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附新文链接】
《旧情自燃》
蓝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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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One 初恋可否不要老
第一章
清晨下起了小雨,贺佳言躺在床上听着淅淅嗒嗒的声响,突然想起放在露台的那盆玫瑰,于是便披衣下床。
贺佳言走出露台,夹着雨碎的寒风迎面而来,她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肩膀。这盆玫瑰是她前些日子买的,一共有四个花蕾,目前只开了一朵而已。
正在绽放的红玫瑰经受着风雨的摧残,再这样下去,花瓣会被打得七零八落。贺佳言跑进去拿来剪刀,捏着花梗没有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它剪下来,插-进梳妆台的花瓶里。
把玫瑰安顿好以后,贺佳言才去洗漱。即使在周末,她也需要早早起床,准备到学校上课。
在职读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贺佳言定的目标比较高,当初花费不少精力才考上心仪的学校。和她一起上课的还有旧同事周婷,多年以前,她们同在一间广告公司实习,后来周婷因私人原因离职,而贺佳言则一直留任。她们的关系没有因此而中断,时至今天,她和周婷仍旧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原先给他们上课的老教授出于身体问题,需要住院调养,这周暂由其他老师接替他的工作。贺佳言提前了十五分钟出门,她到得比较早,走进教室时只有十来个同学坐在前排。
贺佳言坐到靠近后门的位置,刚坐下来,右方肩膀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她转头就见周婷坐到旁边的座位,接着从大包包里拿出两本教材。
“今天居然这么早,该不是调错闹钟了吧?”贺佳言之所以会选靠门的位置,完全是为了方便经常迟到的周婷。
周婷对着手机屏幕理了理头发,然后说:“孙教授说过,来代课的是一个帅小子。”
这句话是孙教授在课间的时候说的,贺佳言只把它当作玩笑。她对周婷说:“别傻了,那只是教授鼓励我们来上课所编造的美丽谎言。”
话虽如此,但贺佳言发现今天的出勤率确实比平日高很多。她无奈地摇头,看来大家对新的任课老师都抱有期望。
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教室发生了一阵小骚动。贺佳言刷新着头条新闻,被周婷撞了一下手肘,她才敷衍地抬头。
一个身穿驼色大衣的男人站在讲台,尽管相隔那么一段距离仍然觉得他身材高大。他侧着身,此际正低头操作电脑。
贺佳言没能看清楚他的长相,而坐在她身旁的周婷低声叽咕:“教授果然是骗人的!”
“还行吧,看侧脸不算太差。”贺佳言收回视线,中肯地评价。
周婷的眼睛紧紧地锁在讲台那个男人身上,她倒吸了一口气:“我原以为来的是小鲜肉,而事实上居然是更具杀伤力的熟男。太可惜了,我可没有驾驭这种男人的本事。”
贺佳言抿着唇笑起来,她再度抬头,冷不防地看见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她感到惊讶,连挂在嘴边的浅笑也凝住了。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渐渐变得安静。投影仪亮起来,陆捷轻轻地拍了下麦克风,然后说:“各位同学,早上好。我叫陆捷。由于孙教授身体抱恙,我暂时接替他的工作,跟大家相处一段时间。”
贺佳言收起手机,顺着书页折角翻到上节课讲到的地方。她抬眼直视前方,借着前排同学的遮挡,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陆捷。
周婷低声感叹:“声音有磁性,好听!”
幻灯片被翻了一页,投影幕布上映着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陆捷用激光笔圈了圈那串手机号码和电邮地址:“要是碰到学术上的问题,欢迎大家找我一起探讨。”
某个角落传来一把女声:“不是学术上的问题能联系您吗?”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一阵低笑声。
陆捷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很多人拿出手机把那一页幻灯片拍下来,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贺佳言只是用笔将它们记录在课本的目录页上。多年不见,陆捷的手机号码应该换了好几遍了吧,她机械式地写着那十一个陌生的数字,心中并无波澜。
约莫一分钟后,陆捷又翻了一页幻灯片,开始正式授课。
坐在前方的女生还举着手机,贺佳言无意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陆捷拿着激光笔的照片,而他身旁的投影幕布根本没有入镜。
讲课的时候,陆捷全程都没有笑容。他先把几个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解释一遍,之后才引出重点内容。他尽管看上去缺少那么一点亲和力,但恰恰让人觉得有种学者应有的严谨态度。
周婷一手翻着书页,一手托着下巴,信誓旦旦地说:“就为了这张脸,我决定我以后再也不迟到。”
贺佳言转动着手中的笔,压着声音说:“哪次不迟来二十分钟,我就当你早到了。”
周婷住得比较远,每次来学校都需花费一个小时有余。第一节课在八点五十分,若她不想迟到,必须得七点左右起床。这对于习惯了朝九晚五的白领来说,实在是一项挑战。
对于贺佳言的怀疑,周婷很不服气,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什么呀,我的决心大着呢!”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的声音都嘎然而止。
贺佳言虽然没有认真听课,但知道陆捷并非正常停顿。她好奇地动了动脑袋,却碰巧对上陆捷的眼睛,四目相对,她的心跳蓦地漏掉半拍。陆捷脸上的情绪很简单,没有意外、没有惊喜,只有不悦。
周婷心知自己闯祸,咬着唇低下了头。
三两秒后,在座的同学开始顺着陆捷的目光张望。尽管大家心中困惑,但没有谁明目张胆地议论。
教室安静得有点压抑。贺佳言挪开眼睛,而陆捷也收回视线,继续讲解下面的内容。她不知道陆捷这样做,是不希望为了这点小问题影响到整个教学进度,还是特地给藐视课堂纪律的她们留点颜面。
距离放学还有几分钟,陆捷已经完成今天的教学内容。他做了一个课堂总结,为学生梳理新学的知识点,末了就把投影仪关掉。
不少同学已经都合上教材,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贺佳言也将笔帽盖好,心里想着去哪里吃午餐,抬眼发现陆捷不知道怎么从讲台走下来,站到前排的走道上。他没有拿麦克风,但声线仍旧沉稳:“在座的同学都不是十来岁的孩子,那些‘不能迟到早退’、‘上课不允许聊天、睡觉、玩手机’的规矩,我希望不需要再次强调。”
从教室里出来以后,周婷立即对贺佳言说:“陆捷这话明明就是对我说的,他算什么意思,觉得我连十来岁的孩子都不如吗?”
“你以为每次老师都向孙教授那么随和的吗?”贺佳言忍不住回头往教室看了一眼,陆捷还没有离开,正被几个女学生包围着。
周婷把包包挎到肩上,没好气地说:“真想念孙教授,他在时候不懂得好好珍惜,不在了又希望他能够回来。”
贺佳言笑她:“你刚才做好决定,就为了他那张脸,以后再也不迟到的。”
“我改变主意了。”周婷撇了撇嘴,“我决定每次上他的课都迟到!”
贺佳言挽住周婷的手臂,语气带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也强调过迟到早退的问题,你要是每节课都迟到,那我只能祝福你了。”
周婷转过头瞪着贺佳言:“嗯?”
“我家婷婷品学兼优,怎么可能挂科。”贺佳言识时务地安抚周婷,接着提议,“走!我们去吃大餐,要不尝尝北门那边的萃味馆?”
上课的教学楼位于南门附近,她们费了点时间才抵达萃味馆。翻过菜牌后,周婷指着双人套餐问贺佳言:“这个怎么样?”
贺佳言点头:“我也喜欢这个。”
点餐完毕后,服务员把菜牌收走。贺佳言靠着椅背,伸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额角,周婷见状问她:“黑眼圈很严重,又被关暮欣压迫了?”
听见关暮欣的名字,贺佳言的额头胀得更加厉害。还记得那时候刚进公司,她艰苦奋斗而来成果被关暮欣拿去邀功,气不过就跑去跟关暮欣对质。关暮欣毫无歉意,只用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就轻巧带过,随后就把她轰走了。
办公室里的大姐们都知道贺佳言年少气盛又少不更事,于是苦口婆心地告诉她,凡事都得忍,忍无可忍就重头再忍。
贺佳言为了档案和实习证明,还真忍了关暮欣三个月。三个月后,她正准备请辞,却意外获得转正资格。这份工作其实挺有趣的,公司大部分同事对自己还是很关照的,她深思熟虑后决定留下。而事实证明,得罪上司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关暮欣是她的直属上司,她此后偶尔会被这个女魔头折磨。
周婷经常问她,什么不跳槽。贺佳言每次都是笑着摇头,她很清楚自己最想做的不是甩辞职信的一刻痛快,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优雅地还击。
正文 第二章
第二章
贺佳言尽管听见关暮欣的名字就浑身不对劲,但是仍旧要乖乖地回公司受她奴役。
耀世文华广告有限公司是业内公认的翘楚,当年贺佳言有机会进去实习,除了自身的努力,还动了一点人脉关系。在公司将近五年,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实习生到撑得住场面的客户执行,这段路真不算平坦。
周一总是贺佳言最繁忙的日子,忙起来连去茶水间的时间也没有。办公室的小助理苗苗很体贴地给她沏了一杯绿茶,她轻声道谢,苗苗顺便提醒她:“佳言姐,十点记得到会议四室开会。”
“好的。”贺佳言抽空递给苗苗一记微笑,“要是会议不长,我中午跟你一起吃饭吧。”
苗苗愉快地“诶”了一声,随后就回到座位上整理文档。
那天中午,贺佳言终究没能跟苗苗一起吃午餐。公司刚接到一个大项目,是一个知名品牌的珠宝广告,高层非常重视,这会议一开就开了将近三个小时。
从会议室走出来,贺佳言饿得脚步有点发虚。她的同事盛美抱着文件夹,低声抱怨:“下次开会,我得预先吃两包饼干。”
贺佳言转头,很认真地说:“两包怎么够,起码要吃半打。”
几个同事到楼下的餐厅匆匆吃完午餐,回到办公室才真正地放松下来。贺佳言刚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了一刻,新电邮的提示音就把她吵醒了。
那封电邮的发件人是关暮欣,而主题则是工作分配。贺佳言虽然对关暮欣没有什么好感,但她对关暮欣的工作热忱是百分百的敬佩的。她把电邮打开,看完以后真气得磨牙——关暮欣又把最棘手最闹心的任务压到自己肩上!
依照其他组的做法,这种费劲无比的任务一般是轮流或抽签决定的。由于她和关暮欣曾经结怨,她每次都担负起这种光荣使命。
小小苦楚等于激励,等于苦海翻细浪……贺佳言默默地安慰自己,努力地平复心情后,她便玩命般投入工作。
在这五个工作日里,贺佳言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盼到周末,她终于可以抛下满屏幕的资料和数据,过一过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周六的天气并不清明。出门之前,贺佳言顺手把放在鞋柜柜面的雨具放进包包,以防万一。
她到教室的时候,陆捷已经在调整教学幻灯片了。他将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有因进进出出的学生而分神。
前排的座位被坐得满满的,而周婷居然已经优哉游哉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玩起了手机。贺佳言刚放下包包就打趣她:“你真被陆捷的几句话震慑住了?”
周婷倨傲地嗤笑了一声:“我今天心情好,所以就给他半分薄面。”
“碰上什么好事啦?说出来让我沾沾喜气吧。”贺佳言说。
“没呢,就是捉了大彬给我当司机而已。”提起男友,周婷心花怒放地笑起来。
贺佳言不由得同情大彬:“你家男人刚值完班,你怎么忍心这样使唤他?”
“这你就不懂了。”周婷看向她:“爱他,当然就要使唤他。他很乐意的,等下还会接我放学。”
贺佳言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羡慕嫉妒恨了,怎么办?”
她们聊了一会儿,上课的铃声就响了。投影仪一秒不差地亮起来,贺佳言和周婷对视一眼,随后便自觉地闭上嘴巴。
在讲台上授课的陆捷仍旧那么严肃,听着他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声音,贺佳言无意识地盯着书页的几行汉字发呆。她整个上午都不在状态,别说做课堂笔记,就连陆捷说过的话也没记得几句。
上到最后一节课,贺佳言的注意力更是无法集中。她的思绪放空,直到耳边响起低乱的议论声,她才回过神来。
周婷转着手中的签字笔,压着音量赞叹:“真是精辟。”
顺着周婷的视线,贺佳言抬头看向投影幕布,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三个粗体的大字:广告狗。她的视线往下,这个词的释义是:一种类人型犬类,属于没人疼、没人约、没人爱的三无生物。口头禅为“行行行!”、“好好好!”、“改改改!”
贺佳言也看过这篇名词新释,她印象最深刻的名词是“男(女)朋友”,它的释义更加精辟:一种存在别人世界里的生物。广告人大多没有男(女)朋友,连充气的都没有。因为就算买了,也没有时间打气。
当然,陆捷并没有把这个词摘录下来,否则课室肯定会响起男同学那些意味深长的笑声。
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陆捷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上周放学,有几个很积极的同学留下来跟我交流,她们告诉我,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是从事传媒广告行业的。前些天我在网上看到这些广告圈的名词新释,于是就摘录了其中几个跟大家分享。”
“陆教授,我们的工作真的很辛苦,期末考试就请您高抬贵手吧!”坐在后面的男人大声嚷道。
班上的同学纷纷附和,周婷侧过脑袋跟贺佳言交头接耳:“大家的危机意识真强,都猜到陆捷不是容易忽悠的主呀。”
陆捷再次示意学生安静下来,他没有对考试的问题作任何回应,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之前我带过的几批学生,他们工作所涉及的范畴都比较广阔,有从商的,也有从政的。我经常会收到他们的短信或者电邮,他们偶尔也会抱怨工作的苦况。其实,每个行业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艰辛地方,不仅广告行业,其他行业同样如此。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努力,在这里与大家共勉。”
前排的几个女生带头鼓掌,其他同学也跟着鼓掌。
周婷乐呵呵地说:“没看出来呀,这个陆捷还是很体察基层疾苦的。他如果的表情柔和一点,笑容又适度地多一点点,肯定很受欢迎。”
“他现在已经很受欢迎了。”贺佳言笑着摇头。从上个星期起,平日沉寂如死水的班群一下子活跃起来,而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陆捷开展的。
陆捷还说:“最后,我得跟大家打声招呼,我不接受以工作繁忙为理由的逃课行为,你们确实没空,必须跟我请假,并找相熟的同学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要是大家每节课都认真听讲,我保证你们期末一定不会挂科。”
放学的时候下起了暴雨,贺佳言坐着把雨伞拿出来,而周婷就打电话给大彬让他过来接送。
才说了几句,周婷突然大声说:“雨这么大,我怎么回去?”
贺佳言困惑地看向周婷,周婷的脸皱巴巴的,似乎碰上了什么问题。
切断通话后,周婷用力将手机塞回包里:“大彬说临时有事要忙,至少要两个小时后才可以过来接我。真糟糕,我想自己回去,可是没有带雨伞。”
“我的是单人伞,不过凑合着挡挡雨还是没问题的。”贺佳言想了想,又提议,“我们先去吃饭,说不定等一会就停雨了。”
“也好。”周婷把课本收拾好,“先去一趟小超市吧,我多买一把雨伞,不然我们都会淋湿。”
雨势没有减缓的迹象。贺佳言迎着风把雨伞打开,周婷将手搭在她肩上,两人就撑着一把雨伞脚步匆匆地走在校道。
倾泄而下的雨水斜斜地打湿了她们的衣服,迎着初冬那凛冽的冷风,寒气一点一点地渗到皮肤。周婷还有挺长的一段路程才能到家,衣服要是湿得厉害,贺佳言担心她会着凉,走到南门就先在保安室门前避避雨。
周婷单手叉腰,语气无奈地说:“这场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
贺佳言点头:“只能慢慢等了。”
当她们傻愣愣地看着那片雨帘的时候,一台黑色小车正不急不缓地驶来。这位司机开车开得很稳,道路的积水只溅起了些许,她们以为这台汽车会笔直地驶出校门,就在人与车准备擦身而过的瞬间,汽车居然毫无预兆地停在她们跟前。
豆儿般大小的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正在运作的雨刷一遍又一遍地刮掉上面的水迹。
尽管隔着迷蒙的雨雾,但贺佳言一眼认出了坐在驾驶室里的男人。站在她身边的周婷有几分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声问她:“是陆捷吗?”
贺佳言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捷已经把车窗降下来。他稍稍地探出脑袋,薄唇轻轻地动了两下:“上车!”
周婷喜出望外,她二话不说就把后座的车门打开,上车以后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呀陆教授,把您的车垫弄脏了。”
贺佳言低头看了看脚下那白色的车垫,然后又看了看还在滴着水的雨伞,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捷连头也没回,他只说了句“没关系”,接着就专心开车。
车厢安静得有点怪异。周婷在暗地里戳了戳贺佳言,但贺佳言没反应,她只能硬着头皮缓解气氛:“陆教授,您的记性真好,才两节课就认得我们了。”
闻言,陆捷的眼睛微乎其微地眯了一下。顿了半秒,他说:“你的行为太突出,我想不认得也不行。”
周婷尴尬地笑了笑:“真的很抱歉。”
陆捷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周婷反射性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但说完又非常后悔。她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暴露身份的,万一陆捷怀恨在心,那她的前路将会十分坎坷。
陆捷只说:“那么,周婷同学打算去哪里?”
周婷这才想起要把目的地告诉他,可是超市就在南门以外的两百米左右,车子踩下油门就过去了。她不好意思让陆捷绕回去,只能拽了拽贺佳言的衣服,无声地询问意见。
贺佳言抿了抿唇,而后说:“把我们载到附近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陆捷没有答腔,只是依言将车子驶到附近的地铁站。雨尚未停歇,他将车子停靠在遮雨檐下。
她们向陆捷道谢,正要打开车门,陆捷却突然回过头来。他看向周婷,问她:“我有点事找贺佳言,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贺佳言的手僵在门把手上,而周婷诧异地“啊”了一声,突然明白了前因后果:“你们认识呀?”
陆捷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反过来问周婷:“用得着吃惊吗?我看上去像结识不了女生的男人?”
正文 第三章
第三章
周婷在他们身上扫了几眼,脸上有点悉知秘密后的小兴奋。陆捷的眼神凉飕飕的,她不敢造次,于是跟他们道别。贺佳言把雨伞递给她,她不肯要:“你拿着吧,我等下到便利店买就好了。”
陆捷默默地下车,从车尾箱拿了一把长柄雨伞给周婷:“路上小心。”
接过雨伞,周婷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周婷下车以后,贺佳言礼貌地坐到副驾驶室,免得陆捷有给自己当司机的错觉。
等贺佳言把安全带扣好,陆捷才启动汽车。
周婷还在的时候,贺佳言不至于觉得局促,但现在,她倒有些许不自在。陆捷专心驾车,她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雨水打在玻璃上,溅开朵朵水花,把倒退的景物都洇得模糊。
汽车开到十字路口,恰好碰上数十秒的红灯。陆捷的眼睛直视显示板上的数字,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在方向盘上。
贺佳言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不料被他敏感地捕捉到。她只得大大方方地转头,选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跟他交谈:“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陆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而他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上个月。”
沉默了两秒,贺佳言又问:“在英国生活了那么年,怎么想到回来了?”
前方的建筑外墙挂着一幅巨型的服装海报,陆捷看着那熟悉的汉字和东方面孔,不禁感慨:“在外面生活,总觉得差些什么似的,可能因为少了点亲切感和归属感吧。”
陆捷没有问贺佳言吃什么,直接把车子驶到附近餐馆。贺佳言问他有没有备用雨伞,他看了眼雨势,然后回答:“没有。”
贺佳言只能跟陆捷共用一把雨伞。陆捷主动握住伞柄,她便放手由着他撑伞。陆捷的肩位宽,个子高,雨伞本来就不够大,他还有意向贺佳言那端倾斜,因而雨水便纷纷落到他肩臂上。
他们走到餐馆前庭,迎宾小姐一边替他们把玻璃门推开,一边询问他们有否订座。玻璃门映着他俩的身影,贺佳言看见自己的头型已经不成样子,围巾也歪歪扭扭的,陆捷虽然顾着撑伞,但他却半分狼狈的模样都没有。
今天陆捷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开司米大衣,尽管水印不明显,但贺佳言还是发现他大衣的左肩和袖子湿了一小片。餐馆里的暖气很足,他落座后就把大衣脱下来,并没有在意这点小问题。
在餐桌上,他们都不喜欢聊天。整顿饭下来,他们都没说几句话,但气氛倒不错,丝毫没有尴尬冷场的感觉。
陆捷刚把账单结掉,这场雨终于停了。他对贺佳言说:“我送你回去吧。”
贺佳言婉言拒绝:“我就住在附近,这顿吃得很饱,我想散步回去。”
陆捷倒不勉强她,只说:“这样也好。”
他们肩并肩地走出餐馆,贺佳言向他致谢:“陆教授,谢谢您请我吃饭。”
听见那称呼,陆捷便说:“又不是在学校,你不用叫得这么拘谨的。”
贺佳言有点恍惚,半秒以后,她说:“好的,陆师兄再见。”
陆捷愣了愣,不过旋即恢复过来。他向贺佳言挥了挥手,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每逢双周周日,学校那边就没有安排课程,贺佳言一般会回家陪陪父母。
公司距离她家并不远,就算搭乘公共汽车也只需花费半小时左右。她之所以选择在公司附加租房子,完全是因为受不了上下班高峰期那拥堵情况。每次挤上那台装满人的巴士,她总觉得自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身体被各种陌生人触碰和推搡,吸进肺里基本是别人呼出来的废气。
今天贺佳墨也带了妻儿回家陪父母,贺佳言用钥匙打开家门,她的小侄子聪聪听见有声响,马上就跑过去扑抱她的左腿,奶声奶气地叫“姑姑”。
“我回来啦!”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贺佳言把侄子抱起,“小鬼,你干嘛跑这么快?”
贺元坐在太师椅上看报纸,女儿回来了,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这调皮蛋闹着要出去。”
贺佳言捏着他胖嘟嘟的小脸,那小家伙扭着身体,不愿意被贺佳言掐。她淘气地挠他的胳肢窝,惹到他时而大笑,时而又尖叫。
正在忙碌的詹慧听见儿子那番动静,拿着锅铲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贺佳言喊了声“大嫂”,然后问:“很香哦,什么时候开饭?”
詹慧笑眯眯地说:“就你跟聪聪最嘴馋了。”
贺佳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吃饭。今天贺佳墨和詹慧亲自下厨,菜式多样不说,味道还让人回味无穷。她比平日吃得要多,陶安宜忍不住问:“佳佳,工作不忙就多回家呀,妈给你做好吃的。”
一直以来,陶安宜都不同意女儿到外面租房子,尽管贺佳言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但她还是不放心。邻家那几个孩子都被养得珠圆玉润的,而她家女儿,都毕业四五年了,还是不长肉。更让陶安宜放心不下的,是贺佳言决定在职读研。贺佳言工作已经繁忙,现在还多一项学业上的压力,周末也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她真担心女儿会熬坏身体。
贺元的想法跟陶安宜的差不多,他附和着说:“对呀,你看上去像被饿了好几天似的。”
“什么嘛,这是因为我哥和大嫂的手艺好。”贺佳言已经习惯父母的叨念,她给聪聪夹了一筷子肉,柔声问他,“聪聪你说对吗?”
聪聪吃得兴起,听了贺佳言的话,他想也没想,扬声回答:“对!”
席间众人都忍俊不禁。
吃过午饭,聪聪心心念念要出去玩,闹着不肯睡午觉。贺元被孙子缠得厉害,最后还是答应把他带到小区的游乐场玩耍。
贺佳言进了厨房洗碗,陶安宜在旁帮忙,她对女儿说:“下周又降温,我把你上年买的羽绒服拿去干洗了,回去的时候记得拿走。”
“知道啦。”贺佳言应道。
陶安宜继续说:“办公室要多放两件衣服,这天气说变就变了。”
“好!”贺佳言忍不住说,“我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的。”
陶安宜横了女儿一眼,说:“自己照顾自己用什么用,你得找个人来照顾你。”
贺佳言暗自神伤,她每次回家,父母总是轮流跟自己上思想教育课。
果然,陶安宜自顾自地说起来:“你记得三表姨家的璐璐吗?她可比你小几岁,上周可生了个小胖子。人家都当妈妈了,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工作已经够忙了,你还读什么研?这样一折腾,就更没时间认识男人了……”
贺佳墨站在厨房连带着的小阳台上抽烟,她们的声音从窗户传出,听见母亲的长篇大论,他无奈地笑了。
贺佳言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无论母亲说什么,她也不反驳。
幸好聪聪把贺佳言解救了,他跑进厨房,扯着陶安宜的衣服下摆说:“奶奶,我们一起去玩!”
贺佳言连忙说:“您陪聪聪去玩吧,我来洗就好。”
陶安宜看见宝贝孙子,心情立即多云转晴,她把围裙解下来,拖着聪聪的小手出去了。
抽了小半支,贺佳墨就把香烟掐熄。他倚在门边,犹豫了小片刻才开口:“听说陆捷回国了。”
正用抹布擦干碗碟的贺佳言说:“我知道,他上个月回来的。”
贺佳墨神色怪异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接着问她:“他已经找过你?”
“他在我的学校教书。”贺佳言回答。
贺佳墨挑眉:“恰好教你所在的班级?”
她轻轻地点头,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贺佳墨无语,他摆弄着手中的火机,无声地叹了口气。
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
对于贺佳言来说,陆捷回国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分开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拉得很远很远,无论是时间的距离,还是空间的距离。正如在教室再遇陆捷,她心中的波澜也不过一刹,刹那以后,她便心如止水。
尽管贺佳墨什么都没说,但贺佳言还是可以猜到他的忧虑。她倒觉得那些顾虑实在是多余的,平日工作繁忙,学业又紧张,她根本没有精力想这些东西。
周三下午,贺佳言接到大学舍友柯雪的来电。毕业以后,她宿舍的舍友只有柯雪留在了本市,因而她们有保持联系。
柯雪问:“你还记得学生会组织部部长范彦昌师兄吗?”
贺佳言有点印象:“他是不是带着黑框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对,就是他了。”柯雪神神秘秘地说,“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下个月就要到瑞士总部大展拳脚了。他想请些老同学聚一聚,当作替他饯行,你有空来吗?”
“什么时候?”贺佳言问。
“后天晚上。”柯雪生怕她拒绝,立即补充,“范师兄点名说请你和你哥哥来,你不来太不给面子了。更何况,你不来我怪尴尬的。”
“你有什么尴尬的?”贺佳言笑道。柯雪跟萧淮是学校有名的校队,柯雪是学校广播站的主播,而萧淮则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跟范彦昌交情匪浅,他一定不会缺席这个聚会的。
“诶……”柯雪乐呵呵地说,“我想你来嘛,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
贺佳言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把餐聚的地点记下,跟柯雪多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贺佳言在浴室里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脸。这个珠宝广告的进展十分顺利,她最近都没怎么加班,可是皮肤还是有点暗哑和干涩。岁月催人老,她不禁感慨,她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出头的水灵女生了。
直到跟许多久未见面的校友聚首,贺佳言才发现自己的变化不算太大。以前只穿短裤拖鞋在学校瞎逛的理科男已经变成西装革履的投资顾问,以前身材苗条的舞团师姐现在成了羡煞旁人的辣妈,而那个胆小结巴的师弟正自信飞扬地派发着自己的名片……
范彦昌看见她,很欣喜地迎了上来:“佳言师妹,好久不见。”
贺佳言微笑着向他点头,由衷地祝贺:“范师兄,恭喜荣升!”
范彦昌哈哈大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贺佳墨:“你们不愧是两兄妹,说话的口吻和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包房里不算喧吵,贺佳墨听见范彦昌的话便走了过来:“老范,你嫌我没创新没关系,但你不能嫌我妹妹没创意。”
范彦昌早已见怪不怪,他说:“佳言,你老哥是十年如一日的护短呀。说实话,你嫂子有没有吃飞醋?”
贺佳言笑眯眯地说:“他对我嫂子更好。”
他们聊了一会儿,柯雪和萧淮就到了。
由于工作繁忙,贺佳言有大半年没有跟柯雪碰面。柯雪的身材比往时丰腴不少,她艳羡地说:“看来你最近都养尊处优呀,不见一阵子就珠圆玉润了。”
柯雪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低声告诉她:“佳言,我怀孕了。”
这话让贺佳言足足呆了三秒,眼见柯雪一脸幸福,她真的替柯雪高兴:“真没想到,你是宿舍第一个当妈妈的。”
大学的时候,贺佳言所在的宿舍可谓名声在外,传播学院的七朵金花,而三栋606则住了其中的四朵金花。不论外界的评价如何,她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对婚姻或家庭总抱有期望。卧谈的时候,她们喜欢猜测谁会率先迈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柯雪是性子最野、思想最前卫的一个,大家都觉得她不会那么容易被男人绑住。
柯雪也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顿了片刻,她才说:“我也没想到。”
这次聚会总共来了十六人,范彦昌特地在星级酒店的贵宾房设宴款待校友。席间的男人都举着酒杯畅饮,热热闹闹地回味当年。时日如飞,一眨眼就是几个春秋,酒气上头,他们越说越是怅然。
难得相聚,这顿饭自然没那么快散场。餍足以后,服务员把残羹撤下,然后端来果盘和啤酒。范彦昌再把经理叫进来,吩咐他把那套发烧音响调试好,这里立即转变为大型K房。
灯光都暗了下来,歌喉了得的同学都围着点唱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贺佳言向来不喜欢出风头,因而坐在角落和柯雪聊天。
她俩正聊得兴起,房门被推了,服务员领着一个男人进来,随后引起一阵小骚动。
坐在沙发上的汉子轮流起来跟他用男人特有的方式问好,一如他们的球队英勇夺冠时的快慰。气氛顿时好得无与伦比,仿似回到过去。
“陆捷回国了?”尽管多年不见,柯雪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那个男人就是陆捷。他们的交集不多,但她对他的印象却颇为深刻。
橘黄色的灯光恰好略过陆捷的脸,贺佳言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拿起橙汁喝掉大半。
她的反应有点冷淡,柯雪有点愧疚地说:“ 我事先不知道他也会来的……”
贺佳言很轻松地说:“没关系呀,大家出来聚一聚不是挺好的吗?”
当年他们的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学校,跟陆捷这样的风云人物谈恋爱,贺佳言想低调也低调不来。大多数的人觉得她还放不下陆捷,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无从解释,也不想解释,以免越描越黑。
柯雪连忙转移话题,贺佳言打起精神继续聊天。那端唱歌的人正唱得兴起,时高时低的歌声从音响里传出,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追风筝的孩子》,听见一句“初恋仿似流沙,风吹散无从留下”,她竟然有几分恍惚。
怀孕以后,柯雪就变得嗜睡,每隔几分钟就打一个呵欠。贺佳言问她:“要不要叫萧淮带你回去休息?”
“难得聚在一起,我们就这样走了多扫兴。”柯雪摆了摆手,之后转头看向她,“倒是你,不用陪我,去玩吧。”
这话说完不久,还真有人找贺佳言唱歌。柯雪推了她一下:“谢师兄诚意拳拳地邀请你合唱,你不会拒绝吧?”
贺佳言跟谢律还算熟悉。大一那会儿,贺佳言喜欢到体育馆看他们训练或比赛。谢律是学院篮球队的后备球员,他不需要上场的时候会跟她坐在观众席上观战。她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便跟他一同到点唱机前点歌。
男女合唱无非就是唱情歌,他们所选的歌缠绵而幽怨,唱着唱着都忍不住笑场。
坐在长沙发的几个男人正谈笑风生,听见贺佳言的歌声,已经喝得微醺的赵亮将手搭在贺佳墨肩上:“老贺,你家佳言了不得呀。”
贺佳墨跟他碰了碰杯,谦虚地说:“还算过得去吧。”
赵亮豪迈地把剩余的啤酒喝光,接着说:“前几个月,我在楼盘工地撞见佳言了。我们公司的广告交给了耀世做,佳言过来踩点。我那同事说,当时C区的电梯没有装好,他陪着上去也走到气喘,而你家佳言,一个女孩子穿着高跟鞋走了三十多层的楼梯还没有怨言,真是够拼。”
“我没有听她提起过。”贺佳墨锁起眉头。
“难怪你这么疼她。”赵亮大着舌头,声音有点含糊,“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我也会把她当成宝贝,谁敢欺负她,我就找谁算账!”
贺佳墨夺过赵亮手中的空酒瓶,语气淡淡地说:“老赵,你喝高了。”
陆捷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脸隐在暗处,旁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然大家都喝了不少,但在场的基本上是在职场上摸爬打滚的人精,他们心知这个话题实在敏感,于是轻巧地把它带过了。范彦昌亲自开了几瓶啤酒,接着发话:“只喝啤酒太没趣了,我们来拼骰。”
这几个男人都唱歌不感冒,因而都闹哄哄地玩起来。陆捷以不熟悉规则为由,拒绝参战。当范彦昌把骰盅递给贺佳言的时候,贺佳墨努了努下巴:“不了,我等下要得送佳言回去。”
贺佳言明天还得上课,临近十一点,她便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她还再三向范彦昌道谢,并与其他人道别。撞上陆捷的视线,她还能保持笑容,轻轻地向他点头。
谢律唱了大半晚的歌,贺佳言离开以后,他也坐到长沙发拼骰。
陆捷挪了挪身体,长臂一伸就把茶几上的骰盅拿了过来:“我跟你玩。”
其他人已经有几分醉意,听见了陆捷的话,他们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看似平静的男人。
向来都大大咧咧的谢律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单看陆捷那笃定的表情,在座的众人几乎可以预料,这次聚会最终会以谢律喝得酩酊大醉作为收场。
正文 第五章
第五章
昨晚的聚会是什么时候散场的,贺佳言不太清楚。今早她在课室看见陆捷,他还是如往常那般神清气爽,没有半分憔悴的感觉。
周婷连续两周早到,但第三周却坚持不了,只能踩着上课铃声风风火火地跑进课室。幸好陆捷也没说什么,跟大家问了句好就开始讲课。
前几节课不在状态,贺佳言看着教材的知识点都觉得很生疏。周婷用笔尾抵着自己的下巴,那状态不比贺佳言的好多少。直到陆捷说点同学回答问题,她俩才猛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翻着书本。听见陆捷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她们不禁松了口气。
课间休息的时候,周婷一把就将准备溜出教室的贺佳言捉回来,她扯着贺佳言的衣袖,压着嗓子说:“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你跟讲台上面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为了这个问题,周婷已经给贺佳言拨过很多通电话,而贺佳言每次都用那些有的没的借口来回避。体内的八卦因子不停地作乱,要是今天还得不到答案,她一定不会罢休的。
贺佳言心知无法躲避了,她重新坐到椅子上,轻轻地把周婷的手挪开:“我和他的关系,跟你和他的关系是一样的。我是她的学生,他是我的老师,简单来说,我们是师生关系。”
周婷气得磨牙,一字一顿地喊她的名字。
贺佳言伸手替她顺顺气,顿了几秒才说:“我跟陆捷是校友,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你们就认识就认识呀,干嘛藏着掖着?”周婷立即追问,“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贺佳言避重就轻地说:“他跟我哥是同一届的,而且他们都是学院篮球队的队员,所以比较熟悉。我经常去找我哥,见面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话毕,贺佳言无意识地往讲台瞄了一眼,突然想起第一次跟陆捷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贺佳言才念大一,她所带的钱在缴交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时花光了,因而只能找贺佳墨搭救。他们约了下午五点半在体育馆碰面。她到得早,球场内空荡荡的,反而是观众席倒坐着三三两两的球员。
有人认出她的贺佳墨的妹妹,于是隔了好几米的距离嚷道:“你哥在体育器材室。”
贺佳言果然在体育器材室看见一个背对着门的男生。他半蹲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本册子,看上去像是核对器材数目。
学院篮球队队友的身形都十分相似,但贺佳言从来不担心认错人,她记得贺佳墨穿的是红色的16号球衣。眼前这个男生正是穿着红色的16号球衣,贺佳言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然后捂住他的眼睛,阴阳怪气地说:“猜猜我是谁!”
不料,那人是冷冷地甩开她的手,侧过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看到那张陌生的脸,贺佳言错愕万分,好半晌才想起要跟他道歉。事后回忆,她想陆捷对自己的印象肯定很差,一来她刚军训完,皮肤被晒黑了好几个圈,二来她还傻乎乎地对着陌生的男人说猜猜我是谁……
坐在一旁的周婷用手指戳了她两下:“喂,你的表情很荡漾,想到了什么美好往事吗?”
听见周婷的声音,贺佳言瞬间才回忆中抽离。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稳住声音说:“什么荡漾,胡说八道!”
周婷凑近她,笑意盈盈地问:“你暗恋他?还有早就跟他有奸-情了?”
“周婷你是不是找死?”贺佳言语气阴森地问。
“我错了。”周婷举手作投降状,但很快又好奇地追问“既然你们什么都没有,那他上周为什么要使开我,单独跟你共处呢?”
贺佳言白了她一眼:“因为你不讨喜,当心你的期末成绩。”
放学的时候,周婷把陆捷的长柄雨伞塞给贺佳言:“你跟那位比较熟,替我把雨伞还给他。”
贺佳言没来得及拒绝,周婷已经一股烟似的溜出了教室。
今天依然有女同学围着陆捷讨论学术性的问题,贺佳言有点犯难,如果她这样把雨伞还给陆捷,很可能会引起公愤。权衡再三,她决定坐在原位等他。
二十分钟左右,最后一个发问的同学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教室。
陆捷正要收拾东西,抬眼却发现贺佳言还在。
贺佳言一直盯着讲台,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于是便走了过去:“周婷有急事要先走,她让我把雨伞还给你。”
陆捷微微颔首,贺佳言正要跟他道别,而他却问:“下午有空吗?”
“有事吗?”贺佳言说。
“我还没有选到合适房子,下午跟约了中介看楼,你也一起来吧。”察觉她脸上的困惑表情,陆捷又说,“我妈教我,看房子一定要带上女人。女人天性敏感,房子有什么不对劲会更容易发现的。”
贺佳言有点犹豫。
陆捷状似无意地解释:“我刚回来,没有什么熟悉的女性朋友,所以这事就麻烦你了。”
话已至此,贺佳言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
陆捷又去了上次那家餐馆吃午餐,这回贺佳言想结账,但他怎么也不愿意。
地产中介下午两点就联系了陆捷。陆捷跟她一同到学校附近的楼盘看房,等候电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赵亮的话,不由自主地低头看贺佳言的鞋子。
今天贺佳言穿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她的眼睛直视着电梯显示屏,并没有在意陆捷的视线。
中介给陆捷介绍的套间在顶层,陆捷和贺佳言跟进门,他马上费尽那三寸不烂之舌,把这里的优势从头到尾地数了一遍。
贺佳言先是在客厅坐了几分钟,然后进主卧环顾了一圈。陆捷把落地窗的窗帘拉开,转头问她:“这里怎么样?”
之前跟过几个地产广告,贺佳言对风水还是懂一点皮毛的。她告诉陆捷:“不怎么样。卧室对着主干道,晚上应该很吵,况且附近又有尖锐多角的建筑物,冲煞很严重。”
随后他们还陆陆续续地走了几个单位,但仍旧没有让陆捷心仪的。那位中介虽然被折腾得一额汗,但心知越是挑剔的客户越有购买的欲-望,他由始至终也不敢怠慢。看见陆捷摇头,他又带他们去看别的房子。
昨夜晚睡,今晨早起,刚才还跟陆捷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趟,贺佳言感到倦意一点一点地上头。前往其他楼盘的途中,她本打算闭目养神,想不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贺佳言醒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她伸手揉了揉僵掉的脖子,这番动静让那件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滑落下来。她本能地把它捉住,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一把低沉的男声:“睡得好吗?”
听见陆捷的声音,贺佳言才真正地清醒过来。她看向他,问道:“房子选好了吗?”
陆捷摇头:“下次再看吧。”
贺佳言把衣服还给他,接着道歉:“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计划打乱了。”
“没事,”陆捷将衣服放到后座,“是我考虑不周,耽搁了你的休息时间。”
他把话说得如此客气,贺佳言倒不知道如何回应,最后只能问他:“那我们现在……”
陆捷解了中央锁,然后说:“回家休息吧。”
贺佳言这才往车窗外张望,瞬间就认出眼前的建筑物就是自己所住的那栋公寓。她明明没有把自己的住址告诉陆捷,但他却能精确地把她带回来。她带着一肚子疑问下了车,走了几步,身后还没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突然顿住脚步,随后折返。
陆捷似乎早料到贺佳言会有这番举动,贺佳言正想敲窗,而他已经把窗户降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贺佳言问。
陆捷看着她,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你交到学校的那份个人资料填写得很详细。”
这算是陆捷的工作需要,还是假公济私,贺佳言不太清楚。依照她对陆捷的了解,他做事那么有目的性,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记住一个地址。
陆捷看透了她的想法,顿了数秒,他说:“你刚才睡着了,我不想吵醒你,所以才登陆学校的系统查的。”
贺佳言可以想象,她现在的神情肯定是充满防备的。陆捷看上去既无辜又无害,她只好对他挤出一丝微笑,再作无力的解释:“我只是好奇而已。”
陆捷也笑了笑,两人一时无言。
“那……没事了。”贺佳言站直身体,“我上楼了,你路上小心。”
陆捷“嗯”了一声,开车之前,他对贺佳言说:“佳言,我想我们还能够做朋友的,你没必要对我存着那么大的戒心。”
—本章完—
正文 第六章
Chapter Two 努力才能被爱慕
第六章
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贺佳言在搜索引擎上敲了这句话,然后按下回车键。跟陆捷分手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谨慎地思考这个问题。
网络上的答案五花八门的。持正方观点的网友觉得,分手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毕竟两人曾经共度甜蜜而美好的时光,因一段破裂的恋情而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做法是很不成熟、很不值得的。而持反方观点的网友多是认为,分手以后还怎么做朋友,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分手,再碰面总会尴尬和痛苦,既然如此,又何必做这种虐人虐己的事情。
贺佳言翻了很多很多页,直至眼睛发酸,她才把浏览器关掉。
就算网友们集思广益,贺佳言还是领悟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里暗想,这真真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命题。
新的一周如期而至,贺佳言无暇胡思乱想,回到公司又全身心地投入奋斗。
耀世文化最近喜事连连,先是前阵子获得了全国十优广告公司的大奖,而近日又传,国际知名化妆品牌爱尔斯有意与耀世合作。这消息一出,简直羡煞各家同行。
若耀世真能拿下爱尔斯这个大项目,这功劳多数要归于关暮欣。听说关暮欣遇到了贵人,就因那贵人穿针引线,她才有机会挖掘这样顶级的客户。
像爱尔斯这样的大品牌,有意跟它合作的广告公司多不胜数。耀世和它洽谈了半月有余,至今仍然未能敲定。关暮欣和创意总监黎绍驰使出浑身解数去游说,爱尔斯的高层终于被打动,不过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必须由近期大热的新晋女星冼樱担任广告的女主角。耀世只要能把冼樱请来,那么这个大项目肯定可以落入囊中。
关暮欣和黎绍驰尚未从喜悦种抽离,立即又被这个艰难得无以复加的要求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提及冼樱,耀世的职员对她都是咬牙切齿的,尤其是创意部的同事。在三个月之前,冼樱曾为一个高端服装品牌代言。这个广告是由耀世经手的,那位脾气火、架子大、后台硬的女明星一点都不合作,从头到尾都在胡作非为,每一个环节的负责人都气得暴跳如雷,差点就把整个项目毁了。
在娱乐圈迅速蹿红的冼樱是天际娱乐的摇钱树,经纪公司对她自然是百般维护,并反过来说耀世的不是。那次的合作让两家公司闹得很不愉快,冼樱更搁下狠话,以后也不会跟耀世合作。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公司传开,盛美跑过来的告诉贺佳言的时候,贺佳言正在查阅市场调查报告。得知冼樱是爱尔斯指定的广告明星后,她倒抽了口气,不可置信地问:“你说谁?”
“你没有听错,是冼樱!”盛美露出苦恼的表情,“刚才莉莉过来通知,说关暮欣让我们到会议二室开紧急会议。”
且不论过程将会如何艰辛,能够跟爱尔斯这样的品牌合作,肯定是耀世的光荣。在会议的开始,关暮欣先吹嘘了一番,接着才正式进入主题:“爱尔斯这个项目由我们组来负责。我们第一次跟爱尔斯合作,在各个环节都不可以出任何错差,否则坏了名声,大品牌日后也不会信任我们。”
会议将近结束的时候,关暮欣把幻灯片关掉。她双手撑在长桌上,脸上仍旧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大家可能已经收到消息,爱尔斯不满意我们选定的广告明星,指定要替换为冼樱。虽然发生了这种小意外,但我相信我们肯定一定能够摆平的。”
尽管关暮欣竭力细化问题,但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心明如镜的人,他们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小意外,而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关暮欣无视众人略带沉重的表情,她盖上文件夹,用轻松的语气说:“佳言,你暂时不用跟踪爱尔斯的业务进程,你负责和天际娱乐那边沟通一下,最好就找到冯经纪预定冼樱的档期。”
贺佳言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关暮欣说的真不像是人话。她举手,斟酌了下便说:“冼樱跟公司闹得那么僵,单是通过沟通可能解决不了,我认为这件事有必要想想对策。”
“怎么会呢?”关暮欣看着她,“出来做事是求财,而不是求气。我们跟天际娱乐确实是有过节,但没有谁会跟金钱和名利过去的。冼樱接了这个广告,不仅有一笔客观的广告费,还能大大地增加曝光率,我觉得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的困难。”
对于贺佳言的遭遇,办公室的同事都报以同情。大家都着手准备前期工作,盛美把椅子挪到贺佳言身旁,低声说:“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贺佳言有气无力地说。
苗苗泡了杯绿茶过来,听见贺佳言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她问:“这个冼樱很难搞吗?”
盛美说:“飓风般的人物。她所到之处,肯定天翻地覆。”
苗苗才来了一个多月,所以对这段惨痛的历史毫不知情。她看过冼樱的影视作品,对冼樱也有些许了解:“我在八卦杂志上看过冼樱的新闻,听说冼樱只是艺名,她好像是什么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总之就是很厉害的人物。”
冼樱的背景,贺佳言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冼樱的家底确实很好,她进娱乐圈或许是因为享受大众的称赞和追捧,跟金钱的关系应该不大。在这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困难都不是困难,而这个冼樱很明显就是困难中的战斗机,还是无时无刻保持最佳状态那种。
贺佳言跟天际娱乐那边预约时间见面,接线员得知她是耀世的职员便说:“会尽快为您转达,请耐心等候回电。”
等了两天也没有回复,贺佳言就知道没戏。她无计可施,只好直接到天际娱乐找冼樱的经纪人冯恩。她跑了好几趟,别说是冯恩,就连冯恩的助理也没见着。
碰了那么多次壁,贺佳言考虑过放弃。但想到已经受了那么多气,回头还得被关暮欣冷嘲热讽,她咬咬牙又坚持下来。
这几天都四处奔走,贺佳言累得像虚脱一样。这个时节的冷风寒得厉害,走在户外的时候,她巴不得把围巾围着自己的脸。她还没有走到公交站点,身后突然响起了低低的车喇叭,她往里面挪了一点,但那喇叭还在鸣叫。她烦躁地回头,不料却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陆捷没有忽视她写在脸上的情绪,他没有多问,只说:“去哪里?我载你吧。”
天际娱乐的办公大楼跟大学城只要一条街道的距离,贺佳言不奇怪陆捷会出现在这里。脸被风刮得生疼,双腿又隐隐作痛,她权衡了半秒就拉开了车门。
“回公司。”上车以后,贺佳言吐出这三个字就没有再出声。她身心疲倦,连说话的力气也得省下来。
陆捷分神看了她一眼,然后拐了个弯,往反方向行驶。
贺佳言全程没有指路,但陆捷同样可以精确无误地驶到她的办公楼下。车子停稳后,她解开安全带:“麻烦你了。”
陆捷说:“没事。”
回办公室忙到将近晚上七点,贺佳言才离开。她边走边思量着要怎样简单又快捷的解决晚餐,一走出办公大楼,她意外地看见陆捷的车仍旧停靠在刚才那个车位,驾驶室的车窗全部降下,陆捷坐在里头,此时正懒洋洋地与自己对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道路两旁的路灯把整条街道照亮。往来不息的车辆飞驰而过,贺佳言看着那个不慌不忙地候在原地的男人,心房那片最柔弱的地方似乎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感动不过维持了两秒,贺佳言便清醒过来。她敛起所有情绪,穿过马路后对他说:“下次不要等我了,这一带堵车很厉害,不到八点车龙也不会消失。”
正文 第七章
第七章
在贺佳言眼里,陆捷是一个聪明得让人嫉妒的男人。以他的智商,他肯定很清楚,她说这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告诉他这里的交通状况有多糟糕,而是为了扼杀某些不该产生的念头。
然而,陆捷却是一副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只说:“我知道,我就在附近的酒店,每晚都可以看到被堵在路上的车子。”
“那你还……”
贺佳言的话还没说完,陆捷就举起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他手中握着一台手机,手机套是粉色的,上面还绘着一只像猫又似狗的动物。
看见那台手机,贺佳言下意识摸自己大衣的口袋。刚把手伸进去,陆捷就说:“还找什么,你的手机不是在这里吗?”
贺佳言终于知道陆捷候在这里的原因,她一边批评自己丢三落四,一边责备自己想得太多。幸好陆捷也没有纠结在那个点上,只是默默地把手机还给她,她松了口气:“幸好落在你车上而已,要是弄丢了就麻烦了。”
陆捷板着脸教育她:“跟你说了多少遍,手机不能随手放进衣服的口袋,很容易滑出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贺佳言反射性地回答,一如很多很多年前,她被陆捷教训后的敷衍态度。
这样的语气和对白太过熟悉,往事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贺佳言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网友说分手以后不能做朋友,因为旧情人碰面真的很容易陷入尴尬的局面。一时之间,她不懂得怎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最终还是陆捷打破了这片宁静,他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你的手机套很幼稚,是你的侄子送的吗?”
听了他的话,贺佳言倒有一点点脸红,因为自己选中的手机套确实很幼稚。她虽没有反驳,但决定今晚回家一定要把它脱下来。
陆捷将支在窗框上的手收回:“很晚了,回家休息吧。前面还在塞车,你散步回去应该比较快,我就不载你了。”
贺佳言放松了不少,但很快,她脸上又浮起愧疚的神色:“现在车堵得很厉害……”
“不碍事,这种事情总得习惯的。”陆捷无所谓地说。跟贺佳言道别以后,他便升起车窗,开车离去。
看着陆捷的车子消失在转角处,贺佳言才沿着那条熟悉的路线回家。今夜月色如水,她时不时抬头遥望,不禁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看着这轮圆缺不定的明月,想念着那个身在异国的男人。
其实,陆捷也没什么好的,他这人严肃、古板、没笑容,没情趣。别人谈恋爱都是多姿多彩的,但她跟陆捷的,却是枯燥又无聊。别人去电影院看最新上映的电影,他们在图书馆自修;别人去外面游山玩水的时候,他们在图书馆自修;别人观星赏月的时候,他们还是在图书馆自修。想到他的种种缺点,贺佳言的心情就变得豁然开朗。
奔波了一整天,贺佳言懒得开伙,于是在小区的快餐店点了一份榨菜牛肉饭。快餐店的老板娘认得她,很熟络地跟她打招呼:“今晚又加班了?”
贺佳言“诶”了一声,看见快餐店几近坐满食客,她便说:“今晚生意不错呀。”
老板娘笑逐颜开:“这得多谢你这样的老顾客来光顾。我多给你添点牛肉,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生活,不容易啊!”
确实是不容易,贺佳言不由得感慨。把晚餐解决以后,她就给贺佳墨拨了通电话,问问他有没有相熟的人在天际娱乐或者天际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工作的。
贺佳墨一听就知道贺佳言的工作受阻得厉害,否则她不会专程向自己求助。他问贺佳言:“怎么回事?”
贺佳言大致地交代了事情缘由,想了想又说:“找不到人帮忙也没关系,我回头再跟同事想办法就是了。”
“我替你问问。”贺佳墨说,“明天回你电话。”
虽然尚未得到确切的回复,但贺佳言知道哥哥是有把握能帮到自己的。他们学校的传播专业口碑颇好,不少本硕连读的学生,还没毕业就被各大企业提前招揽了。贺佳墨的人脉比较广,说不定他的同窗就在天际集团担任要职。
说完正事,贺佳言跟他聊了一会儿闲话才挂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她在沙发上躺了片刻才进浴室洗澡。
整个晚上,贺佳言都睡得不太-安稳。第二天醒来,她觉得小腹又胀又疼,直到腿间涌出一股暖流,她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最近工作不顺,贺佳言早就把自己的生理期抛诸脑后了。她立即下床,掀开被子看见床单那抹尚未干透的红印,额头就一抽一抽地疼。
贺佳言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她连乳液也来不及涂,拍了点爽肤水就提着包包飞奔出门。
回到办公室,贺佳言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就开始忙东忙西的。工作刚告一段落,莉莉又过来通知大家去开例会。整个早上,她都像风车一样团团转,连喝水几乎也没时间。
唯一让贺佳言感到高兴的是,贺佳墨打电话告诉她,虽然联系不了冯恩,但能找到天际娱乐的艺人总监徐永豪。他答应周六上午跟她面谈,至于面谈的地点,他稍后再作安排。
相对于贺佳言的欢喜,贺佳墨就有几分隐忧,他提醒贺佳言:“这个娱乐公司是有背景的,你得小心点,发现不对劲就别谈了。”
“我一定会小心的。”贺佳言向他保证。
吃过午餐以后,贺佳言就觉得小腹那阵闷疼越来越厉害,工作的时候总是无法集中精神。盛美发现她的没精打采的便问候了两句,她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经痛而已。”
盛美递了两颗止痛片过来。贺佳言很少吃止痛片,因为止痛片很伤胃,她吃了很容易犯胃疼。这次的痛楚实在超出她的忍受范围,她没有多想就把止痛片送进嘴里。
下班回到家,贺佳言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弄脏的床单扔进洗衣机,随后换上另一张干净的床单。这一洗一换的,也让她出了一身薄汗,她洗了个澡,之后想起周六要跟徐永豪见面,于是就打电话向陆捷请假。
贺佳言把教材翻出来,找到陆捷的号码就打到手机上,拨通之前,她还重新核对了一遍。陆捷的声音很快从听筒传出来,她问了句好,然后自报家门:“我是贺佳言。”
“什么事?”陆捷问她。
那头隐隐地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贺佳言想他应该在忙,她多作打扰,于是言简意赅地说:“我周六有点事要忙,所以想跟你请假。”
陆捷没有立即答应,他对贺佳言说:“你已经连续三周没有听课,这周还打算不来上课,看来你真的很想挂掉这门课。”
贺佳言不承认:“我什么时候没听课了?你不要污蔑我!”
“那你回答我,门户网站对传统媒体的冲击主要体现在哪几方面?”陆捷问。
“呃……”贺佳言回答不上来。
“那,数字化媒体的局限性是什么?”陆捷换了一个简单点的问题。
“这……”贺佳言还是回答不上来。
“你还敢说你有听课?”
陆捷正要数落她,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她短促的尖叫声,他没来得及问什么事,通话已经结束了。再等他重新拨回去的时候,他只听见一把机械无比的女声,一遍一遍地说着: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正文 第八章
第八章
贺佳言没有想到,陆捷的眼睛那么锐利,居然可以发现自己连续三次上课都没有专心。上陆捷的课之前,她总是提醒自己必须集中精神,但每次都做不到。
陆捷提的两道问题都是简单,贺佳言回答不上来,再多的辩解也是无力的。她知道少不了陆捷的批评,正想坐下来接受教育,不料外面传来一下奇怪的声响,与此同时,卧室里的吸顶灯突然熄灭。
阳台的窗帘拉得很严实,户外的光根本照不进来。整个房间漆黑一片,贺佳言毫无心理准备,她情不自禁地低声惊呼,手一抖,手机就滑到了地上。
听见手机和地板碰撞的声音,贺佳言就知道手机后壳肯定松开了。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蹲下来摸索。电池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可能飞进了床底,她在心里暗骂陆捷,要不是他说那手机套幼稚,她就不会把手机套卸下来。要是手机套没有卸下来,她的手机就不会毫无防护地跟大地亲密接触,连电池都不知所踪。
摸着摸着,贺佳言又觉得当务之急是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就小心翼翼地走到外面。她试着打开客厅的开关,仍旧没有反应。
灯灭的一刹那,贺佳言隐隐间听见了一下奇怪的响声。从抽屉里找到手电筒,她去检查了一下电闸,原来不是停电,只是跳闸。
把开关推上去以后,卧室里就有灯光透出来。贺佳言松了口气,想起还在洗衣机的床单,她打开上盖看了看,里面还装着大半桶的水。她重新设定好程序,按下启动键的时候,“哒”的一声,房子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谜底已经揭晓,跳闸正是洗衣机惹得祸。
洗衣机什么时候都可以坏,但就是不能在床单洗到一半的时候坏。贺佳言哀嚎,用力地拍打机身,“要罢工就早点罢呀,你有没有职业道德呀?”
狠狠地把洗衣机的电源线拔掉后,贺佳言才去把电闸打开。她将床单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然后悲催地手洗。
好不容易把床单洗干净,贺佳言又为怎么扭干床单而苦恼。她耐着性子,一小段一小段地把水都拧出来,拧到最后一段,她的腰已经酸得不行。
把床单晾到晾衣杆上,贺佳言累瘫在沙发,躺了片刻,她的小腹又隐隐作痛。她本想歇一会就没事,不料痛楚不仅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剧烈。她难受得翻来覆去的,就在这欲哭无泪之际,门铃响了起来。
贺佳言抬眼看了看时钟,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找。她在猫眼探看了一下,却发现陆捷站在门外,他的脸色还不怎么好看。
等到贺佳言把门打开,陆捷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贺佳言,看见她唇白脸青,腰好像直也直不起来的样子,他大抵猜到她是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地摸贺佳言的额头,语气有点焦虑:“衣服穿那么少,还光着脚,你的身体还要不要?”
贺佳言像是被他的体温烫着了,她粗暴地甩开他的手,并往后退了半步。顾不上抽着抽着的小腹,她目光凶狠地蹬着陆捷,一副他再说什么就要扑上去咬他的架势。
陆捷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他动了动唇,但最后只是默默地将手收回。
他们都没有出声,走廊的声控灯自动熄灭,这气氛安静得相当压抑。
冷静下来,贺佳言发觉自己反应过度了,因而尽量藏起抵触情绪。出于礼貌,她侧身让陆捷进门:“你怎么来了?”
“你在手机里尖叫,收线以后手机又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陆捷语气淡淡地说。他没有告诉贺佳言,他刚才究竟有多么的坐立不安,以致于大晚上还跑到这里来。如果没有看见她没事,他想自己肯定辗转难眠。
贺佳言没料到陆捷会为此而特地跑一趟,她告诉陆捷,“家里的洗衣机出了点问题,所以就短路跳闸了。手机摔到地上,电池掉出来了,我顾着洗床单就……”
这是陆捷第一次进她的公寓,他多看了几眼,视线最终落在阳台上那条拼命滴水的床单上。他的脚步一顿,接着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贺佳言跟上去,看见陆捷脱下大衣,一副将要大展身手的模样,她就满脸崇拜地问:“你会修洗衣机呀?”
陆捷将大衣塞到她怀里,干干脆脆地说:“不会。”
“啊?”贺佳言接住他的大衣,站在他身后困惑不已。
“我只会把床单拧干。”陆捷将床单从晾衣杆上收了下来,接着转头对她说,“把衣服和袜子都穿上,穿袜子之前把脚泡暖。”
被陆捷看了一眼,贺佳言已经在嘴边打转的“不”悄无声息地吞回肚子,接着乖乖进去放热水泡脚。调好水温,她将冷冰冰的脚丫放进水里,舒服地吐了口气。她一边泡脚,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小气……
贺佳言重新走出客厅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的事情了。外面静悄悄的,就连阳台上的滴水声也静止了,她以为陆捷已经走掉,但很快又在厨房发现了他的踪影。
拖鞋是软底的,贺佳言放轻脚步走进厨房,伸长脖子探看陆捷在干什么。只见陆捷一手拿着姜,一手拿着小刀,此际正专注地刮着姜皮。他的举动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贺佳言呆呆地盯着料理台的那堆姜皮,小半晌才收回视线。抬眼的一瞬,她瞥见陆捷的手仍旧忙着,而他的眼睛斜斜地看着自己。
贺佳言有种做坏事被逮着的感觉,她慢慢地站直身体,然后对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走了。”
“肚子疼就煮姜茶喝,不要老是吃止痛片。”陆捷用刀尖拨了拨那几块刮好皮的姜,估算后觉得分量足够,继而用厨刀刀背把姜剁扁。
“让我来吧。”贺佳言不好意思麻烦陆捷,正想从他手中夺过刀柄,但弹起的姜汁溅到眼里,火辣辣的疼。
陆捷看到她揉眼睛,眉头皱起:“用水冲洗一下,然后站在角落去。”
贺佳言依照他的话去做,不一会儿,眼睛和周围的皮肤便不再发烫。
陆捷把剁好的姜放进锅里,然后抬手看了眼时间,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很快,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姜味,贺佳言揉了揉鼻子,接着对陆捷说:“我等着就好,很晚了,你回家休息吧。”
陆捷没有回应,反过来问她:“你因为什么事不能来上课?”
他的思维太跳脱,贺佳言不太能跟上他的节奏。顿了三两秒,她才把原因简单地跟陆捷说了一遍。
听见她提及天际集团,陆捷挑了挑眉,无意识地说出一个名字:“许宥谦?”
“你认识他?”贺佳言问。
锅盖因水蒸气的推动而啪啪作响,陆捷先把火调小,然后告诉贺佳言:“跟他吃过一顿饭,不算太熟。”
“你们怎么认识的?”贺佳言好奇得很,她对许宥谦的复杂背景也有一点了解,按理来说,陆捷应该不会跟许宥谦这种人结交。
“他是姜雨娴的小叔子。”陆捷回答。
贺佳言很敏感地察觉,陆捷刚才的语气有点微妙的变化。她侧过脑袋问:“姜雨娴是谁?”
陆捷“哦”了一声:“她是我爸的老朋友的女儿,她在英国的读研时候,我带过她。”
贺佳言点头,随即转移话题,免得自己追问更多:“那,周六我可以请假了吗?”
“你不用请假。”陆捷说,“那个徐永豪,你就不要见了。”
“为什么?”贺佳言问。
陆捷说:“我这事我可以帮你办妥,周六记得准时去上课。”
贺佳言以为陆捷想找许宥谦帮忙,但想到许宥谦未必会买他的账,于是便说:“许宥谦是你爸爸的好朋友的女儿的丈夫的弟弟,跟你关系也扯得太远了吧……”
眼见她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陆捷倒笑了:“要帮你的忙,不用找许宥谦那么麻烦。”
陆捷看上去胸有成竹的,贺佳言忍不住问他:“那你有办法?”
姜茶已经煮好,陆捷将它倒进杯子,然后递给贺佳言。他故意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贺佳言还是有所顾忌,她正要追问,陆捷已经抢先开口:“放一放就可以喝,不然凉了就没有效果了。”
姜茶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中,贺佳言顿了一下,接着应他:“我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话毕,陆捷就到客厅取回大衣。他没有穿上,只是随意地将它搭在手臂上。
贺佳言送他出门,并低声向他道谢。
陆捷点头,离开之前叮嘱:“早点休息。”
送走了陆捷,贺佳言重新回到厨房。那杯姜茶仍旧放在那里,在厨灯的照耀下,水杯的影子浅浅地投在料理台上,远远地看过去,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
正文 第九章
第九章
翌日下午,贺佳言接到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男声,他说他是徐永豪的特助,而来电的目的是通知她与徐永豪碰面的具体地点。想起陆捷的话,贺佳言说自己抽不出时间,很婉转地推掉了这次的见面。
不一会儿,内线就响起来,贺佳言拿起话筒,关暮欣的声音同时响起:“来我办公室一趟。”
站在关暮欣的办公室门前,贺佳言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敲门。关暮欣亲自过来开门,她没有受宠若惊,只是觉得大祸临头。
“佳言,冼樱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关暮欣问。
每次碰到难办的任务,关暮欣总喜欢派下属去披荆斩棘,待障碍差不多扫除完毕,她才装出一副身先士卒姿态,主动把接手余下的工作。这样一来,什么功劳都被她抢走了。吃过那么多次亏,贺佳言清楚关暮欣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她什么都没有交代,只说:“我已经跟天际娱乐那边联系过很多遍了,但是冯经纪到现在还没有回应。”
闻言,关暮欣的脸立即沉了下去:“吃了这么久的闭门羹,你都不想其他办法?”
贺佳言低头不语。
关暮欣用力盖上手中的文件夹,双肘抵在办公桌警告她:“这个项目很要紧的,你没有把握做到就早点跟我报告。别说我不提醒你,要是拖慢了进度或者让客户不满意,你得负全责。”
碰上这种贪功诿过的上司真的是苦不堪言。贺佳言回到自己的座位,想工作又没心情,最后还是去茶水间倒了杯开水。
茶水间有两个同事在偷懒,看见贺佳言进来,都友好地朝她点了点头。贺佳言报以微笑,倒开水的时候,她无意间听见她们在讨论创意总监的助理菲菲怀孕的事情。
客户部和创意部之间的往来还是比较密切的,贺佳言跟菲菲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碰见还是会跟一起吃吃午饭聊聊天的。菲菲怀孕应该有好几个月了,这已经不是新闻,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又拿出来议论。
手头的工作还没做完,贺佳言加班加到将近八点才回家。她连电视都没开,洗完澡就躺到床上看教材,以免陆捷又说她上课不认真。
周六上课,周婷仍旧是踩着点进教室。贺佳言看见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低声笑她:“下回早两分钟起床,就不用赶得那么狼狈了。”
周婷将手抚在胸口,她留意着正在讲课的陆捷,等他转过脸的时候,她才对贺佳言说:“你以为我不想,我做不到呀!”
课间的时候,贺佳言才能够跟周婷光明正大地聊天。周婷现在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忙起来简直没日没夜的,贺佳言听着她大吐苦水,忽然间,放在抽屉的手机便震动了两下。
屏幕上显示着“您有一条新短信”,贺佳言把短信打开,发现发件人的地方写着两个字:陆捷。她记得自己没有把陆捷的手机号码存起来,留心细看,她才发现这串不是陆捷在课堂上给的手机号码,而是他以前的手机。
当年跟陆捷分手,贺佳言也没有删掉他的手机号码。那串数字她已经烂熟于心,她没有多此一举,矫情地把它删掉。她以为陆捷早已弃用这个号码,而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都跟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
短信里写着,放学留下来。贺佳言往讲台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陆捷的身影。她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又有新短信:跟冼樱的事情有关。
周婷发现贺佳言在发呆,于是好奇地看了看手机屏幕。只扫了两眼,她就吃惊地说:“你们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贺佳言将手机收起,然后说:“你想太多了。”
周婷凑近贺佳言,悄声说:“他让你放学别走哦,是不是想跟你大干一场?”
贺佳言气得笑出声来,她伸手捏周婷的胳膊:“你给我正经点!”
周婷灵活地躲开,笑嘻嘻地说:“你跟陆捷还是挺般配的,你们曾经是校友,现在又成了师生,多美妙的缘分。况且,你都即将跨入剩女行列了,再不找对象,你的家人肯定逼着你去相亲。”
“有缘分也要辨别清楚,这到底是良缘,还是孽缘。”贺佳言没好气地说。但平心而论,周婷的话还是说得很对的,她父母时常旁敲侧击地要求她找对象,好像再拖下去就嫁不出去似的。不过再心急也好,他们也不会给自己安排什么相亲,毕竟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这点他们都清楚得很。
放学以后,贺佳言留在教室等陆捷。陆捷如常地为学生答疑,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和陆捷一同离开。
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陆捷对她说:“冯恩星期一会跟你联系,落实档期和一些细节问题,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跟她提。”
贺佳言十分诧异,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地甩出大堆问题:“你怎么跟冯经纪说的?有说清楚冼樱接我们公司的广告?冼樱也答应了吗?”
陆捷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等下问问姜延吧。”
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贺佳言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姜延?是那个姜延吗?”
他看向贺佳言,语带笑意地说:“你认识很多个姜延?”
姜延曾是叱咤娱乐圈的影坛巨星,三年前他宣布息影,并前往国外深造,此后便淡出了公众视线。外界有传他准备复出,也有传他早已秘密成婚,各种各样的版本层出不穷,影迷越是关注他的消息,就越是觉得扑朔迷离。
贺佳言仍然不敢相信,一路上她都在追问:“你什么时候认识姜延的?你怎么样认识姜延的?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陆捷很久没有听见她吱吱喳喳的声音,恍惚间,他们好像回到那无忧无愁的日子。以前他没觉得这段年月有多么的美好,但匆匆几年过去,他却未曾拥有一段比其更加美好的时光。
没有听见陆捷的回答,贺佳言问他:“诶,干嘛不说话?你该不是逗我玩吧?”
陆捷终于收回思绪,他说:“我们家跟姜家有交情,姜延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姜延?”贺佳言的语气有几分幽怨的意味。
“现在跟你说不也一样?”陆捷说。七八年前,正是姜延在影坛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就算再愚笨,也不会把这个大众情人介绍给自己的女朋友认识的。
在包房里看见姜延本尊,贺佳言觉得自己飘飘然的,好像身在梦中一样。平时只出现在大屏幕的人物,如今居然近在眼前,实在是不可思议。
姜延和顾莞很早就到了,看见陆捷的时候无动于衷,但看见跟在陆捷身后的贺佳言,他俩都很有默契地打趣道陆捷,说他金屋藏娇,并打算向他远在英国的父母告发。
陆捷没说什么,只是把他们介绍给贺佳言认识。向他们介绍贺佳言的时候,陆捷只说她的名字叫贺佳言,至于和她是什么关系就没有交代。
贺佳言没有见过顾莞,因而多看了几眼,顾莞察觉后便朝她微笑,大大方方地由着她打量。听了姜延和顾莞的玩笑话,贺佳言虽然尴尬,但这点尴尬无法掩盖内心的激动,她忍不住把此际的心情告诉了身旁的陆捷。陆捷听后,提议她:“你去掐掐他的脸。”
“为什么呀?”贺佳言不解。
陆捷说:“他最讨厌别人掐他的脸,他要是有反应,那你就不是在做梦了。”
贺佳言撇了撇嘴:“无聊!”
坐在对面的姜延和顾莞竖起耳朵听他们说悄悄话,顾莞捂住嘴偷笑:“陆教授,没想到你也会跟女孩子打情骂俏呀。”
“我们应该把他现在的样子拍下来,下次被他挖苦的时候就拿出来。”姜延在英国疗养情伤的时候,陆捷可没少说风凉话,终于等到今天,他当然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姜延和顾莞一唱一和的,贺佳言更加尴尬。
趁着贺佳言不注意,陆捷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顾莞立即畏缩了一下,姜延虽然没什么反应,但往后也没那么放肆了。
贺佳言知晓姜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于是由衷地向他道谢。
“我认识冼樱,这事很容易解决。”姜延看了陆捷一眼,接着说,“当然了,就算要赴汤蹈火,我也会替你办妥的。毕竟,陆教授很少求人的……”
陆捷眯了眯眼睛,姜延读懂了他的威胁之意,识相地把后半句话藏起,只说:“下次碰到这种问题都可以找我,没准我能尽点绵力。”
贺佳言听得出来,姜延是特地提醒她,她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他,而是陆捷。她没说什么,只是微笑。
午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贺佳言放下餐具,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借故出去了。他们都知道她要去结账,姜延唤了陆捷一声,陆捷连头也没抬,只说:“随她吧。”
姜延又忍不住调侃他:“一顿饭就不拖不欠的,你真舍得?”
陆捷沉默,正当姜延和顾莞都以他不会回应时,他又喃喃低语:“我欠她的更多。”
正文 第十章
第十章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贺佳言自然是最愉快的一位。告别的时候,姜延还多番请贺佳言到家里作客,她爽快地应允。
姜延和顾莞离开后,陆捷送贺佳言回去。等红灯时,他发现贺佳言正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于是问她:“在想什么?”
贺佳言转头,老实地回答:“姜延上次发了一条微博,问粉丝们怎样哄女朋友。我在想,那条微博是不是为顾莞而发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陆捷问,“你看过那条微博?”
大半年前,息影已久的姜延突然更新微博,向广大网友征问讨好女友的方法,不过短短数小时就引起热议。作为影迷,贺佳言当然时刻关注。只是,姜延没有继续交代事情的后续发展,那位需要全民偶像讨好的女主角是谁、他有没有获得女朋友的原谅等等,通通成为不解之谜。她对陆捷说:“那必须!我很好奇,他最后是用了什么办法让顾莞不生气的。”
陆捷笑她:“你很八卦。”
贺佳言没有否认,她接着又说:“我更好奇的是,他究竟做了什么事,让顾莞那么生气。”
陆捷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问问他。”
贺佳言摇头:“这样揭我偶像的伤疤,不好吧?”
红灯转换成绿灯,陆捷专心驾车,没有再说话。贺佳言继续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陆捷的声音:“你怎么说的?”
“什么?”贺佳言没能明白。
陆捷眼睛直视前方,沉声问她:“你是姜延的影迷,难道没有替他出谋划策?”
胸中翻起怪异情绪,贺佳言低着头,语气冷淡地说:“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忘了。”
她的话似带双关,陆捷的心情渐渐变得复杂。他抿着唇,扶在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收紧,过后没有跟与贺佳言谈话。
二十来分钟以后,汽车平稳地停在公寓楼下。贺佳言解开安全带,正想道谢,她的头皮一紧,轻轻地“呀”了一声。
刚把中央锁解开,陆捷就听见她低呼,他转头问:“怎么了?”
“手表的表带夹住我的头发了。”贺佳言试着把头发扯出来,稍稍用力,她疼得抽了口气。
陆捷侧身按住她的手,低声说:“别动,我来。”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贺佳言觉得身体有些许僵硬,连尾指都不自然地蜷缩着。
指腹贴在她柔软的发上,那触感好得让人留恋。陆捷将表带卡住那几根头发的结位折起,半秒后,头发便成功被解救。他侧目,看见贺佳言垂下眼帘,那浓密的睫毛正微微颤抖。也许她察觉了他的注视,她倏地抬眼,两人的目光便毫无预兆地撞在一起。
车厢静悄悄的,只要细听,他们定然能听见对方一呼一吸的声音。贺佳言可以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心跳快了半拍,她率先挪开眼睛,继而问他:“好了吗?”
她的尾音似乎带着一丝颤抖,陆捷耳朵的神经似乎骚动了一下。他缓缓将手收回,稳住声音回答:“好了。”
贺佳言也将手放下,她没有看他,只说:“谢谢你。”
陆捷顿了半秒:“不用客气,小事而已。”
贺佳言担心他不清楚,于是补充:“我是指冼樱的事。”
陆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
贺佳言忍不住看向他。他表面上很平静,但发现她欲言又止的时候,却很委婉地把她“赶”走。
周日不用上课,贺佳言没有回家,只是窝在自己的公寓睡得天翻地覆。
近来压力不少,贺佳言的睡眠质量有点差,一个晚上做好几个怪异离奇的梦。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时,她还分不清现在还是梦境。直到手机随着震动移动到旁边的摆件,放出刺耳的声响时,她才猛地清醒。
手机不依不挠地响着,贺佳言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把手机捞了过来。她含糊地“喂”了一声,接着就听见詹慧的声音:“佳言,你还没起床呀?”
贺佳言抬手看了看手表,居然十点多了。她撑坐起来:“准备起了,怎么了嫂子?”
詹慧说:“我今天炖了鸡汤,很补的,看看你有没有空来喝。”
贺佳墨和詹慧都在市中心工作,他们结婚之前在附近购置了一套公寓,倒跟她暂租的地方很近。她答应下来,接着就起床洗漱。
路过超市,贺佳言进去买了点水果,经过玩具区时,她又选了几件玩具给聪聪。到底是男孩子,喜欢的无非是汽车和机器人,之前她买过一桶积木,而聪聪看也没看一眼,说那是女孩子的东西。
看到贺佳言又买了几袋东西上来,给她开门的詹慧一个劲地说她客气和乱花钱。她把东西放在柜面上,笑着说:“我又不是给你们买的,我是给聪聪买的。”
詹慧说:“聪聪和他爸在书房玩电脑游戏呢,你去找他玩吧。”
“等下吧。”贺佳言跟着詹慧进厨房:“有什么要帮忙的?”
“都是小事,哪用得着帮忙。”詹慧说,但贺佳言执意要帮忙,她就不好再拒绝。
她们在厨房忙碌了半晌,贺佳墨才从书房里出来。看见贺佳言,他说:“聪聪问了好几遍你什么时候来,进去陪他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詹慧也说:“去吧去吧。”
贺佳言带着玩具进书房,她在门边说了句“哈喽”,聪聪听见她的声音,扔下鼠标就跑过去抱向她索抱。
聪聪向来很黏贺佳言,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谁待他好,他就跟谁亲近。詹慧总是说她有孩子缘,而她只是笑而不语。
詹慧的炖的鸡汤很有水准,还没到吃饭时间,贺佳言和聪聪都冲着那股香味,早早就到饭厅等候了。詹慧让她喝了两大碗鸡汤,那鸡汤肥而不腻,贺佳言感慨:“我记得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有个晚上赶项目赶到了十二点多,我饿得不行,就泡了个香菇炖鸡口味的方便面。我当时想,要是能喝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就好了。”
贺佳墨责备她:“又吃方便面,很不健康的。”
“我饿嘛。”贺佳言又拉拢聪聪,“聪聪,方便面好不好吃?”
聪聪糊里糊涂地说:“好吃!”
贺佳墨笑骂:“你别教坏小孩子。”
午饭过后,聪聪频繁地打呵欠,詹慧带他去睡觉,而贺佳言跟贺佳墨在客厅看电视。
贺佳言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调频,贺佳墨看她没心思看电视,于是跟她说话:“我听阿鹏说,没有跟徐永豪面谈,那件事现在解决了吗?”
几乎被所有的频道都转了一遍,贺佳言还是没找到想看的节目。她把遥控器放到茶几,接着回答:“哦,解决了。”
能替贺佳言解决这种棘手事情的人并不多,贺佳墨问:“陆捷帮的忙?”
贺佳言终于知道詹慧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让自己过来喝鸡汤。她倚着沙发的靠背,没有否认。
“他是不是重新追求你?”贺佳墨问。
范彦昌请大家吃饭那晚,他把贺佳言送回公寓后又回到酒店,当时还没散场,但谢律就一滩烂泥似的倒在沙发上。赵亮悄声告诉他,都是佳言惹的祸,贺佳墨就已经看出了端倪。虽然陆捷不是特地为她回国的,但这种意外重逢的冲击力会比刻意安排的见面强烈百倍,他不认为陆捷会无动于衷。
“我想是的。”贺佳言回答。她很了解陆捷,初时心乱,所以才没有察觉那是陆捷以退为进的技俩。无论陆捷掩藏得多好,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昨天在车里,她已经从他眼里得到了答案。
“你打算怎样?”贺佳墨又问。
电视台恰好播着一部喜剧,贺佳言听见笑声就觉得心烦,她把电视关掉,然后回答:“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
看见她神色淡漠的样子,贺佳墨沉吟了下便说:“我说句实话吧。佳言,当年你跟陆捷分手,确实是分得太草率了。”
跟陆捷谈恋爱,应该是贺佳言在大学期间做过最不顾后果的事情。她念大一的时候,陆捷已经是研三的学生。跟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早已提交了申请书,完成这边的学业就会回英国继续读博。更何况陆捷家境很好,而贺家不过是小康之家,身边的人都不看好他们,而贺佳墨更是出言阻止。尽管如此,但她还是一意孤行,犟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花了那么多年的青春,贺佳言才大彻大悟,决意放下这段感情。不料,陆捷又不适时宜地出现,就连哥哥也在旁动摇自己,她真不知道这算是可笑,还是可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