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扎纸新娘 民间纸扎艺术起源于丧俗,纸扎在民间又称糊纸、扎纸、扎纸马、扎罩子等,说好听一点是一门中国民间的传统艺术,说难听一点就是吃死人饭的手艺人。 扎纸匠这行当算是捞阴门,捞阴门说的就是赚死人钱,这里面的忌讳冗杂繁多,稍有不慎,灾祸临头。 就拿纸马之类的来讲,男死烧马,女死烧牛,不可胡来,要不然死者是过不了鬼门关。 总之很多规矩是老一辈定下来的,延用上千年,有些规矩是不能轻易乱改的。 我叫林三,今年二十岁整,跟师父相依为命,在南方一个小镇经营一家花圈寿衣店,我们店的门脸是自己的房子,一栋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寿衣店的门脸,二楼是自己住的房子。 师父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扎纸匠,他有个外号叫三不先生,三不指的是不给三种死人扎东西: 一种是泼妇,师父说,女人生前泼,死后多纠缠,这种人死前一定要躲,死后一定要避。 第二种是孕妇,孕妇一尸两命,煞气重,这种尸体,别说扎纸匠了,就算是其他捞阴门的行当也不敢多接触。 第三种就是同道人了,也就是说跟扎纸匠一样赚死人钱的。 师父对这种人是唯恐避之不及,自立规矩,就算出钱再多,也从不出手,至于为何,师父却从不详谈,只说世界之大,能人辈出,捞阴门多出歪邪之术,虽天下同门,却不可深交。 三个月前,师父说去履历红尘,顺道拜访老友,这段时间,我独自一人看着这家寿衣店,因为是做死人的生意,生意一直不好不坏。 今天,月中十五,天气异常寒冷,二楼房间,我正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 空气潮冷,带着一丝诡异…… 外边正刮着狂风,哗哗作响,伴随着阴风吹进了屋里。 扣扣!呼呼! 夜深人静,那玻璃窗户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似乎有人在拍打着,近似人的呜咽声不断,令人恐惧。 “谁能……救……救救我……”夜色中传来惊恐害怕的声音,颤抖不已。 女人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窒息的压抑,像从什么密封棺材传出? “谁在说话?”我从床上爬起,打开昏暗的灯,声音是从小窗外传来的,我踱步走向阳台,想看一看究竟,忽然雷电一闪,一只白皙的手臂湿哒哒的拍打在窗户上。 我被吓了一跳,这神秘而又恐怖的冷冷的一响,让我有些魂不附体,屏声静气,憋了一眼外面阳台,一段树枝正落在积水的阳台上,看起来确实像手臂。 心底不禁疑惑,难道是我看错了?刚才真是一截树枝打在窗户上?而不是一只手? 走过去,我伸手把两扇窗户关紧了。 我摇了摇头,“刚才的女人求救声,似乎也是错觉?” 说完这句话,我就扭身准备回房间,刚转过头,我忽然感觉一股森凉的冷意弥漫全身,尤其是背上,几乎全部麻了,我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白色的人脸悄然趴在窗户的玻璃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正往屋子里呆呆地看。 刚关紧的窗,似乎又被推开一角? 黑夜的阴风贯入,那双煞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四目相对。 我头皮一麻,使劲揉了一下眼,又迅速往窗外看去,那人脸已经变了,不再是石灰的惨白色泽,而是玫瑰红,浓妆艳抹,如一个要出嫁的新娘。 夜里的新娘? 我脸上冷汗直流,再一眨眼,我便瞥见一抹青色的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轻飘飘地,没有半点声息,仿佛鬼魅一样,那张人脸早已不见! 那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很苗条,像是个女孩子,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牙齿有些打颤,顾不上关灯,连忙跑回房里,跳上床扯过被子闷头盖身,半夜见到这种东西,不是好兆头,尤其,一楼下是寿衣店,死人生意的店铺。 “哐哐!” 寿衣店一楼,莫名响起抖动,好像什么货物倒塌了?屋里开着灯,现在的我,没有先前那么毛骨悚然,坐起身,那种闷响变小了,同时听到一阵“吱吱”的尖叫。 声音不大,只是寂静的夜里,显得比较刺耳。 “不会是死老鼠跳上神台,偷吃祭品吧?”想到此,我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后,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纸糊的货,异常脆薄,可经不起老鼠撕咬糟蹋啊? 寿衣店一楼,堆满了各种烧给死人的货物,尤其是大型的花圈很占地,有些拥挤,打开了灯,四处还是很昏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折射的黑影在摇曳。 “呼呼!” 门外,有风从裂缝贯入,吹翻了几个纸人,这里,更加阴冷了。 我看了看神台,果然有两个碟子翻倒,糖果饼干洒了一桌,有些狼藉,整理了一下,往门口位置走去,开始扶起倒在地上的纸人。 “诶,怎么少了一个纸人奴婢?”将一个个纸人摆正位置,重复点了两次数,真少了一个,我开始低头寻找,正在这时,突然发现有人再看我。 这栋楼,就我自己,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通往门口的位置,那里突兀站着一个人,很矮的女人,半米多高,穿着一身封建时代的绿纹束袍,盘着清朝头饰,一动不动站在门里,诡异的是,她的那对眼睛,瞳孔泛白,好像一对空洞洞的死鱼眼望了过来。 啊? 我脚下几步趔趄,退时绊到地上的物品,一下跌倒在地,看着那个仿佛从清朝复活的女人,全身冒起一阵阵森寒刺骨的冷意。 “呜呜呜……救我……救救我……”女人沙哑声响起,带着泣音,在狭窄的寿衣店回荡,阴风呼号,店铺里的东西都在晃动,绿光摇曳,那个半米高的女人,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灯光照去,这不是我剪裁的纸人奴婢吗? 扎纸匠这一行,其中一个禁忌是纸人扎好,是不能画眼睛的,因为画了眼睛,会有不详发生。 所以店里的纸人,无论童男童女,或者奴婢什么的,都没有画眼睛。 这个奴婢却有眼睛,怎么回事?纸人真如传说中说的复活了? “你……你不要过来……”我发出绝望惊叫,在地面挣扎往后,朝供奉神台倒爬过去。 更浓烈的风贯入,头顶上的灯泡左右摇曳,咯吱咯吱作响,拥挤不堪的寿衣店更加阴暗。 一抬头,发现一张妖绿色的脸,不带一点表情,贴上了我的脸,相隔不到五公分,心底都发毛,往后猛然摔倒出去,同时裤裆里一热。 “啊!” 寿衣店里,响起尖叫声,不是我发出,而是纸人奴婢的叫音,这时,我隐约看见一阵黑风,从纸人奴婢身上冲出,一下荡出了门后。 纸人奴婢扑到了我身上,与我一个“拥抱”的不雅姿势,低头一看,奴婢的双脚湿漉漉的,我喃喃道,“难道,师父并不是胡说,童子尿真有辟邪的用处?” 不敢多想,我连忙擦掉奴婢脸上的眼睛,却擦不掉?没办法,直接猛力撕扯下来。 “滋滋!” 门后,看不见的黑暗处,有人在徘徊走动。 咽下一口唾液,我按照师父以往的做法,赶紧烧香拜神,斟茶倒酒,行拜祭礼数,同时念一些捞阴语;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没多久,门外总算安静下来。 我不敢再多待,没有关灯,跑上二楼脱下裤子径直闷头睡觉,这一夜实在光怪离奇。 一大早,今日天色有些阴沉,黑云积压,光线不是很好,烧香拜神后,我坐在寿衣店里,一个劲发愣,脑海里还浮现昨夜的画面。 昨夜,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师父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人,他的本事很高。 作为唯一的传人,我吧,人长得虽然还好,可是高中上了两年就辍学了,没文凭,除了寿衣店这份儿活儿,也没其他收入,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苦人。 初恋女友凝月,一个月前,与我断了关系,做纸扎这行,没啥钱,找女朋友很不容易,我曾经打定主意誓死捍卫我和她的爱情,可是一翻口袋,一条五百块的裙子都买不起送她,一穷二白的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只能忍痛放手。 正在胡思乱想时,门外,有一股难闻的酒气飘入,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满脸横肉的脸,歪着脖子,从门外探了进来。 四十多岁的男子,长得脑满肠肥,观察了几秒,才挺着个啤酒肚几步走进来,声音闷雷一般道,“林三,有生意上门,还愣在那里干嘛?” 我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微笑道,“原来是康三爷,请问你要买什么?” 这是康家的老三,在小镇上,经营一家非法赌场,一个有钱有势力的人,不好惹。 康老三脸上横肉一颤,没好气道,“来你这寿衣店,除了买烧给死人的东西,还能买什么?” 这时,康老三递过来一张黑白相片,很小的相片,拿过来一看,上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穿一身合体的白色裙子,围着红领巾,对着镜头笑容很灿烂,我疑惑道,“康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嘎吱!” 康老三关上门,一去一回,压低了声音道,“林三,照着这个相片,给我剪出一个纸人,不对,是剪一个纸人新娘,明天黄昏时辰,我过来取货。” 纸人新娘? 我诧异道,“康三爷,我这里就有几个纸人,你何不挑选几个回去?” “滚!” 一脸恶相的康老三,重掌突然拍在肩上,我脚步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他一脸恶狠神情,喷吐更浓烈的酒气道,“林三,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性命不保,照你三爷说得去办,明天黄昏还做不出来的话,这寿衣店等着关门吧!” 我连忙道,“康三爷,你放心,一定按时交货。” 不敢再多问,康老三又购买一些香烛纸钱,预订几个花圈,丢下一部分定金离开了。 凶神恶煞的康老三远去,站在寿衣店里,我又看了看黑白相片,照片里穿白色裙子,带着红领巾的小女孩,似曾相识,有些眼熟啊? 钱不少,顾不上多想,立马开始动工剪纸扎纸。 时间很快到了一点多,一个早上,没有其他生意,关上门,去街头转角的小店吃粉填肚子。 过了午饭时间,小店显得有些冷清,吃着一碗最便宜的煮粉,死党罗建走了过来,他有些胖,戴着个眼镜,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十九岁,正好比我小一岁,这家店是他老妈开的,辍学后,在家打下手帮忙。 胡扯了几句,我问道,“罗胖子,最近我们镇子上,是不是死人了?” 正文 第2章 半夜抬红轿 罗胖子一脸乐呵呵表情,调侃道,“哪有死人?我说林三你这家伙,为了寿衣店生意,在店铺里,不会天天盼着别人死吧?” 呸! 我啐了一口,无语道,“胡说八道什么,没死人的话,那就奇怪了!” 罗胖子问道,“什么奇怪!” 我没有回话,康老三离开前,脸上横肉颤动,不忘撂下一句狠话,纸糊新娘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泄漏,否则我那寿衣店真要关门大吉了。 寿衣店有意外的话,哪天师父回来,我肯定会被狠狠修理一顿。 回到小店,继续赶工“纸糊新娘”,扎一般的纸人,我可以轻车熟路完成,只是康老三有明确要求,纸新娘和照片,最起码要有五分像,增加了难度。 晚饭时间,好心的罗建带着一袋煮粉过来,看着我专心扎纸,道,“不见你小子去吃完饭,原来有生意上门,难怪中午时,你问镇上是不是死人?” 我坐在里边,道,“罗胖子,有事?” 寿衣店,都是摆放祭祖用的香烛纸钱,摆有花圈,以及祭奠出葬的鬼房子、纸人,加上这里光线有些昏暗,罗胖子怕染上不详晦气,一般不会上门。 啊? 罗胖子鬼叫一声,差点绊倒在地,稳了稳身体,望着这里的布置道,“林三,你寿衣店的格局应该改一改了,怎么看都像一个祭奠灵台。” 我无语道,“那是你太胖了。” 罗胖子弯下腰,打量着一旁的纸人,好奇问道,“这颜色好怪,怎么童男都是红色,童女都是绿色?” 我道,“这是纸扎一行的规矩,你没听说过童男绿女的说法吗?”这个古老的捞阴门行业,规矩禁讳很多,讲究更是多不胜数,可不是糊个纸来糊弄生人的那般表象。 罗胖子走过来,坐在一旁,道,“有一个最新的八卦消息,我们小镇上,的确有人死了!” 呃? 我问道,“怎么没听说?” 罗胖子回道,“因为秘不发丧,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我诧异道,“怎么可能秘不发丧,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作为死者的家属,最基本也要做一场法事渡魂的?” 罗胖子压低了声音,“因为死的是一个少年,康老大的儿子,还不到十五岁,按照我们本地的规矩,少年亡,不发丧,这点你忘记了?” 这一代民俗,确实有这个规矩。 我问道,“康老二的儿子,没听说有什么大病?怎么就少年夭折了?” 罗胖子挪了挪身体,走近两步,神神叨叨念道,“林三,听说康老二的儿子,是被几头疯狗活生生咬死的?而且,连内脏都被疯狗抢食一空,死得很惨。” 我身体一颤,不由想起昨晚那个贴在窗上的人脸,一阵后怕,“罗胖子,你在胡编乱造吧?疯狗会咬人,没听说疯狗还吃人肉的?” 罗胖子道,“事情就是这么邪乎,死人的地方,就在康家承包的一座山上。” 我道,“那处养鸡场?” 罗胖子道,“是的,据说那个周末,康华从学校回来,吃过晚饭后,天也昏暗下来,就跟着康老二上山,想着周末帮一下忙,没想到,那个阴暗夜晚,山上饲养的几条看门犬,平时温顺,那晚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全部发疯了,一头头眼睛发红,见人就咬,最后将正在睡觉的康华咬死了,那个房间,血流一地,各种恶心肠子心肝都被扯出来……”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传开? 看着我怀疑的神色,罗胖子又道,“更诡异的是,康华肚子里的内脏被疯狗撕咬的时候,他喉咙里还有气,躺在血泊中,抓着地板,发出凄厉哀嚎,不断在那喊救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许久后才咽气。” 我道,“养鸡场有几个工人,他们都不搭救?” 罗胖子道,“不清楚,或许那些疯狗太可怕,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妄动,只能听着少年康华在一声声哀嚎中,惨死断气。” 我道,“怪不得康老三,让我赶做一个纸糊新娘,看来是要秘密发丧。” 这一次,康老三没有要“四平八稳”的一套服务,也就是指四匹纸马,八抬大轿,外要金童玉女作陪。 不过也好,这种“四平八稳”的大生意,要“伐马走孝”,需要亲自上门,我可不想去那种发丧晦气的地方。 不多时,罗胖子离开了,天色越来越昏暗,冷意更浓,吃了晚饭,直接二楼爬上床闷被子睡觉,这一夜,胡思乱想,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在中午的时候,提前完成了纸糊新娘。 装好其余的一些香烛纸钱,以及一些花圈灯物品,坐在店里等着,夜色再一次昏暗下来,街道另一头,康老三才赶了过来,他开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没有多说话,装好货物,急匆匆就开车离开。 我看得清楚,在三轮车的前后,贴着好几张符,是一种辟邪的黄纸符。今天这康老三,眉头紧锁,一脸丧相,今晚是今夜给夭折少年发丧了? 康家,一代三兄弟,小镇上家喻户晓的一户家庭。 名声很广,不是他们有钱,也不是有势,而是因为他们一家人的运势都很差。 康老三从小就是一个混混,前些年一个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康老三,回家时误入一个野林子,听说那夜他挣扎爬上一个坟包,只是坟包一下字坍塌了,他直接掉进里边的棺材板上,没把他吓个半死,回来后腿上莫名生了一个脓包,差点要了他的命。 康老二更可怜,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跑去一个村寨挖坟盗宝,无意吸入一些坟里淤积的尸气,整个人神志不清,浑浑噩噩,据说康老二疯的时候很可怕,在康家人睡觉时,就蹲在床头看着他们睡觉,眼睛瞪得贼亮,要么就是白天蹲在墙角,嘴里嘿嘿两声,谁见了都头皮发毛。 现在康老大的儿子夭折,被几条疯狗活生生咬死,人肉都被啃食了一半。 我曾经听人说过,好像是康家的祖坟风水问题?祖宗不安宁,迁怒到后人? 也有传言说康家的老宅闹鬼,众说芸芸。 至于真假,没人知道,毕竟那是康家自己的事情,是福是祸不关己。 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尿意来袭,爬起身奔向厕所,走出房门,从厕所走回,却听到外边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 走过去往下一看,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到楼下是几个熊孩子在打架,这种事情,我看到却是会心笑,我小时候和小伙伴玩,也会因为点点小事,就玩急眼了,站在窗户前,我喊了句,都住手,那几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子就真的住手了,然后都瞪着眼睛看着我。 几秒后,熊孩子又闹成一团,甚至压塌了寿衣店门前那株新栽种的小桃树。 站在二楼,又喊了两声,没人理我。 那株桃树,据师父老头说,是镇店宝树,千万不能折断,我穿上衣服,连忙大步走下楼,打开一楼的灯,只是在推开门的刹那,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般,瞬间就清醒了。 眼前的情景,吓得我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哪里有小孩子打架?这里只有几个残破不完整的小纸人,摇摇曳曳,飘摇挂在树杈上。 这些半成品的小纸人,我白天丢在门口垃圾桶的。 现在半夜阴冷的时辰,每家每户都熄灯睡觉了,哪里会有熊孩子在街道上打架? 我感觉到阵阵强烈的尿意,因为有月亮的天空,却是被忽然出现大片大片的乌云遮蔽,风也随之刮起,风吹在我的脸上,那种感觉就像是刀子在脸上刮来刮去一样。 “噗!” 就在这时,我感受到肩膀有人拍了下,就是这轻轻拍,让我直接瘫坐在地,吓得大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啊! 我吓得闭上眼睛胡乱的喊着,双手挡在脸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反应过来,原来是一个屋里花圈被冷风吹倒,无意压在我肩头上了。 “这两天怎么尽是恐怖怪事?难道我违反捞阴门什么禁忌了?”我喃喃说道,接着扶起花圈摆正,走到门口,要关门回去睡觉。 “咚咚!” 就在这时,远处的转角街口,罗胖子家那间粉店位置,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处于好奇,我探出头往那边望去。 “咯吱咯吱!” 一阵破木板摇曳的响音,正感觉浑身阴冷时,就看到百米外街口,飘来一顶红色轿子。 左摇右摆。 还有一缕缕祭祖香烟在萦绕! 阴风中,仿佛从黄泉路抬出的一顶鬼轿子? 四个木讷的抬轿夫,有笑容,比哭还难看的笑,走起路来机械僵硬,犹如四个丧尸傀儡在走路,顺着街道凝望,红色轿子的摇摆幅度,很飘很轻,轿里应该是空的。 四个不像人的人,三更半夜抬着一顶红色轿子,诡异无比的画面。 冥婚? 脑子里,浮起这一种念想,不然的话,谁会三更半夜去抬新娘,那不是有病吗? 下意识的动作,我双手合拢木门,人站在当中,只露出一个头颅在外,红色新娘轿子又近了一些,借助微弱灯光打量,发现抬轿的人,左边居然是康老三。 在他右边是小六子,康老三的一个小跟班,也是不务正业的混混。 脑满肠肥的康老三,喘着急气,脸色涨红着,浮现一条条青筋,两颗眼珠子外凸,仿佛使出了全身气力,整个人突显一丝狰狞。 “咯吱!” 摇晃的一顶红轿骤然停下。 正文 第3章 鸡鸣轿不停 “你……是人……还是……鬼”,表情近乎窒息的康老三望向我时,瞳孔放大,仿佛看一个血淋淋的鬼,神情十分恐慌,支支吾吾在开口。 其实,红轿落地,他们的突然止步也吓了我一跳。 寿衣店的门一点点推开,我将头探出去,说道,“康三爷,是我林三,帮你扎纸人的。” “靠!” 康老三松下一口气,脸上肥肉一横,恶狠道,“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想在这吓老子吗?” 我连忙道,“误会,误会!” “林三,改天再来收拾你!”康老三深吐几口气,道,“快点赶路,不然天亮前上不了山!” 一脸丧相的小六子,苦着个脸道,“三爷,这种差事,为什么不叫别人做?也花不了几个钱的?这么冷的天,鬼都不愿意起床。” “滚!” 康老三脸上肥肉一颤,怒道,“小六子,你他娘的少废话,加快点脚步,别耽误了时辰,否则的话,你们三个往后都吃不了兜着走!” 阴风中,我多一句嘴道,“康三爷,你们这样,越走越远,最后可能抬着轿子走上黄泉不归路啊?” 我以前听师父老头说过一些鬼怪离奇的故事。 康老三他们的手上,就一人一炷香,怎么可能保得住他们的命?或许明天,有人会在路边,发现四具被掏空心脏的暴尸。 “啊!” 四人一惊,犹如冷水浇身,不过很快回魂过来,康老三恶狠狠道,“林三,大家都是活人,警告你一句,今夜发生的事,你最好别干预招惹,后果自负。” 我不敢多话,看着他们离开。 “吱吱吱……” 突兀间,蝙蝠成群地从两旁低矮的杂乱废墟中窜出,张开黑色的羽翼吱吱地飞着,险而又险,几乎要扑到四个抬轿夫他们的头上。 康老三神色一变,立即道,“我们别逗留了,有多快跑多快,一定要在鸡鸣天亮前,赶到山上!” 一阵夜风拂过,更加寒冷了。 其他三个小混混也感到了诡异,脸上肌肉抽搐,拔腿就往远处黑夜冲去。 “哐哐!” 诡异的是,原本左摇右摆的那顶红轿,重如千斤棺椁,四个抬轿夫刚走几步,被钉在原地,一下无法动弹,往前迈走一步都不能,小六子哭丧个脸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动了?” 站在屋里,我猛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有人上轿了?” “啊!”四个抬轿夫惊叫一声,望向他们中间的新娘红轿,这是一顶制作的新轿,色泽鲜艳,密封的轿子内,此刻有点点瘆人绿光在闪烁。 “她……鬼上轿了?”小六子嘴角在抽搐,“林三,救救我们,我不想死啊!” 我不敢走出门,问道,“你们抬的是什么?” 康老三的脸上,牙齿咬紧了,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你制作的那个纸糊新娘,和一张亡人相片!” “胡说,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骗我?”我不敢踏出寿衣店一步,因为我的双脚,此刻也在不争气的发颤发软。 “金半仙,他不让说。” 红轿突兀摇曳,里边的“新娘”翻了一下身? “有一个骨坛,装着新娘的亡骨。”小六子被吓得不轻,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本就霉运连连的康家,太大胆了吧?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这种阴婚陋俗,办死人与死人结婚的“喜事”。 这种“搭尸骨”,岂是那么容易办的?一不小心,就要家人陪葬。 “你们等等!”我转身走回店里,四处翻找,最后掀开一个烂木箱,里边是师父的一些宝贝,包括麒麟木、桃木粉、铜镜,以及一些褶皱破旧的黄符。 师父教过我一些“样把式”,我一直认为很“鸡肋”的东西,现在,只能胡乱派上用场了。 不多时,拿着几样东西,我小心翼翼走出去,夜风拂过,轿帘飘摇,“嘭”的一声轻响,一只惨白色的女人手臂,从里边伸出,在外面晃啊晃,随风摆动,足足吓了我一跳,小六子欲哭无泪的表情,“林三,你看到鬼了?” 我摇头,“纸糊新娘,似乎想出来透透气。” 走过去,我取出四张黄符,慌乱塞进康老三他们的胸口,走到红轿前,口中喃喃念着,“祖师保佑,祖师保佑”昏暗光线下,我开始一点点撩开轿帘,没有恶鬼冲出来,点点幽绿光,只是纸糊新娘头上的装饰闪烁,不是鬼眼。 “林三,你捉到鬼了?”旁边康老三问道。 “你们,还不能动吗?”我诧异问道,难道师父当做宝贝的符,只是几张没用的烂纸? 一阵风吹过,阴暗的街道上更冷了。 四个轿夫一动不动,好像四具没有魂的躯壳站着,没有了回音。 空荡荡的街道,一下陷入了死寂。 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看向我左边,一脸横肉康老三的面庞,此时黑雾缭绕,像是遮上一层鬼面具,皮肤黑中发白,如一具死了三天的丧尸,昏暗中,看着吓人。 小六子直绷绷站着,眼看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 “不好!他们被鬼迷了!” 我的双腿,已经在不听使唤地发抖。 站在鲜红欲滴的红轿前,横移一步,发现康老三印堂微微发黑,表明刚才一刹那,他被什么鬼东西吓到了,但是印堂中透着一丝光亮,说明没有被鬼上身。 “嗒嗒!” 突然间,我的腿上,突然被两只冰冷的手抓住,像是在冰箱冻了一整年,冷意刺骨,本能的反应,我直接一个后撤,轿底下,一个影子被我强扯了出来,是一个女人。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眼睛几乎凸出来了,带着一种鬼笑望着,看得我瞬间三魂丢了两魂。 惨白的脸露在外面,嘴唇红的有些妖异,像鲜血的颜色。 “咿咿呜呜唉唉呀呀……” 女人突然开口,说着一些莫名的话,带着很重的回音,响彻在街道上。 “噗!” 左手上一把粉末撒了出去,女人一阵触电般的尖叫,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中,挣扎着从轿底爬出,蜷缩的黑影顺着地面,到了路旁,紧接着,像一只大黑壁虎一样,迅捷爬上了一面墙壁,倒挂在那里。 披头长发垂落,随风飞晃,遮掩一张瘆人的鬼脸。 “我滴个妈啊!” 顾不上恐惧,艰难咽了一口唾液,我取出朱砂,连忙在四个轿夫额头上,用阴血画一道竖线,最后也在我自己额头上,画了一道。 印堂,是最容易被邪物入侵的生门,师父曾一脸严肃说过,无论谁招惹了鬼物,印堂都会发黑,所谓恶鬼侵,人横死,一条阴血竖线,驱走身上百般邪物。 再抬头看去,那个让人心惊胆颤的女人黑影,融入墙壁,消失无踪了。 四个轿夫回魂,脸色却比活人还难看,我开口道,“这种搭尸骨的事,关乎阴冥,你们也太草率了?连一个鼓乐都没有,一张冥纸钱都不发。” 搭尸骨,男、女两家亲家,谓之“骨尸亲”.,这种“婚礼”的迎娶仪式确实在夜间举行,只是康家的这场冥婚,也太过简陋了? “滋滋!” 身后一阵杂草晃动的声音,我猛然一个回头,开口道,“还有一个轿夫去哪了?” 轿子后方,少了一个人,居然没人发现? 康老三望着路边那片乱草丛,看向那黑暗处,两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刚才,我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在那匍匐爬过去?好像是老黑那家伙?” “咚咚!” 这时候,旁边一座废墟破楼,晃荡作响,像是老鼠在翻箱倒柜发出的。 在我们听来,更是那个“新娘”发疯的声音。 康老三连忙喊道,“快要天亮了,赶紧抬轿走,金半仙说过,鸡鸣轿不停,人必死无疑。” “他呢?” “林三,你一个人去帮忙找。” “我不敢去。” “别废话,回头给你一万块……你……自己保重!” “可是……” 三人抬一轿,不理会我的喊声,朝着远处飞奔而去,红轿内的骨坛,与轿底木板震颤,发出及其诡异的声音,似有一截截骨骸震了出来,洒在坛子旁。 “你……不救……我……要害我……”站在街道上,阴风中有女人在对我说话,声音很闷,像是从密封骨坛里传出,有些熟悉。 环视四周,空荡荡的,却看不到一个人? 正文 第4章 破楼 “呜……呜呜”听着更瘆人的声音,扑面而来,是从旁边废墟楼传出的,很快便没了动静。 一万块? 那要卖多少花圈纸人? 一咬牙,跑回寿衣店拿了手电筒,点上一炷香,我硬着头皮往阴暗破楼走出,黑夜中,望着年久失修的破楼,我只觉得头顶一群不详乌鸦飞过。 斑驳的楼墙,生锈的水管,断壁残垣间,外面爬满了藤虎,里边破墙上写着一行字……冤有头,债有主,欠债不还让你走地府! 扭扭曲曲的红墙白字,像鬼爪涂抹上去,有雨水飘进来,白色的字模糊了,顺着砖缝,一点点往下渗,好像无数蛆虫在蠕动,朝地面爬动? 这是一栋废楼,年久失修,到处湿哒哒滴落雨水。 原本是一个小康之家,后来男人惹上赌博陋习,一发不可收拾,弄得妻离子散,家徒四壁,最后走投无路,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上吊自杀了。 这里,也就成为一栋生人不近的鬼楼。 顶着阴风,跨过几道崎岖断墙,我一步步往里边走去,为了一万块钱,这次算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呜呜呜!” 一进入破楼,四面八方,有森然阴风扑面而来,这里似乎格外阴冷。 硬着头皮,踏着满地的废墟,我在一楼各处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口中喃喃道,“倒霉的老黑,你不会被女鬼新娘害死了吧?” 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在破楼里响起。 “谁?”高高扬起手电筒,本能喊了一声,身体往楼梯处靠了靠,只是,声音是从二楼上传下的,随即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去,透过最后一级台阶,看向漆黑大厅望去,靠近墙角的阴暗位置,那里摇摇晃晃站着一个人,人形木偶一般。 正是那个失踪的老黑。 不过老黑似乎有些问题?站得笔直,头却是低着。 我站在楼梯口,举着灯,连忙喊了一声:“老黑,你没事了吧?” 他扭过头,朝我笑了一下,露出满口黄牙,表情十分怪异,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而且嘴角还挂着几点晶莹的东西,夜色下,可怖之极! 老黑盯着我,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样,僵硬而缓慢地动一下,又动一下,目光邪恶而诡异,吓得我头皮一麻,急忙后退一步。 老黑看了我几眼,似乎对我没什么兴趣,又扭过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向更里边的阴暗房间,像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我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夜里,只见房里有两点绿幽幽的光在一闪一闪,这恐怖的场景让我差点叫出声来,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又听见几声“嘿嘿”的冷笑,在静谧的夜里,这几声冷笑声让我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那笑声似乎就是从轿夫老黑嘴里发出来的! 这几声笑过去后,房间里两点绿幽幽的光竟然移动开了,这时候我才看出来,那是一只猫的两只眼睛,老黑是在和那只猫对视。 我刚张开嘴,身后一阵风过,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我的嘴,而另一只手勾着我的腰,把我拖向了黑暗中去…… 突然被袭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叫,可是嘴已经被捂上了,挣扎着回头,就看到一张白色的脸,女人的脸,在对我瘆瘆笑着,这一张脸仿佛在水里泡了三天,很是浮肿,她的眼睛里没有眼球,一片泛白,里边还有恶心的脓血流淌下来。 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叮!” 一声清脆,我胸口一个护身玉坠蓦然碎裂了。 “呜呜!” 身后一阵痛苦的鬼叫,窒息退去,再回头时,看不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顾不上全身刺骨的阴冷,连忙捡起楼梯上的手电筒。 一炷香却是烧完了。 四处照了照,看不到那个丑陋女人。 再次一咬牙,我冲上了二楼,此时的老黑,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大步冲过去,手上朱砂、桃木粉不要本钱朝他撒上去。 诡异的是,没有一点效果? 一把抓过老黑的肩膀,一声不吭扳过老黑的头,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左右开弓,连打老黑十几个耳刮子,最后拖拽着往楼梯口下来。 “喵喵……” 刚到楼梯口,一直待在阴森房里的野猫,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旁一侧,仿佛夜里吃人的幽灵,跃起一米多高,黑光一闪,朝我的脑袋抓来。 “不好!” 好在我反应够快,一个横躲,避开锋利猫爪,猫的爪子下染着刺眼红光,似乎是人血,晶莹剔透,低头一看,是老黑的脖子被抓伤。 麒麟木一摇,朝着野猫荡去。 猫立即惊叫一声,蜷缩着,尖牙利齿朝我们尖叫,身上的毛都几乎根根竖立起来,一对绿幽幽的猫眼,更发亮了,好像两颗从棺材蹦出的眼珠子,看着森寒无比。 不是人被鬼上身。 似乎是这只流浪野猫被鬼上身了。 “太邪乎了吧?” 趁着野猫惊恐后退的时间,用尽气力,我拖着如死狗般的老黑快速冲下楼梯,这一座破楼,曾经吊死一个人,不宜久留,外边街道,昏暗的路灯摇摇曳曳,又有一阵猛烈阴风吹上身。 回头看去,斑驳的楼墙上,生锈的水管旁,在爬满藤虎的野丛上方,昏暗中,一根绳索飘飘荡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绳索上头,居然死死肋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他的眼珠子外凸,张大嘴,发白的舌头露出来,风摇曳时,早已断气的男人也在那摇摆不定。 不敢再看,连忙朝寿衣店撒腿就跑。 “嘿嘿!” 就在这时,那个上吊的男人,朝我们发出一声瘆人冷笑,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同时间,飘飘忽忽的鬼音,开始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冤有头,债有主,欠债不还走地府……走地府!正是写在破楼前的一行字。 鬼音萦绕不散。 正文 第5章 坠井身亡的女孩 一路死死拖拽意识浑噩的抬轿夫老黑,总算回到了寿衣铺,关上了门,我已经满头大汗,一屁股倒在神台前。 屋外街道。 还不平静,那座锈迹斑驳的破楼,相聚也就三十米,中间是一片杂草丛,随着呼啸的阴风,还有断断续续的鬼音传进来,受到那种魔性的声音干扰,店铺里的鬼屋、纸马、纸人等等,皆在摇曳,仿佛要活过来。 顾不上睡在冰冷地面的老黑,我挣扎爬起身,点燃香烛,祭拜神灵。 “嘿嘿……”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笑声,是小孩子发出的,带着童声稚气。 我手上长香一抖,差点跌落地面,回过身一看,昏暗的店铺里,并没有人啊? 咽了一口唾液,将长香插入神台香炉,还没来得及敬酒三拜,身后,又传来一阵“嘶嘶”的马叫声,及其诡异,同时小孩的笑声同时响起。 回头,就看到一副悚然画面,拥挤的寿衣铺通道,靠近门口的位置,那里站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高昂着头颅,神采奕奕的深情,在白马两侧,还有几个小孩在开心玩耍,上跳下窜,玩得不亦乐乎。 那都是我亲自纸扎的东西,居然活过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顶上的灯,也在摆动摇曳,光线忽闪忽明。 我连忙侧转身,捂住耳朵,不敢再听。 这是捞阴门的禁忌……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如果不捂耳朵,恐怕今晚凶多吉少。 也不知多过去了多久,店铺里总算安静下来,我四处看了看,只见纸马、童男童女散落在通道上,外边街道也没有那种吊死鬼的叫声。 随即,我连忙简单收拾一下,拖着老黑上了二楼。 坐在厅里,我将师父留下的一些符,贴满了全身,老黑身上,就抹了一些朱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寿衣店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喃喃自语时,我突然眸子一瞪,接着看向昏暗的窗外,“陋俗冥婚……我居然坏了规矩,给康老三扎纸人,还是一个纸人新娘,这下坏了。” 师父号称三不先生,不给泼妇扎纸,不给难缠孕妇扎纸,不给同道中人扎纸。 这三种还算是好的,只要应对好,还没什么,最为禁忌的,就是给那种怀有怨念的“鬼灵”扎纸,惹上这种因果,剪不断理还乱,轻则被鬼缠身,重则死路一条。 鬼神之说,民间流传,自古以来是可信可不信的。 不过早在几年前,我就相信了。 那时候,我还在镇里读书,寿衣铺由师父看守,店铺内摆满了纸人纸马,灵屋鬼轿,却也没有孤魂野鬼敢进店! 当时,我一直以为扎纸匠是一个普通人的工作,直到又一次诡异。 有一天,师父要出远门,大概三天后才回家,让我负责打理店铺,师父临走前再三叮嘱,又把捞阴门的禁忌说了一遍,我便笑着说:“行啦,师父,这些我都知道,您老就放心出门,店有我在,没事。” 其实我心不在焉地听师父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那时,在店里我只是有空时负责送货,师父还没有正式教我手艺。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觉着无聊,突然想到师父说的那些话,心想:“师父说的真有这么玄乎吗?不就是个纸人纸马,还能活过来?” 于是,我起身走到一楼,最里边的房门,一楼两个房间,师傅睡一间,另外一间就是仓库,一打开仓库门,只见许多纸人立在里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诡异,似乎每一个纸人的表情都不同,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自言自语道:“半夜看见这些东西,还真有些怕呀。” 不一会儿,处于好奇,我拿来画笔,选了几个纸人丫鬟,在她们的眼睛上画了起来,画完之后,那纸人就显得有神多了,我看着纸人说:“还别说,画了眼睛,感觉你们几个真是漂亮多了,哎,要是能变成真的姑娘该多好啊,哈哈哈。 当时读初中,十五六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幼稚。 不久后,回到二楼房里,我叹了口气说:“哎,师父尽吓唬人,那几个纸人我点了眼睛,等了这半晌,也不见有何事发生呀。”接着,我便沉沉睡去。 深夜里,我正呼呼大睡,突然“嘎”的一声,房门开了,接着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两个穿着红红绿绿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她们对我指了指,便躺上了床。 这时,我被吵醒,发现自己身边却多两个身材火辣的姑娘,刚问了一句你们是谁,结果和姑娘四目相对之后,整个人就像中邪一样,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你们穿得好像仓库里的纸人丫鬟啊!”说着,我迷迷糊糊说道,两个姑娘上了床,一左一右把我抱住,其中一个姑娘说:“感谢恩人的再造之恩,给我们开了眼,我们俩姐妹是来报恩的,让我们好好侍候你吧。”说罢,鬼使神差的我就和俩姑娘一起躺了下去。 连着两三天纸扎店都没开门营业,师父回来后,见店铺关着,便在外拍门大喊,这时旁边的邻居说:“余师傅,这两天都没见你开店啊,出远门了吗?” “什么?这两天都没开门吗?我让徒弟打理的呀。”余师傅解释道。 “哦?那就不知道,反正是没见开门。”邻居说完,师傅绕到后院,翻墙进了家,他把门一踢开,喊道:“林三!林三!” 走到房里一看,只见我还在床上嗯嗯哦哦的,于是一把将我拉起,见我一脸苍白,还给自己化了妆,看上去如同纸人一样。师父一下明白过来了:“不好!” 三步并作两步,师父来到仓库,只见地上倒着两个纸人丫鬟,还被开了眼,重要的是这两个纸人的裆部都破了一个窟窿,师父长叹一声,急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罐子,倒出一碗水,泼在了我的头上。 不一会儿,我神志清醒了,看见师父站在面前,吓了一跳:“师父,你回来了?这是什么东西啊?一股子尿骚味!” “这是童子尿!我再三叮嘱你,你为何不听啊,那两个纸人是你弄的吧,幸亏我来的及时,在过几天,你小命都没用了,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师父说完之后,我跑去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脸上两坨重重的腮红,就觉得奇怪,晃了一眼,却看见镜子里的身后站着两个纸人丫鬟在对着自己招手。 后来,师父把那两个纸人烧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是精神不振,哈欠连天,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后来,师父传授我扎纸人的手艺,对于这一行,我一直有敬畏之心。 这一夜,无比的漫长。 天亮后,老黑总算醒过来了,没有什么病态,可能是他身体太强壮了。 我直接问道,“老黑,昨夜你们抬的红轿,上边的亡骨新娘,到底是谁?” 老黑黝黑的脸庞,眉宇一颤,带着心悸表情道,“林三,这事我不能说,不然康三爷饶不了我!” “昨晚,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已经一命呜呼了!”我一脸认真吓唬道,“可能你已经被脏东西缠上了,想要平安,就乖乖说出来,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老黑犹豫许久,还是说道,“甄家……甄小琴……你知道的,那个不幸掉进水井淹死的女娃。” 啊? 我怔怔道,“居然是甄小琴?” 老黑大步往外走去,“林三,这事你可要保密,不然我们两个都会遭殃。” 说罢,老黑摇头叹气离开了寿衣店。 甄家的那件事,在当年,穿得沸沸扬扬的,甄家在戈壁村,是一户生活很困难的家庭,房屋简陋,甄小琴的母亲患有眼疾,无法下地劳作,她父亲早年干重活,积劳成疾,整日咳嗽,脊背也很不好,而且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 所以甄小琴很小就承担了家里的重任,她家门口有一口井,因为是村里人帮打的,也就没有井盖,每天,甄小琴都要用绳索吊水。 没有井盖的井,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很危险。 那一次,之前连下了两天雨,坑坑洼洼的地面,湿滑泥泞,早上去打水的甄小琴脚下一滑,跌落水井,而当时,屋里没有人,他父亲带母亲去看病了,弟弟也在镇里念书。 甄家附近,百米外才有人,也就错失了营救时间。 那一天,浸泡在水里的甄小琴,哀嚎着救命,嗓子都喊沙哑了,可是始终等不到人,绝望的甄小琴,体力一点点流逝,最后抓不住井壁断气了。 听说甄小琴死的时候,身体横着漂浮在水中,湿漉漉的整个脸庞,始却望向天空,眼睛开得大大的,眼珠子几乎凸出眼眶,死不瞑目,那时师父说过,甄小琴不甘死去,主要是惦念亲人,舍弃不了患病的双亲和年幼的弟弟。 出于不忍,甄小琴的埋葬事宜,还是师父亲自去帮忙的。 我还记得,当时我带东西去拜祭时,甄小琴的坟,就立在那口废井边不远。 “晚上出现窗户后的那个女人,难道是甄小琴?”那个女人每次出现时,都会发出一种“哀嚎”的求救声,声音闷沉,好像从什么密封箱子传出。 这不像极了溺死在井里的求救声? 正文 第6章 白蛇挡道 犯了捞阴门一行的规矩,一个早上,坐在寿衣店里心神不宁,十点多,我简单收拾一下,带上香烛纸钱,锁上门,去街头粉店找了罗胖子。 强拉着罗胖子离开小镇。 甄小琴的坟,就在隔壁一个村子,并不远,路上,罗胖子诧异问道,“林三,饭都不吃,一路神神叨叨的,你拽着我去外边干嘛?” 我道,“拜祭。” 罗胖子脸上肥肉一颤,道,“林三,别搞笑了,现在又不是什么扫墓节气。” 我道,“看一看甄小琴的坟。” 说完后,我不再开口,显得忧心忡忡,这几天遇上光怪离奇的事,师父又不在,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这是一片小山岭,杂草丛生,一条勉强能走的小路,泥泞不堪,一路上,罗胖子抱怨不断,不过看到我的脸色,也没有扭头离开。 甄小琴的父母,早就不在这里住了,简陋的房子,常年风吹雨晒下,瓦碎梁断,三间泥房坍塌了大半,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景象,各种藤蔓爬上屋檐,显得异常荒芜。 迎着那口废井,顺着小道走向甄小琴的坟。 路过废井时,我特意侧身看了一下,底下井水很污浊,布满苔藓,还有各种落叶、杂草散落当中,井水的味道,发着一股暗臭怪味。 “咕噜咕噜!” 我正要转身时,井里突然冒起气泡,烂草波动,水生波澜,就见一条半米长的白蛇水里探出了头颅,白色的蛇,它的眼睛上面有眉毛一样的两条白色花纹,朝我四目相对。 这条蛇,好像做出一个愤怒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呢?”罗胖子走过来。 受到惊动,白蛇一下潜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消失不见,我奇怪道,“罗胖子,井水里,我看到一条白色的蛇,就在那杂草底下。” 罗胖子无所谓道,“有些蛇会变异,白色也不奇怪啊?” 啊! 回过神,又有亮光映入眼帘,我惊道,“罗胖子,那座坟里,白色的影子,是不是白蛇?” 居然不止一条。 难道附近,有一个白蛇窝? 甄小琴的坟,被康老三等地痞挖开,用骨坛装走了亡骨,泥土散落,显得一片狼藉,刨开的墓坑里,同样探出一颗白色蛇头,虎视眈眈望向我们。 这条白蛇体型更大,蛇头有半个拳头大小,它的额头上,密布一些奇怪纹路,远远望去,仿佛一个“王”字,显出一种威风凛凛的高昂姿态。 没有风,我却觉得更冷了。 罗胖子惊道,“林三,这家伙可不好惹,要不我们离开吧!” “白蛇挡道?” 我念了一句,想起师父以前说的一些话,又道,“白蛇挡道,人间灾悼,这可真是不好的预兆啊?” 师傅说过,自古以来,遇见白蛇,皆是有灾无福,尤其是一些特殊行业的。 比如我们这种捞阴门,赚死人钱生意的人。 紧接着,强压心里恐惧,我和罗胖子捡起一些石块,朝坟坑那边丢过去,吓走了白蛇,走过去,发现坑里边,白蛇不知钻去哪了,里边还有一些挖土工具,锄头和铁铲,每一根木柄上都绑着红布,旁边散落几个瓦罐,散着酒味。 简单祭拜一下,我和罗胖子急匆匆离开了。 亡骨不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墓坑,来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想要甄小琴的亡魂放过我,不再阴魂纠缠,还要另找办法啊? 往回走,又想到一个办法,我说道,“罗胖子,再陪我走一趟。” 罗胖子道,“林三,不会又陪我去什么鬼地方吧?” 我道,“不是,去康家老宅。” 罗胖子连忙摇头,道,“去那里干嘛?你又不是没听说,康家老宅是一个不详的地方吗?据说,有时候还闹鬼呢!即便白天,从康家门口路过,也会冒起冷意。” 我道,“不进去,就在外边走一走。” 走去时,罗胖子一个劲追问,我没有明说,只说自己帮康家做事时,违反了扎纸行的禁忌,最近遇到一些麻烦,要去解决。 康家老宅,就在镇上,不过是最偏僻的地方, 中午,本该做饭的时间,康家里一片安宁,没有半缕炊烟升起,也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 康家门口,一左一右,栽种两棵槐树,槐树,虽然不大,但枝桠很盛,一眼看过去,感觉遮天蔽日,挡住了康佳门户大半门脸。 中午有阳光,人也觉得一阵阴寒。 我不懂什么风水,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槐”字,就是一个‘木’,一个‘鬼’,性最阴,喜阴的虫蛇往往会附居,现在两颗槐树正对门楼,阳气进不去,所以康家整个宅子才会阴气很重。 康家的大门是敞开的。 槐树下,堆砌有红砖圆台,此刻,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正坐在树下发呆。 这是康老三的父亲,“寿”字辈,名叫康寿田,意为长寿多田,确实这位老人本事很大,年轻时舍得拼搏,赚取了很多基业。 听到脚步声,康寿田朝我们两个看过来。 啊! 啊! 惊呼声中,我和罗胖子冷不丁突然止步,因为康寿田的面容,不是一般老人的脸,太过瘆人了,他的皮肤像放太多盐的泡菜一样皱巴巴的,满脸都是老年斑,眼窝深陷,仿佛被人用散弹枪给爆了两个洞,一个塌鼻子都快把鼻孔给盖住了。 望着康寿田,好像望着一个即将入土的人,不对,是一具要入土的尸。 康寿田扭头瞅瞅我们,咧嘴一笑,登时吓了一大跳,因为这老头的脸干瘪的厉害,在阴暗树底的映衬下,看上去十分吓人。 我道,“不是听说,康寿田身子骨很健朗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罗胖子也诧异道,“前几天,在镇上市场,我还见过他,那时候,他看着很健康的,怎么才几天功夫,变了一个人似的?” 短短几天,变化这么大? 康家也发生什么变故了? 忍着头皮发麻,我和罗胖子还是走过去,康寿田给人的感觉,眼看是没几天可活了,骨瘦如柴,手上已经皮包骨头,脸上高高的颧骨。 走到近前,康家大门里,有刺骨冷风吹来,温度骤降,我搓了搓双手开口说道,“康大爷,我是林三,做寿衣店生意的那个。” “呀呜㖏哩……” 树荫下,康寿田的声音古怪刺耳,听着像金属声,好像他的喉咙里塞满了图钉,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可是没有一个字符能够听清。 罗胖子无语道,“林三,老爷子的声带好像坏了。” 等老人念叨完,我又道,“您的子女,都不在家吗?他们去哪里了?” 康寿田举起布满一条条青筋的手,颤颤巍巍指向远处,那是一座山,康老大创办的一家养鸡场就在那里,康华被疯狗咬死的山上,也是冥婚发丧的地方。 康寿田的怪异表情,看着与死人无异,也有人的喜怒哀乐,现在的他,就是一种孤苦无依的落寞。 康老大和康老三,的确不是什么孝子。 本来想找康老三问事情的,现在也没办法了,山上养鸡场,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疯狗吃人,冥婚发丧,那种晦气的地方,去了更容易招惹不详。 回到寿衣店,精神有些五迷三道,只能等师父回来了。 正文 第7章 黑土沟招魂 捞阴门,赚死人生意的一行,不止扎纸匠,还有不少同道中人。 比如棺材匠,常年与阴棺睡一屋的怪人。 还有祭奠灵棺前,吹唢呐的丧乐手。 只是一般不相往来,师父说过,捞阴门多出歪邪之术,虽天下同门,却不可深交,所以与那些同道中人,一点不熟,即便见面,也不会打招呼。 想去寻求帮助,这想法也被我否决了。 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夜晚再一次来临,担心有亡魂进屋,我做足了准备,各种黄符、麒麟印、铜镜都搬到床上,甚至,我用朱砂画了两个纸人,立在床头床尾。 关灯睡觉。 半夜里,我迷迷糊糊的,感觉浑身不得劲,那麒麟木印硌的我后脑勺生疼,我刚准备换个姿势,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发现有个什么东西竖在门口那儿。 我一扭头,吓得一哆嗦,坐在那里再也不敢动。 房间里忽然变得阴冷起来。 果然,坠井溺死的甄小琴,又来了! “滴答滴答!” 披头散发的甄小琴,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发尖滴落地面。 这次她出现后,一言不发,不再向我发出求救声,直接就盯着床头的一个纸人,目光阴冷,没有半点犹豫,朝着一个纸人就扑过去。 她这一扑,那纸人呼腾一下就烧起来,甄小琴愣了下,连忙后退,紧接着,她哼了声后拿出来一柄匕首,走到另外一个纸人面前,一刀子捅下去,另外一个纸人也呼腾一下烧着了。 她当即就冷笑一声,“你恶意扎了一个纸新娘,却帮我订了一桩阴婚,让我嫁给一个疯鬼,你说你该不该死?” 而她这话刚说完,头扭过来,目光就定格在我身上了。 我猛不丁打了个寒颤…… 甄小琴半边脸被脱发遮住,露出的脸,不仅浮肿,皮肤还渗出一缕缕粘稠液体,“我本来就能下阴间了,却因为你做的纸糊新娘,永远被困阳间,你不救我,却要害我!” 我吓得赶紧瑟缩到墙角,昏暗的房间,很冷,我脸上却渗出了冷汗。 她就一直盯着我,眼里充满歹毒,还跳到床上来了。 就在她马上逼到我跟前时,我要崩溃了,拼尽全力蹬了下脚,我想踹她下床,可是没蹬着她,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脚。 “我错了,我错了……”挣扎时,本能的反应,我抓起床上的麒麟印,丢向了甄小琴,同时,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甩飞起来,一齐扔向她。 “哐!” 整个床都要翻起,我也被拖了起来,倒挂在甄小琴冰冷的手上,头颅晃动,撞倒了床角,血水顺着头发溅落地面,我脚在上,头在下,顺着地面看去。 摇摇晃晃中,在甄小琴的背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靠近门口位置,绿幽幽的光扑扇,首先看到一条长舌,是一个眼珠外凸,脸庞发黑的男人,是那个斑驳破楼的吊死鬼,没想到他也来了。 吊死鬼在笑,比哭还难看的笑,简直是夜里吃人的幽灵。 他的手上,还抓着着一条绳索,在那轻轻抚摸,好像在摸着人……人的皮肤。 “喵喵!” 一片狼藉中,我被强行拖拽出了房间,窗台上,趴着一只野猫,此刻猫眼发绿,浑身的毛一根根竖起,像披上一层绿鬼皮,一种惊恐的表情,没有看我,而是对着外边街道犬吠。 “林三!” 下边,寿衣店大门重重一声被踹开,是师父的声音,随即楼梯上风尘仆仆冲上来一个人。 师父一回来,甄小琴和那个吊死鬼就不见了,那只盘踞在窗台上的野猫,也不见踪影。 我趴在阴冷地上,额头冒血,狼狈道,“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师父走过来,摸了摸我脑袋,道,“小子,不得不说,你命大啊!”随即,他在二楼走了一圈,从袋子里,抽出一张张符,贴在了窗、门,以及几面墙上,皱着眉出来,又道,“这地方,被折腾得翻江倒海,你也不人不鬼的,看来这一次,你小子惹的祸不小嘛?” 我苦笑,“帮康老三扎了一个纸糊新娘,被那位新娘上门讨债了。” 师父走到阳台,道,“我再迟几步,你就会死在半空了。” 我抹去额头的血,走过去,奇怪问道,“师父,怎么死在半空。” “嘭!” 阳台外,突然高处冲下一条长蛇,扭曲躯体,速度很快,朝着我的面目冲来,师傅一抬手,把蛇抓在手里,我再回头一看,居然是一截粗绳,脊背一阵发寒,道,“他们……要把我拖出外边……用粗绳……吊死?这不是旁边破楼那个男人的死法吗?” 师父望向一侧,隔壁那座生人不近的鬼楼,此时夜很深,阴风吹拂,那座楼似乎被鬼雾包围了,道,“长舌强那鬼东西,居然把手伸到我的地盘来了,改天一定找他好好算账。” 长舌强,就是那个吊死的男子。 我道,“师父,今晚你不去收拾他?” 师父转过身,用一种异样的表情盯着我,“小子,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我疑惑道,“没有啊!” 师父脸色更凝重,“你再好好想想!” 师父的这种表情出现,代表肯定有什么不好的坏事发生,我仔细回忆着这几天的怪事,突然间,我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字一句道,“我……能……听懂鬼话……这是怎么回事?” 正常人,不可能听得出鬼语的。 我的魂,被甄小琴抽走了? 师父叹了口气道,“你丢了半条魂,能听不到鬼话吗?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有些五迷三道!” “丢魂嗜睡,整个人都会困得不行,还没力气。” “师父,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现在跟你出去叫叫,看能不能把魂叫回来。”师父说完走下一楼,找些竹条、纸钱、浆糊,不是扎纸人,而是做了一顶纸帽,接着又执笔画了一些图纹。 很奇怪的帽,却朝我递了过来,我问道,“师父,这是死人戴头上的,你不会让我一个活人戴吧?” 师父道,“你没看到上边的图案吗?这是官帽,可以帮你暂时锁魂。” 我就点了点头,带上这顶“官帽”,跟师父去招魂。 招魂又叫喊魂,师父带我喊魂的地方叫做黑土沟,就在小镇外不远。 黑土沟这边我一直就怕,这里虽然没有坟地,据说镇里将死的牲畜,都扔到这儿,常年臭气熏天,垃圾遍地,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小伙伴玩游戏,胆子大的就来这黑土沟躲猫猫,我是从来不敢的。 现在师父带我来,心里怕的不行,路上,问师父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喊魂。 师父说,人有三魂七魄,魂又分天、地、人三种,任何一种魂离开身体,就喜欢往阴气重的地方去,黑土沟这边阴气重,来这里招魂是最快的办法。 我懵懵懂懂,一直跟在师父身后走着。 走到黑乎乎的黑水沟前,师父止步,道,“小子,来,现在跟我学,我唱什么你唱什么,知道吗?” 我只能点了点头。 说实话,师父匆忙扎出的“帽子”,带在头上,感觉像一个陪葬亲人的孝子。 师父有模有样的念起来:“阴魂路鬼听我令,半夜来寻求找魂,谁要领来有赏钱,切莫狡诈想食人。” 然后,师父继续嘱咐道,:“小子,记住了吗,就按照你师傅我说的大声唱,等会见到有东西来,我会在一旁解决。” 我道,“知道了。” 师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从怀里掏出来俩纸人,蘸了点唾沫,一个贴在自己胸前,一个贴在我胸前,接着在旁边杂草丛蹲下,然后他给我打手势。 我明白师父手势的意思,张嘴就按照师父刚才唱的,学着唱了一遍。 说来也奇怪,我刚开始唱,黑土沟附近就起了一阵冷风。 冷风嗖嗖的,泛着寒潮扑面而来,不一会儿功夫,我居然真的看到有些黑影,从四面八方,人影憧憧的朝我这边走来。 这黑灯瞎火的,在这腥臭沟渠晃悠的是啥玩意? 他娘的,身上每一根毛都炸开了,想往回退,却看到师父发怒的表情,只好继续站在原地。 好在的是,那些影子只在烂沟的另外一边徘徊,都到我身旁,吸了口冷气,仔细盯着那些影子看,我发现他们走路都踮着脚,昏黑的身体一摇一晃,好像平常人家圈养的老母鸡。 突然间,我觉得后脑勺一凉,伸手摸向脖子,却抓住了一只冰冷的手掌。 蹲在一旁的师父,厉声喊了一句,“大胆!” 师父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根竹条,扎纸鬼屋用到的竹条,在我背后半米抽了一下,阴风骤起,感觉有条鳄鱼在我背后翻腾。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转头看去,黑影当即就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叫。 师父神情极为严肃,身子骨站得笔直,问:“快些说,有没有看到我徒儿的魂?见了不说,你知道后果!” “嘭!” 黑影突然散去了,一下钻到了身前黑土沟里,昏暗中,就见一堆垃圾下冒起了气泡,望下去,“咚”的一声,一颗狰狞浮肿头颅突然冒起,两眼外凸,死不瞑目的表情,与我四目相对,我心里一惊,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定神再看,只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狗头。 “咔咔!” 黑土沟的另外一头,传来一阵咀嚼的诡异声音,好像有一个人,趴在污秽沟底,正抓着那些腐烂尸骨啃食,大快朵颐发出的声音。 “糟糕!” 师父环视四周,随即一把拉起我就往回走,往小镇跑回去,一路走,师父还几次嘱咐我千万别回头。 师父的表情,从来没有过的肃穆,看来事情很严重,我也不敢回头,不过偶尔间,却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有那么一阵,我们都快跑起来了,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愈发急促。 好不容易回到镇子里,师父没着急带我回寿衣铺,而是带我来到了一户正在建房子的门前,师父拉着我走到一辆斗车旁,找出来两根红绳,将两个纸人粘在红绳上,然后一根缠在自己腿上,一根缠在我的腿上,拉着我,旋转推斗车。 推了三圈,奇怪的是,双腿跟灌了铅是的,怎么都走不动了。 我一抬头,师父整个人也是气喘如老牛,满头大汗。 按理说,这斗车不是很沉,三十斤重,里面没石子、沙子、水泥啥的,推个十几圈都没问题,可现在我们就是走不动了。 师父虽然累,神色却十分严肃,他喘了口气,给我小声说:“小子,别发愣了,麻利点,快把红绳解下来绑在斗车的把手上!” 我不知道师父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但我知道师父懂得趋利避灾的方法,于是赶紧就照办了。 紧接着,拔腿就往镇里跑。 临跑之前,我一扭头,竟然看到好多黑影一个劲的围着斗车在追那转圈,好像寻找什么,刺骨冷风中,吓得我后脊背都直发凉。 而那两个纸人,被撕碎了,碎屑飞了一地。 像是纸钱在出殡撒空。 正文 第8章 穿纸人衣 离开了黑土沟,回到镇子。 脏东西是甩掉了,可是我的魂却没有找得回来。 路上,我好奇问道,“师父,你怎么回来那么及时?” 师父道,“外出走履,正和一位老友交流,有一天,他突然说我两眉与两眼之间,上眼皮之处的田宅宫,阴气过重,晦涩无神,将有一场身后不详的事发生,我一听,知道是你小子惹了禁忌,将有难,急忙忙就赶回来了。” 田宅宫? 那不是表示家族关系和田产、房屋等不动产及遗产吗?我看师父是担心寿衣铺被火烧吧? 我道,“师父,现在怎么办?” 师父道,“回铺里拿点东西,去找一位捞阴门的同道帮忙。” 我道,“找谁?” 师父道,“丧乐手光头刘!” 我道,“光头刘能帮忙?” 师父道,“但愿能用唢呐声帮你找回魂了。” 天还没亮,我们师徒俩继续赶路,离开镇子,绕过黑土沟和丧子坡。 跟着师父走了一阵,他带我来到了村里光头刘家,光头刘我见过,人如其名,没有头发,个子不高,发瘦,剩一具皮包骨,整个人也就七十斤。 丧乐手,整天在一些阴冷棺柩待着,会吸入很多浑浊的空气,比如长香、卷烟、死人味…… 来到门口,师父让我在外面等着,大步迈进屋里喊了一声,然后我就听到里面嘁嘁喳喳在说话。 光头刘六十多岁了,一生没有娶老婆,独自一个居住,一间陈旧发黑的泥瓦房,挂满蜘蛛网,也不知道住了多少年,老年孤苦无依,令人感叹。 过了几分钟,师父从屋里出来,“趁天没亮,用你的生辰八字,看能不能帮你找回魂。” 屋里漆黑一片,也有开灯。 我道,“师父,让我一个人进去?” 师父没好气道,“怎么的,还能有人吃了你不成?”说完话,师父又赶忙在我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花红柳绿的纸,把我弄得纸人不是纸人,稻草人不稻草人,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月明星稀,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踱步进了屋,屋里黑灯瞎火的,唯有神台上,点着两支蜡烛,光头刘坐在床头上,一句话也不说。 烛火摇曳,看过去,总觉得像一对鬼眼盯着我。 让人不敢往前。 好一会,光头刘总算开口,声音很沙哑,“林三,不用紧张,你丢的那半魂,刘爷爷我一定替你找回来。” 我应了一声,看到光头刘从床上站起,他没有带帽子,但是头顶上好像有头发?很好奇,忍不住盯着他脑瓜子看,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不是头发,鳞片般凸起,一层层的,像是长了一头牛皮廯。 我惊了一声,“刘爷爷,你的头上?” 光头刘一愣,道,“林三,你别看错了,只是我搽汗用的毛巾,有些脏了。”光头刘伸出头,从头上一抹,确实扯下一块布条。 我道,“刘爷爷,我该怎么做?” 光头刘道,“你走过来,先坐在这凳子上。” 往阴暗角落里走去,奇怪的是,这里更冷了,光头刘消失了一会,从里屋走出来,他手上多了一个唢呐,唢呐由哨、气牌、侵子、杆和碗五部分构成,在木制的锥形管上开八孔(前七后一),管的上端装有细铜管,铜管上端套有双簧的苇哨,木管上端有一铜质的碗状扩音器。 光头刘经过我身边时,浑浊的老眼,好像在一刹那间湛湛发光? 凳子上,铺着一件祭奠孝衣,黑色的,散着一股老鼠屎的怪味,没办法我只能坐下,问道,“刘爷爷,接下来怎么做?” 光头刘站在我背后,道,“林三,你坐着就好,记住不要出声,看到什么也不能离开凳子。”他的一只手搭在我肩头,有些沉,而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很淡的酒味。 丧乐手,一般开奏前后,为了除去身上污秽,都会用一些白酒洗手,所以我也不在意。 “滴哩哒啦~~” 唢呐声在背后一响,才几个音符,我就感觉脑袋涨涨的,眼皮很沉,往后一靠,脑袋耸拉在椅背上,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浑身乏力。 头侧着后仰,身后的光头刘,身体左摇右摆,很轻快,简直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脚上更是一左一右蹦跶,给他一匹纸马,估计他能上天。 我心里无语道,“这光头刘,瘦得如一截腐朽槁木,这么兴奋激动,不是吃错药了吧?” “嘭嘭!” 一侧的神台上,烛火摇曳,一暗一明,一股股冷风从四面八方贯入,好像墙塌了一样,只剩下光秃秃的屋顶,不禁抖了抖身子,唢呐丧乐声真能招魂? 身后,光头刘消失了? 强行扭过脖子,看向后边,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唢呐声却没有停,飘飘渺渺,真如一曲魂葬丧乐,诡异的是,居然是从屋顶上传下的? 恍然间,我看到一张瘆人的鬼脸,夹在房梁上,脸朝下,对着我发笑? 想跑出去,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嘿嘿嘿!”屋里边,莫名响起一阵诡异笑声,绝不是人发出的,冥冥中,似有一双鬼手朝我脖子掐来,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喔喔喔……” 屋外,及时传来一阵公鸡啼叫声,我觉得身子骨一轻,起身就往门口拔腿跑去,屋里边的唢呐声,也戛然而止,呼啸的阴风,仿佛是我的错觉? “咔咔!” 没有跑到门口,门却开了,望过去,居然是光头刘开门,他对着屋外说道,“余师傅,唢呐声无法招魂,可能林三的魂,被人藏起来了。” 带着冷汗,我急匆匆走了出去,站在师父身后,总算能大口喘气。 之后两人的对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脑袋混沌,很想好好睡一觉。 回到寿衣铺,没走上二楼,我一屁股瘫坐地上,脑袋撞地,压塌了两个纸人。 师父连忙过来,把我扶起,又拖到灯光下,看了看我的表情,连忙喊道,“好他个光头刘,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居然想让我的徒弟死。” 师父说完,扒掉我身上的纸帽,又取出一个瓶子,在我脸上一点一划,好像再写一些纸箓,不多时,我的精神总算好了一些,可以坐起来,师父怒目圆睁,气冲冲道,“小子,你回去睡觉,我这就找光头刘算账去。” 一个多小时后,师父回来了。 我问道,“师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说道,“光头刘躲起来了,他吹的唢呐声,不是帮你招魂,而是要抽离你另外一半魂,好歹毒的老东西,改天见到他,非把他剁碎了不可。” 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么愤怒。 折腾了一夜,困得不行,我们师徒俩各自回房睡觉了。 中午,有人拍门,我简单洗漱后下楼。 打开门,是满脸横肉的康老三来了,一进来,就将一沓钱丢在了桌上,说道,“林三,你前晚涉险救了老黑一命,这一万块是你应得的。” 我道,“多谢!” 康老三之所以送钱来,很大一部分愿意,是道行高深的师父回来了。 他这种赌徒,也不敢随意招惹师父。 康老三走出去,又折回来,面沉如水道,“我听人说,昨天,你去我宅子那边,还与我老头子说了话?” 明显话里有话。 我只得胡编道,“当时想去找你问钱,康爷子话都讲不出,哪有什么说话?” 康老三言语狠厉道,“林三,以后没事,别去我宅子那!” 康老三走后,我感慨坐下数钱,说实在的,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寿衣铺的生意,除去购买材料,吃喝拉撒都要钱,经常入不敷出,我和师父一直过得很拮据。 这时,师父走了出来,穿着昨天的行头,看到我手上的钱,饿虎扑狼般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夺了过去,“小子,你不想活命了吗?居然敢收这些不义之财?” 我连忙道,“师父,这可是我用命搏回来的血汗钱。” 紧接着,我将这些天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后,师父却没有把钱给我,只递过来三张,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道,“徒儿,你年纪还小,不懂得社会险恶,这些钱师父替你保管,免得弄丢了。” 这三张,还是平时用作买菜开销。 我,“……” 在外边吃了一顿丰盛午饭,我们赶去光头刘家,一到门口,师父直接踹开了大门,整个门框一震,烟尘四起,我真担心这面挂满蜘蛛网的墙倒了,师父不以为意,大声喊道,“光头刘,你给我滚出来,昨夜害我徒儿的事,我跟你没完。” 光头刘走出,一脸无辜道,“原来是余师傅,你怎么过来了?” 师父怒气未消,“别装糊涂了,昨晚的事,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光头刘一个愕然,摸着秃亮后脑勺道,“什么昨晚的事?你在说什么?” 师父道,“我徒弟丢了一半魂,昨夜我带他找你,想让你以唢呐曲帮忙,没想到,你却想要他的命。” 光头刘好像完全懵逼了,“余师傅,你这说什么话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师父憋了气,“你还装蒜?” 我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拉了师父一把,说,“刘爷爷,昨晚师父带我来找你帮忙招魂,我进去后,你让我坐在一个凳子上,然后你开始吹唢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光头刘听到我的话,朝我这里瞅,说:“林三,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们说的,我还是不晓得,昨晚上你们来找我?吹唢呐?招魂?可我根本就不在家啊,我去陈保村给陈有志家做丧乐曲了,他母亲过世,我在那里忙活了一晚上。” 他这话一说,我顿时就纳闷了,瞅眼师父,师父也愣了下,昨晚上光头刘不在家?这怎么可能,要是昨晚他不在家,那我们见到的是谁,吹招魂曲的又是谁? 师父急忙道,“刘师傅,这是你要掂量掂量,说不得谎,你真去陈有志家做白丧了?” 光头刘顿时显得很激动,“余师傅,做我们这一行,捞阴见阴,常年与葬字为伍,哪里敢说假,你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问。” 其实,师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光头刘都这么说了,他自然觉得这事蹊跷。 紧接着,师父赔了几句歉意话。 一阵客套话后,光头刘昨晚熬了一夜,显得很憔悴,道,“居然有人冒充我,看来林三招惹的那位,很不简单啊?” 师父道,“当下之急,是怎么替孩子找回那一半魂,人丢半魂,嗜睡沉沦,可能某个夜晚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心里一惊,居然这么严重? 光头刘道,“余师傅,你可以用纸衣,先强撑半魂,让孩子保命为紧。” 师父道,“纸人衣服,终究是阴物,活人披久了,想要脱也难脱下来,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光头刘道,“今晚,我用孩子的生辰八字,吹奏丧乐曲,看能不能感应到另外一半魂吧!” 师父道,“刘师傅,那就麻烦了!” 不多时,我和师父返回了寿衣铺,一回到铺子,师父立刻开始制作纸衣。 我哭着露个脸道,“师父,真让我穿死人的东西?” 师父没好气道,“你现在,已经算半个死人了,过来,看合不合身。” 正文 第9章 诈尸 师父举起了半件纸衣,白纸黑边,铂金做领,上用朱砂画扣,而且还用浆糊沾上一张黄符,看起来怪怪的,虽然不情愿,我还是穿在了身上,又在外边加一件外套,这才不怎么明显。 穿上纸衣,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傍晚,吃完饭后,师父扛着那口烂木箱就出发了。 临走前,再三嘱咐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走出寿衣铺。 师父去找那个吊死鬼了。 一连四天,师父都无功而返,每次回来,都气得一个劲开骂脏话。 第五天早上,我刚开门,就看到师父从外边气冲冲跑回来,喘着急气道,“小子,这些天我找错方向了,吊死鬼那种货,根本不可能收走你半条魂,是活人在作祟,告诉我,那两三天你见过什么人?” 我错愕道,“活人作祟?” 师父道,“肯定是!” 随即,我将那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碰到的活人,无非就那么几个,罗胖子、康老三、小六子、老黑、康寿田,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啊? 听完后,师父陷入沉思,来回踱步,又问道,“你说那天中午,你去康家老宅,在门口,和看起来要入土的康寿田说了一会话,而且还坐在树荫下?” 我道,“当时走累了,就坐了两分钟。” 师父眼睛一瞪,开得老大,“你的魂,看来就是在那里丢了。” 我惊道,“怎么可能,那天是中午,康寿田自己眼看都活不了了,怎么有本事抽离我的魂?” 师父脸色有些凝重,道,“康家老宅,最近这十几年来,就很不平静啊,时常有些不详事冒出,我说你小子吃饱撑着了?没事跑哪里去干嘛?嫌命长啊?” 我尴尬道,“当时不是急了吗?” 师父道,“你的魂,十有八九在康家老宅那里,要不是康寿田作祟,就是那两株槐树搞鬼,今晚,带你去那里找找看。” 十点钟,一身血腥味的汉子走了进来,这家伙姓段,是个杀猪佬,一天不宰个几头猪,见见血味,就浑身不舒服的主,小镇的猪肉市场,也由这位“段老七”垄断了。 进入寿衣铺,准没好事。 一进来,段老七直接发出虎音,“林三,康家老爷子昨夜回老家了,白事阴丧正办着,从你这定四匹大马,一栋大别墅楼,一辆宝马,还有八个童男童女,对了,还有一副纸柩,剩下比如纸钱、引路花什么的,你应该懂。” 康寿田昨夜过世了?呆愣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道,“段老板,都记好了。” 段老七道,“正棺前的《奠》字,不要忘记。” 我道,“一套物品,保证齐整送过去,这点你放心。” 段老七又道,“东西明天下午送过去,对了,伐马走道也归你们吧?” 我道,“是!” 伐马走道,说白了,相当于“送葬先锋”,夜里探路,找好第二天送葬队伍走的路,最主要的,是马不可回,不可望住宅方向。 俗称的“定马道”,要在黑灯瞎火的山岭寻路,这活不轻松,好在师父回来了,用不着我亲自去。 说了一下,段老七离开,我也喊师傅起床了,小物件我能轻松完成,但是那栋“大别墅”,很费功夫,而且事关门脸,要师傅亲自动手。 纸扎的大别墅,一般三层半,但是窗户要要四十九个,工序确实很繁琐。 “康寿田回老家了?”师父听完我的话,说道,“这个节骨眼过世,可能不妙啊?” 我正扎着一辆血玫瑰色的“宝马车”,问道,“师父,今晚我们还过不过去?” 师父道,“明晚!” 这一天,坐在寿衣铺里,师父都显得心事重重的表情,偶尔还唉声叹息,我没有多问,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一套扎纸还要连夜弄出来呢? 毕竟明晚,就是敲锣打鼓,道士念经,各种丧乐渡魂的节点。 第二天下午三点。 太阳高照,很闷热的天气,我和爷爷把货物拉去康家,一路上,人人对我们敬而远之。 康家老宅,显得很安静。 没有唢呐打鼓声,里边大厅,倒是冒起一团团长香烟雾,空气混浊,一到达,放下车上的活物,我和师父进去拜祭烧香,这是规矩。 今天是康老爷子死后的第二天,丧事张白色,而白色却是人们精神的桎梏,令人压抑恐惧,而现在,虽已经时值下午,但康老爷子的停尸铺前跪着的几个人却是感到脊背上的冷汗汩汩直流。 这几个跪着的人有老爷子的大儿子康成栋,二儿子康成梁,三儿子康成材,名字起的一个比一个好听,可这弟兄三人忘却了百善孝为先,百事顺为主,竟然把生病的父亲活活的饿死了!还是邻居首先发现了异常,才通知了这哥仨和另外姓康的同族兄弟。待这三个忤逆子把老父亲往门板上抬得时候,才发现老父亲的脸上早被老鼠啃的不成样子了,整个眼珠都被掏空了,黑洞洞的眼眶倒像是摘去灯泡的灯口一样幽暗诡异。 得知了情况,愤怒至极的几个康家老前辈,怒不可遏,上去就把这哥仨收拾了个溜透,哥仨也不敢躲闪,只是可劲的抱住头,任那愤怒的拳头往身上可劲的招呼。 要说这哥仨确实丧尽了天良,幼年丧父,是老父亲费尽艰辛把他们抚养长大,而且还帮着康老大、康老三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而后老人就像一根被榨干的甘蔗,甜水被人吸吮干了,只剩下一口无味的蔗渣! 再后来,康老爷子病重了一场,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样,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经常遭到康老三咒骂,有时两天天也不给老人端饭菜,因为他们怕老人家吃得多了,进厕所的次数就多了。 所以那天我过来时,老爷子一个人孤苦伶仃,面如枯柴坐在槐树下叹气。 此刻这三个畜生披麻带孝地跪在老人灵前,随着前来吊唁的乡亲们还礼干嚎,老人的尸体躺在棺材内,上边一张惨白的孝布盖着。 孝布上没有印着什么漂亮的八仙图案,也没有缎面的寿衣,昏昏暗暗中,看着简陋悲戚,老人就这样孤单的停在铺着暗红棺材里。 老父亲过世,这些“孝子”还不舍得花钱,真让人鄙视。 前面是一张灵桌,上面燃着两根白色的蜡烛和四根飘渺的祭香,还有就是一只盛满各色主食的倒头饭,这边当地民俗叫做遗饭碗。 说到倒头饭,大有讲究,在开合之间便把这个世界分成了两个,你走阴间路,我过阳间河。寓意从此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你就安心的去吧。还有倒头饭这东西,也有讲究据说最早来源于闽西北,既在死者面前放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饭,不能十成生,也不能十成熟,上面再直插上两根筷子。有一个通灵之人,从阴间回来,说人吃熟食,牲吃生米,介于人畜之间的阴间则喜欢吃夹生饭。 上了香,喝了一杯茶,我和师父开始忙碌起来。 一天时间,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时间紧迫,只能在这里继续了,因为等一下天微黑,就要合棺盖钉了。 最后,忙活了一阵,发现还差两张贴棺身的红纸,师父就亲自回去拿了。 院子里,站在四匹纸马后,不时望着里边灵堂。 这时,我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里边祭台上的蜡烛忽闪了几下,竟然扑灭了,两只蜡烛竟然同时熄灭了!康老大树栋也没在意,因为是中午,家里帮忙的人很多,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攒忙的人还不时的大声说笑着。 只见康树栋站起来,拿出打火机,凑到蜡烛前,把蜡烛点燃了。 奇怪的是,他还没坐下,又是一阵诡异的风贯入,蜡烛再一次熄灭。 烧得很旺的蜡烛,按理说,不会那么容易灭的?康成栋迟疑地看了看,还是拿出了打火机,就在这时,我感觉耳旁轻轻吹来一口气,我身体一颤,就看到里边的康成栋,几乎与我一样的动作,扑地一声打火机便灭了,康树栋一怔,扭过头,一缕黄色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忽地窜了过去,康树栋不由吓得大叫一声,手里的打火机也掉了下来。 “喵呜” 一声猫叫,发出瘆人的尖叫,像是哀怨,又像是冷笑,那只猫正跳在死者身上的盖尸布上,腥红的舌头贪婪的添吮着嘴角,眼里充满了无尽的诡异。 我心里一惊,连忙喊道,“啊,不好了,起尸了!” 因为我忽然看到,康老爷子用那双枯瘦似鸡爪的慢慢地揭开了盖在身上的白布,接着便在棺材里坐了起来! 原本夹在孝布里层的一叠叠黄纸,四处纷飞,而且有一些还直接化为粉碎。 话说这哥仨的反应也够迅速,嗖地一声伴着尖叫和桌椅板凳叽里哐当的声音便窜了出来! 即便头皮发麻,一股股冷意钻进骨髓,忍着恐惧,我还是快速搬了一下纸马鬼楼,以及几个金童玉女,然后飞一般往外边冲出去。 院子外一群攒忙的乡亲们,一半是将信将疑,一半则是想看个稀罕,是呀,诈尸这东西可不是谁想见就想见的。 “哐!” 灵柩倒塌,棺材板被压断了。 康老爷子从地上站起,周围满是飘飞的纸钱,然后朝院里走来,诈尸这东西不同僵尸,因为僵尸的身体早已僵直,身体各个关节早已僵直,所以僵尸走路是呈跳跃式行走,而诈尸则不同,因为死者时间较短,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比较灵活,所以就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只是,与僵尸相同的是,走路都不会拐弯。 “咔咔!” 砖砌的门槛,纸糊的一样,在康老爷子脚下被轻易踩踏。 这种门槛,就算是一头大水牛,也踏不碎的啊! 此时,康老爷表情呆滞的走下了门板,奇怪的是,他活着的时候,走路颤颤巍巍,几十米的距离能走小半天,而现在却步伐矫健!院子里的人顿时炸了锅!那些戏班子连铙钹笙箫也都不要了,一个个哭爹喊娘争先恐后的往门外跑。 外边同样乱成一团,做饭的也不做饭了,摘菜的也不摘菜了,哪个不吓得心惊胆颤。 康老爷子穿着一身雪白的孝衣,脸上的皱纹像晒蔫了的茄子一样满是褶皱,黑洞洞的眼眶下,两道血痕兀自醒目!也许是他两眼失明,也许是诈尸这脏东西根本失去了人类正常的思维辨别能力,他就样直直地向前走着,没走两步,前面是一堵墙,有好事的远远地看着,那老爷子就像穿过一层薄纸一样竟然从墙里穿透过来! “嘭嘭!” 砖裂地颤,墙上立马显示出一个人形的缺口!所有人倒吸冷气,面带骇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一位老阿婆哆哆嗦嗦的说道:“以前听老祖宗说过,诈尸这种事,撞墙墙倒,遇人人亡!” 不疾不徐,康老爷子已经穿越了好几道墙,一时间鸡飞狗跳,小孩哭大人叫,周围一片都笼罩在恐怖之中。 康老爷子就像一具毁灭机器,浑浑噩噩的在周围房子里穿越。 正文 第10章 一根绳一条命 妇女小孩哭天喊地,桌翻酒倒,一片狼藉。 倒头饭都洒了一地,被几条饿狗哄前抢食,也没人去管了。 诈尸的康老爷子,还在一步步木讷浑噩走着,不知道他要走去什么地方,反正他周围二十米,生人不敢靠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也尸变。 十几分钟后,终于有胆大的壮汉走出来。 壮汉叫庞军,国字脸,面相粗犷,半脸的老腮胡子,青年时参国军,推移回来后,干起了杀猪的买卖,这人天生胆大,据说有一次打赌输了,一口气闷了高度白酒,借着酒劲,当真在阴风呼号的丧子坡过了一夜。 第二天等人去时,坦胸露乳的杀猪佬,打着闷雷一般的呼噜,烂睡在一座枯坟旁,这件事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老爷子,既然过世了,就别惦念阳间,怪不得我庞军了!”庞军拎着他那把阴森森的杀猪刀,气势汹汹冲了上去,使得鬼哭狼嚎的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甚至有几个人拿着粪叉、锄头、铁锹等工具,远远跟在庞军的后面,有模有样,以备必要时助其一臂之力。 我躲在远处,师父刚好回寿衣铺,我一个丢了半魂的人,也做不了什么。 诡异的是,看着浑浑噩噩的康老爷子,动作很混重,如一个木偶人摇摇摆摆,有军人身手的庞军,手上杀猪刀斩了几次,就是砍不到人。 不过这样,也说明庞军这人胆子大了。 庞军这人是个苶大胆,从小就不信鬼神之说,他就信一句话,命大撞得天鼓响。自己从小父母双亡,人们都说是他的命硬,克死了爹娘。加上两个哥哥经常在外打工,从小也缺少管教,练就了一副铁胆,凶坟恶庙的什么也不怕,就连屠宰这折阳寿的事别人不做,他也抢着做,死在他手上这把刀的牲畜命,估计也有上千头了,所以这把杀猪刀上也充满了隐隐地煞气。 “中!” 突然间,庞军喝怒一声,迎着康老爷子的面门,就是重重一刀,这一刀的力度何其之大,整柄一尺来长的杀猪刀几乎全部没进了康老爷子的胸膛,仅留下短短的木质刀柄! 康爷子嘴里呼噜了一声,像是猫叫。 庞军用力的拔下刀,刀口处的伤口就像康爷子张开的嘴,一个黑洞,却没有丝毫的液体渗出。 没有血很正常,康爷子生前患病,整个人消瘦得如一截腐朽槁木,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加上没有营养,体内的血,早就粘稠了。 死后,那些稠血更会凝固,变成血块。 所以此刻看去,康爷子的胸膛窟窿,只有一些黑乎乎的木炭掉落地面。 啊啊? 有人在惊呼,惊叹庞军的勇猛,一柄杀猪刀,连诈尸都能砍翻,猛人一个。 而局势突变,康爷子依然朝着庞军走过来,简直是健步如飞,更似脚离地的幽灵,并且双手动了!双手迅疾的掐住了庞军的脖子! 庞军也没估计到,看似动作迟缓的康爷子竟然如此迅猛,以至于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着了道,我看得清楚,庞军刚才有些沾沾自喜了。 看似瘦弱如鸡爪的康爷子,手上的力度却令庞军感到恐惧,那是一种坚硬如铁的力度!随着康爷子的手指不住的擢拢,庞军也感到了身体的拘挛…… 这时,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穿土黄衬衫年轻人飞快的跑过来,手里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狠狠地冲康爷子的后脑勺砸了过去:“阴鬼着道,让你尝尝水驴蹄子的厉害!” 年青人抡圆了一个水驴蹄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康爷子的头上。 “啵……” 水花飞溅,水驴蹄子破开,里边的黄水一股脑溅飞。 康爷子只是微微一晃,嘴里发出愤怒的怒吼!并没有倒地,脑袋也没有砸开缺口,年轻人一愣,粗口骂道,“靠,这诈尸情况不对,太凶猛了!” “滴滴!” 那些恶心的黄水,不知什么东西,像是坟坑一勺勺瓢出来的尸水,染亮了康爷子,他湿漉漉的身子骨,更显出一种阴森,让人不敢正视。 “呜呜!” 低头一阵凄厉的叫声,康爷子竟然松开庞军,转过身来,朝着年轻人冲过来!那年轻人似乎对水驴蹄子的作用很是失望,嘴里还一个劲神神叨叨,骂天骂地。 这时,康爷子忽地伸出手去抓年轻人的咽喉,那年轻人倒也机灵,一缩身,忽地闪了开去,“康老爷子,算你厉害,我服了!”年轻人拔腿就跑。 这时脸色扭曲的庞军,双手死死摁住自己的脖子,顾不上多想也急忙跳出圈外,他的脖子有几条触目惊心血痕,撕裂的肉,沾着黑雾,看着怪异。 我这时才看清,那个年轻人原来是隔壁村的吴涂飞,吴涂飞这个人在这一片地方的威信并不好,原因是好吃懒做,二十来岁的人了,整天无所事事,四处耍浑插科,他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随着他的大伯做事,在附近的镇江,当一个捞尸人的生意。 吴涂飞自小水性好,被称为“龙泥鳅”,据说能在水里憋气七八分钟,甚至十分钟,也有一膀子气力,只是做捞尸人的生意,同样遭到其他人嫌弃。 捞尸人,也属于捞阴门的行业。 都是赚死人钱,算起来,与扎纸匠一行属于同道中人。 水驴蹄子,我听师父说过,那是“捞尸人”行里的东西,用以辟邪水怪之类的脏东西。 水里有用,上了岸,似乎“水土不服”,没有预期的效果? 此时,信心满满的把希望寄托在水驴蹄子上的吴涂飞,也有些慌神,神慌,但智不失,慌忙间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糯米,刷地朝康爷子扔了过去。 可惜的是,糯米团砸在康爷子身上也并没有出现预期中的反应,康爷子没倒下,身上也没出现着火冒烟的焚烧迹象。 这下吴涂飞真是慌了神,一转身也跑了起来,边跑边喊:“林三,你还愣着干嘛?快回去请你师父,他一定能制住诈尸康老爷子!” 我急急忙忙往寿衣铺跑去。 师父是有本事,不过年纪大了,不比壮年,我心里也在狐疑,师父能不能制服那么可怕的康爷子。 一去一回,又是大半个小时。 我和师父急急忙忙的往回赶的时候,那里的形势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落日沉天际,黑暗也悄悄降临了,附近一片狼藉,断裂的墙壁,倒塌的房子,折断的树杈,此时的康爷子已经到了活动自如的地步,他一改过去活着时老态龙钟的蹒跚之态,体态反而轻盈似狸猫! 附近大半的庄户都几乎受到了康爷子的重创,好在的是,人都转移出去了,一眼看去,周围等于成了废墟战场,几头没未来得及转移的猪牛牲畜成了康爷子的手下冤魂。 几处垮塌的屋子里燃起浓浓的青烟,所幸尚无人员伤亡。 昏昏暗暗中,现在的康爷子看着更瘆人,脸被老鼠啃掉半边,胸膛被杀猪刀凿破一个窟窿,加上四处走动,刮到墙壁、树木等物,他身上的一件白色祭奠衣,残破褴褛。 阴风拂过,好像一条条纸钱在那迎风摇曳。 庞军倒在一面断墙边养伤,脖子的伤口处,流血不止,那些血,红而发黑,冒着一丝丝黑烟,一些草药撒上去,就听得他躲在角落里发出杀猪般惨叫,吴涂飞早不知跑到了哪儿,倒是几个老人在主持局面,疏散妇女小孩,还指挥几个中年人开枪,那是老旧的猎枪,镇子里一些门户倒是当宝贝收藏。 土枪这东西,在当地俗称马炮,内装火药和铁砂,威力虽不是很大,但它出膛后的着力点呈一片散沙状,所以并不需要很好的枪法也能打中,在以前贫穷年代很是好用。 不过康爷子这个“诈尸人”,看着阴森如一具恶鬼,让人吓破胆,手上摇晃不稳,导致几杆猎枪的子弹打出去,都是打在了空气上。 “你们瞄准一点!”主持局面的老人,气得面红耳赤,恨铁不成钢道。 康爷子的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朝着老者几个人就奔了过来,待康爷子到了射程之内,老人大叫一声:“开枪!”顿时碰碰之声不绝于耳,几杆土铳同时开火!滚烫的铁砂夹杂着火焰,一股脑的招呼在康爷子的身上!只见康爷子只是一个趔趄,没有倒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就算一头野牛,被土枪打中,也要就地翻滚的? 好在的是,他身上的孝衣顷刻间化作了熊熊火焰!康爷子整个就成了一个火人! 哔哔啵啵的肌肉组织受热膨胀而发生了轻微的爆炸,康爷子的喉咙里发出更加愤怒的吼声,整个人就像一团火焰,向着其他人冲了过来! 那老者等几人何曾见过这般阵势,竟然吓得愣在当地。就在这时,只见吴涂飞扯着一根红线嗖地跳出来,一头扔给老人道:“快,把他绑住!” 老人看着手里这条细细的红线,心里恼怒,乱舞着手上拐杖,不顾形象骂道:“找死啊!枪炮都不管用,这一根细线管你娘的球用啊?” 吴涂飞嚷嚷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线,这是捞尸用的生死线!无论是什么死物,只要被此线缠上,一定无法挣脱。” 捞尸红绳,属于一种很有韧劲的银丝,份量不轻。 捞尸人发现溺亡者,假若尸体沉在浑浊的水底,一般用这种捞尸红绳,把尸体拖上岸。 在捞尸的岸边,流传着“一根绳,一条命,绳缠身,命不归”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