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退婚 古朴素雅的房中,紫金香炉中燃起袅袅青烟,一声低呼打破满室沉寂。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方颢曦刚从黑暗中醒过来就被身旁哭泣的小丫头紧紧拉住了手,小丫头哭得双眼红肿,眼中的担忧关切却是那般真切。 “这死前的幻觉,也太过真实。” “小姐在说什么啊?”小丫头伸手来摸方颢曦的额头,“莫不是烧糊涂了?” 摸在额头上的手冰凉凉的,这触感毫不似假…… 方颢曦猝然睁开眼,目光陡然锐利似刃,她愣愣伸出手看着自己这双白皙瘦小的手,生得圆润可爱,一看就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因常年舞刀弄棍,早已生出了厚厚的茧子,而且她明明已经死在了刑场之中,当时清晰感觉到锋利的刀口从自己脖子上砍过,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镜子!”方颢曦吃力吐出这个词,虽然虚弱,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小丫头二话不说将桌上的铜镜递了过去,眼中满是担忧。 铜镜里,少女脸色苍白,生得桃腮杏目,有着一张春日娇花般的容颜,长得灵秀而不媚,眉目极为清雅秀致。 这是一张小巧清秀的陌生容颜,不是她…… 方颢曦手中铜镜猝然落地,旋即头部一阵钝痛,忽然极快闪过一些片段,前世今生的记忆重叠,在她心间掀起惊涛骇浪。 脑海中一直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脸,或对镜梳妆,或低头刺绣,最后定格的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苍白惊慌面容。 这张脸她不正是她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吗! “杨卓雯,你也不擦擦镜子好好看看你这张脸,一个县令家的庶女,还是厨娘生的女儿,你到底凭什么嫁给复章哥哥,你凭什么!今日你够胆量约我出来,看我不撕烂你这张丑脸!” “我……啊!” 一声惨叫之后,哭泣的少女落入了一旁的水中,在水中不断挣扎,岸上的少女只是冷冷看着她一点点沉下去。 杨卓雯,她现在是杨卓雯。 她竟变成了别人,变成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 她曾痛恨苍天不公……可苍天却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小姐……”小丫头不知道主子怎么了,急得直哭。 “我没事了。”方颢曦稳住心神低声道。 小丫头破涕而笑,用手背抹去了泪,“小姐没事就好……我以为……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方颢曦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衣服,神色无波,边穿边问,“我病昏了,倒记不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把落水前后的事都与我说一遍。” 小丫头愣了愣,并未怀疑,清脆答道:“前天谷小姐约小姐你去郊外玩,起初你们二人相聊甚欢,后来谷小姐说您羞辱她,还说你宁愿投河自尽也不要嫁给林复章。当时奴婢被屏退了不知实情,只看到你们起口角,后来你浑身湿透昏迷着被抬了回来。” 方颢曦眼神一凛,自己的记忆与她她所说有出入,杨卓雯明明是被这个谷小姐谷双莹给推下河的,这根本就是谋杀! “清荷,扶我起来。” “小姐是要去澄清吗?也好!现在林家人应该还在前厅跟夫人商量退婚事宜……方才奴婢去作证,还被谷小姐训斥了一顿……小姐去说吧!小姐说了,夫人一定会信的!” 记忆中,杨府嫡母并非好相处的人,哪里会像这小丫头说的那样相信她。 不过命是要自己争的,不去争一争怎知道值不值得争。 她才迈出步子,忽的见到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一名蓝衣少女走了进来,见到“杨卓雯”醒了,她先是惊讶,旋即沉了脸色,怒不可遏。 “怎么不死个干净啊?还留着贱命干什么?接着给我们杨家抹黑吗?!”杨卓瑶厉声喝问,说罢上前扬手给了杨卓雯的小丫头一巴掌,“二小姐醒了你不来禀报,还有没有把我娘的命令放在眼里了?!” “有什么冲我来,打个丫头算什么本事。”一个清冷的女声在屋里响起,让杨卓瑶顿感几分陌生。 谁说话? 她定睛看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杨卓雯一眼,恍惚觉得不认识这个人。 什么时候这个贱丫头敢跟自己顶嘴了?!反了天了! “姐姐是来探望我的吧?怪我不小心滑到摔进河里,让母亲和姐姐操心了。”杨卓雯垂首认错,看起来和平常并无二样。 杨卓瑶眯了眯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做小伏低是杨卓雯的常态,可她现在看似是认错,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毫不在意的清傲。 清傲? 她傲什么东西?! “不小心摔进河里?废物!那么多人同行,怎么就你一个人摔进河里呢?”杨卓瑶稳住心神,毫不留情的骂道,“谷双莹都已经把你做的事抖出来了!没想到你那个没出息的娘居然生出你这么一个铮铮傲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听,居然还敢嫌弃林家少爷!” “姐姐,是谷双莹污蔑我了。所以我这就准备去面见母亲,说明原委,以免我们杨家蒙受不白之名。”杨卓雯语调平平的说道。 杨卓瑶拦住去路,“还想见母亲?母亲可不想见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林家都已经来退婚了,你就别想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她话音才落,只见杨卓雯施施然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姐姐是要帮着那林家的恶犬咬自己人,来一出窝里斗?” 给谁泼脏水呢! 杨卓瑶气得瞪眼,一把揪住杨卓雯单薄的身子就往外拽。 “行啊,你不嫌丢人,那你就去说!去说!” 沿途的仆妇丫头见了此状都惊讶不已,可却无人敢拦这嫡亲的大小姐。 行至前厅门外,杨卓瑶奋力一推,杨卓雯被门槛绊住差点摔倒,一抬头就发现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在她的身上,只一眼,她就看透了众人的无视与冷漠。 县令杨进与杨夫人坐在正中,右手边坐着几个似是客人的人,想必就是林家人了, 这些人用冷淡的目光看着狼狈的自己,一点都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而一旁站着一个绿衣少女瞪大眼看着自己,眼神说不出的嘲弄。 “瑶儿,快扶着你妹妹,这身子还未好全,这般急着就往前厅跑了,慢一点没关系啊。” 杨卓雯看着正中说话的杨夫人,她满脸关切十分明显,可是眼底却只有一片寒色。 这杨卓雯,倒真是个苦命的。 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翻出什么风浪。 杨卓瑶上前看似托起杨卓雯的手肘,实则已经狠狠掐了下去,杨卓雯看了高昂着头的她一眼,手腕迅速一翻,杨卓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杨卓雯托起她淡淡道:“姐姐慢些走,摔着了母亲可要操心的。” 杨卓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偏偏不能发作,心里恨得牙痒痒。 杨夫人不动声色看了低眉顺眼的杨卓雯几眼,总觉得哪有些异样。她捋了捋耳边碎发,道:“谷小姐,不如趁着雯儿在场,你再复述一遍当日情形吧。” 杨卓雯抬头看了杨夫人一眼,心中冷笑,这个杨夫人表面上是依从主随客到,让客人先说话,可实际上完全不给自己辩驳的余地。 “是,夫人。当日雯姐姐约我游玩,谁知屏退了侍从之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说什么了?” “雯姐姐先是对我百般羞辱,之后更是羞辱了复章哥哥,她说复章哥哥行第七又是庶出,嫁到林家之后无法过上好日子,她本能嫁个更好的人。后来我劝她她不听,说宁愿投河自尽也不嫁复章哥哥,一时激动她就真的跳到了河中!怪我胆小,当时被吓住了,没有来得及拉住雯姐姐……”谷双莹一边说一边娇滴滴抹了抹眼角,好一副小家碧玉的无害模样。 再次听到这话,林家人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杨卓瑶低声瞪着杨卓雯,低声道:“这话你怎么能跟外人胡说?平日在家里你口无遮拦就算了,现在可好,闹大了!” 杨卓雯的面色毫无变化,只是在一片死寂中,忽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哼,看来二小姐是不准备承认自己说过的话了,话我之前已经说过,这婚事就此作罢,从此你杨二小姐与我家老七再无干系。”说罢,林家五叔看也不看杨进一眼,拂袖而去,谷双莹跟在后面福了福身,一同离去。 外人离开后,早已气得脸色铁青的杨进站起来走到杨卓雯面前,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孽女,给我跪下!林家这桩婚事是我多方奔走给你求下来的,你倒好,说毁就毁!杨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黑心的东西!” “雯儿,不是我说你,做人最重要知足,不能眼高手低的……”杨夫人训完女儿又劝丈夫,“老爷,是我教女无方,你别气坏了身子。既然雯儿不喜欢,那我们再寻一家就是……” 杨进瞪了一眼,气急道:“林家不够好她还想找什么,难不成嫁皇亲国戚不成,出了这等丑事还想嫁?你也不用为她劳心劳力,任她自生自灭得了!” “是,父亲说的是。”杨卓雯仿佛觉察不到刚才那一巴掌多疼似的,还接了句话。 杨进气得头顶冒烟,随手抄起桌上茶杯就向杨卓雯砸去,杨卓雯轻巧躲开,看着他道:“父亲,我是您的女儿,难道您宁信他人之言,也不想听我说一遍原委?” “雯儿,你就不要再气你父亲了!”杨夫人拔高声音喝道,截断杨卓雯辩白的机会。 杨进一眼都懒得看跪着的杨卓雯,“从今日起,二小姐禁足!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房来——你给我好好反省!” 这样的爹,这样的主母,不争也罢。 杨卓雯一句多话都没有,垂首安静离开。 正文 第2章 后会有期 杨夫人打量着杨卓雯瘦小的身子,眼中神色难辨。 半晌,杨卓雯回了里屋,刚坐下不久,就听见有人踹门而入。 杨卓瑶带着个面生的婢女进来,趾高气昂道:“清荷不懂事,老是给妹妹出馊主意,那怎么能行?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不忍心看着不管。” “姐姐的礼仪学得真好。”杨卓雯看了看摇晃的木门一眼,视线没有放在杨卓瑶身上。 杨卓瑶正想等着杨卓雯像以前一般痛哭流涕来求自己或是询问清荷的下落,没想到她说了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瞬间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旁边的丫头机灵的站了出来,摇头晃脑道,“二小姐,奴婢银霜。” “哦。”杨卓雯看都没看银霜,忽的起身走向杨卓瑶,步伐又碎又快,逼得杨卓瑶步步后退,“如今我婚事毁了,姐姐可高兴?” “你你你乱说什么!”杨卓瑶急了,“这是你咎由自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嫁入林家?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样子,就你这样的给人家大少爷提鞋都不配!” “哦,那大概姐姐配给林少爷提鞋。” 杨卓雯竟然淡然一笑。 杨卓瑶气得要打人,却听见外面丫头传话,说夫人召她,只得甩手而去,临走前还阴阳怪气道,“银霜,可要好生伺候二小姐啊!” 好生二字咬得银牙暗响。 “是。”银霜娇俏一笑,半点没有真心服侍人的模样。 …… 吃过晚饭后,杨卓雯说要休息了,让银霜退下。 一炷香烧完,银霜偷偷进房中,再次确认杨卓雯真的睡下之后掩门走了出去。 “她睡下了?” “奴婢确认过了,已经熟睡。” “你找个时机,送个喝醉的家丁过来,知道怎么做吧?” “大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等到两人走后,杨卓雯方从墙后阴影处出来,她看着杨卓瑶消失的方向,无声冷笑。 夜深了,银霜故意在屋外轻唤两声,随后以添灯为由再次进入房中。床帐里的人背着门而睡,似乎一直不曾翻身,看样子正睡得香。 银霜轻脚再度出门,这次直接出了院子。 杨卓雯的小院里,一个纤瘦身影飞身向屋顶而去。不过她一时大意,预估错了杨卓雯的身体的行动力,险些没飞到屋顶,好在一个趔趄站住了。瓦片微响,惊动几只夜宿墙头的鸽子。 夜色掩映下,杨卓雯屏息注视着庭院,耳边传来的仅有自己的呼吸和微风扫过的花草的摩擦声,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眼探究地注视着自己。 这道目光带着丝许玩味和好奇,若有所思注视着杨卓雯瘦弱的身影,而目光的主人似乎和周身环境融为一体一般,借着屋顶瓦片反射的光形成视角的死角,完全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底下,有人蹑手蹑脚进了庭院,那是银霜指挥着一个家丁背着个男子走了进来。 做贼心虚的银霜环顾四下,杨卓雯本想后退一步躲得更好,却不料一不小心踩中了松动的屋顶瓦片,一声轻响在静谧的月色中格外清晰! 院中两人齐齐望上屋顶,杨卓雯心中惊呼一声“不好”,下一瞬,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高大身影一把将她拽走,动作干净有力,只留一阵劲风晃动树影,发出沙沙的声响…… 院中的人抬眼看了看屋檐,并未觉察出什么,随后疾步而走。 屋顶上,杨卓雯瞪大眼看着刚刚出手搭救了她的蒙面男子,怔了一刻,但旋即意识到自己院墙上有来历不明的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的呆愣和警觉都被郑恩柏尽收眼底,他本来只是惊讶于闺中小姐轻功过人,这会儿看她,更觉她机敏睿智,不是唯唯诺诺的传统女子,面具下的脸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看来他这次来看热闹是来对了。 “小姐好身手啊。”郑恩柏立笑眼弯弯,低声调侃道。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能听出来这是一名年轻男子。 杨卓雯警惕的站着未动,但衣袖下的手掌已经准备好随时出击。她无视了男子的笑,冷声道:“小贼,看在你帮了我一个忙的份上,我可以不抓你。你走吧。” “小贼?这位小姐,你见过身手这么好的小贼吗?”男子好像被气笑了,他掸了掸夜行装上的一星灰尘,旋即斜眼瞄了瞄底下的小院,“此外,小姐是不是还有正事要做?” “不用你管。” 杨卓雯说罢便准备飞身而下,却没想到身旁的人比她快了一步,“小姐别客气,我这人素来行事仗义,你等着,我帮你!” 别添乱! 杨卓雯念头刚闪过,只见男子指尖一动,接着,院中刚走到屋子的家丁便应声而倒。 “怎么了?”底下传来银霜的低声询问。 银霜正想出屋看看,结果人才探头就被杨卓雯一记手刀劈晕。 院里的小人眨眼功夫就全都被放倒了。 “小姐,你看我……” 郑恩柏又准备戏言两句,突然之间,一阵冷风直击他的面门! 这女人怎么这么凶! 他脚尖一点绕开杨卓雯,轻松将她制伏在胸前。杨卓雯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无法动弹,她一脚用力踩向男子脚背,疼得他龇牙咧嘴。 “哇,这位小姐……你们杨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啊?你也太过河拆桥了吧,这人可是我帮你打晕的。”郑恩柏满口委屈。 “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杨卓雯嘴上问着,语气却丝毫不慌。 男子更觉得她有意思了,莞尔道:“我是无名小卒,贱名也无需小姐挂齿。只要小姐答应不打我,我这就可以放开小姐。” “好,不打。” 郑恩柏当即松开手,可杨卓雯才得了自由,就再次抬腿要踢他。郑恩柏双手护住腹部,并无还手之意。电光火石的瞬间,杨卓雯忽然一摆手,扯下对方脸上的黑布面罩。 “哇哇哇!小姐你出尔反尔啊!这样一点也不大丈夫!” “本来就是小女子,为何要逞强当大丈夫。”杨卓雯负手而立,没有再攻击退出几米远的陌生男子。 借着月光,她见到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这长相绝对属于看几眼都记不住的路人脸,但唯有一双眼眸如黑曜石一般漂亮,在静谧夜色中熠熠生辉。 杨卓雯在打量郑恩柏时,他也在静静打量着她。少女肤色皙白,眉目清丽,披散着长发显得愈加娇小,分外惹人怜爱。 “你到底是什么人?”杨卓雯再度发问。 郑恩柏低眼笑着,摸了摸鼻尖。 他的名字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怕把她吓跑。 还是不说为好。 念及此,郑恩柏重新抬眼,露出灿笑:“小姐别多想,我今日来此,是因为前几天曾听闻杨县令有有个不慕权贵的女儿,还为了捍卫自由跳河拒婚。啧啧,好奇心人皆有之嘛。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小姐的身手很让人佩服,只是奇怪……小姐养在深闺之中,很少出门,这身手怎么得来的?” “与你无关,”杨卓雯微眯双眼,看着威胁自己的黑衣男子,凉凉道:“今日放你一马。你走吧。” 郑恩柏笑着道:“如此,多谢小姐开恩。”说罢飞身离去,夜风送来他带笑的话语,“杨小姐,后会有期。” 他的身影快若闪电,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中,杨卓雯确认男子已走,方才开始有了动作。 她先将被打晕的家丁搬到前院,之后将银霜跟醉得人事不省的家丁一同抬到了银霜的屋中。 …… 第二日清早,杨卓雯算好时间,伸个懒腰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叫着银霜的名字。 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杨卓瑶和杨夫人看到站在屋子前叫着银霜名字的杨卓雯,不由得面面相觑。 杨卓雯挑眉看向众人,“母亲,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她转过身往银霜的房间走去,“我醒来之后一直没看到银霜,正要找她呢,不然我这院里都没人侍奉母亲了。” 说罢不由分说便推开了银霜的房门走了进去。 “啊!……”杨卓雯尖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母亲,这……这……”杨卓雯哆哆嗦嗦,语不成句,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杨卓瑶认为她这是装神弄鬼,于是推开丫头大步而去,待看清房内情形时,顿时白了脸。 “给我起来!”杨卓瑶气得火冒三丈,她恨恨上前一把将银霜拉下地,银霜懵懂转醒。 “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啊,给我打死这个贱婢。”杨夫人不给银霜辩驳的余地,冷冷开口道。 “夫人!饶命啊夫人!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大小姐,你说说话啊……救命啊小姐!”银霜跪着不住磕头求饶,吓得满脸泪水,后背汗涔涔一片。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杨夫人一声令下,身后走出两个高壮的仆妇,撸起袖子就朝银霜身上打去,银霜惨叫几声后委顿在地没有了气息,鲜血顺着她胸前留下,家丁跪在一旁抖得话都说不出来。 杨卓雯淡淡看着这一出荒唐戏码,心中竟是毫无波动,人命在这些所谓富贵人家的眼中就是这般贱如蝼蚁不值一提。 “妹妹,这是怎么回事?”杨卓瑶无法忍受自己一手安排的这些非但没将杨卓雯赶出家门,反倒丢了一颗宝贵的棋子。 杨卓雯静静看着出声的杨卓瑶,看得杨卓瑶脸上都快挂不住了,她看到杨卓雯这种仿佛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偏偏奈何她不得。 杨卓雯压根没理会她,对着杨夫人道,“母亲,这事是我院中出的,我愿意担责。” 杨夫人眼神一凛,探究地看着低头认错的杨卓雯,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在心中蔓延开来,令她无法忽视。 “罢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这贱婢胆子贼大,竟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是要好好惩戒一番,以儆效尤。” “是,是该罚,可是银霜败坏家中规矩,也和我教管不严有关。”杨卓雯抬头看着吃惊的两人,“母亲,这事到底是从我院里传出去的,以后我的名声也不会太好听……女儿想过了,为了保住父亲和家里的名声,我还是不要留在家里的好。” 说至此,杨卓雯忽然顿了顿,而后道:“母亲,女儿自请到家庙度余生。” 正文 第3章 阿流 “什么?”杨卓瑶听了这话,忍不住惊叫出声,被一旁的杨夫人瞪了一眼。 “雯儿,你可知家庙是什么地方,你还这般年轻,真要伴青灯古佛过这一生?” “母亲,女儿心意已决。” 看着杨卓雯冷淡而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杨夫人心底既欢喜又担忧。 欢喜的是终于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拔出,她已经知道了太多秘密,本就想找机会将她除掉。担忧的是她总觉得自从杨卓雯落水之后醒过来行事有些不一样,从前的她逆来顺受,胆小怕事,可现在坐在眼前的杨卓雯不仅目光坚定,而且还敢开口主动提出想法…… “你这孩子啊……此事我会禀报老爷,你且安静等消息。” “多谢母亲。”杨卓雯没有抬头,低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这一笑如春花含苞待放,令她清丽的容颜一亮,竟说不出的娇美。 走远的杨卓瑶屏退众人,疑惑的问杨夫人:“娘,你干嘛顺她的心意啊!” 杨夫人咬牙切齿:“你当我不知道这是你搞的鬼把戏,如今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还不知收敛一些。刚刚我若是不将银霜弄死,她反咬你一口只怕连我都护不住你。她本就样样不如你,你即便是忍忍又如何?” “你叫我怎么忍!她一个厨娘生的女儿,身份如此卑贱竟妄想嫁入林家那种大户人家,妄想日后跟我平起平坐,她休想!贱人就该有贱人的样子,我就要她一世都抬不起头来!” “好了好了,如今她自己要走,也算是随了你的愿,我也算了了一桩心头大事,看到她就想到那该死的勾引老爷的女人……” 听说杨卓雯自请去家庙,杨知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爽快的结果当然也离不开杨夫人看似好言相劝、实则煽风点火的帮助。 想到自己攀交富贵的计划落空,杨进见都不想再见杨卓雯,于是责令她隔天就走,在杨卓雯离开那天他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日,在杨府门口,杨卓雯看到了背着包袱站在一旁等候的李妈和铃铛。这是杨夫人丢给她的新下人,都是后院里受人排挤的角色。 杨卓雯并不知道这些,她也不在乎,见人齐了便施施然一笑道,“出发吧。” 杨卓雯离开之后,杨夫人便对外宣称二小姐因身患癔症,要送到家庙去静养,此次退婚风波随着杨卓雯的离开也渐渐淡了下去。 消息传进林府时,林复章正在书房看书。 阳光洒进房中,在窗台留下一片金黄,一只喜鹊在窗棂跳跃,给景致更添生气,可林复章却觉得喜鹊吵得人烦躁不堪,当即卷起书本拍了拍窗台,驱走鸟儿。 林复章原本相貌清俊,此时脸上却笼罩一层寒霜。 他自幼因天资过人而闻名一方,如今更是许多闺阁少女的梦中情郎,然而竟被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庶出小姐退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几日前得知被拒婚本就心有不甘,愤懑难平,再加上谷双莹在旁添油加醋,林复章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杨家二小姐没有好感。 现下突然听说她出府去了,总觉得杨家另有名堂,或是故意戏弄他,或是糟践他的名声…… 林复章即刻叫来小厮,“去,给我盯着杨府出来的那辆马车,随时向我汇报。” 小厮领命而去,林复章吩咐完之后方才觉得心中舒坦一些。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杨卓雯若有所思,手中转着两个枣子,看到一旁正襟危坐的李妈和铃铛,顺手递了过去,两人小心翼翼接着。 “你们不必如此拘束,我这规矩不多,你们只要听话不惹事……” 杨卓雯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砰”地一声响,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随后,车外响起男子的呻吟声。 杨卓雯才坐稳就掀起帘子,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抱着身子滚在马车前不住哀嚎,似是痛苦不堪。 “怎么回事?”杨卓雯木木看着满地打滚的男子,眉都没有皱一下。 “小姐,刚刚我真的停下来了,没撞到他,可不知怎的他就……”小厮一脸苦恼解释道。 “小姐,你行行好,你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宅心仁厚之人哪……刚刚我被马蹄踢了胸,现在疼得好像要裂开,你看看都淤青了。”眼看杨卓雯没有说话,滚地的男子爬了起来,说罢作势要拉开衣服。 随后而出的李妈当即把这登徒子的举动给瞪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知廉耻!”李妈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她原先在杨家做杂活时不曾这样打骂过人,所以偶然做起来还是有些生疏。可再生疏也不能退缩,如今小姐跟前只有自己一个老妈子,她绝不能让小姐受委屈。 拦路男子不知李妈的心思,见她泼辣,继续转脸向杨卓雯哀求,“小姐,我这身上的伤……” “那你想怎么样?”杨卓雯站在马车上,目光直直看着矮了自己一大截的男子。 男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合衣,笑嘻嘻说:“或许给我擦擦药,或者再给我找个好点的大夫看一看会比较好。” 杨卓雯盯着这人看了看。 男子虽未有动作,心里却是稍微惊了下。 她,该不会这么厉害看穿他的易容术吧?他这次特意换了张比上次还平凡的面孔啊。纵使这女人会点拳脚功夫,也不该什么都会的…… 只是眨眼功夫,杨卓雯便挪开了视线,转头吩咐道:“李妈,给他银两。” “哎哎哎,不是的,小姐,你以为我在讹你的钱财吗?你看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哪像这样的?小姐,我只是想到前边看个大夫……” “不要钱?”杨卓雯截断他的话。 郑恩柏嘿嘿笑,忙摆手,“不要不要,我就想问小姐能不能捎上我一程?” 说罢,他伸手揉着胸口,有气无力。 “上车吧。”杨卓雯说罢淡然转身进了马车里。 李妈面露愁容,“这人就是一碰瓷的,小姐别理他。” “没事。”杨卓雯头也不转的说道,“喂,搭便车的,要上车就坐稳了。” 郑恩柏绕过迅速爬到车沿乖乖坐好,不吵不闹,就差没将小厮手中的鞭子给抢过去了。 李妈时不时留意着车外男子,见他本本分分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渐渐放下心来,但嘴上仍是不饶人,“小姐,你久居深闺不知道,外头可多的是居心不良的人呢。像这种拦车碰瓷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丫头铃铛虽然一直不曾出言,视线却总盯着前边,似乎担心外边来历不明的人随时对自家小姐做什么。 杨卓雯算是车里心情最轻松的人了。 “我们只带他到前边驿站,后续不管。到底是我们撞了他,该负责的。”说完后,杨卓雯似乎无意再议此事,吩咐铃铛拿纸和笔给她。 铃铛安静坐在一旁,李妈时不时叨上两句,车内渐渐恢复安然。 坐在车沿上、浑身脏兮兮的郑恩柏早已跟赶马的小厮笑嘻嘻打成了一片,开始勾肩搭背。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要去哪?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小厮好奇的问了一串。 “我叫阿流。”郑恩柏脸不红、气不喘朗声答道,唯恐车内的杨卓雯听不到似的,“我自小父母双亡,过惯了背井离乡的日子,后来跟着朋友来城里做点生意又被骗走了全部的家当,才落难至此,如今世道艰难啊……像小姐这般貌美的人独自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最后那句话郑恩柏是转过了头对着帘子说的。然而杨卓雯似乎不为所动,执笔的手都没有停过,一直在纸上涂涂画画。 铃铛好奇,凑上前盯着看,也不敢开口询问,倒是帘外的郑恩柏眼尖看到,开口道:“小姐这是在画什么?” 杨卓雯并不答。 郑恩柏也不觉得不高兴,自顾自又开始滔滔不绝,说完一通后,忽而问道:“小姐准备上哪儿去?” 刚刚松了口气的李妈又提起警惕心,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家小姐的行踪也是你能打听的!” “李妈,不必跟他计较。”杨卓雯说罢打起车帘看了看外边,“前边快到驿站了,一会儿就放他下去。” “是。” 郑恩柏听见了这话,却没有在意这个。 他道听途说到的杨二小姐可是个一直在闺中长大的小家碧玉,纵然博览群书,也不可能对城郊道路上的情况如此熟悉。 可她刚刚那口吻,分明是笃定认为前方就是驿站,而这样行万里路才能有的经验,她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是如何有的? 到了驿站,杨卓雯刚下车,郑恩柏就凑上来,紧紧跟在她身边。他比她高出两个多头,她在他面前就像只小鸡仔似的。 “跟着我做什么?”杨卓雯轻轻皱眉。 “小姐,你看我的胸口还是有点痛,头昏眼花还有些耳鸣。”郑恩柏扁嘴,可怜兮兮道。 “我不是大夫。”杨卓雯说完绕开他就走。 郑恩柏再次凑上去,却被李妈拦下,“你再纠缠不清,我就叫驿站兵役来打你了!” “欸欸欸,你们是恶霸啊?”郑恩柏嘴上不满,却是没有再跟上。 郑恩柏眼看着杨卓雯一行人渐渐走远,眼中渐渐有了笑意,这个杨府二小姐倒是有趣得紧。 杨卓雯,我们还会再见的。 正文 第4章 她到底是谁 歇息一刻,杨卓雯一行人再度启程,马车不快不慢在官道上跑着,杨卓雯在车内安睡,铃铛和李妈瞪大眼睛守着,却并不知道他们早已被人跟了一路。 他们方才歇过脚的驿站门口,一个小厮看了看他们远去的车影,驱马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奔驰。 林府…… 林复章坐在大厅中听着小厮的汇报,指尖有节奏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少爷,我亲眼看到那男子与杨二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又看到他从杨二小姐马车上下来!这个二小姐刚使计退婚,然后就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好不知廉耻啊!”小厮在愤愤不平数落杨卓雯的不是,替自家少爷不值。 “你看她可有癔症缠身的模样?” “额……二小姐看上起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好了,你退下吧。” 林复章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古怪,胸中憋闷的怨气更甚。 难道杨府竟是在戏弄我不成? 林复章有意要亲自探探杨卓雯的虚实,多方打听后知道林三老爷正好要送样好宝贝给住在越城的挚友,于是主动领命,去替父亲送礼。 越城和杨卓雯要去的家庙同向,林复章次日一早便快马追赶。 又行了一日路的杨卓雯一行人此时住进了客栈。原本不用这么麻烦进城来找客栈的,但杨卓雯说驿站的房间有味道,她受不住,其他人便只好由得她。 到客栈安顿下来后,铃铛服侍杨卓雯沐浴完,便守在她房间外边很快睡了。而房内的杨卓雯吹熄了蜡烛,却身形一闪,从窗户飞出,越过一重围墙,安然落于巷子中。 巷子很是破败,三个脏兮兮的乞丐坐在关了门的铺子门口,各自抱着缺了口的瓷碗,都昏昏欲睡。 “叮咚……” 几个铜板丢进乞丐碗中,发出几声脆响,三个乞丐一同惊醒,一抬眼就看到一名披着红色斗篷的妙龄少女站在身前。 “跟你们买消息,这些钱够不够?”杨卓雯低声问道。她的面容隐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乞丐们只可见其光洁的下巴。 好好的一个小姐,怎么会来找他们买消息? 三个乞丐面面相觑,却又舍不得进了碗里的钱,便齐齐笑着做请:“小姐请问。” “最近京城中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个乞丐歪头想了想,迅速答道:“月前,允王因为谋逆罪,被皇帝陛下赐死了。” 允王,死了。 允王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儿子,在方灏曦的印象里,允王克己复礼,却仁厚待人,对她的父亲,乃至对她们整个方家都特别好。然而,作为允王幕僚的方家被定为拥兵自重的叛贼,允王也没有逃脱被人陷害致死的命运…… 杨卓雯垂在身侧的手掌捏成了拳,尖尖的指甲扎到肉中她都浑然不觉……这点痛不及当初她死时的万分之一。 只消一刻,杨卓雯便恢复平静,她松开了拳头,又扔了十个铜板进乞丐的破碗。 “还有吗?” 三个乞丐抓耳挠腮,也没能想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杨卓雯心中颇有些失望,转身就要离去。 在草垛里睡了半天的郑恩柏睁开眼闪身跳了出来,拦住了杨卓雯的去路,他本只是碰巧路过此处,却没想到会再次遇到杨卓雯,看来两人的确缘分不浅。 “是你。”杨卓雯看着这张半路碰瓷的面孔,再看看他现身时过人的身手,登时冷下脸来。 看来这个飞贼不简单,居然还会易容术。 不过,他究竟为什么跟着她? “小姐聪慧过人,在下真是怎么都瞒不过小姐你啊。”郑恩柏大大方方承认了身份,还不客气的轰赶走了巷子里的乞丐。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郑恩柏才压低声音悄然道,“小姐不是要去京城吧?怎么会对京城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与你无关。”杨卓雯好像跟这人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绕开他就要走。 凭她方才听说允王死了之后,眼波里的颤动,他就确信她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郑氏王朝的事,跟她一个深闺女子会有什么联系? 想于此,郑恩柏倒退几步,再度拦住走出去的杨卓雯,“我看小姐不是一般人哪,会功夫,还会绘图制暗器,是不是在逃避仇家?” 杨卓雯微微仰头看着他。 这人深藏不露啊。就凭昨日在马车前方那么一瞥,居然连自己画的是暗器都看出来了。 “与你无关。”仿佛她就只会说这一句似的。 丢下话后,杨卓雯纵身飞起,消失在夜色中。 “有趣。”郑恩柏摸了摸下巴,嘴角挂着笑,眼神中却透出精光。 她为什么要打听京城的事? 她,到底是谁? 杨卓雯回到客栈之时,李妈和铃铛还在沉睡,她整理干净自己之后也无声躺下,想起今日种种却是思绪万千,一丝睡意也无。 听到旧人亡故的消息,杨卓雯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紧紧闭上眼,眼皮却在不断颤抖,蛰伏在心中汹涌澎湃的恨意绵绵不断涌出来,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奸佞小人…… 到底是车马劳顿加上忧思过重,夜深,杨卓雯最终夹带着恨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杨卓雯主仆四人再次上路,李妈与铃铛时刻警惕着,就怕第二个碰瓷的人突然出现吓坏自家小姐,一直在跟小厮说着慢一些不要紧。 杨卓雯在车内涂涂画画,图案渐渐成型,铃铛好奇,与杨卓雯相处了些时日也放开了不少,活泼的性子也显现出来了,此时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画的这是什么?看着很奇怪。” “暗器。等我们到了家庙,我就想办法把这个做出来,再教你和李妈带着,防身用。” 铃铛的眼神里立马多了崇拜,她还想再问什么,却突然感觉天旋地转……马车又急刹了。 铃铛一个没坐稳差点扑倒在地,被杨卓雯迅速扶住。 杨卓雯眼神微变看向帘外,马车晃动,飘动的帘子挡不住几个彪形大汉凶狠的脸。 “奶奶个熊,不知道爷是这道上的?这条道你也敢横着过!” 小厮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被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给他们银两。”杨卓雯声音淡淡,却自有一股安抚人心之力,小厮听了这话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在身上翻找。 三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了一番后,为首的刀疤男子露出一个邪笑。 “哟,给爷看看这车中藏了什么美人。”说罢伸手就要去掀帘子。 车内一派紧张,李妈和铃铛各自拔出小匕首,手心却是不止的冒汗。 然而,车帘没有被撩开,倒是外边先传来一声闷响,随后惨叫声不绝于耳。 好快的身手! 杨卓雯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声响,心中不由赞叹。 “啊!” “我的手!我的手!” “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家小姐也是你惹得起的,还不快滚?”车外传来的男声略带些许无赖的味道,车内众人齐齐想到来人身份。 又是他! 等到外面都静了下来,杨卓雯掀开了帘子,心怀疑惑的看着跟小厮勾肩搭背的郑恩柏。 郑恩柏穿着干净的粗麻衣衫,背着个小包袱,平淡无奇的脸也显得精神了些。 李妈看到他,刚想瞪眼,可见到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劫匪,又生不起气来。 郑恩柏对着车内众人笑嘻嘻拱手道:“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谢谢高手出手相救。”杨卓雯点头谢过。 郑恩柏仍是笑嘻嘻,“小姐这一路走来很不平静啊。要不,小姐收了我,我给你当个打手吧?” 杨卓雯木木的摇了摇头,“我请不起你这般的高人,高手还是……” “不用不用。”郑恩柏即刻打断她,“管饭就行。” 不等杨卓雯开口,他反手指向刚刚几名劫匪逃去的方向,“小姐可知,这三人跟了你一路,应该是故意冲你而来。你千万小心为上,仇家可不好对付。” 杨卓雯跳下车,上前两步,站在郑恩柏面前,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你三番四次跟着我……为什么?” 郑恩柏低声笑了一下,“小姐此言差矣。第一次屋顶相见,我说过原因了。第二次半路偶遇也的确是我的伎俩,但那上次不小心听到小姐的问话的确不是有意,而这次……真的是缘分,我也正要往北去。” 杨卓雯神色寡然,没有说话。 见赖皮行不通,郑恩柏端正神色,严肃起来:“杨小姐,我真是好心想帮忙而已。你冰雪聪明,难道看不出我是好是歹?” 杨卓雯皱了皱眉,随后突然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上车吧。” 李妈还想说什么,却见杨卓雯胸有成竹,只得随小姐做主。 马车颠颠的跑了起来。 杨卓雯低头看着手中图纸,心里却在想阿流刚才的话。她知道自己这一路有人跟着,没想到他也发现了,果然是功夫不凡。谅他暂时没有做什么不利她的事,她才为了不耽误行程收他入伍。 对于身后尾随紧跟的人,杨卓雯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人。大概她很快就可以印证自己的猜想是否属实了。 正文 第5章 竟然是他 坐在旁边的李妈想来想去还是担忧,不由得对杨卓雯道:“小姐,说句实话,咱们就这样带着个陌生男子上路,我们知道你是好心,可外边不知道的人看到,终归会说闲话的。” 杨卓雯搁笔浅笑,“李妈,我不怕闲话。” “小姐,我知你不在意这些,可是那是你自己的名声啊,总归要爱惜。” 杨卓雯摇头,“当初拒婚城中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我如今又不想嫁人的事,在意那虚无的东西干嘛?” 李妈没有再多言,心中却忍不住更怜惜杨卓雯。 杨卓雯一行五人路途没再耽搁,路上也没再遇上什么事故,如今眼看着天色渐晚,而此地离家庙只剩不到半日路程,郑恩柏提议就近入驿站过夜,杨卓雯同意了。她收起了画好的图纸和笔,撩开一条帘缝看向马车后方。 宽宽的官道上空无一人,她耐心等了许久,终于在道路的尽头看到有人在缓缓靠近,这才不动声色放下帘子。 杨卓雯移身坐到车前方,隔着帘子和郑恩柏说话。 “阿流,我想今晚把跟在身后的人除了去。” “小姐想如何引蛇出洞?”郑恩柏嘴角挂着笑,像是早料到她的打算。 夜幕降临,杨卓雯一行人全都入房歇息,驿站内紧挨着杨卓雯房间的另一间客房里,林复章喝了口茶,看着房内的灯油,心中盘算着一会儿和杨卓雯说些什么。 他打算夜探杨卓雯的房间的念头是有些不恭敬,但她都不在意名声了,他何必跟她恭敬。 忍了好几天,他终于能当面问问这个女人是不是以退婚来耍弄他了,他倒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 一刻钟后,林复章施施然走出房外。驿站中灯火通明,房外没人走动,显得十分安静,林复章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灯火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来到杨卓雯房外,刚抬起手便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叫声! 林复章抬头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人,心中微有些慌乱,就在此时,拐角处跑出来个人,他大叫着“着火了!着火了!”,一边叫着一边向他冲过来,林复章心下一惊。 此时房内也有了动静,只听一把悦耳的女声说道:“李妈,你去看看是什么回事。” 林复章迅速收回手要往房中走,他猛一转过身被迎面而来的男子撞到,倒退了几步扶住门柱站定,抬眼狠狠瞪了满头大汗的男子一眼。 “啊!公子,实在对不住,我跑得有些急了,你没事吧?”郑恩柏佯装皱起眉想要去扶林复章一把,被林复章格挡开。 “走路小心些。” “不过公子,你站在我家小姐门前,又是要干什么呢?” 郑恩柏话音刚落,没等林复章反应过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妈焦急往外走,抬眼首先看到郑恩柏就放下心来,“阿流,怎么回事?” “李妈,刚刚是我屋内着火了,我才跑出来,小姐没被吓着吧?” 李妈心中有些担心,嘴上却是不饶人,“小姐没事。我给你换一间房,你跟我来。” 郑恩柏没有动,伸手拦住偏过头想离开的林复章。 “哎哎,我说阿流你拦着人家做什……”李妈瞟了旁边的男子一眼,顿时觉得有些眼熟,她定睛望去,不由睁大了眼。 “林少爷!”李妈惊呼出声,“林少爷,你怎么也在这?” 虽说李妈以前不受待见,可是也在县城里的几次花灯节上和爱慕他的女子们一起远远看过林复章几眼,当时觉得他长得斯文,也记住了他的样子,没想到在这里再次见到。 “咦,李妈认识这位公子?”郑恩柏面上惊讶,脑中却是转得飞快,据闻之前杨家二小姐就是许了林家少爷,难道就是他? “这位是林家的七少爷。”李妈将郑恩柏拉了过来,“阿流,你过来别挡着。” 林复章没有想到杨卓雯身边的奴仆还有这么好的眼力认出他,既然被认出来,他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行了一礼。 郑恩柏偷偷凑到李妈耳边道:“李妈,就是这个人可跟了小姐一路。” “竟胡说八道!”李妈瞪了郑恩柏一眼,小声道:“人家林少爷什么身份,跟着咱们做什么。” “我真没骗你啊……”郑恩柏不由得撇撇嘴。 这边两人在窃窃私语,林复章轻皱眉,似乎有点不满自己被忽略,他上前一步说道:“我想见你们小姐一面。” 李妈立刻警惕起来,她用探究的眼神注视着神色不自然的林复章,克制道:“林少爷既然与我家小姐接解除了婚约,还见我家小姐做什么?”李妈一心护主,因着杨卓雯的关系本就对林复章没什么好感,对他客气不过是给他林家面子罢了。 “我有一事不明白,想向二小姐讨教。” “你是林家少爷,在这种情况下与我家小姐见面恐怕不妥,还是克己守礼的好。”李妈面对咄咄逼人的林复章丝毫不退让,铁了心要拒绝林复章的求见。她觉得杨卓雯性子温和,怕她耳根子软又被他欺负了去。 趁着李妈与林复章说话的空隙,郑恩柏身形一闪,偷偷溜到了杨卓雯房中。 杨卓雯挑眉看向做贼一样走进来的郑恩柏,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书?外面这么吵你就没听到吗?”郑恩柏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又觉得好笑。 “外面吵闹关我什么事?”杨卓雯不紧不慢道,“倒是你,抓到人了?” “这个人你认识。”郑恩柏神神秘秘道,一心想吊着杨卓雯胃口。 “哦,你可以出去了。”杨卓雯拿起书册继续看了起来,没有看身旁的郑恩柏一眼。 郑恩柏左等右等实在坐不住了,“你就一个‘哦’,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这个人是谁?” “三番四次找我麻烦,想要引起我注意的除了林家七少爷还能有谁?”杨卓雯淡淡道:“不过是咽不下一口气罢了。你出去吧,跟他说我可以见他。” 郑恩柏笑着看向一脸淡然的杨卓雯,眼中满是欣赏之意,淡淡的灯火映在她的小脸上,平添了一丝温柔的气息,她眼神明亮,唇角微弯,竟是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杨卓雯,你真是能给我许多的惊喜。” “彼此彼此,对于一个屡次遇见却从未露出过真面容的人,也是能给我带来很多惊喜。” 这女人眼见力还真是惊人…… 郑恩柏眼神微变,身形一闪来到门外,李妈看到他从房内出来,眼神立刻变了,“谁让你进去的?小姐闺房也是你个大男人随便进的吗!”说罢拍了郑恩柏的头一下。 郑恩柏笑嘻嘻揉了揉被敲的头,心中却是觉得有丝感动。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做,做“阿流”其实更幸福自在。 “林公子,我家小姐说了,你要见她可以,但是我觉得吧,现在夜已深,孤男寡女见面的总归不妥,要不这样吧,明日一早在我们上路之前约见,你觉得怎样?” “好,那就这么定了。”林复章有礼地回了房中。 “小姐说要见他?阿流,不会是你自作主张吧?” 李妈伸手又要打他,郑恩柏闪身躲开,“我哪敢啊,小姐真说要见的,不过到时候我们就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放心好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清脆的鸡鸣声打破驿站的沉寂,楼道上渐渐传来行走的脚步声,郑恩柏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没几步就到了杨卓雯门前。 “小姐起来了吧?林公子楼下有请,你要去吗?”郑恩柏敲了敲门,询问道。 他话音才落,房门便被从里拉开,收拾妥帖的杨卓雯娉娉婷婷站在他面前。她虽未施粉黛,可光凭这娇花般的容颜,就令郑恩柏有瞬间的失神。 “走吧。”杨卓雯好似看不出他的怔怔,领步先行。 两人一同走下楼,林复章已经等在其中一张桌子旁。 郑恩柏瞄了林复章一眼,“小姐,那位就是林家七少爷啊。” 杨卓雯不置可否,转头吩咐道:“阿流,你去叫醒李妈他们。”吩咐完便兀自向林复章走去。 郑恩柏本想跟着杨卓雯,被她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他只能不情不愿避开,在不远处独自坐着。 林复章与杨卓雯两人虽有婚约,此前却从未见过面。林复章见过杨卓雯的画像,当时画中的少女眉目清浅,并无特别之处。此时看到一个黄衣少女托着盘子远远向他走过来,便猜到此人是杨卓雯。 待她走近,林复章看着杨卓雯的样貌先是惊诧,再是失神,心中竟拿她与谷双莹不自觉比较起来。 谷双莹是个温婉清秀的小家碧玉,而眼前的少女双眸灵动,顾盼生姿,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比较起来竟是一点不逊色于谷双莹。再者,他曾从谷双莹口中听过不少关于杨卓雯的事情,当面一看,倒觉得与她所言有些出入。 杨卓雯也在静静打量眼前的林复章,的确是一表人才,看着倒是斯文有礼的模样。 “杨小姐。”林复章站起来行了一礼。 “林公子话有直说。” 听着杨卓雯一来便毫不客气问到此事,林复章愣了一下。 正文 第6章 聪明不过她 “关于月前杨小姐退婚一事,我实在想不通。”他声音低沉,那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看着眼前杨卓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生了个好皮相,也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让女人着迷。 “哪里不通,都是我的原因,并不是林少爷的问题。”杨卓雯眼风都没扫林复章一眼,小口小口喝着热汤。 “可这本就是父母之命……”眼看自己被忽略,林复章眼神微沉。 杨卓雯凉凉的打断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父母自己的意思,并非我的意思。林公子读圣贤书,知道孝顺,但知不知道有时候过分顺从、助纣为虐是为愚孝?林公子与我情不投,易不合,强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 林复章没想到杨卓雯就这般赤裸裸说出这种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怎么应对。 “林公子是男子,现在娶了不喜欢的,日后还可以纳妾收填房,可女子一嫁就是一生。若是所托非人,那该多命苦。” “杨小姐与我林某有仇吗!竟然如此贬低我的名声!”林复章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 “哦,林公子的名声就这么经不住质问吗。”杨卓雯眼神平静的看着他,“还是因为你从来没输过,没被拒绝过,稍微经历这样的风浪就扛不住,就不甘心咽不下非要别人给你一个解释,哄你开心才行?” “你!”林复章气得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 没有走开多远的郑恩柏也跟着站了起来,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这是被杨卓雯刚刚教训林复章的话给逗的。不过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林复章的举动,唯恐他恼羞成怒会对杨卓雯动手。 杨卓雯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样子。 “林公子,婚约已悔,我们就是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再这样私下相见很是不妥。林公子是知书达理的人,想必耶不用我多说。”杨卓雯也站了起来,淡淡补充道:“还有,我不需要人保护,所以你们林家跟了一路的小厮可以撤走了。” 林复章站着冷笑,却是一字未发。 杨卓雯不再予以理会,转头看着郑恩柏道:“阿流,告诉李妈、铃铛她们,可以出发了。” 郑恩柏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连声说“就去”之后跑得没了影。 “呵,我说杨小姐急着退婚是什么原因呢,原来是有了姘头。”看到郑恩柏出现,林复章终于找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掉的反击理由,开始反唇相讥,“原以为杨小姐是知书达理的深闺小姐,没想到如此大胆……什么自请入家庙度余生,我看是好和你的相好双宿双飞吧?” “嘻嘻。说起阿流,我还得谢谢林公子安排的拦路土匪……要不是有他们作乱,我也没发现阿流是个不错的打手。”杨卓雯不怒反笑,再看向林复章的眼神形如在看一个傻子,“林公子的心胸真宽广,非要这样抹黑污蔑了我,才能疏解心头怨气。不过你要真是如此,那我就大方一点随你说吧,反正这世上最堵不住的就是悠悠众口。” 林复章本以为杨卓雯会急得说不出话来,至少也要羞愧得无地自容,没想到她竟是不避不闪迎头而上再次将了自己一军,而且令林复章没想到的是,杨卓雯竟知道那三个大汉是他派去的…… “原来你知道!”林复章咬牙道。 “本来只是猜的,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加确定了。”杨卓雯低头,面上有了狡黠的笑意。 林复章自诩聪明绝顶,从来便是自负过人,没想到在杨卓雯面前节节退败,被她激得溃不成军,心中对她的怨念更深了一层,在这里没法找到存在感,他更是咽不下这口气了! “怎么,林公子还舍不得走?”杨卓雯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复章。 林复章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终是忍不住拂袖而去。 李妈四人下楼来就看到林复章怒气冲冲离开的样子,两人忧心忡忡看着自家小姐。 “没事了,我们走吧。”杨卓雯没再解释,转身走了。 郑恩柏脸上挂着含义不明的笑,紧追着杨卓雯而去。 杨卓雯一行人来到杨家家庙门前,铃铛拿好包袱付给车夫银两之后,车夫驾着马车离去。四人等了好一阵子不见有人出来,都觉得有些奇怪。 “小姐,你确定这是你们家庙吗?怎么连牌匾都没有啊?”郑恩柏满脸的难以置信,看着生了锈的大门有些发呆。 杨卓雯走上前去伸手推开门,一声沉重的声响过后,门被推开,大门上尘土飞扬,呛了众人一头一脸。 “咳咳……” 待众人看清里面的萧条景象时,都愣住了,他们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院中空无一人。 庭院中一颗老树栽倒横卧,盆栽碎了一地,廊上彩画全都褪了色,露出斑驳的白墙,房中墙上挂满了蜘蛛网,屋顶瓦片少了几块,阳光通过空隙投下来洒在地上,形成点点形状。 “苍天喏,”郑恩柏忍不住再次感叹,“小姐,你别怪我说实话啊,这里连我平时路过借住的那些破庙都不如啊……” “少说两句,少给小姐添堵!”李妈上前拍阿流的头,“环境恶劣怎么了,咱们有手有脚的,收拾一下就干净了。” “我就是觉得委屈了小姐才说的嘛。”郑恩柏抱着头嘻嘻的躲开了。 “小姐,我也不知家庙现在成这个样子了,以前我来的时候明明香火很旺的……” “我看着这里倒是挺好的,有花鸟有鱼塘,比起杨府自在多了。”杨卓雯眼中带着微微笑意,她走进房中,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了一下,淡淡吩咐道:“李妈,集市离这不远,收拾好这里,下午你们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回来。” “笃笃笃……”三声闷响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谁来了?”一个苍白的声音大声道。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她头发散乱,穿着粗布麻衣,神色十分不友善。 “咦,原来有人?”郑恩柏挑了挑眉,神情玩味,语气却很恭敬,“老婆婆,这是杨府二小姐。” 听说是杨府的二小姐,老婆婆微微张大了眼,却也没有很客气。 是没什么可客气的,纵然是二小姐又如何,正常的小姐怎么会到这儿来。 “元婆婆,您还记得我吗?当年您陪着姨娘过来家庙,我曾跟着送您过来的。”李妈上前扶住老婆婆,柔声说道。 李妈也没想到元婆婆还在世,待元婆婆认出自己后,二人寒暄了几句,气氛也逐渐缓和。 “元婆婆,二小姐日后怕是都要住在家庙了……您对这儿熟悉,往后还望您多加照拂。” 元婆婆打量着眼前的杨卓雯,点点头应了好。 她腿脚不便,将四人送到房中就回退下了。元婆婆走后,李妈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向杨卓雯解释道:“小姐,这位元婆婆当年是杨老太爷辈的丫头,曾陪老太爷的姨娘来家庙安度晚年,后来就一直住在了这里,没想到一别经年,她也已经老了。” “没想到李妈见过这位婆婆。” “当时我也年纪小,但对这位婆婆记忆很深刻,因为当年觉得元婆婆还是个美人呢,做了小丫头还觉得可惜了。” “李妈当年肯定也是美人呢。”一旁的铃铛笑着道。 铃铛与李妈说着笑,杨卓雯静静听着,却是若有所思。 杨卓雯四人分工合作,在不叨扰元婆婆的情况下收拾院子和自己房间,有阿流在,他们收拾起院子来也觉得省力不少。 家庙如今只有元婆婆一人,空余有几间屋子。杨卓雯被安排在了东边最大的那间,左边房间住着李妈,右边房间住着铃铛,倒是比她们在杨府的日子好过许多。 阿流住在另一边的房间,与杨卓雯她们隔庭相望。本来他想排着住,还是被李妈骂了一顿之后才不情不愿的搬到了对面。 铃铛收拾好衣服正要给杨卓雯送去,看到阿流在庭院中敲敲打打,就问他在做什么。 “哦,这木头可是上好的楠木,烧菜都觉得可惜了,我准备给小姐做些东西。” “哦。”铃铛拿着衣服走了,到杨卓雯面前的时候跟她提了一下,杨卓雯也没放在心上。 家庙不大,四人忙活了几天,渐渐收拾出了一些模样,郑恩柏在集市上买了一个吊床,平时他累了就在院中拉了绳子直接睡觉,有时候跑得整晚不见踪影,白天却在呼呼大睡,问他什么事他也神神秘秘顾左右而言他。 杨卓雯更是神秘,一连几天都在房中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几天都是李妈在煮饭照顾五人生活起居。许是李妈年纪大了,一连几天这般劳累她很快就病倒了,吓坏了三人,连元婆婆也来到前院关心。 “你好好休息吧,我们都能自己照顾自己。”杨卓雯站在李妈床边宽慰道。 “小姐,真是对不住……” “小姐,是我没有照顾好李妈。”铃铛在一旁急得都快哭了。 “没事的,阿流上街给李妈买药去了,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杨卓雯有些内疚。 以前她还是方灏曦的时候,因为常年跟着父亲在军营带兵,糙生糙养惯了,她渐渐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子,有时候做人处事不如寻常女孩子那样细致。加上自己这几天忙着收集材料做暗器,她确实完全忽略了他们的身体状况。 好在郑恩柏在这些事情上比她主意多,发现李妈病了就李妈去镇上请来大夫。 大夫诊断是积劳成疾,加上略染风寒,好在无大碍,就是要慢慢调养。众人都松了口气。 生活不易,世道艰难,身边的几个人可都经不起大风大浪。 郑恩柏跟着大夫去抓药,很快回来把药包交给铃铛去煎。 眼看着李妈睡着了,郑恩柏凑到杨卓雯耳边悄然道:“小姐,你不必再偷偷准备你的材料了。” 正文 第7章 不止是活着 “什么?”杨卓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郑恩柏低声笑了一下,他揉揉鼻子,“今晚你回房就知道了。”说完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等到铃铛喂李妈服药之后,杨卓雯一脸狐疑回房,当她打开房门看到桌上的东西时,不由得睁大了眼。 桌上安安静静整整齐齐摆着她研究了几天都未完成的暗器,她的画稿摊开在一旁,对比着看竟是一模一样! 两个木质小弹弓,精巧纤细,是她准备做给李妈和铃铛防身用的,另一个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匕首以玄铁制成,锋利无比,还有一排细心用布条裹住的银针,银针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杨卓雯双手轻轻扶上这些精巧的暗器匕首,眼中带笑,心中又是诧异又是震动。 这制作匕首的玄铁只有北地砾州才有,短短几天时间他不可能拿到,那他又是从何得来?再加上会制暗器,善易容,胆识过人武功高强^ 阿流此人,到底是谁?接近自己又有什么目的……难不成,他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这绝不可能。 那……但是…… 杨卓雯心中的感动已经渐渐搁浅,对阿流的防备却是更深了一层。 …… 夜阑人静,杨卓雯思绪翻涌,难以入眠。 虽说如愿来到家庙摆脱了杨家人的束缚,可她知道她并没有真正的自由,杨夫人和杨卓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是不可能会让她好过,定会派人前来监视。而林复章此人多疑善猜忌,又在客栈被她那般羞辱,更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想着想着,杨卓雯渐渐进入梦乡,第二日她被一阵鸟叫声吵醒。 杨卓雯起床,看到窗棂上跳动着几只可爱的小喜鹊,它们叫声清脆,跳动着的身影充满活力。 杨卓雯等了许久没有看到铃铛,觉得奇怪,平常这种时候她早就来房中叫自己起床的了。 “阿流,你看到铃铛了吗?”走廊上看到阿流,杨卓雯叫住他。 “没有啊,铃铛不是在照顾李妈吗?” “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同前往李妈房中发现铃铛趴在李妈床沿沉沉睡着,杨卓雯觉得不对劲,伸手探了探她的头。 “烫手。”杨卓雯皱眉,“这丫头也着凉了。” “你把将她移到床上去吧,我去煎药。”郑恩柏说完就走,杨卓雯听到这当机立断的语气却是愣了一下。 “小姐……”杨卓雯将帕子浸了冷水敷在铃铛额头,铃铛被冷水刺激,惊醒了过来,一开口发现声音沙哑。 “好好休息吧。” 铃铛挣扎着要起来,“我要起来……李妈病了,该是我照顾小姐的。” “别动,好好养病,你好了才能照顾我。”杨卓雯轻轻按着她的身子,温柔说道。 铃铛眼中的泪水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自知老天垂怜,让她跟了一个好主子。 给两人服药之后,杨卓雯与郑恩柏一起出房,关上门之后杨卓雯走在郑恩柏身后,轻声道:“谢谢你做的东西。” “怎么样?合不合适?是不是发现我心灵手巧?”郑恩柏立刻跑过来,笑嘻嘻的,样子很不正经的问道。 “用着很顺手。”杨卓雯扬起笑脸,“饿了吧?我去做饭了。” “小姐还会做饭?”郑恩柏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喜。 杨卓雯点了点头朝着厨房走去。 “哎哎哎,小姐你一个人不行吧,又是生火又是切菜的,我来帮你生火吧。”郑恩柏笑着粘了上去。 半晌过后,厨房中香气四溢,郑恩柏在一旁看着杨卓雯熟练地洗切炒,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忍不住咽了好大一口唾沫。 这女人真有趣,出的厨房,入得厅堂,很厉害嘛。 看着绿油油的青菜出炉,郑恩柏故意顽皮的伸出手,结果被杨卓雯“啪”地打掉。 “怎么跟孩子似的。” “因为你做得太香了。”郑恩柏眉目疏朗,笑得还真有几分孩子气。 是香,很香。 杨卓雯有一刻恍惚。 她本来是不会做饭的,从前的方灏曦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可是这不妨碍杨卓雯会。从斑驳零碎的记忆里可知,杨卓雯的母亲还在世时,曾给她口授过许多厨艺技巧。彼时的杨卓雯还是孩子,听了只觉得有趣好玩,后来年纪大了,懂事了,才一点点认真做起来。下厨时还能践行母亲教过的技艺,仿佛母亲还在身边…… 也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只不过原先杨卓雯下厨的次数还是少了,毕竟她是县令千金,府中下人也不敢让她在厨房多逗留。 如今,县令千金还不抵一个农家女,学些技艺傍身也不是坏事。 杨卓雯抿嘴笑了笑,感觉自己赚了。 郑恩柏不知道她笑什么,但见到她,心情跟着好了不少。 因为李妈和铃铛病中,杨卓雯做得都很清淡,还煮了一锅瘦肉粥。清粥小菜,却让所有人都胃口大开。 “小姐,真看不出,你还会做饭。”郑恩柏咽下口中的青菜,鼓圆了眼睛还竖起大拇指,“不仅会,还做得这么美味!” 旁边的李妈却说不出称赞,她端着粥,脸上满是心疼。 杨卓雯轻轻碰了碰李妈的手臂,“这没什么,不辛苦也不委屈,只要你们喜欢就好,我娘在世的时候,曾跟她学过,现在能做给你们吃我很高兴。” 郑恩柏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他只知道杨府二小姐是庶出,没想到竟是厨娘之女,怪不得在杨府会受排挤。 铃铛吸了吸鼻子,赞叹道:“小姐做的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小姐,咱们生活窘迫,你看要不要出去盘个铺面做菜来卖,保证门庭若市。”郑恩柏笑嘻嘻半是玩笑半认真道。 “胡闹,小姐怎能出去做些抛头露面的事呢,阿流,你别出馊主意。”李妈恢复了元气,立刻瞪了郑恩柏一眼。 杨卓雯愣了一下,一贯平静的面色忽然绷紧。 她以前学的骑马打仗之术如今作用不大,但杨卓雯身怀精湛的厨艺,女红更是一绝,若是能好好利用一番,说不定能在京城…… “小姐,怎么不吃了?”郑恩柏一直在留意杨卓雯,见她握拳停筷,不由得出声提醒。 杨卓雯没有出声,静静拿起碗筷。 李妈和铃铛每日吃着杨卓雯变着法子煮出的精致菜肴,再加上郑恩柏熬的药,身体很快就恢复了。 眼见她们二人身子恢复,杨卓雯将早前就准备好的弹弓递给两人。 “小姐,这是?”李妈看着弹弓,不明所以。 “这里是家庙,不比杨府里安全,你们需要暗器防身,若是遇到歹人也好应变。”杨卓雯解释道。 “小姐,这个我好像在画上见过,原来小姐是画给我们的呀!”铃铛拿着弹弓爱不释手,惊喜道。 杨卓雯点了点头,她将郑恩柏拉了过来,“是他亲手做的。” 郑恩柏嘿嘿干笑两声。 他是见惯了很多大场面,但这会儿被三个女人盯得后背一阵燥热。 杨卓雯收回视线,严肃道:“明天开始,我跟阿流一起教你们如何使用这些东西。别看只是小玩意,到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等等……”郑恩柏指着自己,“小姐你没跟我说过我也要教啊。” 杨卓雯淡淡看了他一眼,“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郑恩柏撇撇嘴,对这个“提前”的确无法反驳。 院中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李妈和铃铛两人本是在杨府后院之中受人欺负的,如今跟了一个好主子,心中本来就庆幸万分。谁知道杨卓雯竟是对她们这么好,不仅亲自下厨给她们做饭,还想办法来教他们强身健体,防卫歹人。 想是这么想的确没错,可是郑恩柏可没有半分要放水的意思,自杨卓雯要他教李妈和铃铛之后,他虽是不大愿意,但也绝对没有偷奸耍滑的走个过场。 “站稳了,不要晃。”郑恩柏神色严肃,声音低沉的喊出声音。 李妈和铃铛两人一听,当即直了直自己已经酸痛不止的后背,硬着头皮又站了起来。见此,郑恩柏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转身向着一旁的杨卓雯诉苦去了。 忽视掉李妈和铃铛时不时传过来求情的眼光,杨卓雯瞥了一眼郑恩柏,又将视线落到了自己手中拿着的书上,淡淡开口,“谢谢你。” 郑恩柏看似随意的看了一眼杨卓雯,却是在看清了她手中拿的书本之后不禁又看了几眼杨卓雯,“小姐,你这是在看什么书?” “兵法。”杨卓雯头也不抬的直接回答。 前一世,方灏曦身为镇国将军方殷山的嫡长女,琴棋书画这大家闺秀所会的,她也并非不会,只是并不怎么精通罢了,唯独只有棋和轻功拿得出手。虽是长着将军府,可方灏曦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不喜动弹的,只喜欢窝在房间里翻看各类书籍。 而方殷山对自己这个女儿很是喜欢,时不时收罗一些孤本的古籍送来,待到方灏曦看完之后,父女两还能交谈一二。 现在想想这些事情都仿若昨日,如今却是昨日黄花,阴阳相隔了。 郑恩柏没有发现方灏曦在发愣,眼眸之中不由得闪过几分欣赏,又是一个问题冒出,“你能看懂?” 正文 第8章 他到底是谁 她方灏曦当然能看懂! 只不过…… “闲来无事,看来解闷的罢了。”杨卓雯收起了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满头大汗还在坚持的李妈和铃铛,回眸看了一眼郑恩柏,出声道,“李妈和铃铛本就是女子,若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也不可能会硬碰硬。锻炼身体是好事,可最主要的还是教她们一些使用暗器的方法。” 虽然才成为杨卓雯没有多长时间,可是她却是看出来了周围人对她的偏见。不说是为了防着林家和杨家,更多的是希望他们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可以有自保的能力。 郑恩柏点了点头,抬眸却看着杨卓雯起身进了厨房,当即在后面大声喊道,“小姐,别忘了红烧肉啊。” 郑恩柏很喜欢吃红烧肉,这是这主仆三人这些日子以来通过实例发现的。只要一日没有红烧肉,他第二日必定会缠着杨卓雯让她弄给他吃。相处久了,大家也对郑恩柏这一点小爱好觉得没有什么了。 临进厨房门口,杨卓雯还不忘转眸给了郑恩柏一个大大的白眼。但在做菜的时候,见到一旁的案板上面放着的猪肉,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它拿了过来。 用过晚饭之后,杨卓雯让李妈和铃铛他们下去休息,顺便也把缠着自己的郑恩柏也给赶了出去,自己却是靠坐在窗前借着烛光看了一会儿书,不知过了多久,她就感觉到了一阵的困意袭来,索性也就没有再坚持,吹灭了烛火就躺在了床上。 看着头顶上面淡蓝色的床帘,听着自己胸前跳动的声音,她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什么重来一世,什么人有魂魄在她还是方灏曦的时候她是根本不相信的,可这样的事情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可以的放轻了脚步,可杨卓雯还是听见了。收回了自己纷飞的思绪,杨卓雯的眼眸之中一片冰冷,屛住了呼吸,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听清了外面来人的对话。 “诶,那小姐当真是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带着几分的不确定。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另外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当然了,我可是亲眼所见,那小姐肌肤似雪,比咱们这的姑娘都长得好看,连那春风楼里的千浪姑娘也不上。” 纵然没有看见那人的表情,可杨卓雯还是听清了这话之中的淫荡。 至于那位“千浪姑娘”,她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杨卓雯眼眸之中的冰冷更加甚了几分,却是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出,反而更加的仔细的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 “千浪姑娘人娇体软,这关在闺阁之中的小丫头哪里比得过。”最先说话的男人嗤笑着出声,“再说了这里可是家庙,若是好姑娘哪里会来这种地方,不是无盐女,那就是犯了什么大错。诶,你说会不会是与人……” “这我哪知道,嘘,小声点儿,别让人发现了。这地方怎么这么大,到底哪个才是那小丫头的。” “反正你不是说她那丫鬟也是长得水嫩得很,干脆随便打开一间,总不会错的。”另外一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掩唇笑了笑,那双眼眸之中的情绪看得人心中一惊,“总不会让咱们吃亏的。” “你这人,这个时候还挺聪明的。”另外一人邪笑了两声,抬眸看了一眼就在自己面前的房门,伸手指了指,“干脆就是这一间算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淫荡,两人微微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房门,趴在房门上听了听,见到里面并没有什么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将门给弄开,就见着这房门从里面“吱呀”一声开了。 “你们是在找我吗?”杨卓雯这个时候才施施然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似乎还带着几分迷蒙,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问出了声。 两个男人本就是想趁着黑灯瞎火的干上一票,可没成想到人家根本就是醒的啊,更是将自己抓了一个现着。 片刻的尴尬和心虚之后,两人之中稍胖的那个男人回了神,看着杨卓雯不施粉黛的脸在烛光的照射之下忽明忽暗,美艳动人。当即咽了咽口水,冷讽一声说道,“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骗子,我们两个壮男人还比不过她不成!”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旁边那个瘦男人听的。 总之那廋男人听了之后,也是瞬间神气了起来,伸手指着杨卓雯的鼻子,大骂出声,“我说你该不是耐不住寂寞,想要哥俩个好好疼爱你吧。” 那廋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般的痛呼声响起,“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胖男人一瞧形势不对,当即扭头就走,谁知一转身没走几步,就见着一个男人似笑非笑的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不过几下,就已经把他给抓住了。 等到郑恩柏再次抬眸看向杨卓雯的时候,却见着那廋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卓雯,还用一只手捂住自己不停流血的胸口,来不及留下任何的话,整个人的身子就已经软了下去。倒在地上的时候,那双眼睛还一直死命的睁着,看上去吓人得紧。 “小姐,您没事吧?!”铃铛匆忙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甚至都没来得及注意到一旁的两个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卓雯,见着她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之外也没有什么地方受伤,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杨卓雯微微摇了摇头,此刻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面对廋男人的阴鸷和嗜血,多了几分的温暖气息,“我没事。” “小……小……小姐……”胖男人被郑恩柏一甩就甩到了地上,还打了个转这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当即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浑身直打抖的就跪在了杨卓雯面前,说话的时候那舌头像是捋不直似的说话结结巴巴的见不清楚。 只是慌乱的求饶,趴下的脸上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眸带着几分绝望。 尽管他竭力的去忽视躺在自己旁边的男人,可是他又不是瞎的,更何况空气之中那么浓郁的血腥味也让他整个精神都是廋男人的脸庞。 “是夫人做的?”李妈面色一愣,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人,还有一旁死不瞑目的一人,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出了声。 虽说二小姐不是杨夫人的亲生女儿,可也算得上是半个女儿啊! “可能是吧。”杨卓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留了这样一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给李妈和铃铛。见了一眼跪在地上求饶的胖男人,杨卓雯摇了摇头,吩咐铃铛道,“那把匕首来。” “啊……哦!哦!” 铃铛慌忙的跑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只是手上多了一把锐利得泛着寒光的匕首,闪的胖男人的身子不由得一个哆嗦。 “我不杀你,”杨卓雯脸上的笑意纯真美好,竟是让胖男人一时之间看呆了,忘了自己此刻所在的处境。然而杨卓雯却是陡然之间抿了抿嘴唇,眼眸之中闪过几分厉色,手中的匕首一扔,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声音自这边响起。 “啊……!” 胖男人一手捂住自己的某处,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额头上冷汗弥补,那地上还隐隐可从血迹之中看出某些东西。 李妈还好,毕竟年纪在那儿,铃铛却是吓得不清,哆哆嗦嗦的躲在李妈的身后闭着眼睛不敢睁眼。 看了一眼地上的胖男人,李妈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伸手遮住杨卓雯的眼睛,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我会放过你。”杨卓雯冷着声音出声说道。她从来不主动去招惹任何人,但是同样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他们以为她是软柿子,任谁都可以踩上几脚的,她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她的厉害。 “将他扔出去,”杨卓雯指了指那胖男人,命令道。看了一眼一旁吓得打抖的两个女人,郑恩柏撇撇嘴,认命的担当起苦力起来。 胖男人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家庙的门,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见着又一个东西从里面扔了出来,还不待他反应就听见那个割了自己某处的女子的声音响起,“把这个也带走。” “是……”胖男人不敢有丝毫的反驳,连忙拖着瘦男人,跌跌撞撞的离开,在地上留下了一段血迹…… 收拾完了这两个贼人之后,杨卓雯就利用房间里自己这几日琢磨出来的东西布置了几个简易的机关,并认真的告诫了李妈和铃铛不要去碰这些东西之后,看向郑恩柏的眼眸不由得一凛。 这样的眼神,看得郑恩柏不由得夹紧了自己的某处,有些心虚的咽了咽一口口水。 杨卓雯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好似刺猬一般的警惕的看着郑恩柏,再一次认真且严肃的问出了一直盘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阿流。 很明显这个名字不是他的真名,他就算是平日里胡闹了一些,再加上他那没一句真话的嘴,的确和普通的街头乞丐无二。可是杨卓雯却是听得出来,他的口音不是这边的本地人,而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气场更是与他乞丐的身份不符。 “我还能是谁?我就是阿流啊。”郑恩柏眨了眨眼眸,很是无辜的回答。只是那双在杨卓雯看不到的地方的眼眸之中,划过了几分笑意。 正文 第9章 狡兔死,走狗烹 杨卓雯认真的打量了一番阿流,对于他的回答也不甚在意,微微耸了耸肩,冷冷的呵笑了出声,“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我看你有手有脚又聪明勤快,想必到哪儿也不会被饿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恩柏眨了眨眼眸,打量了一下杨卓雯的脸色,“你想让我走?” “没错。” “为什么?” 瞥了一眼郑恩柏,杨卓雯似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这里是我家,我让你走你就得走,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知道京城里的事情呢?” 杨卓雯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异样,放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的紧紧握紧,任凭指甲陷入了肉里也丝毫没有疼痛感,想要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最后却也是不像,就连声音之中都带了几分颤抖,“什么?” “我说,我知道京城里的事情。”郑恩柏眼眸之中有几分的奇怪,对于杨卓雯如此关心京城之中的事情感到好奇和疑惑,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比如?”压下了心中的慌乱,杨卓雯竭力保持镇定道。 “你想要知道的,我都知道。” 杨卓雯却是有些不信,但最后也只有妥协。没办法,她不想放过面前这一个去舍近求远。但是到了现在,她却是不敢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她怕听到自己并不想听到的答案。 “不过我现在可不会告诉你,”郑恩柏嬉笑道,“除非你保证每日都给我做红烧肉吃。” 一顿红烧肉而已,这点杨卓雯还是拿的出来的,当即点头答应道,“没问题。” “那你以后可不许再赶我走了。”郑恩柏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笑嘻嘻的出声说道,末了还垂了眸,兀自的喃喃小声道,“还从未有过人敢这么对我说话,赶我出府呢。” “诶,杨进的人为什么不肯放过你啊?”见着杨卓雯此刻没有问自己关于京城的事情之后,郑恩柏又主动找话问道。 翻了一个白眼,杨卓雯没好气的出声说道,“我怎么知道。” “该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吧?”郑恩柏揶揄着打笑道,内心里却是对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明白得很。 大宅院之中,总有那么一下肮脏得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杨卓雯简直无辜的恨不得指天发誓,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如今更是离开了杨家到了这青灯古佛的家庙,对他们什么威胁都构成不了,你杨家至于这么紧咬着不放吗? 想到京城里的消息,杨卓雯的神色不由得沉了沉,唇边的笑意忽明忽暗,让人猜不出她内心里的真实情感。 允王身死,他倒台之后,拥护他的方家全家被灭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哪怕她是皇上亲封的“灏曦郡主”,最后也难逃一死。 狡兔死,走狗烹。 她想说的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郑恩柏看着她忽然的又沉了脸色,眼眸之中也是闪过几分哀伤,心情也低落下来。 从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的心疼,他说不清自己对杨卓雯的感情。但是他的确是心疼杨卓雯的异于常人的成熟,心疼杨卓雯的云淡风轻,心疼她的无所欲求。 她的确只是一个小小县令的庶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为什么唯独对京城之中的事情那么上心。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林家。 林复章本来长得也不算是差,至少是迷住了谷双莹,只是重生之后,现在的杨卓雯对于他只有厌恶,虽说他不是杀人凶手,可杨卓雯却是因为他而死的。 是以在面对他的时候,杨卓雯总是会不禁意之间的流露出几分冷淡和恨意。可正是这几分的淡然和嘲弄,让林复章对她更加是恨上了几分。 “砰”的一声,茶盏落到了地上,洒开了一地的茶水以及碎成片的瓷块。 林复章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坏了一旁的小厮,也不敢上前触林复章霉头,只得默默的自己收拾起来。 林复章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自幼天资聪颖,从来没有栽过这样的跟头,如今被杨卓雯这么一戏弄,整个人就更加记恨杨家的人来。 “来人!” 林复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陡然出声怒喝道。当即就有一个小厮匆忙的跑了进来,对着林复章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着林复章对着他招了招手,他连忙上前过去。 凑近小厮的耳边,林复章小声的嘀咕了好一会儿,见到小厮点了点头,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放了小厮出去。 “杨卓雯,我倒要看看你能横到什么时候。”林复章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暗暗嗤笑出声。 杨府。 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丫鬟神秘兮兮的靠近另外一个丫鬟说道,“诶,你听说了吗?二小姐在外面有了男人,才会和林府退婚的。”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丫鬟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况,这才嗤笑着出声,“也不知道那二小姐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堂堂的林家公子不要,非得去和一个乞丐私奔,说出去都要丢脸死了哦……” 听到这样的议论的时候,杨卓瑶还有些诧异,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派了贴身侍女去问清了缘由之后,她不由得轻笑出声,“果然贱人生的女儿就是贱人,这还上赶着出去丢人现眼。” “哎哟我的祖宗诶,”杨夫人眼皮一跳,赶紧儿上来拉住了杨卓瑶,谨慎的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这才回过头来。 杨夫人伸手戳了一下杨卓瑶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话你在自己院子里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出去说啊,若是被你父亲听见了,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 杨卓瑶点了点头,也没有生气,只是还有些不甘心,“母亲,她不过是一个厨娘生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是去了家庙还这么不检点,简直把我们杨家的脸都给丢光了。她自己不要脸没什么,别连累了我的名声。” 杨夫人一顿,竟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毕竟她说得一点儿没错。 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外人也不会只骂她杨卓雯一人,更多的是说杨家教子无方,才会教出这样的女儿出来,届时卓瑶可应该怎么办啊。她女儿可是要嫁给巡抚大人家的公子的,若是让他们听到了风言风语,对她的卓瑶产生了不好的认识可应该怎么办。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盖子一掀就闻到了一阵清香扑鼻,杨夫人轻抿了一口,这才稍微歇了火气,“行了,这件事情你不用再管,安心的等着周公子来娶你。等你嫁进了巡抚家,母亲这心啊,就能安定下来了。” “母亲,您说这件事情,父亲知不知道?”杨卓瑶眼眸之中闪过几分诡异的光,看着杨夫人若有所思的问着。 杨夫人微微蹙眉,摇了摇头说道,“你父亲近日里忙着那东街失窃的案子,整日里早出晚归的,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事情。”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父亲怎么能够被蒙在鼓里。”杨卓瑶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还多了几分的似笑非笑。见着这样有些陌生的女儿,杨夫人眉头微蹙,“你想要做什么?” 杨卓瑶“呵呵”的轻笑出声,微微挑眉说道,“我不想要做什么,只是想把这件事情禀告给父亲而已。”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杨夫人也觉得这个办法好。母女两个一合计,听得侍卫来报老爷回府了之后,母女两儿这才起身往前厅走去。 杨府大厅。 “父亲,听母亲说您这几日都早出晚归,很是辛苦了。这是女儿亲自为您准备的鸡汤,您尝尝?”杨卓瑶摇晃着杨进的胳膊,撒娇似的嘟着嘴唇,笑眯眯的出声说道,“把鸡汤端上来。” “你这孩子,分明是你心中担忧你父亲,还竟是把这好处都给我了。”杨夫人有些不满的出声,可那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好好好……”杨进笑眯了眼睛,见着自己这个乖巧的女儿很是满意。正要接过来喝的时候就见到管家走了进来,脸色有些晦涩不清。杨进以为是这井阳县又出了什么事情,放下手中的鸡汤,沉着脸色问,“出什么事了?” “老爷,外面有传言说……”管家抬眸打量了一眼杨进,见他面色无常,这才咬牙说道,“外面有传言说二小姐与一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甚至还让他与自己同坐马车之中,更是将她收留到了家庙里。两人关系密切,而且还……” 啪! 侍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杨进右手怒拍桌子的声音响起。 私会男子! 这杨卓雯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杨卓瑶此刻就站在杨县令的身侧,骤然听到侍卫来禀告的话,脸上一喜,又觉得有所不妥的看了一眼杨县令的微怒的脸色,连忙收敛起了喜色,满是担忧的看着杨县令,“父亲,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若是忽略掉她那眼眸之中的欢喜,这疼爱妹妹的反应着实是让人对她有几分好感。 正文 第10章 祸不单行 “怎么办怎么办,”杨县令本来脸色就有些难看,此刻听到杨卓瑶的话更是多了几分烦躁,没好气的出声,“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还去将那些人的嘴给堵住不成?!” “老爷,这件事情也怪我。”杨夫人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卓雯的娘亲死得早,她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直把她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她不喜那些琴棋书画我便也就随她去了,可那礼义廉耻的事情我也是请了先生来教的,哪成想竟是教导出了这样一个女儿,真是给老爷您丢脸……” 杨夫人一边说,一边拿出帕子在眼角处轻轻拭泪,说到最后的时候还微微哽咽了几分,那眼眶通红,看得杨进一阵心疼。 “孽女!”杨进一拍桌子,发出一阵闷响,吓得一旁的杨夫人和杨卓瑶都不由得微微颤了颤身子,咬着嘴唇不敢答话。 杨进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可这一辈子也是上位者的模样,在这井阳县之中也没见过几人能踩在他头上,更何况整日里遇见各种难缠的案件,久了也就多了几分处变不惊。那气势也是不凡,至少镇住杨夫人和杨卓瑶这俩人是绰绰有余了。 看了一眼杨卓瑶被吓得一抖,杨进露出一抹笑意,压着自己心里的怒气,温柔宠溺的说道,“卓瑶,你先回房去。” 杨卓瑶抬眸看了一眼杨夫人,见她对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之后,这才乖巧规矩的行了一礼,懂事的退了出去。 杨卓瑶的身影刚刚一走,就听见杨进带着怒气的嗓音响起,“派人去把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抓回来。” “那……卓雯呢?” 杨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听到“杨卓雯”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的厌恶越发浓郁,毫不犹豫的说道,“她不是想在那家庙之中呆着吗,那就让她呆在那里,以后也别回来了。” 杨夫人温温柔柔的为杨进顺了几口气,这才出声说道,“老爷,不然还是算了吧。卓雯年纪小,这又是第一次离家去这么远的地方,她心中定是很害怕,才会邀了男子在身侧,也好有个照应。我派人过去好生教导一番,卓雯她定是会听的。” “估摸着是那林家少爷咽不下卓雯退了他亲事这一件事情,才会传出这样的丑闻来抹黑卓雯的。”杨夫人像是一个好母亲似的,面对杨进的怒火之时,还不忘为杨卓雯求情。 然而听到了杨卓雯退亲的事情,这才想起了杨卓雯是为了什么去家庙的,杨进更是气得脸色通红,说话之时更显的咄咄逼人了些,“少为她辩解了,她年纪还小,都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卓瑶只比她年长一岁,怎么不像她那般胡作非为。” 见状,杨夫人也不再矫情,当即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心腹出去安排。自己却是为杨进奉了一杯茶,善解人意的说道,“老爷,您消消气,那丫头还小呢,慢慢教还来得及。” 听到杨夫人回来的声音,杨卓瑶当即掀开了门帘,小跑了出来,一手扶着杨夫人往房间里走,一边问着自己在意的事情,“母亲,事情如何了?” “外面风凉,你怎么出来了?”杨夫人拉着杨卓瑶的手,替她拢了拢脖颈之间的衣领,一边往房间里走去,一边出声说道,“你父亲已经说了,要派人去把那男人抓回来,至于杨卓雯,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 “母亲,刚刚林公子派人给我送了名帖来,说是邀我明日去泛舟,您说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要不要答应?” “林复章?” 杨卓瑶点了点头,“是他。” 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杨夫人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可以去。” 到了地点之后,杨卓瑶这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林复章一人在那儿,站在他旁边的还有另外几人,好似是林家的公子,其中几人她是对得上号的,只是有几人却是不知道。 “杨大小姐果然身娇体贵,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姗姗来迟,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那边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男子轻笑一声,嘲讽的看了一眼从马车上下来的杨卓瑶,不屑的说道。 杨卓瑶微抿着嘴唇,轻轻柔柔的出声,“卓瑶并未来迟,只是各位公子来得太早了。” “瞧瞧这理由还不少,”又是一人接话说道,“我看你们杨府的人根本就没把林哥放在眼里,林哥,我说你也真是的,干嘛非得把这个女人叫过来。” “可不是,那杨卓雯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就他杨府,把一个庶女嫁进林府就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了,她还敢拒绝!” “话是这么说没错,”刚刚那身穿蓝色衣服的男子邪笑一声,丝毫没有将对面的杨卓瑶放在眼里,“不过那杨卓雯还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才刚刚和林哥退婚,她就急不可耐的去找男人。要说我啊,幸亏林哥没娶她。” 杨卓瑶的眼眸之中不由得划过几分嫉恨,手中紧紧捏着的纯白色绣着牡丹花的绣帕不自觉的紧了几分,似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所不妥,片刻后又笑得倾城,“林公子今日邀我过来,若是只是为了打笑妹妹,那卓瑶就先告辞回府了。” 虽然她的确对杨卓雯那个丫头很是不满,但是在外面她们两可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林复章当着她的面这么羞辱杨卓雯,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杨小姐留步。”林复章看着杨卓瑶不像是开玩笑的,连忙笑着出声道,“我这也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并非有意将杨二小姐的过错怪在大小姐的身上,还请大小姐不要置气才是。” 杨卓雯是杨卓雯,杨卓瑶这样的高贵优雅,温婉典雅,他怎么能够将杨卓雯的过错让杨卓瑶来承担呢?! “林公子客气了,”杨卓瑶虚行了一礼,“妹妹虽然顽劣,不懂礼义廉耻。但我怎么说也是她的姐姐,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嘲讽。” 说这话的时候,杨卓瑶还不忘为自己的完美形象再添一抹风采。 “杨大小姐似乎和二小姐不一样。”林复章微微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说着。 第二日,杨卓雯就听铃铛说了外面杨府来人了。虽然心中诧异,但是杨卓雯只是微微蹙眉,就领着铃铛再次到了院子里。 “咦,你们怎么来了?父亲和母亲也真是的,我这边什么都好,怎么好劳累你们亲自过来看望。”杨卓雯掩唇轻笑,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几分的乖巧可爱,看得这些已经为人父为人母的人心中不由得一软。 但是此刻他们还是谨记老爷和夫人让他们过来的原因,只见其中一貌似领头的一人当即沉了脸色,黑着脸出声说道,“二小姐,我们是受了老爷和夫人的命令,前来带走那迫使二小姐名声受损的人的,还请二小姐将他交出来,我们也好回去复差。” “什么人?”杨卓雯好似听到了什么疑惑的事情,无辜的眨了眨一双水眸,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犹疑,“你们是弄错了吧,我这里没有你说的人。” “二小姐莫要因为一时犯错,毁了自己的终生啊,”那人似乎有些感叹,但还是固执的出声说道,“如今井阳镇都已经传开了,你与男子拉拉扯扯,举止轻挑,实在是有辱杨家的家风。老爷说了,让二小姐在家庙之中好好反思。二小姐,您就听老奴一声劝,不要再胡闹了。” 听到这里,杨卓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复章这是想要借阿流来陷害她啊! 只是重活一世之后,她也对这些名声看得不那么重要了。前世允王和父亲声名显赫,百姓爱戴,可是最后还不是难逃诬陷,遭人迫害致死。而太子手段毒辣,虚伪做作,却是到了现在还活得风生水起。 杨卓雯暗自对李妈使了一个眼神,见着李妈对着自己暗暗点头,接着悄悄的退了出去之后,杨卓雯这才轻轻的笑着,“你们若是不信,这家庙大可让你们搜上一搜,也好让我自证清白。” 搜查了一番之后,别说是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男人,就是在家庙之中连一个男人都没有找出来。领头搜查的那人领着众人回到了院子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张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来来来,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吃顿午饭再走也不迟。”李妈笑呵呵的打着圆场,“多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你们也不要推辞了。”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卓雯清浅的笑着,“这下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妈和铃铛也是尝过我的手艺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店,你们以后想吃还不一定吃的到呢!”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皆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卓雯。见到杨卓雯微微蹙眉之后,这才惊觉自己太过放肆了,连忙收回了视线。 只是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这二小姐不敢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也是养在闺房之中娇滴滴的小姐啊。没想到到了家庙之后更是不骄不躁,甚至是亲自下厨做饭,这份胸襟和气度,也不是他们这些粗人比得过的。 至于井阳县里面所说的那些风言风语,他们之前本是有几分相信的,可此刻见了真人之后,这般优雅乖巧的二小姐,怎么可能会是他们那些人口中不堪入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