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春宵致命
“脱。”
声线清冷，掷地有声，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
萧楚的脸上毫无血色，她轻轻咬着下唇，僵持了许久，终究还是脱去了妃色素纱。
素纱褪去，女人的身上只剩了最后一件红色肚兜，摇曳烛火下，瓷白色的肌肤愈加勾人心魄。
她抬头偷偷瞥了他一眼，不出所料，那人正一脸清冷，漠然斜睨着自己。
萧楚苦笑一声，“您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男人的眉心一挑，动作迅敏俯下他的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扼住了那小巧的下巴，声音似有几分戏谑，“对你，本王犯不着掩饰。”
犯不着……
确实犯不着，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自己……
不过是邻国质子而已。
萧楚轻蹙着眉心，薄唇微动，终究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默，让男人平添了几分怒意，他手上力道又加了几分，“萧楚，你是苏洵派来的奸细，别以为本王不知道。”
萧楚望着男人的眼里多了几分闪烁。
没错，她是萧楚，是梁国郡主，是大将军萧逸的嫡女，却也是梁国从小培养出来的一把快刀。
她一早便知道，北主墨凌心思缜密，如今漠北与大梁局势紧张，苏洵这个时候将自己送到墨凌的身边儿，他定然会起疑心。
萧楚浅然一笑，“北主多心了，大王若真想在您身旁安插尖细，又怎会派我一个女流之辈。”
说着不等墨凌说话，娥眉轻轻一扬，“还是说，北主如此谨慎，竟连一个女流之辈都放心不下？”
墨凌一怔，眯缝起眼睛盯着萧楚看了许久，声音低沉，“你不必激本王。”
说罢猛然俯下，压在女人冰凉的胴体之上。
萧楚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低吟道：“不要……”
“不要？”墨凌冷哼一声，“早就听闻，梁国暗影手段了断，最擅杀人于温柔乡，可你，竟对本王说不要？”
萧楚的指甲死死地嵌在肉里，过往十六年的回忆翻江倒海涌入脑海。她五岁便被扔进角斗场，十岁完成第一次的刺杀任务，十五岁险些命丧黄泉……
一幕幕交叠重合，却最终定格在那一人的身上。
那人一袭白衣，英气逼人，脸上永远悬着淡淡的笑意，轻抬胳膊招呼，“楚儿，过来。”
这十六年来，她被饿狼追过，被鳄鱼咬过，被毒药喂过，被鞭子打过，可她独独没有失了身子。
因为，她的清白，要为那人留着。
她这一生，就是为了那人而来。
那人，便是梁国君主，亦是她未过门的夫君苏洵。
萧楚想着眼里愈加决绝，她手腕一翻，轻车熟路从袖中滑出一柄折扇，指尖轻点扇把玄机，两道银针瞬间飞出，直逼墨凌而去。
只要除了墨凌，自己便能回到洵哥哥的身边。
萧楚的眼角划过一抹笑意，片刻便凝固在眼梢。
墨凌轻捻着银针，笑意盈盈打量着萧楚，语气却戏谑无比，“蠢女人，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幼稚的小把戏能要了本王的命？”
第一卷 第2章 拖去喂狗
萧楚面如死灰。
自她十岁第一次刺杀，死在她铁骨银扇下的人不计其数，可今日，墨凌竟然轻而易举便接下了……
墨凌唇角勾起邪魅，他最喜看到旁人这副神情。
他将两根银针轻轻地插在床板上，咋舌道：“可惜了这苗疆奇毒。”
萧楚心中又是一惊，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他竟连这银针上喂的毒都清清楚楚。
男人很满意萧楚的反应，他轻而易举便拿过女人手中的铁骨银扇，“女孩子，还是少摆弄这些，一不小心伤到自己怎么办。”
萧楚后心一阵寒意，男人的声音明明温凉如水，为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细思，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片刻之后，肩头一阵锥心痛楚袭来。
“你……”萧楚额上冷汗涔涔，咬牙切齿地道。
墨凌故意一脸错愕，无辜说道：“郡主，您没事儿吧？”
话音未落，指尖又是轻轻一点。
萧楚闷吭一声，声音低沉道：“北主，我是和亲公主，你若是……”
“若是郡主死在漠北，本王自然难辞其咎，可若是郡主死在自己的铁骨银扇之下，说是不小心伤了自己也未尝不可。”墨凌冷笑着打断了女人的话，目光如鹰隼一般凶狠。
萧楚的心彻底坠入深渊，墨凌早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如此一来，只有最后一步险招了。
她面色惨白，突兀地露出一抹笑意。
她早知墨凌不是寻常人，那毒不光喂在了银针之上，还涂抹在那铁骨银扇的每一寸角落。
墨凌脸色一沉，闷吭一声，嘴里呕出一口黑血，他拭着唇角的血迹，声音如低吼的野兽般，“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喂狗！”
萧楚瞧着男人愈加阴沉的脸色，眼角浮起一丝笑意。
洵哥哥，我终究替你杀了他。
犬场之内，獒犬们已经饿了足足三天，都蔫蔫地趴在场里的阴凉地里，时而有气无力地叫两嗓子。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獒犬。饿了多日的野兽闻到人肉的美味，瞬间精神抖擞，嗅着鼻子将犬场中间的女人团团围住。
萧楚自幼受过训练，她自然知道，这档子口，自己决不能轻举妄动。
若她先动，獒犬定会群起而攻之。
萧楚死死闭着气，深埋着头，隔着额前凌乱的碎发，眯缝起眼睛警惕打量着四周的獒犬。
她还不能死，她若死了，洵哥哥怎么办。
一念到苏洵，萧楚的眉心紧紧地皱起，浑身肌肉紧绷。
体型最大的獒犬围着萧楚转了几圈，终究被萧楚身上的鲜血刺激，最先按捺不住，发了疯一般朝她咆哮而来。
十米，五米，两米，一米……
就在獒犬的利刃即将撕裂萧楚细嫩的肌肤之际，她猛然睁开眼睛，眸光凌厉射向獒犬，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发簪。
手起簪落，电光火石间，獒犬已被破了膛，血淋淋的内脏暴露在空气里，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咚的一声落了地，声音就如同方才萧楚被扔进犬场里一模一样。
第一卷 第3章 天生的杀手
轻纱缭绕，男人线条分明的背肌显露出来。
他已泡了一整夜的药浴。
若不是请来了药王谷的怀虚公子，只怕他这条命真要折在那个贱人手里了。
闭目养神，门外倏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
“主子，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墨凌眉心微微一蹙，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她怎么了。”
“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墨凌闲庭信步走进犬场的观战台，眯缝着一双狭长杏眼，远远望了过去。
目光触及场中情形，脸色陡然一变。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自然看的清清楚楚。犬场之中，鲜血遍地，数十只獒犬无一生还，尸体横七竖八地散在场中。
而正中央，女人的身上脸上，已然被鲜血染得通透，可身子还站的笔挺，胳膊微微弓起护在胸前，似乎随时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有意思。
墨凌的唇边兀的浮起一丝邪魅。
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从犬场中生存下来的人，何况，还是个女人。
“主子，这怎么办。”方才来传话的是墨凌的贴身侍卫苏猛，这会儿他恭敬站在主子身旁，紧皱着眉心打量着犬场中间的女人。
显然，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墨凌的目光始终落在萧楚身上，片刻没有离开。
许久，他轻声道：“带她回去。”
苏猛应着，忙进了犬场，细细端详了女人片刻，冲台上墨凌喊道：“主子，她昏过去了。”
说着便要将女人抱起。
指尖刚刚触碰到萧楚纤细的腰肢，她如同触电般猛然握紧手中发簪，用力朝着苏猛的胳膊划去。
苏猛虽常年跟着墨凌征战沙场，武艺亦是高强，可萧楚的攻击来的太过突然，两人又距离不过半米距离。
等到反应过来，胳膊上已然留下一条血迹斑斑的伤口。
犬场之中情形自然悉数落入墨凌眼中。
他看的清清楚楚，萧楚完成这全套动作的时候，眼睛并未睁开。
或者说，她从未醒过来，这一切完全是出于本能的。
天生的杀手。
墨凌从天而降，落在萧楚身后，轻敲后颈，将那满目疮痍的身躯横抱在怀中，大步朝着犬场外走去。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墨渊阁
萧楚时而睡着，时而清醒，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要被撕裂了一般，巨大的疼痛让她的神智早已不清。
“洵哥哥……”
她沙哑着嗓子唤出了那个名字，那个让她心生欢喜却又倍加折磨的名字。
五岁生辰那年，阿爹为她摆了宴席，宴席之上，她初见苏洵。
萧楚自幼跟着阿爹走南闯北，见过的男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糙汉，可眼前这个肌若白雪的小哥哥……
萧楚像是痴儿一般，抬着稚嫩的小脸，盯着苏洵看了许久。
“楚儿！”
阿爹的一声怒斥让小萧楚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木讷转身望向阿爹，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愤怒。
阿爹紧皱着眉心，一脸严肃道：“萧楚，以下犯上，毫无规矩！你可知你望的是何人！”
第一卷 第4章 岂能辜负美意
萧楚还未反应过来，对面的男子便盈步走了过来，唇边的笑似是春日的暖风。
“将军何须动怒，今日是阿楚生辰，她喜欢便好。”
苏洵说罢轻轻俯下，温柔抚摸着萧楚的额发，“阿楚，你喜欢洵哥哥吗？”
萧楚只有五岁，丝毫不知男女之情，可听到苏洵这话，脸颊却悄然红晕。
她微微怔了怔头，再不敢看苏洵那对清可见底的眸子。
苏洵浅然一笑，“阿楚，你可愿帮洵哥哥一个忙？”
只要能帮洵哥哥的忙，阿楚做什么都愿意。
萧楚抬起头来，急切地点着。
“真乖。”苏洵动作温和将萧楚抱了起来，转身朝着萧府大门走去。
“皇上……”身后传来了“扑通”一声。
苏洵的脚步微顿，萧楚扭过胖嘟嘟的身子，小小的眉头一皱，“阿爹，你怎么跪下了？”
萧逸满脸铁青，浑身微微颤抖着，声线满是恐惧，“皇上，老臣从未求过你，今日……今日可否放过小女……一命……”
那日，苏洵终究没有放过萧楚。
又何止那一日，这一生，萧楚都逃不过苏洵这两个字。
“洵哥哥……救我……阿楚好疼……”
“醒了？”
耳旁倏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萧楚不知昏睡了多久，微张眼睛，目光落在身旁邪魅的不可方物的男人身上。
男人挑着眉心，眼神略带慵懒，唇角勾起一抹戏谑。
他……竟然没死！
瞳仁迅速放大，内心的恐惧迅速蔓延开去。
洵哥哥，我……终究还是败了。
萧楚绝望地闭上眼睛，墨凌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等了许久，却等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我要你。”
萧楚猛然睁开双眸，灼灼望向对面妖孽一般的男人，“你……”
还未说完，湿热的唇便不由分说地附了上来。
这吻，如同新婚之夜那般霸道而强硬，似要将女人彻底地吃干抹尽一般。
萧楚紧紧蹙着眉，她想要反抗，可此刻她身上早已经千疮百孔，稍一动便牵扯全身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她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哪里有力气应对身旁的“庞然大物”。
许久，墨凌恋恋不舍地抬起身子，手指轻轻地在女人胸前的伤口来回游走，唇边勾着戏谑的笑意。
“他既然把你送到本王床上，本王岂能辜负于他？”
萧楚自然知道墨凌说的他是谁，她的脸色瞬间铁青，咬牙切齿地道：“你若是敢动我，洵哥哥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男人的指上暗暗加了几分力道，凹陷进女人的伤口之中。
鲜血迅速蔓延，片刻白衣之上已是血迹斑斑。
萧楚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她是暗影，比起过往种种，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墨凌抬起眼眸，冰冷扫过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孔，“天真，他若是在乎你，怎么会将你送到本王的床上？”
萧楚双拳紧紧攥起，身子不由自己地颤动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第一卷 第5章 玲珑夫人
她记得清楚，和亲前夜，她端坐在铜镜前，任由男人的手指划过自己的发梢。
苏洵身着白色锦衣长袍，站着她的身后，手指轻柔地捋着三千青丝。
他倏然蹲下，眼底划过一丝哀愁，怔怔望着自己。
“阿楚，你是大梁最锋利的刀，是孤最信任的人。”
洵哥哥自然在乎自己。只不过，他初登基，帝位不稳，再加上漠北屡屡犯境，如今大梁已是岌岌可危，而自己又是他最信任的人，自然要替他而战。
她和洵哥哥之间的感情，又岂容面前这个男人玷污！
她抬眸，怒瞪向男人，方欲张口，男人一个翻身便压在了她的胴体之上。
墨凌居高临下，目光轻蔑地扫着女人的脸孔，猛然俯下了身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掌心被细长的指甲嵌出血痕，疼痛让她的神经紧紧地绷着，头脑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萧楚用尽浑身力气，直起上半身朝着男人的肩头狠狠咬去。
片刻之后，唇齿之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
可男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唇角反勾起一抹诡异笑容，一双纤长的手愈加的不安分起来。
夏日晚风，穿堂而入，吹落素色床帘，掩去了满园春景。
八月末，天气已渐渐转凉，秋风卷携着落叶，让本就萧索的秋日又添了几分悲凉。
栖梧苑里，女人身姿妖娆，慵懒地倚在贵妃软塌上，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黛眉微微扬起，眼眸低垂淡淡望着远处那瘦削的小人儿。
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粗布短衣，头发高高束起，额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此刻正在花圃里照看花草。
“她就是大梁送来的那位？”女人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划过掩盖不住的嫉妒。
听到身旁婢女的答案后，女人轻嗤一声，“有意思。”说着由着婢女扶起了身子，冷声道：“唤她过来。”
萧楚快步走了过来，低下眼眸道：“奴婢见过玲珑夫人。”
玲珑挑眉，“听闻你是梁人？”
萧楚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唇角不觉勾起一抹轻蔑。
整个大梁，谁不知道眼前女人的底细。
她本是大梁女官，却为了墨凌背叛大梁，带着重要军情投奔漠北。那一战，大梁五千多名将士白白牺牲。
“抬起头来，让本夫人看看。”玲珑趾高气昂地道。
萧楚抬眸，目光冰冷投向软塌上的女人。
看清萧楚脸孔的瞬间，女人脸色陡然一变，嘴里呢喃道：“是……是你。”
她倏然站起身子，快步走到萧楚身边，一双杏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双拳不禁紧紧地握了起来。
玲珑的异常反应，萧楚看的清清楚楚。
她微微蹙起眉心，困惑望向女人。自己与玲珑素昧谋面，她何至于激动成这般模样。
“来人！把这个贱婢赶出宫！”
萧楚怔怔望着玲珑，她此刻还不能出宫！
萧楚忙向后撤了一步，“咚”的一声伏在地上，“夫人，奴婢是梁王送给北主的礼物，礼物已收，岂有退还的道理？”说着语气兀的冰冷，“即便要退还，也应由北主亲自退还。”
第一卷 第6章 生死追随北主
“伶牙俐齿，和从前一般让人厌恶！”玲珑眼底布满血丝，咬牙切齿骂道，抬手便掴了萧楚一巴掌。
玲珑夫人看似弱不禁风，可谁想这一巴掌的力道实在惊人。
一张白皙细腻的脸孔上瞬间隆起了道道红印。
萧楚自幼接受暗影训练，这点痛自然算不得什么，更何况……
她轻咬着苍白的唇，目光坚韧盯着地面，她自然知道，为了洵哥哥，她要忍。
耳旁倏然响起清脆掌声，她正狐疑，男人戏谑的声音响起。
“打得好。贱婢就该如此教训。”
是他。
萧楚没有抬头，贝齿死死地咬着柔软的唇。
玲珑见到心爱之人，瞬间变了脸，娇羞缠上男人的胳膊，“你总算是来了。”
说着一双娥眉轻轻皱起，嗔怪道：“爷，你留下的这都是什么人啊，竟敢公然顶撞主子。”
墨凌一身玄色长袍，站的笔挺，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望着玲珑，宠溺道：“珑儿，你放心，我定不会轻饶她的。”
说着男人微微一顿，瞥了一眼身旁的苏猛，声音冷若冰霜，“把她扔进死人谷。”
萧楚的脊背一僵，脸色煞白，漠北死人谷，赫赫有名的人间地狱，只怕是有去无回。
只是……她还不能死！
萧楚倏然抬起眼眸，紧盯着男人俊俏的脸孔，一字一顿地说道：“北主，让我留下，我可以助你。”
“助我？”
墨凌提着眉心，颇有兴趣地打量着身材单薄的女人，“你打算如何助我？”
萧楚眯缝起流动的眼眸，冷声道：“我是世上最快的刀，我可以替你除掉你想除掉的任何人。”
“哦？”
墨凌故作诧异，咋舌片刻，眼神倏然一凌，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刺一般，“那好，我要你杀了苏洵。”
萧楚身子不由自己的一颤，脸色渐渐阴沉。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取这世上任何人的性命，甚至是自己，可唯独那一人，绝对不可以。
萧楚上齿死死地抵着唇，良久没有说话。
眼前男人兀的一笑，戏谑说道：“不过玩笑而已。我再如何想取他性命，也不会派一个女人去。”
说着轻哼，语气掺着一丝不屑，“这种不齿的事情，也只有苏洵能做的出来。”
句句如同锋利的匕首，扎向萧楚的心脏。她想要反驳墨凌，却又……无从反驳。
墨凌上前两步，唇角勾起邪魅，盈盈打量着萧楚，兀的伸出手指，轻挑起女人精巧的下巴，“你想清楚了，以后可愿追随于我？”
自然不愿。
萧楚深埋着头，双拳紧紧地攥起，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一张本就白皙的脸孔更是毫无血色。
她沉默良久，终究还是重重地颔首。
“阿楚愿生死追随北主。”
墨凌不置可否，冷笑一声，倏然转身望向玲珑夫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珑儿，你身边缺个梁人奴婢。”
玲珑微微一怔，“爷，您的意思是……”
墨凌邪魅一笑，打断玲珑的话，“随你怎么玩，但你记住，”说着脸色一冷，肃声道：“我要她活着。”
第一卷 第7章 狩猎
漠北的深秋比大梁更加萧索。
青纱帐中，玲珑依偎在男人温暖而坚实的臂弯，面露几分娇羞之色。
“爷，她毕竟是梁人……”
墨凌的身子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坐了起来，顺势将玲珑推出了怀抱。
“珑儿，有话不妨直说。”
玲珑将殷红狐裘往身上一裹，沉声道：“你以为，她是真心追随于你？”
男人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抚摸过玲珑的发梢，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珑儿，你比从前更聪慧许多。”
“谢……”
玲珑的话只说了一半，男人猛然起身，玄色貂皮披风上身便健步离开。
声音比秋日的风更加凌冽。
“只是，本王不喜欢太过聪慧的女人。”
栖梧苑中，萧楚正清扫着满地的落叶，她太过专注，以致全然不知身后那道灼灼目光。
不经意抬头一瞥，对上了那双能把人吸进去的深邃眸子。
她一怔，躲开目光，继续和落叶作伴。
男人轻嗤，“本王竟比不得这落叶？”
“夫人吩咐的活儿，奴婢不敢耽搁。”语气不冷不淡。
墨凌不疾不徐，踱步到萧楚的眼前，目光扫过她被长鞭撕裂的粗布短衣，瞳仁微微一紧，随刻便又恢复往昔冷颜，沉声说：“你是本王的奴婢，还是玲珑的奴婢？”
萧楚微一蹙眉，还未说话，男人便冷声道：“明日陪本王去狩猎。”
声音不着情感，全然命令的口吻，说罢不给萧楚拒绝的机会。
萧楚抬眸，定定望着墨凌冷清的面孔，终究没有说话。
男人瞧着萧楚不动声色，轻笑说道：“本王知道，你留在漠北，不过是想取本王的命。”
萧楚听着自己的心思被说穿，竟丝毫没有震惊和畏惧。
她早便知道，墨凌不是傻子。
墨凌见萧楚不说话，嗤笑一声，“本王给您一个机会，明日你若是能在狩猎中胜过本王，本王便许你一件事。”
萧楚倏然抬首，眼底迸发出盈盈的光，“你……你可当真？”
墨凌唇角一勾，不置可否，转身而去。
元英七年，漠北狩猎场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绿树环翠。
墨凌身披玄色大裘，英姿勃发，骑于血色的卢之上。
萧楚一身短裘，头发高高束起，倒比往日女装添了几分英气，她乘一匹瘦弱白马，微蹙着眉环顾着四周景色。
她在漠北已有数月，每日见识的都是黄沙万丈，今日她第一次看到这郁郁葱葱的树林，竟一时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她的大梁国。
男人鼓舞士气后，转身凑到萧楚身前，声音磁性而低沉，“阿楚，你可要好生把握机会。”
说罢重重拍下的卢，高声呵道：“驾！”
萧楚眯眼盯着渐远的人影，高高扬起手中马鞭，绝尘而去。
若她今日得胜，她便可以完成洵哥哥交给自己的任务。
今日，无论如何须得赢。
正想着，远远看见了两团绿色精光，萧楚心中暗喜，双腿紧紧夹着马鞍，反身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长箭，抡圆了弯弓，如同一头机敏的野兽，瞄准着自己的猎物。
一旦觊觎，绝不失手。
第一卷 第8章 同乘一骑
嗖——
箭身破风而出，在空中撕开一道裂口，直直刺向那野狼的头颅。
成了！
萧楚一喜，正欲下马收获猎物，可身下白马却如同失心疯了一般，倏然腾地而起，萧楚再如何厉害不过是个身轻如燕的女子，身体被巨大的力抛向了空中。
腰部力量收紧，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在空中翻滚了半圈，整个人的身子已然正了过来，可终究这一切发生太快，眼看着就要重落，腰上倏然附上了一双有力的大手。
定睛望去，男人的一双好看的英气剑眉隐隐蹙着，脸上如同往日一般晦暗不明。
可不知为何，萧楚竟在男人的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疼惜。
她忙从男人怀中挣脱开去，微一福身子，“奴婢多谢北主的救命之恩。”
墨凌轻嗤一声，一边拍着衣袖一边讥讽道：“大梁的暗影也不过如此。”
“若无旁事，奴婢继续狩猎。”萧楚说罢转身，正欲跨上白马，身后男人坚实的胳膊倏然环了上来。
萧楚慌忙转身，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北主，您这是……”
微弱的声音在风中零散，丝毫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
他一手扶着的卢马鞍，一手环住萧楚微微有力，两人一前一后置于马鞍之上。
萧楚心里一怔，错愕转身望向墨凌。
他唇角终是噙起一抹笑意，“本王今日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还未反应，只听身后一声“驾！”，连人带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出。
凌冽的寒风划过萧楚白皙的脸孔，如同刀割一般的痛楚。
可身后男人的胸膛……却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萧楚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是萧楚，是大梁郡主，更是洵哥哥的阿楚。
袖中银簪已经握了许久，明明是深秋寒意，簪上却已然冷汗涔涔。
昨日夜里，萧楚辗转反侧，便暗暗有了主意，今日若有机会，趁势取了北主墨凌的性命。
可萧楚不曾想过，这机会竟然来的如此容易，此刻，她的银簪离着墨凌的心脏不过几寸的距离。她只需稍一用力……
这么近的距离，凭着萧楚的功夫，决计不会失手的。
贝齿抵唇，银葬出袖，萧楚正想动手，耳根旁男人邪魅一笑，“阿楚，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萧楚的身子微微一颤，墨凌看似心思都扑在狩猎上，可却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般心思缜密之人，实在是令人畏惧。
额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只听墨凌轻嗤，“等到你有能力杀本王的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萧楚紧攥起拳头，脸色煞白。
墨凌虽然冷嘲热讽，可他说的不无道理。此时此刻，她确实不具备杀死墨凌的能力。
正思量着，远远一支冷箭呼啸而出。
墨凌瞬间冷脸，电光火石间已将那支冷箭捏在两指之间。
萧楚心中一惊，想要下马查看却被男人紧紧地桎梏住，他紧皱着眉，脸孔之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峻，高声喝道：“驾！”
的卢疾驰而出，身后密密麻麻的箭破风而来。
第一卷 第9章 断臂之痛
马背颠簸，萧楚的心也跟着波澜不定。
方才她跟箭身擦肩而过，看得清楚，这箭是大梁的飞羽箭，也就是说……
身后的刺客，是洵哥哥派来的人！
萧楚想着再不犹豫，手中银簪深深刺入的卢的脖颈，的卢马大惊，一个急停，前蹄高高跃起，马背上的两人被抛了出去。
耳边寒风萧萧，萧楚只觉得身体不由自己控制地坠落下去，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下意识闭上眼睛，耳边终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
奇怪，为何不疼。
萧楚眯着眼朝身下望去，只见墨凌一只手臂紧紧地护着她的身子，脸色微青，额上冷汗直冒。
萧楚忙从男人身上爬了起来，“你……你没事吧？”
她故作镇定问着，心里早已兵荒马乱，墨凌明知自己接近他是为了取他性命，为何还要几次三番地救自己……
墨凌没有回她，站起身子机警地环顾着四周，不动声色地从身后箭囊中取出了三支长箭，长弓拉满，蓄势待发。
林子里传来几声异动，三支长剑瞬间离弦，片刻之后，“咚咚咚”响了三声，树上掉下来三个黑衣之人的尸首。
片刻之后，萧楚和墨凌两人已被十几个黑衣之人团团围住。
墨凌眉心微拧，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对手，将金弓扔到一旁，腰间摘下一柄青光长剑。
萧楚一怔，远距离交锋，弓箭是最明智的武器，可墨凌……
她狐疑打量着男人，视线无意落在他的左袖，墨凌的左臂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在秋风中微微摇曳。
心中一惊，方才坠马，墨凌为了护住自己，竟然生生断了左臂！
她茫然望着墨凌，身子轻轻颤抖着，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抬起眸子，墨凌正和十几个黑衣人缠斗着，后心正对着自己，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破绽露给自己。
“阿楚，杀了他。”
脑子里倏然响起了苏洵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
如同咒语一般在萧楚的脑海里一遍遍响起。
瞳仁不知不觉变得猩红，手指骨节分明，紧握着方才那柄沾着的卢血迹的发簪，木讷地步步走到了男人的身后。
杀了他。
萧楚用尽浑身力气，将那发簪深深地刺入了男人的后背。
鲜血喷涌而出，萧楚怔怔望着满眼触目惊心的红，脸色倏然煞白。
她……竟然真的杀了墨凌。
过往十年，她杀人无数，从未犹豫，可今日，她明明完成了洵哥哥交给自己的任务，为何会心里这般难受。
墨凌身子一怔，僵硬转身，眉心紧紧地攒在一起，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悲凉。
“你当真这般恨我。”
萧楚怔怔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去看墨凌的眼睛。
恨，来漠北之前，她与墨凌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何谈恨字一说。
她怯怯地抬眸望着墨凌，男人眼底倏然迸发出一抹狠意，提起手中长剑朝着萧楚刺来。
萧楚心里大惊，下意识将铁骨银扇射出，扇身尖锐，划破男人毫无防备的胸膛。
第一卷 第10章 罚跪
墨凌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丝毫没有躲避萧楚的攻击。
萧楚的心一悬，眼睁睁看着那柄青光长剑从身边擦肩而过。她顺着墨凌的身形望了过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只顾着墨凌，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然而至的黑衣人，和那柄已经触及自己后背的利刃。
墨凌挡开黑衣人，将萧楚护在身后，声音冰冷的令人胆颤，“是苏洵派你们来的？”
萧楚拧着眉头，心中慌乱，方才黑衣人竟然……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们若是洵哥哥派来的，为何会伤害自己。
还有墨凌，他这人为何如此奇怪，她明明乘人之危伤了他，可他竟还要救自己。
远处顿时响起一阵马蹄急响，萧楚抬眸望去，苏猛打头策马而来，身后是声势浩荡的漠北大军。
她便知，今日黑衣人怕是无功而返了。
念及此，萧楚心中竟安生了些许。
亥时，墨渊阁
秋风四起，落叶纷飞，庭院正中央萧楚已经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的神情有些茫然，瘦削的身躯在秋风中微微摇曳。
一个时辰前，苏猛将黑衣十余人全部拿下，而墨凌也终究支撑不住，重重地跌落在地。
苏猛急切冲过去揽住男人的身子。
男人脸上毫无血色，断续说出最后一句话，“封锁消息，请怀虚公子，还有她……”颤颤巍巍抬起胳膊，指向不远处恍惚的女子，“罚她跪于墨渊阁，哪里也不准去。”
短短一句话，便交代清楚三件事。
前两件事情，萧楚自然明白，可如此紧要关头，他竟还惦记着自己，难道是想要与自己秋后算账不成。
“你，便是萧楚。”
耳边倏然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明明是疑问句，可口吻却无比笃定。
萧楚抬眸望向来人。
皓月之下，男人穿着一身素纱，肌肤细嫩光滑，竟比女人还要妖饶几分，此刻唇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似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萧楚。
“洵哥哥……”
萧楚一开口便意识到不妥，忙收回了目光，紧盯着地板不肯再说话。
男人轻笑，蹲在萧楚身旁，声音温如白水，“我是怀虚，不是苏洵。”
药王谷的怀虚公子，妙手回春，天下谁人不知。
可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医治墨凌吗。
萧楚抬头紧盯着男人，“他如何了？”
“不好。”男人的声音倏然低沉几分。
“不好？”萧楚追问。
怀虚饶有兴趣地瞧着萧楚有些急切的模样，戏谑道：“你既这般在意他，又何苦伤他。”
萧楚脸色一沉，死死咬着唇，在意，她怎么可能在意墨凌……
怀虚公子轻笑，“有趣，当真有趣。”说罢便徐徐走远。
那一整夜，萧楚只记得太医进进出出，从墨渊阁里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翌日清晨，萧楚正犯着迷糊，耳边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声。
“萧姑娘，爷让你进去。”
萧楚起身，只觉得腿脚一阵巨大的酥麻，险些摔倒被苏猛一把扶住。
她感激望向苏猛，酥麻过后，锥心的痛苦从下肢袭来。
她强忍着痛，推开了墨渊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