居然还想靠着这么一张废纸来娶我家小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古凌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听着对方的谩骂,直至他骂累了休息时才依旧木讷不堪地重复着方才的话:“我要见……大司徒!”   矮胖门丁见此情形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面露一抹阴笑地冷冷道:“你还真是只听不懂人话的禽兽。也难怪,看你这幅鬼样子也猜得出来。甭问,当初你娘肯定是被什么怪物给糟蹋了,所以才会生出你这么个……”   门丁这句话还未说完时突觉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影,而下一刻,自己的颈间骤然传来了一阵极度撕裂的疼痛。甚至都来不及惨叫几声,腔子当中的鲜血便已经顺着那道伤口流干了…… 作品正文卷 第二章 石桩   “杀……杀人了啊!”司徒府中的众仆从谁也没想到方才还呆滞不已的少年竟是敢公然行凶,而且用的还是一种近乎于野蛮的方式。   只瞬息,所有人便已一窝蜂似的闯入了司徒府的门中,而后一连落下几道门闩连带着撑起两根粗大的顶门杠一同把府门封死了。   古凌木然地把那名矮胖门丁的尸体丢在了地上,抹了一把嘴角处残存的血迹后缓缓转头道:“哑伯……你……回家去吧。”   “呃?”哑伯对此明显有些迟疑。   “我去见……大司徒。你……回家吧。”古凌说罢向后倒退了几步,随后却是脚下骤然发力朝那扇异常坚固的朱漆大门上撞了过去。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整扇门竟是硬生生被这一撞给弄塌了。原本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家丁们俱都因此而四散逃开,无一人敢直面外头那个如同凶兽般诡异的少年。   “呃,呃!”哑伯临走之前颇为关切地看着古凌。   “我会……小心的。”   古凌说罢冲着哑伯挤出了一个憨憨的笑意,随后恢复了往日里的呆滞面孔,脚步沉重地缓缓走入了大司徒府。   司徒府很大,而古凌曾经并没有来过,兼之也没人给他引路,所以他只能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府中乱转着。但凡有谁赶来阻拦的,无论男女老幼都被他用蛮力给撞开了,当真已经野蛮到了极点。   堂堂的大司徒府,竟是被个傻子给搅闹得不得安宁,这要传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终于,当古凌闯入一条曲折的长廊之时,自长廊的尽头处传来了一声沉稳中满含威严的低喝:“世侄,你闹够了没有?”   古凌听到这个声音时只觉一股本能的压迫感正在不断提升,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时,一名年近花甲的老者正面沉似水地朝自己走来。   老者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精气神却是极好,在其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家下仆人,估计都是方才被古凌撞伤之后跑去向这老者告状的。   古凌皱了皱眉头,就这么迎着这群人走了过去,口中怔怔地对那老者发问道:“你就是……大司徒吗?”   老者有些冷淡地点了点头:“老朽正是田语墨,世侄,你我许久未曾相见了。上次看你时,你似乎尚在襁褓吧?长大后倒是出息了不少,竟然都有本事来我府中作耍了。”   古凌并未听出老者言语间的嘲弄之意,反倒认同般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记得见过你。”   田语墨一见古凌这憨傻之态便觉有些厌恶,但碍于自己大司徒的身份也不好当众恶语相加,因此只是微然冷哼一声改变话题道:“闲话就不多叙了。世侄啊,你父之死我也是相当惋惜。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竟然做下了背主投敌的勾当?我纵是跟他交情再厚,在此事上也是没办法替他开脱的,所以你也别因为此事就怨恨你田伯伯。”   “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古凌说着再次掏出了那封婚书,将之递到了田语墨的眼前:“我娘亲说……另外一封……在你家。”   田语墨看到古凌手中的婚书时面色为之一变,随之忧怒之意并起。忧的是大庭广众之下难以毁约,怒的是古凌这小崽子居然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地拿着婚书来提亲了,他难道就不知道他已经惨到什么份儿上了吗?   若是古怀南通敌谋逆之事没有败露的话,他便依旧可以顶着异姓王爵的封号当他的大将军。而那时即便只为了权势上的联姻,当初指腹为婚的婚约也依旧是作数的。   哪怕将与自己独生之女成婚的,是眼前这个心智似乎都不健全的怪物。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古家已然彻底树倒猢狲散了。若现在还想让自己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野兽般的傻子,那就等于白白将一个不菲的筹码打了水漂,这种蠢事自己可是万万不会办的。   想到此时,田语墨双目微眯沉声道:“古世侄,按理说你携婚书而来,我便应安排小女与你成婚。但事有凑巧,小女最近刚刚被踏岳宗的宗主收为了内门的弟子,一心痴迷于战者一道的修炼,怕是暂时没什么婚嫁的心思啊!”   古凌对此却是充耳不闻:“那封婚书……在你家……对吗?”   田语墨眼见古凌竟是如此的不晓事时面色终于一冷:“世侄,我不妨直言对你说吧:我女儿虽说只是初入踏岳宗不久,但已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七阶战者了。你出身于将门想必也是九涉此道,若是想娶我女儿的话,不管怎么说总要露出些真本事吧?!”   田语墨话音落处抬手一指,不远处角落间一根足有丈许的石桩便骤然飞落于了长廊前的空地间,而后近半都深深栽入了土中。   “此桩之上我已布下禁制,若你有七阶战者的实力,是理应能够在十下之内击断它的。”   在田语墨身后的众奴仆间也不乏明眼人,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难想通这其间的猫腻:承天大陆有资格成为战者的,哪个不是天资聪颖之辈?像古凌这等连话都说不圆全的傻子,怎么可能破得了如此禁制?司徒大人摆明了就是拿他开涮的而已。   不过这些人虽然都明白此理,但是没谁傻到愿意出言提醒古凌,反倒俱都有些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瞧着热闹,准备看看这缺心眼的家伙待会儿会丢多大的人。   古凌却是并未在意这些人的反应,只是眉头微然皱起再度确认了一遍:“十下……撞断它,你就把婚书……给我吗?”   田语墨皮笑肉不笑地翘起了嘴角:“只要你办得到,成婚之事咱们好商量。”   “嘭!咔……”古凌毫无停滞之意地猛然撞向了那根石桩。   石桩完好无损,而反观古凌撞击时所用肩膀上,已经有几片黑色的鳞甲碎裂剥落了,其间还能隐隐看到些许鲜红的血液渗出。   很痛,但古凌接下来却是如同失去了痛感般再次朝石桩上狠撞着。   一连八下,毫无作用。   周遭的嗤笑之声伴随着不加掩饰的嘲弄一同响起。   此时的古凌怕是真的想要拼命了,呆滞的眼神当中骤然迸发除了一缕决绝之意,而后竟是直接以头触石发出了自己第九次的攻击。   众人因此而各自惊呼了一声,有些人看这架势更是几乎以为古凌成功了。   “嘭……嘭!”两声略有区别的闷响过后,石桩依旧纹丝未动,古凌却再也站立不稳了,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地上,额头处的伤口中鲜红的血液不断往下流淌着。    作品正文卷 第三章 悔婚   “轰隆隆……咔嚓!”又一道炸雷自空中劈响,周遭的暴雨愈加肆虐地拍击着倒地不起的少年,其身侧很快便被混合了鲜血的雨水给染红了一片。   而长廊中的众人,就这么面露残忍笑意地指指点点着,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哪怕搀扶一把。   田语墨的脸上同样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弄,但要含蓄得多,静观片刻后冲身后的奴仆们抬了抬手:“去看看,死了的话抬出府外埋了。”   “遵命。”其中一名家丁献媚般地一笑,而后冲入雨中探向了古凌的鼻息。   然而那名家丁的手指只是刚刚触碰到古凌的鼻尖时,却是骤然面色扭曲地惨叫了一声:“啊!”   田语墨面色微沉地呵斥道:“死便死了,鬼叫什么?”   “不是啊老爷!”家丁面色惶恐地重新蹿回了长廊,颤抖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烫……好烫!”   田语墨一愣,抬眼朝那下人的手指上看去时,果然发现上头有着极其严重的灼伤,甚至已然见了骨了。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恐怖的暴虐气息猛然冲天而起。而气息的源头,正是那躺在地上的少年。   古凌方才流出的鲜血,正从地上的雨水间化作道道血光重新汇聚于他的体内。自其前心的位置处,灼热且暴躁的气息还在不断飙升。   “他……他的伤口在愈合!”其中一名眼尖的家丁有些慌乱地喊叫了出来。   田语墨此时已经顾不得斥责下人了,而是同样面露惊骇地死死盯着身生异象的少年:他额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最后更是连半点受伤的痕迹都没留下。   并且在这之后,那些原本只生长于其躯体间的黑色鳞甲,竟是开始悄无声息地往少年的面孔上蔓延着。只片刻,除了额头正中的血色竖纹之外,古凌的整张脸已经完全被鳞甲所覆盖了。   而当他缓缓睁开眼睛时,两道冰冷且妖异的目光,正从其完全赤红的双瞳间射出。   饶是田语墨这等经历过真正杀伐的战者,在看到古凌此刻的狂躁模样时也是下意识倒退了半步。   古凌缓缓站直了身躯,伸手入怀摸出了那半块血色的玉佩,深深凝望一眼后再次小心翼翼地将它放了过去,转而目光阴冷地看了田语墨一眼:“我还有一击的机会是吗?”   田语墨面露震惊地直视着古凌,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片刻这小子竟是完全变了模样。先前的憨傻呆滞之态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让自己这个堂堂的五阶战仕都觉得心悸不已的霸道之意。   然而此时当着众人自己也不好耍赖,只得略显忐忑地点了点头:“是,只要你剩下一击能够击断此石桩,那……”   “轰!”田语墨一句话尚未说完时,院中被其布下禁制的那根石桩已然被古凌随手一拳给击碎了。   寸断。   “婚书。”古凌黑色鳞甲之下的表情众人没能看到,但只这简单的两个字中所透出的气势,却已经让这些人生出了极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田语墨也没想到他竟是真能击断石桩,而且还如此的轻描淡写,那可是能够承受七阶战者全力攻击的禁制啊!便是自己女儿那种天资聪慧且自小修行的天才,在这个年纪也不过勉强步入了七阶的门槛,眼前这个被人公认的傻子与怪物,难道实力比她还要强?!   “婚书!”古凌骤然前踏了一步,遍布鳞甲的右臂直探向了田语墨的跟前。   田语墨再次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身子几乎已经贴在长廊另一侧的石墙上了。这让他在恼怒之余更多了一丝羞愧,就算这家伙真有七阶战者的实力,那自己也比他高着好几个阶别呢,为何会一再的在气势上被其压倒?   眼见着对方步步紧逼,田语墨几乎都想直接翻脸动手了。可这事若是传出去,自己身为朝中的大司徒该有多丢人?   就在田语墨面色难堪地琢磨着该怎么搪塞这少年时,自其身后方向却是骤然传来了一声满含愠怒之意的娇喝:“就凭你这样的废物也想娶本小姐?!做梦去吧!”   众人听到这女孩的声音时纷纷一惊,而后更是面露惶恐之意地闪开了一条道路。   “劈山裂石!”伴随着再度响起的娇喝,女孩已然化作一道残影自长廊中冲向了古凌,手中那把颇为沉重的长剑携山岳之力迎头砸了过去。   田语墨眼见着自己女儿出手时面上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本来能够上前阻止的他,却是如脚下生根一般没有移动半分。   女孩现在很愤怒。   想自己田若雪是何等的骄傲?自小便修炼天赋极佳,长大后更是是直接被踏岳宗的宗主破格收为了内门弟子,年方十六岁便已经具有七阶战者的实力了,可谓前途不可限量。现在竟是有个心智不全的傻子胆敢上门来提亲娶自己?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所以田若雪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几乎没有一丝停顿便赶往了长廊,而后更是话都懒得多说,直接施展开了踏岳宗的剑法想要取那傻子的性命。   所有人都觉得古凌是死定了,毕竟田若雪可是实打实的七阶战者,而在修习了踏岳宗的功法后,其实际的战力还要在这之上。   众人甚至已经预想到了古凌尸首两分的模样,脸上更因此而多了几分希冀执意。   然而只是片刻过后,这些人的表情却是俱都变得僵硬不已了,比之先前的古凌还要呆滞得多。   “咔!”伴随着一声轻响过后,田若雪沉重而迅捷的一剑,竟是就这么被古凌给单手抓住了,甚至都未能破开他体表的那层黑色鳞甲!   田若雪见此情形也是惊呆不已,原本遍布着傲然与愤怒的那张脸上,更多了几丝难掩的畏惧:“你……你死心吧!我才不会嫁给你这样的怪物!”   古凌却是一字未发,就这么抓着田若雪的剑尖猛地前冲了一步,直接将那锐利以极的剑锋橫搭在了田若雪白皙的粉颈之上。   只稍稍往里一推时,一道细细的血线便出现了。   “爹!救我!”感受到疼痛的田若雪声嘶力竭地喊叫了,早已不复显然的骄傲模样。   田语墨也是神色骤变,方才古凌的动作之快,竟是完全超出了自己的反应!此时再想动武已然来不及了,只能软语相求道:“世侄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冲动!”   古凌血色的双眸中目光依旧冰冷:“把婚书拿来。”   “是是是!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取啊!”田语墨陪笑之余冲手下仆人怒喝着。   片刻后,有人托着一个满是灰尘的匣子战战兢兢地递到了古凌的面前:“给……给您。”   古凌漠然地揭开了那个匣子,从中取出了那封与自己所持相类似的婚书。打开封口时,将里面另外半块血色玉佩小心地揣入了怀中。   田语墨表情阴晴不定地开言道:“世侄,你既然对小女一片真心,那老朽自然也理应成全此事,你看你是不是能把你未婚妻给放开了?”   古凌这才放开了抓住剑尖的那只手,冷冷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后将两封婚书叠放在了一起:“我知道你们想悔婚。”   田语墨面色阴沉地迅速把女儿给拉到了身侧,口中却还在习惯性地用套话敷衍着:“哪里哪里,我不是已经承认这桩婚事……”   “嗤啦嗤啦!”   在众人极度错愕的目光中,古凌竟是这就么面无表情地把作为婚事凭证的两份婚书尽皆扯碎了:“但若真想悔婚,还轮不到你们!” 作品正文卷 第四章 归来   这话假使放在片刻之前说,在场所有人都会觉得古凌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托辞。   然而在他做出随之的举动过后,这便成了彻彻底底的羞辱!   一个仅仅十几岁便能随手便能破去五阶战仕所布下禁制的少年,注定是资质颇高的人物。哪怕不考虑他的背景,仅以这份天才而言已经不容人小觑了。   有那么一瞬间,田羽墨心中甚至再度生出了拉拢古凌的意思。   可紧接着自己便看到了这小子撕毁婚书的一幕,此举无异于直接抡起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个无礼的小辈!”田羽墨虽说人未移位,但身为五阶战仕的战魂威压却是瞬息便涌向了静立在雨幕之中的古凌。   战者是以天地间的战魂气作为力量根本而修行的一类人,而所谓的战魂威压,便是修行之人跨过战者、战卫两个阶别继而成为战仕之后才能使用的一种力量。   纯粹的战魂威压比之战技而言并不算强,可它却是一个战者修至战仕之后的等级象征。况且对于寻常战者而言,这种威压的杀伤力已经算得上颇大了。   田羽墨此时这么做基本上算是真的对古凌起了杀心了,只是依旧不想将行凶之事做得太失身份而已。   聚集而起的战魂威压犹如一道月牙般的利刃般猛地扫向了古凌,其势之猛甚至将长廊檐下延绵不断的雨帘给割断了瞬息。   “咔!”一声轻响入耳之时,田羽墨面上已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哪怕这小子真的具备七阶战者的实力,被自己一记威压斩中,估计也只能落个身首异处了。   可与此同时,一个让田羽墨笑容瞬间凝固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很好笑吗?”   古凌稍稍歪了下头,用手摸了摸自己自己颈间黑色鳞甲上的一道浅浅白印,而后也是冷然笑了一声:“是挺好笑。”   “你……”田羽墨万没想到自己的战魂威压竟是半点效果都没起到,刚想说话时猛然发觉对面的古凌身上的凶狂之气暴涨,还未容得自己有所反应时,胸前已骤然传来了一记重击。   “轰!”本就被其紧贴着的长廊后壁首次撞击而坍塌了一片,田羽墨也随之倒退几步走入了雨幕之中,不多时全身已然淋得湿透,却依旧浑然不知般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年,苍老的面孔中满含震惊之意。   货真价实的战魂威压,而且确确实实是从这小子身上爆发出来的,难道他如此年纪便已经达到战仕的强度了?   不!仅从其威压的气势来看,甚至比这还要强得多!   想到此时,田羽墨只觉一股寒意正自心底最深处逐渐涌起……   “老爷?!”   “司徒大人!”   “父亲……”   包括田若雪在内的所有大司徒府之人此时才从惊诧中缓过了神,一边前去搀扶田羽墨,一边却还在满面难以置信地回望着那个怪物一般的少年。   “似乎又没什么好笑的,无趣得很。”古凌随手将婚书的碎片一扬,任由它们被风雨所摧残得不成模样:“记住,退婚的不是你们,是我。”   古凌说罢连看都没看这些人,径自转身离去了。数十人呆立在长廊另一侧的雨中,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王八蛋!竟然胆敢羞辱于我……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那时我定当将你千刀万剐以泄此恨!”田若雪目光怨毒地死盯着古凌离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上指节已然有些发白了。   而田羽墨虽说并未多言,脸色却也已然阴沉得不成样子了。   余下中仆从们俱都战战兢兢立于两旁,生怕遭受他父女二人的迁怒。   打从入府以来,自己等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司徒大人和大小姐同时愤怒至此的模样。而这一切的一切,竟只是因为那个传言中是个傻子的怪物少年?!   怕也只能说是世事难料了吧。   又片刻过后,原本下得犹如瓢泼一般的暴雨终于停息。少有人烟的偏僻小路间,有一少年正缓缓脱着自己身上的白色孝袍,而后行至一座新起的荒坟前将袍子叠好放下,又极其小心地把怀里分作两半的血色玉佩平摊在了上面。   “娘亲,孩儿把血玉寻回来了,也苏醒了一些记忆。此次前来是想再多看您一眼,算是作别吧。我无意与谁去争什么,可本就属于咱们的东西,我必须夺回来。那些烙入我们骨子中的仇恨与屈辱,也必须以他们的鲜血去洗刷。”   古凌平静地在坟前连磕了三个头,随之面色郑重地单手按住了孝袍之上的两半血玉。   一股灼热而狂躁的气息瞬间自其掌心爆发而出,随之化作万千血光缠住了古凌的身躯,继而尽皆涌入了其间。   与此同时,古凌身上那层细密的黑色鳞甲,竟是在血光的沐浴下一点点消退着,直至完全消失。   此时被按在古凌手中的玉佩也已然化为乌有,而他的皮肤正呈现出一种类似血玉般的光泽,并且明显要坚韧得多。   古凌随手脱去上身的衣衫,低头看时,一个血色的图案正印在自己的胸膛上,其间狂暴不堪的力量格外躁动。   “狂兽一脉,不是那么容易被灭绝的。”古凌淡淡说罢并未着衣,俯身拾起那件孝袍之后缓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低矮茅屋。   “吱呀!”古凌推门进屋之时,正在收拾屋子的哑伯闻声转过了头,见到他平安归来时长舒了一口气。   而待等他看清古凌前心之上的血印时,手中的扫帚不由自主地“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呃!呃!!!”哑伯神色无比激动地抬手点指着古凌身上的血印,随后更是老泪纵横地直接跪倒在地上连连拜着。   “哑伯,我回来了。”古凌轻笑着俯身搀起了哑伯,随之却是目光阴冷地看向了茅屋以外:“活着回来的。”   哑伯异常激动地连连点着头,只是脸上又多了一丝疑虑。   “不急,反正都是要去的。”古凌随手抖开那件孝袍将之铺在了那张简陋不堪的床上,一丝淡淡的血光由其掌心喷发而出映在了白布之上,形成了一个极为古怪的符号。   古凌看了它一眼之后便把手收了回来,随之对哑伯平静开言道:“我们去踏岳宗。” 作品正文卷 第五章 报名   承天大陆,四洲七岛十三国,广袤无边强者如云,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乐土了。   其中十三国之一的四圣王朝地处其实是有些偏僻的,位于整片大陆的西南边陲之地。并且自古以来便时常与北方紧邻的夺翼王朝时常发生摩擦,最终甚至逐渐演变成了国战。   而在这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四圣王朝始终是处于下风的,乃至连国土都被侵吞了相当一部分。一直等到近些年来义灵帝登基,这才几度御驾亲征亲上沙场,加上有文武双全的镇国大将军古怀南以为臂膀,君臣协力几经曲折十几年,终于将失地尽皆收归了。   古怀南因此而成为了四圣王朝史上第一个异姓封王的将军,说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然而就在两国议和罢战不久之后,四圣王朝的军机处中却是突然代天子昭告天下众民:镇国大将军信王千岁古怀南,因交战其间私通敌国而被定下叛国罪,并于颁布此诏之日处死以治其罪,家产抄没收归国库所有。   但念其屡有战功,此罪仅限于古怀南本人,对其家人只剥职为民赶出信王府,连作之罪不予追究。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可称是全国哗然。谁都不敢相信随同陛下出生入死了十几年的大将军古怀南竟然是个叛臣。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此事若然坐实的话,那朝中所降下的惩处未免也太轻了些。   有道是罪极莫过谋反,若古怀南当真通敌谋反,那便是将其株连九族也不新鲜。可现在竟是只杀了他一个,连他的后代子嗣都没动,未免也太过宽容了些吧?   可转而人们似乎又想明白了:古怀南仅有一子,但整个四圣王朝几乎都知道,那是个怪物跟傻子的集合体,没谁认为这样一个笑话般的存在会步其父亲的后尘。   既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但凡事总有意外,就在不久之前有人传言:这个父母接连离世的憨傻少年竟是胆大妄为地赶往了大司徒府,所为者还是多年之前指腹为婚的那桩亲事。   街头巷尾,无不有人在议论此事。   “疯了吧?就凭他现在家破人亡的,自己又是那副怪物德性,司徒大人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嫁?就算大司徒乐意嫁人家还未必乐意娶呢,我听说那小子是退婚去的。”   “哈哈哈哈……我看你是猫尿灌多了说醉话呢吧?但凡脑子正常的人谁不知道肯定是司徒大人不同意这桩亲事?我估计是那傻小子被羞辱了一番,这才四处瞎嚷嚷说是他自己退的婚。”   “我呸!你这种蠢货知道个屁!哪是古将军的儿子受辱,分明是司徒府的田大小姐被人给当猴耍了,而且耍得好惨呐!这可是他们府中的下人亲口告诉我的。”   “哈?!若是当真如此的话这位田小姐得惨成什么样儿啊!啧啧,连个傻子都看不上她?”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哈……”   两人正在胡侃谈笑间,身前突然多了一道少女的身影,还未容他们反应过来时,他们的胸腹间便已先后被一柄长剑所洞穿了。   “咚!咚!”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的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杀了,临死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而反观持剑宰了他们的少女赫然竟是田若雪,在她紧握的长剑之上鲜血不断往下滴落着:“古凌!迟早有一天你跟他们的下场是一样的!”   身为朝中重臣之女,自身又是被人艳羡不已的战者,田若雪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有受此大辱的一天,而且此事还就这么公然在民间流传开来了。   自离家一路走来因此被自己宰掉的人何止数十,若不是有师命急召自己回踏岳宗没时间多逗留,死的人数怕是还要翻上几番。   或许口舌之罪并不至死,但对于向来视人命为草芥的田若雪而言,这些胆敢笑话自己的家伙们纵使再死上一千次怕也难消自己的怒火。   唯有将那个胆敢登门羞辱自己的王八蛋给碎尸当场,自己估计才会消气。   带着格外愤然的心情,田若雪还是继续启程了。踏岳宗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估计过午时分便能赶到。   其实田若雪也知道师父为什么急召自己回宗,每逢年中六月之时都是踏岳宗对外招收外门弟子的日子。现在已然六月底了,招募报名的琐碎杂事也差不多处理已毕,需要像自己这样的内门弟子回去辅助宗中长老们监理考核事宜。   踏岳宗也算是四圣王朝当中规模颇大的宗派了,其间战力颇强的战者也是极多,但几乎全部都是内门弟子。初入宗中能通过外门考核的虽说也算是入了战者之门,但层次上跟内门弟子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田若雪便是年纪轻轻就成为内门弟子的佼佼者,而且还是直接拜在了宗主岳孤峰的门下,这无论跟谁提起都是件颇为露脸的事,而她也因此而颇为自傲。加上长相很是娇艳,在踏岳宗中的追求者也是极多的。   例如此时出现的这个。   “呀!田师妹你回来啦?我可是一直念着你呢。”田若雪才初到踏岳宗宗门以外时,一名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便摇着一柄洒金折扇凑了上来,看其模样倒是也算得上英俊,只是满面皆是酒色过度造成的苍白之色。   田若雪对此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此时心情又不好,只是随意敷衍了一句:“哦,齐欢师兄啊,你怎么在这儿?”   齐欢面露讨好笑意地指了指旁边亭子中的几张桌案和后头的人道:“这不是宗中报名外门弟子的日子已经接近尾声了嘛,我师父派我过来查探下进度。”   “哦,师兄多有劳碌了。”田若雪再度敷衍了一句,而后面露厌烦之色地转身走向了宗派当中。   齐欢有些不识趣地再度跟了上去,口中更是毫无遮拦地询问道:“田师妹啊!听说不久前有个小子去你家退婚了,这事是……”   田若雪闻听此言柳眉倒竖,手更是下意识探向了悬在腰间的剑柄。   而就在她即将发作之时,自身后不远处的报名亭中却是骤然传来了一个令其极为熟悉且怨恨不已的声音:“古凌,前来报名成为踏岳宗外门弟子的。” 作品正文卷 第六章 味道   田若雪在听到有人报这个名字时几乎本能地骤然转头看了过去,可之后却是有些发愣。   说话的声音是那个王八蛋没错,但其脸上那些可怖不已的黑色鳞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张冷漠之极的英俊面孔。   “是他没错的!”又偷听了几句之后,田若雪面露恨意地重新将身躯隐回到了宗派的大门之内:“可这家伙为什么要来踏岳宗?”   田若雪隐约间似是听到了古凌提及报名之事,可又总觉得他不可能单纯因此而来,心中连转之下竟是也没能想出他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田师妹你怎么满脸煞气的,有谁惹你了吗?有的话告诉齐师兄啊,我去给你出气!”齐欢此时再度凑上前来献着殷勤。   田若雪眼珠微转立时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随之更是语带哽咽道:“果然还是齐师兄最疼我了,一看便好可靠……”   齐欢并不是第一次讨好田若雪,但她屡来皆是胡乱敷衍几句便搪塞过去了,哪有像今日这般温柔软语的?齐欢因此而连连拍着自己的前心道:“那当然了!你齐师兄我好歹也是半只脚踏入八阶层次的战者,还是靠得住的!你说吧,到底是谁惹你生了这么大气?我这就去废了他!”   田若雪再度假意抽泣道:“齐师兄方才也曾提起,我前些时日竟是被一无耻小人给登门退婚了,而且还当众出言羞辱了我。”   齐欢面露愤然地点头道:“可不是么!我一想起这个来便觉心疼不已,要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我废了他不可!”   “师兄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只是师妹你一句话的事而已!”   “那好,那家伙现在就在那儿呢!”田若雪说罢顺着宗派大门的门缝指向了报名亭中的古凌。   “就他?!”齐欢“啪”地一合手中洒金折扇嗤笑道:“田师妹暂且在此安歇,我不消片刻便能将他废命于当场!”   齐欢说罢都没听田若雪的后话,直接推门大跨步地走向了古凌。   田若雪方才还楚楚可怜的面孔瞬间被一抹阴翳不已的愤恨所替代了,口中更是低声咒骂道:“混账王八蛋,这只是个开始而已,我一定要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想在你们这儿报名还要交钱的吗?”古凌面露一丝愕然地看着桌案之后负责报名的一名中年女子。   那名女子原本正拿着盒胭脂在照镜子往脸上涂抹着,即便跟古凌聊了好一阵也没说与他照面,直到此时才面露一丝不耐地转头打量了他一眼,见其满身粗布麻衣时丝毫不掩饰自己鄙夷地嗤笑了一声:“自然是要交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不花钱的饭可吃?更何况这可是堂堂的踏岳宗,能来此修成战者的非富即贵,也没人会在意这两个小钱的。”   古凌剑眉微挑了一下,并未与之争执,转头看着哑伯询问道:“咱们还有钱吗?”   哑伯面露苦涩笑意地顺着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递给了他。   古凌解开扣子一看,里面不多不少,就剩了两个铜钱。   信王府查封的时候古凌还是个傻子,也没那么多的心眼偷带出什么私产。包括自己亲生母亲简陋不堪的葬礼都是哑伯用自己的体己钱垫付的,再加上爷儿俩一路赶至此处所花费的盘缠,还能剩下俩钱已经不错了。   “够吗?”古凌很是耿直地将两枚大钱排在了中年女人面前的桌案上。   女人初见这两个铜钱时都傻了,许久之后才如同看个智障似的上下打量着古凌:“小子,你闹事也不看看地方?踏岳宗是何等圣地,岂容你在此放肆?”   古凌抱着肩膀斜了她一眼:“我要是想闹事还会给你钱?”   中年女子满面厌恶地摆着手,那模样仿佛在轰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踏岳宗外门弟子考核报名费用统一收取一百两,不得赊欠,没钱的穷鬼赶紧滚!别脏了我们此处的财气!”   “哦。”古凌往上挽了挽自己的袖子。   女人显然还没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依旧自顾自地拿着胭脂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涂着。   而就在此时,自旁边的宗派大门附近却是骤然传来了一声断喝:“那边那个小杂种!你居然敢欺负我师妹?!赶紧滚过来受死!”   话虽如此,但下一刻那人却是自己分外麻利儿地冲了过来,人还未至近前时,一股几乎能将人熏个跟头的香粉气息便已经扑面而来了。   饶是以古凌脱傻之后的淡定,也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鼻子。   “哼,不知死的东西。”齐欢冷哼一声过后并不搭话,手中折扇由合变开直接扫向了古凌。   古凌只觉一道锐利的劲气扑面而来,想要闪躲时突然意识到哑伯尚在自己的身后,唯有一抬手以手臂护在了自己的身前。   “嗤!”一声轻响过后,古凌的小臂前端已经被破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咦?居然没能斩断吗?看来你这小杂种还有些本事。”齐欢虽说面上有些诧异,但紧接着却又立时急速挥舞着自己的折扇:“连环风刃!”   一道紧接一道的锐利锋刃接连飞割向了对面的少年,而古凌从始至终就这么用一条胳膊阻挡着。虽说并未让那些锋刃命中自己的要害,但只片刻那条胳膊便已经血肉模糊了。   齐欢见此情形只以为自己稳占上风,面色愈加兴奋地厉声喝喊这:“去死吧!你这小杂……”   “嘭!咔嚓……”   齐欢的喝喊之声余音尚在,可下一刻持着折扇攻击的那条胳膊已经反向被连折了几段,看上去像个大号的千层饼一般。   “啊……哼!”齐欢的惨叫很快便被闷哼所替代了,古凌的拳头在他后心处一沾及收,而反观齐欢却是已然大口狂喷着鲜血,并且很快便不省人事了。   而他喷出来的那些血倒是一点没糟践,全都糊在了桌案之后已然吓傻了的那个女人的脸上。   “这颜色比你的胭脂艳多了。”古凌说着随手从齐欢怀里抓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数出一百两后连带着昏迷不醒的齐欢一起砸到了那个连尖叫都忘了的女人身上:“还有他身上的味道,也挺适合你的。” 作品正文卷 第七章 不服憋着   古凌随手在登记的名册中写上了自己的身份讯息,顺便把先前扔在桌上的那两枚铜钱重新收入了怀中:“走吧哑伯,咱们进宗去。”   哑伯面露苦笑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很快便跟上了古凌的脚步。   似是无意间,古凌略抬眼皮扫了并未关得那么严实的山门一眼。   在那之后,两道满含怨毒之意的目光一闪而逝。   “女人果然很记仇。”古凌淡淡说罢之后并未过多理会,径自迈步走向了踏岳宗中。   田若雪在古凌进门之前便已离去,完全没有顾及为其出头的齐欢正不省人事。反正在她看来那家伙本就是前去试探古凌的炮灰,死活之类的她才不会关心。   “仅仅一个七阶巅峰的战者便能让你受此重伤,我倒想看看你接下来还怎么在踏岳宗中混!”田若雪最后深深看了古凌鲜血淋漓的手臂一眼,一转身匆匆离去了。   按照平日里的规矩,踏岳宗的山门之外理应是有宗中弟子在此把守的。但因为这些日子众人都在安置新近报名入宗之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人手再来干这件事。   况且这些年来,也从未有人胆敢在踏岳宗前闹事,所谓把守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所以谁都没意识到,此时此地正有一个怎样的怪异少年信步闲游般闯入宗中。   “请问一下,入宗报名的弟子都被安置在哪了?”古凌进到踏岳宗后随便找了个身穿青色制式袍服的瘦高个儿青年男子询问着。   那人看到古凌粗布麻衣的打扮时略微一愣,好在并未多说什么,只随意指了指主路西侧的一条岔道:“那边。”   “多谢。”古凌道了声谢后便想往那边走。   瘦高男子出于好心而提醒了一句:“不过今年前来宗中报名的人数格外多,怕是已经没有空房可供居住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的。”古凌摆了摆手,带着哑伯继续往前走着。   “现在的新生都这么狂的吗……有点意思啊。”瘦高男子面露诧异地嘟囔了几句,就这么目送着古凌离去。   此时古凌已经带着哑伯转过了几条山道,一片开阔的平地间,上百间坚固高大的房屋林立于此,来往间尽是些少年、青年子弟。   “呃……”哑伯大概扫视了一眼之后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急,会有的。”古凌说着缓步走向了这片住宿区。   大概转了一圈之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西北角落处一间相对有些偏僻的房屋之前。   看那建筑的规模并不大,应该只是个双人间,不过在那门前却是聚集了七八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子弟们在打斗着,旁边还有不少人在看热闹。   古凌前行几步走到了看热闹的人丛之后,对身前一人询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正看得入神,也没理会身后问话的是谁,顺口解释道:“争住处啊!新近报名的人们都得住在这儿等着宗中召集参加入宗考核。这几个人来得都比较晚,来时已经只剩了这一间房。再三商量俱都无果之后,只能动手相争了。”   “哦,这办法倒是不错。”   “可不嘛!他们不打哪来的热闹可看,你……”那人回头还想再多闲聊几句时,却发现先前说话之人已经不在原处了。   而在其他看热闹的人眼中,本就混乱的战场当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而且是一个穿着格外朴素不堪的少年。   “这家伙是干嘛的?”   “不知道啊!看这打扮应该是踏岳宗中打杂的吧?”   “哇!这么多战者在此打斗,他也不怕被误伤吗?”   “谁知道呢?呃……他进去了?”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古凌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那间尚未有主儿的房间中,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铺起了床。   “卧槽?!”   原本还在打斗的少年们在见到这一幕时几乎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声,随后很是默契地停手不打了。   “你他妈谁?”   “找死是不是?!”   “滚出来!”   在几名少年一致的谩骂声中,古凌格外淡定地铺好了自己的床位,而后才面色平静地缓步走出了屋中:“有事?”   其中一人面露煞气地前踏了一步:“你丫装什么傻!这地方是你这种贱民能住的吗?”   “就是说!敢来此处报名入宗的非富即贵,自身也是都步入战者之境的天才,哪容得下你这种废物在此?”   “别跟他废话!跟这种渣渣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打个半死得了!”   原本还因为争房子而打得不可开交的富家子弟们,此刻竟是格外团结地开始一同针对着古凌,果然穷富之间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好在古凌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跟他们讲道理。   “这房子我住了,不服憋着。”   “我呸!去死吧废物!”古凌此举终于彻底激怒了那几个少年,众人几乎不分前后地瞬间就把他围在当中准备群殴了。   外围看热闹的那群人也是面面相觑:“呃,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一下惹了这么多人就不怕被打死吗?”   但还未容他们反应过这个问题来时,战圈当中却是已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而且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   于是那些曾经觉得古凌是傻子的人,此时都表情更为痴傻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除去那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之外,所有围殴他的人无一不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虽说只是些皮外伤,但那模样还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憋着不好吗?”古凌剑眉轻挑了一下,转头道:“哑伯,进屋安放一下咱们的行李,我在此善后。”   哑伯依言走向了屋中,临进之前却是不无担忧地又看了他一眼:“呃?”   古凌摇了摇头:“我有分寸,不会出人命的。”   与此同时,古凌直接抬脚照着虽已倒地但还在谩骂不堪地一名少年嘴上狠踩了过去。   鲜血伴随着几颗牙齿顺着那少年嘴角处硬挤了出来,原本的污言秽语也瞬时化作了仅剩疼痛的呜咽与哭喊。   以此为例,但凡还有再敢谩骂者,下场都与其一样凄惨。到后来时,这些人几乎是死死捂着嘴连滚带爬地逃离了。   而这时围观的众人才明白了古凌方才所谓的“善后”指的是什么,再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作品正文卷 第八章 我好看吗   古凌直接无视这些人的目光回到了屋中,顺便把身后的房门给带上了。   屋外之人虽说各自诧异不已,但亲眼见证了方才一幕之后,没有谁敢大着胆子再去惹屋里那个狂躁以极的灾星,各自三三两两地议论几句过后也就散去了。   “哑伯,不用收拾得那么细致,这地方咱们住不长。”古凌随意嘱咐一句过后脱去了自己上身的布衣,赤膊盘膝坐在了旁边的床上。   “呃呃!”哑伯比比划划地指着古凌那条受伤的手臂,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几道口子而已,不打紧。”古凌说这话时语气很淡定,但眉头却是忍不住微皱了起来:“纯粹的肉体力量还是太弱,只能尽快开始修炼了。哑伯,帮我听着点外面的动静。”   “呃!”哑伯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更是直接坐在了门边的座位上。   古凌盘膝于床榻上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呈虎爪状紧紧扣住了膝盖开始凝神聚气。只片刻过后,在其心脏位置的那个血色印记逐渐亮了起来,而后更是投射出了一道妖异的红光,直接在半空中聚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凶兽模样。   凶兽无声地咆哮着,于半空中躁动不堪地俯视着近在咫尺的古凌,双目见血光暴动几乎要将其完全吞没。   “结链!”伴随着古凌的一声低喝,自那凶兽的脖项当中骤然出现了一道漆黑的锁链,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其间的阴冷气息四下逸散着。   凶兽骤然被锁立时变得愈加暴躁了,巨爪抡起便想将那锁链从自己身上扯碎。   “坠枪!”古凌再次喝喊着,尚未来得及挣脱的凶兽骤然抬头之时满面惊慌,随之便被一柄长有丈许的血色长枪自脊背贯穿狠狠钉在了地上。   凶兽尚在无声哀叫之时,古凌却是已然双手合十再次暴喝而出:“绞轮!”   凶兽的身躯因此而猛地一僵,而后暴躁不堪的双目间隐约多了几分顺从。与此同时,一座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的金色转轮逐渐成型,缓慢且有节奏地转动着。   沐浴在那道金光之中的凶兽再度低吼了一声,双目之间的血光尽退,但眼神中那股冷厉至极的杀戮气息,却比先前更为赫然了几分。   “归印。”古凌再次发声之时,黑链、血枪、金轮在瞬息间同时消失不见了,而那原本悬浮于半空中的凶兽,则再次化作一缕红光刺入了他的胸前。   有所区别的是,它并未与那血印融为一体,而是单独以一个微缩的血色兽形图案静静烙在了血印的旁侧。   这个过程并不长,但在那之后古凌却是已经满头大汗,甚至脸色都稍稍有些苍白了。   不过他终归还是露出了一抹略带欣慰之意的笑容:“初兽已成,比想象中要容易一些。”   “呃!”哑伯同样满脸欣喜之色:“呃?”   古凌轻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是刚开始难度没有大而已。修行之事本就急不得,踏实些没什么坏处的。”   “呃呃。”哑伯认同地连连点着头,顺便自旁边取过一条方巾来替古凌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我自己来吧。”   就在古凌接过方巾擦汗之时,门外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当当当。”   声音很平缓,不像是带有什么怒意,所以古凌下意识排除了刚才那伙人回来找麻烦的可能。   “请问有人在吗?”门外敲门之人开口了,竟然是个颇为柔和动听的女声。   古凌暗忖自己在此似乎没怎么跟女人接触过,而间接相识的田若雪,也显然不是这个声音。   “吱呀!”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古凌伸手拉开了房门。   门外所站的果然是一名女子,而且年岁并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少女一身水蓝色的长裙看上去很是素雅,脸上并未施以粉黛却柔媚以极。尤其是微笑之时露出了两个浅浅酒窝,更为其平添了几许俏皮。   “我好看吗?”少女见眼前这少年盯了好一会儿后掩口轻笑着。   “还可以。”古凌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只是眉头微皱地直视她的目光道:“你找谁?”   少女闻言微怔,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尤其是逐渐成年之后这类人便越来越多了。   而关于他们的态度无一例外地都是两个极端,要么狂热之极地大献殷勤,要么则是故作清高地冷眉以对,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说到底,并没有谁能像面前这少年一般如此淡然地面对自己。   少女能感觉得到,这股淡定之意绝对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自尊与傲然。   “我也很好看?”   少女微然发怔之时,古凌平静的声音从旁传了过来。   对此少女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转而却是果真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微微点头道:“大概吧。”   “所以你找谁?”   “…………”   这人是真的不会聊天。   少女轻咳了几声之后强忍笑意道:“本来我是不太确定的,不过跟你聊了一会儿之后,感觉我找的应该就是你。”   古凌稍稍点了下头:“什么事?”   “你不准备先自我介绍一下吗?”少女脸上的两个酒窝浅浅绽放着:“我叫官钰薇,踏岳宗中的内门弟子。”   “古凌。”异常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古凌再次直奔了主题:“什么事?”   官钰薇面露一抹淡淡无奈道:“你就不能稍微客套一下么?最起码先让我进去坐坐吧?”   古凌再次皱了皱眉,不过还是闪身让出了一条进屋的道路。   “谢谢,不容易啊!”官钰薇略带自嘲地一笑,走到一张椅子旁坐下了:“既然你不喜欢寒暄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我是奉师命前来调查一些事的。这么说吧,你来此之后是不是打人了?”   古凌并无隐瞒地点了点头,但随之又出言反问道:“哪次?”   官钰薇面色间因此而多了几分尴尬:“这……很多次吗?”   “没,两次而已。”古凌如实作答着:“一次打了一个,一次打了一群。”   “你……来这儿多久了?”   “刚到。”   “准备待多久?”   “常住。”   官钰薇沉默片刻后满面忧虑地仰天长叹着:“我踏岳宗危矣啊!” 作品正文卷 第九章 封界   古凌面对官钰薇的调侃并未太过在意,直接出言反问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官钰薇轻笑摇头道:“算不上,毕竟我跟你一样都只是踏岳宗中的弟子,从身份上来说也没有那个资格。”   古凌对此也是摇了摇头:“踏岳宗的内外门界限不是很大吗?况且我现在连宗门都未入。”   “对于你这样的人而言,内门还是外门已经不重要了。”官钰薇说到此时再度轻笑道:“而且我不觉得宗中长老们会愿意将你排斥于宗门之外。”   “借你吉言。”   “客气了。”   官钰薇只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再度起身了:“本来还想多坐一会儿的,不过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跟外人呆在一起。”   “是吧。”   “还真是一点客套都不会啊……不过好像也不错。”官钰薇说罢淡笑着走向了门外。   古凌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多问了一句:“你要问的事好像还没问。”   “不必了,猜得到。只不过是师命在身不得不走个形式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官钰薇临行之时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再度嘱咐古凌道:“对了,踏岳宗正式考核入门弟子是在七月初一,地点在前方不远的那座斩首峰上,到时别迟到了哟!”   “你会去吗?”   “会啊!这么热闹怎么能不看?”官钰薇说到此时分外俏皮地对古凌做了个鬼脸:“尤其是你去之后,大概就更热闹了吧?”   官钰薇说罢这些便轻哼着一曲无名的小调离开了,声音悠扬分外动听。   “七月初一,斩首峰……”古凌目光凝重地眺望着距此不远的一座孤峰,许久未曾言语。   斩首峰之所以叫斩首峰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据传其峰顶本来是存在的,但有天某位喝醉了的宗中强者耍了次酒疯,而后那座高峰的峰首便不复存在了。   抛开那位前辈格外没溜儿的行径不提,只一击便能将一座山峰拦腰斩断的力量确实已经堪称恐怖了。而且峰首被斩落之处平滑如镜,几乎算是人为地在山上开辟出了一片宽阔以极的广场。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这里历来便是踏岳宗对那些破坏宗中规矩的弟子们施以极刑的所在地。位于峰顶正中的那座高大斩首台前,早已沾满了诸多负罪者的鲜血。   不过近些年来随着踏岳宗的日益壮大,这里也逐渐成为了考核入门弟子们的场所。各类考核兼检测的用具也一点点地在增加,最后也算是趋于齐全了。   七月初一清晨,斩首峰下早早便聚集了三四百名少年少女。虽说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地都是年少之时便能成为战者的资质佼佼之辈。   不过此时这些天才们却是相当郁闷。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今天要上斩首峰进行入门考核么,山道的入口被封死是怎么回事?”   “就是说,眼瞅着太阳越来越高了,烈日当头的还不把人活活晒干了?”   “要不咱们一起把入口的禁制破开上山去吧!”   “嗤,头一次来参加考核的小鬼吧?连踏岳宗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斩首峰自上而下的整条山道间都是存在着封路禁制的,就算你们合力勉强破开了其中一道,剩下的几十乃至上百道你又能如何?”   “啊?这么恐怖啊……那这些禁制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午时三刻。”   “天呐,那还不活活把人热死?!早知道就不这么早赶来了,等午时将近再来岂不是要少受许多罪!”   “呵,想得倒美。辰时之时宗中的内门弟子们便会在山脚附近也联手布下禁制,一旦辰时已过你还没能到此,便自动视作放弃考核机会了。”   “那么严格啊!这不摆明了是让咱们来此受几个时辰的活罪么?”   “知道就好,宗中之所以将此举放于考核之先,为的就是尽杀你们这些小鬼的傲气。别觉得自己有几分天赋便飘飘然,来了踏岳宗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一切得听命于宗中,懂吗?!”   “噢!前辈教训的是。不过我有个疑问啊,您既然懂得这么多,为啥今年还跟我们这帮新人一起参加入门考核啊?”   “…………闭嘴!我就说你们这群小鬼最讨厌了!”   就在山脚各处俱都有些纷乱之时,自那被禁制封死的山道间却是骤然传来了一声冷厉的喝喊:“肃静!”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内门青色袍服的青年男子冷着脸从禁制中走了出来,在其身后还跟着足足数十名同样装束的内门弟子。   “踏岳宗重地,岂容你们这班杂鱼在此放肆?!”   少年子弟间也不乏心高气傲之辈,听到这种明显带有侮辱性质的言辞时当局怒道:“你他妈谁啊?居然敢跟我们叫杂鱼?!”   “哇!”说话之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胸腹间已经遭受了一记重击,整个人就这么鲜血狂喷地昏倒了。   “搭出去,顺便记上他丧失了考核资格。”青年男子收回了自己虚击而出的拳头,一脸冷淡地对身后众人吩咐着。   “是!”   “是!”   两名内门弟子格外利落地答应了一声,而后抬起那个昏倒的少年像扔个破麻袋一般将其丢到了远处。   “我叫林立,踏岳宗二长老座下的首席弟子,你们谁对此有任何不满的尽可以向宗中任何一位长老去投诉。但在这之前,别想着在我跟前抖你们少爷小姐的威风。”   青年男子再度目光冷厉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原本还有些不服不忿的少年们眼见着出头鸟下场如此凄惨时,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了。   林立这才冷哼一声没再理会这些人,抬头看了看天时之后冲自己带来的那些内门弟子们挥了挥手:“辰时已过,封界!”   众人齐声答应着,纷纷捏起指决低声诵念着,只片刻后,在斩首峰山脚外围的界限处已然多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半透明阵壁,而且还在不断变得凝实。   而就在此时,一名内门弟子略带诧异地呼喊道:“那边好像又来了一个人!”   众人循声音看去时,果然看到有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正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着。   其中一名心地不错的弟子试探对林立发问道:“林师兄,我们要不要稍候片刻再封界?反正也用不了多久的。”   林立刻板而冷峻的面孔上因此而多了一丝不耐:“过时不候,封!” 作品正文卷 第十章 这他妈也可以   古凌迟到的原因并不复杂,归根结底用三个字就能概括:起晚了。   在狂兽血印的第一只初兽凝结完毕后,古凌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开始逐渐与之磨合着。这是一个注定冗长无趣却又不得不全神贯注的过程,对于精神力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如果不是哑伯从旁再三推唤他,估计古凌醒来之时正好能赶上吃午饭。   而等他真正赶到斩首峰山脚附近时才发现,有一群身穿青色袍服的家伙们正比比划划地做着什么,而后在自己眼前不远的地方隐有一层半透明的结界升起。   古凌往结界里面看的同时,里面待考的少年们也都往外看着他,不过大多都是面露幸灾乐祸之意:   “哈,那小子也是够倒霉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隔在了外面。”   “就是说嘛!如此看来的话,咱们这些早到的人果然还是又好吃的啊!”   “呃……不过看他这身装束好像有些眼熟啊!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天一个人挑翻了好几个战者的那个疯子?”   “嘶!要真是他的话……说不定有热闹看了呢!”   “切,别逗了,这可是几十名内门子弟联合所布的禁制,他还能硬闯进来不成?现在就看他愿不愿意拉下脸来求那个林立了。”   “我看够呛,就算他愿意求,就冲那张死人脸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没听他刚才说什么啊?”   “呵呵,也对,反正跟咱们无关,看个乐儿也就是了。”   众人依旧在窃窃私语,不过由于有了林立先前的震慑还是收敛了许多,只是再看向古凌的目光中已经俱都略带一丝看笑话的意味了。   古凌只看了他们一眼心中便已明白了八九,但还是脚步不停地缓缓走到了结界的跟前,略抬眼皮在里面的人群中扫视着,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面色更为阴冷的林立身上:“这位师兄,能开个口子让我进去吗?”   林立闻言本就下垂的眼角再次往下耷拉了几分:“你说呢?!”   “那多谢了。”古凌话说至此时双目中血光一闪,紧接着右手的指尖之上迅速覆盖了一层黑色鳞甲。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是忽然发现在其身前的结界阵壁上已然多了一条一人多高的口子。   “这……骗人的吧……居然破开了?!”   众人已经顾不得林立先前的警告,纷纷惊叫出了声。   而林立同时也是面露了几丝愕然,只是这表情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怒意:“小子,你这算是对我踏岳宗的挑衅吗?”   古凌冷冷与之对视着:“我只是想上斩首峰参加入门考核而已。”   林立厉喝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迟到之人是没资格参与考核的吗?!”   “知道。”古凌抬头看了看足有数百丈高的斩首峰:“不过我听说正式考核似乎是过午之后才开始的,这才早上而已。”   “宗中有令!凡候考者辰时未至山脚下的,一律阻隔于结界阵壁之外,所有内门弟子不得擅自出手放人进入!”   “哦,我用你出手了吗?”   此言一出,林立瞬时就被噎的哑口无言了。   诚然,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是自己在结界上撕了一个口子进来的,理论上来说也没有违反宗中的规则。   只是换作谁也想不到,一个区区十几岁的少年竟是能独自一人破开数十名战者联合所布的禁制,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上山去了。”古凌问话的同时,自己却是已然迈步走向了山道的入口。   林立此时几乎已经想要直接出手把古凌给废掉了,但一来这小子并未违反宗规,再则看他方才随手撕开结界的模样明显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虽然前不久刚刚新晋成为了九阶战者,可自问似乎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对此林立只能暂时暂压了一口怒气,默认了他可以候考的事实。   然而当他听到古凌居然直言现在便要上山时,当即怒极反笑地连连冷笑道:“你是当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古凌剑眉微挑斜了他一眼:“上个山还得先无敌?你未免也太过高看它了。”   “好,我今天倒想看看你是怎么怎么上的山!所有人都闪退一旁,给他把山道让出来!”   众人半是惊讶半是好奇地纷纷闪到了一旁,而林立则是抱着肩膀往身后的岩壁上一靠,面上噙满冷笑之意地瞟着古凌下一步的动作。   古凌缓步走到了山道入口之前,还未完全靠近时已觉一股格外强大的威压之势迎面扑来,而且在这之后还能感知到层层与之类似的力量向叠加着,其强度明显不是一般入门不久的战者们所布下的禁制能相提并论的。   或许将狂兽鳞甲完全覆体之后会有通过的可能,但因此而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古凌不准备做这种傻事。   “呵,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上山么?嗯?”眼见着古凌转身归来时,林立丝毫不掩饰自己嘲弄地嗤笑着,连带着他身旁那些看热闹的候考少年们也是发出了一阵哄笑。   “让让。”古凌迎着众人的笑声走到了林立的近前。   林立的脸色再度黑了下来:“你究竟还要胡闹到几时?!踏岳宗可不是能任由你放肆的地方!”   古凌直接无视了林立的质问,而是出言反问道:“刚才是不是你说,我想上山的话任何人都得给我让路?”   林立一愣,随后却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是我说的那又怎样?”   “那就让让。”古凌说罢面色平淡一扒拉他的肩膀,林立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自肩头传来,整个身体竟是不受控制地直接斜斜倒向了一旁。   “咔!”还来不及发火时,在其耳廓间骤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这他妈也可以?!”   伴随着众人惊呼声,林立同样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过去。   视线中,古凌轻描淡写地用双手顺着近乎于笔直的山壁往上走着。是真真正正的走,每一步都是直接用指尖深深刺入坚硬之极的山石间,就这么如同戳豆腐般一下下地将自己送往了上方,而且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只片刻便已经消失于众人的目光以内了。   人们还能看到的,只有山壁上一排排赫然可见的黑窟窿。   良久过后,林立喉咙间有些干涩地自言自语着:“这他妈……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