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冬天往冷水里扑腾,那真是活受罪。 没办法,谁叫咱是演员呢?演出机会难得,必须把握每一个可能出名的角色。 作为在二流、三流线上徘徊的小演员,这次能得到女二号的一角,我只差叩谢神恩,虽然这个角色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第三者、处心积虑的蛇蝎美人。 这场戏是要演女二号假装落水装可怜的戏,拍戏的地方水位都不深,所以导演叫我整个身子都要浸在河里时,我照做了。 第一次,钻出水面,灯光没打好,没过。 第二次,钻出来的速度快了,又没过。 第三次,当我再次钻出水面,睁开眼睛时,被这全新的布景给惊呆了。 分不清哪朝哪代的古装造型,男男女女把我围了个遍,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耳朵里进了些水,我听不清楚;刚才在水里泡着,喝了不少水,想开口询问,却吐出一大口水。 “老夫人,她还活着?” 耳边依稀有声音,模糊地视线看不清说话的人,那声音细软柔腻,是我熟悉的演绎音色,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不用看也知道演技不错。 等等,我记得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疑惑地睁开眼,我惊恐地意识到我的处境—— 浸猪笼。 “贱人,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低下无耻的事,决不能再留你玷污我展家英名。来人,再把她投进水里。” 难道是导演换布景,换角色了? 这个念头当我被再次抛进水里,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我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我!穿!了! 现今最流行的穿越小说魂穿情节,居然真切地发生了。 可是,我穿的未免也太背了。在现世时,因为角色原因,常被追打讥讽;而如今,我的穿越竟然是被浸猪笼的下场。 额滴神,额滴苍天啊,咋不在这时候体现你们的伟大博爱呢?十万分之一才魂穿的概率,不给我安排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好歹也该来出顺当踏实的千金小姐出场,为什么又是这种人尽可夫的角色和桥段? 悲惨的命运就此拉开序幕,我完全可以想见这具新躯体生前多不招人待见了,围了那么多人看热闹,真惨!可显然,这个时候,该同情的人是我自己。 这里和现世一样是冬季,刺骨的寒意一点点侵入,在水里不能说话,好在残留着一些意识,拼命地做挣扎,想逃出这场无妄之灾。 人家穿过来都是是吃香喝辣、泡帅哥、改历史,而我刚穿过来,不甘心就这么向阎王报道。 许是脚上的绳子松了,竟然被我挣开了。 然而,还来不及欣喜,岸上的景物迅速地脱离视线,而整个身体都在快速的下层。 原来岸上的人松开了绑在猪笼上的绳子,任凭猪笼沉入河底。 靠,这班人忒黑心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失去意识前,我多希望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是厉鬼了。 “董纤纤,二十五岁,演员,父母早逝,未婚。” 说的是我,我回来了? “报错了,这是鬼魂第19世的资料。”牛头咳了一声,把我震醒了。 这就是冥界啊,这就是牛头马面啊。 一点也不像电视上演的那么黑那么暗,装修都是国会大堂级别,牛头马面穿了制服,一个个还都有编号。 “你,就是你,别东张西望,过来,和你说件事。”马面在另一边敲键盘,从来不知道冥界也与时俱进,懂得用电脑办公了。 我认命地站到他边上,马面面无表情(看的见才怪),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前世遭人所害,没能挺过生死关,但生死簿上载她这一世阳寿未尽,而你作为她的转世,又正好在水里,所以你的魂魄被渡到了这一世的身上。” 瞪大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是被自己的前世给拉回了这里。 “那么,现世的我,还在吗?” “魂都没了,自然是死了。”马面还是面无表情,“你的死讯把你的新剧炒热了,网上曝光率都很靠前,总算是实现你想走红的心愿。” 瀑布汗,大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可我现在不是又死了吗?”郁闷,死都不让人安生。 “不跟你说了阳寿未尽吗?等着,我升级完就送你回去。” 马面头也不抬,继续专注于电脑,玩着“大话XX”。 网游忒强大了,都流行到了地府。 偷瞄了一眼,看马面那水平,起码还得两小时才能升级。等待还阳是个无聊的过程,正好让我整理这一连串的变故,消化这意外穿越的事实。 其实,接受现实并不困难,只是以后该怎么走,我确实一点底也没有。关于这具新躯体,我一点也不了解,依照她现在的处境,对自己日后的前景可不乐观。 还是得多搜集些资料,我向牛头打听情况,可此牛正抱着电脑看电影,笑得牛角都歪了。 电脑里传出“含笑半步颠”的经典广告语,原来牛头在看《唐伯虎点秋香》,心里鄙视一声落伍:地府的电影更新周期真慢。 “牛头大哥,我想问你点事。” “等会儿,等会儿,让我先看完。” “不就是唐伯虎娶了秋香,皆大欢喜结局?” “原来你也看过啊,我最喜欢周星驰的电影。”牛头提到偶像,一脸崇拜,还特意展示他的地府编号:9527! “我和唐伯虎是一样的编号,真的太有缘分了。要是能有星爷的签名该有多好。” 接下来,牛头大哥开始滔滔不绝地倾诉他对偶像的仰慕之情,我听得直打哈欠。 这地府也没个时刻表,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那个猪笼已经漂到哪里了? 正文 一、表小姐 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幸好,没有再泡在水里。 头有点疼,肩膀也有点疼,不知道是在猪笼里待久了,还是还魂的时候马面推的太大力,硬生生把我给痛醒了。 “Shit!!当鬼差还那么嚣张,等我再下去的时候一定要投诉!” 依稀记得还阳时,我问了他们一堆关于前世的问题,那两只怠惰的鬼差居然一致装起了敬业:“天机不可泄露,无可奉告!” 摆明了是在忽悠鬼魂! 暗自抱怨,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有多吓人。 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旁边有人。 古装戏里常见的丫鬟装扮,女孩子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端着脸盆,怯怯地站在一边,神情有些吃惊。大约是个害羞的人,我不客气地打量她时,她很快就低头,都把脸埋到了脸盆里。 “……请问,这里是哪里?” 穿越小说里,一般女主角们醒来都会这么问,反正失忆是必须要装的,更何况我对这具新躯体一无所知。 丫鬟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惊讶地看着我:“表……表……表小姐,您不认得这里了吗?” 表小姐?我是不是又穿到别具躯体上了? “我该认得吗?”头一阵阵疼,难道刚才在水里还把头给撞坏了? 她脸色一变,突然走上前摸我的头,准确无误地在后脑勺找到一个硬块,按得我直叫疼。“表小姐,您是不是把头给撞坏了?” 虽然疼,但我肯定自己没失忆。 丫鬟急了,紧张地说道:“坏了,表小姐一定是撞到头了,把一些事给忘了。您别着急,澄心这就去找人来。” 说完,人已经飞快地退出了房间。 “至少先把洗脸水给我留下……” 这话说的太慢,她已经一溜烟跑开了。 旁边放了身干净的衣服,估计是给我准备的,穿在身上意外合身。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新躯体的相貌,因为我实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居然会沦落到浸猪笼的境地。 梳妆台立着一面大铜镜,当我走近时,镜子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我惊讶的表情也慢慢放大。 镜子里的人,未梳的长发散落,露出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小脸,与美艳、妖冶、惑人全然不沾边,只是一张干净清秀的年轻面容。 这样的人,我怎么也无法把她和人尽可夫联系起来。耳边响起那时模糊的对话,言谈间的厌恶,除了能肯定她们不待见我的前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更何况,此时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流落在外,想追查也是有心无力。 “我”到底是谁?表小姐又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是谁救了我? 一连串的问号将我淹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突然感到万分无措。 茫然地走到窗边,书桌上放了一些书。随手拿起一本翻阅,好在字是一样的,我还能认得。桌上摆的并不是礼教圣贤书,多是些笔记小传、奇闻异录,比起胡思乱想,还是看看这些东西打发时间好。 时间和空间的理论,我所知有限。只是照着笔记小传来看,这个时代虽然不在现世的历史记录,但在另一个空间,也是和现世一般,历史在同步发展演变。 “朝晖元年,帝主厉氏,国号大郓……” 越看越不可思议,郓朝的发展丝毫不逊现世的历朝历代,甚至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尤其是文字相通,对我这个一无所知的魂魄而言,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放下书,脑子里乱哄哄,我正想静一静。 “静薇。”“表小姐。”“表妹。”“表姐。”…… 屋子里一下子涌进许多人,各个叫法都不一样,只好傻愣愣地冲他们笑笑,任由那年长的妇人紧张地抓着我嘘寒问暖。 “静薇,你这孩子身体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呢?快让大夫看看。” 妇人一身尊贵的装束,盘着威仪的发髻,虽然眼角有皱纹,但风姿犹存。再看其他人毕恭毕敬的态度,估计就是这府上的大夫人级别。 装傻装失忆是头等大事,我还是一脸迷茫面对。当了几年演员,装装样子还是会的。 “静薇,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姨妈,这是你大嫂,二嫂,表姐,还有你表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自称是我“姨妈”的夫人,试图唤起我的记忆。 很抱歉,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像个稀有动物似的任凭大家观赏,确定我真的一个都不认识了,大夫确证完,郑重其事地下了结论: “夏夫人,舒小姐落水时伤及头部,恐怕得了失忆症,丧失了以前的记忆。” “失忆症?静薇怎么会把我们都给忘了?”这位夏夫人立刻悲泣,紧张地询问大夫可有方法诊治。我一点也不意外地听到大夫说无能为力,屋子里立刻乌云兆顶。 “娘,这可怎么办?”说话的是表妹,一身粉衣装扮,年轻活泼,焦急的神态和夏夫人如出一辙。 “先别慌。”夏夫人拿出当家的气势,不能自乱阵脚。 “对……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害怕地把头埋的更低,因为想不起来而深感愧疚。 预期中听到大家同情的唏嘘,夏夫人更是抱住我宽慰:“静薇别怕,没关系,日后有的是机会熟悉我们。” 这般温暖的话语已久未有人对我说起,欺骗老人家真是太不应该了。 自我唾弃一声“虚伪”,眼里渐渐浮现一丝泪意,以增加失忆的可靠性。 “娘说的是,表妹就别难过了。” 表姐也走上前,笑盈盈地说道。指尖触到一阵凉意,眼睛眨出两团眼泪,蹭到夏夫人身上。 不得不说,这家夫人的脾气真好,从头到尾都是和善姨妈的姿态,威严的慈母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其他的亲人们也表现的非常友好。 可惜,这一切都是表象。 真心和假意,差别只在一个细微的举动。 夏夫人虽然抱了我,可她的身体却是彻底地排斥我的亲近;表姐虽然和我握手,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碰到我的指尖,挂满笑容的面上,眼里却没有笑意。 我的职业习惯肯定地告诉我:她们在我面前演戏!而我的疑惑又加深了。为什么这些人要说谎? 明明是浸猪笼落的水,却说我是失足落水? 明明知道我不是舒静薇,却硬要给我冠上她的身份? 明明我是个21世纪的潜力演员(某人自诩,pia~),却要我在这里演个失忆的人? 没天理啊,太没天理了。 掰指头数数,至少过了两天,为什么我穿过来之后,半点好事没遇上,难道我穿过来之后就是当个杯具的命? 越想越沮丧,为我这倒霉而命途多舛的魂穿,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毫无形象。 一屋子人立时动作一致,即可围拢过来。 折腾了一会儿,夏夫人领着一票小姐、少奶奶离去,嘱咐澄心留下好好伺候我。 澄心重新换了温水,细心地为我整理一番。 澄心小心地为我梳理头发,尽量避开了后脑勺的大包,可头皮一扯还是有点疼。不想吓着胆小的丫鬟,看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我半开玩笑地说道:“澄心,表小姐是个很可怕的人吗?为什么你这么害怕?” “澄心不敢。” 我信你才怪,瞧她紧张的连抓着我的头发都不自觉。 “疼……疼……你轻点,别紧张。”我笑了笑,澄心看起来都快哭了,当下不敢再吓她。 碍于后脑勺的伤势,我让澄心别绾发了,只是用蓝缎束起一小束发尾垂散下来。 “表小姐,这样可以了吗?” 梳妆完毕,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因为哭过,眼睛红肿未退,显得很狼狈。我看着镜中全新的脸孔,五味杂陈。从今往后,我就要顶着这张脸活下去。 “澄心,我以前就是长这样的吗?” 我必须先确认一件事,澄心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不解地点点头。 顿时恍然,心里的疑团却更大。 澄心没有说谎,也就是说,这一世的“我”,与夏府的表小姐“舒静薇”长的很相像,以至于夏家的某些人因什么原因决定将错就错。按照小说情节的发展,应该是这么回事。 猜不出个所以然,按了按眉心,突然想起遗漏了什么: “你知道,是谁把我从水里救上来?” “是三少爷身边的护卫救了表小姐,这还多亏了三少爷发现的早。” “既然如此,带我去找他。”我露出微笑,“我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事。 正文 二、三表哥 夏府是个大户,府邸占地很广,澄心带着我穿过好几重回廊才来到夏家三少爷的别苑。 “阴气真重,半点阳光也没有。” 这是我对夏三少居所的第一印象,大树蔽日,屋前没有花花草草点缀,单调而清冷。 “表小姐,三少爷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澄心拉了拉我,示意我不该口无遮拦。 “知道了,我不是都不记得了吗?” 尴尬地笑了笑,这时,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从屋里出来。 “是杨沧杨护卫。” 澄心悄声说道。 模样、身高、身材比起现世那些美型男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他浑身散发的古典侠客风范,那可不是随便演演就能装出来的。 可惜,当我很感兴趣的打量他时,对方从头到尾都是冷着一张脸,说着冷冰冰的话:“少爷有请,表小姐可以进去了。” 额,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澄心也是一脸茫然,再看冰块男的脸,依旧是不屑和面无表情。 算了,我还是直接去问当事人比较好,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屋内的温度并不比外面高,虽然生着暖炉,但炭火似乎熄灭了,没有一丝热意。澄心和护卫留在外面,我一步步走进内室,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被人计划好了。 那人躺在榻上,外披一件白色大氅,正懒懒地支着身子看书。我走到他身后,他也没搭理我。 嚣张的家伙!我朝屋顶扔了个白眼,面上表现礼貌:“三表哥,静薇来了。” “表妹来了,坐吧。” 夏三少维持原姿势,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貌。 我干脆搬了凳子坐到他对面,榻上的人继续看书,还是没理我。 夏三少的确算的上美人,不只是那张清俊白皙的脸,也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使他整个人显得单薄怯弱,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姿态。这要摆在现代,也就是一妖孽。 话说他家护卫和他站在一起,一黑一白,一强一弱,倒真符合强攻弱受。 想起那画面的意境,黑在上,白在下,简直太美好了…… “表妹,擦擦吧。”榻上美人起身递来一方帕子,“你流口水了。” 接过帕子,一边擦一边后悔:没事做什么白日梦。 他已经起身坐好,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丝黑发散落在胸前,与身上的白色相衬,苍白的脸缺乏血色,却丝毫不损他的美貌。 这就是个妖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一向对这类柔美型男子就抱持只可远观的态度,如今他坐我对面,虽然赏心悦目,但绝对的是种折磨。 “三表哥,我落水后伤到了头,所以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表妹但说无妨。” “表哥可知道我是如何落水的?” “自然是不小心。”夏三少笑的如花似玉,看的我一阵反胃,他的回答更加叫我吐血,“你在水里漂啊漂,我在河边钓鱼,钓啊钓,鱼没上钩,却钓上了表妹你。” 跟我装傻是吧?强忍怒火,挤出一个大笑容问道:“那表哥,可否告诉表妹,我到底是谁?” “哦?你真的忘了。”他抬头看着我,半晌,终于意思意思地表现了一下惊讶。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表妹也不必再挂坏了。”夏三少说的无关痛痒,听得我很想扁他。事不关己,当然高高挂起。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你表妹,那就麻烦你和你家人说一声,我可以走了。”俺的戏份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路人甲可以领盒饭闪人了。 “你的身份自然是我的表妹舒静薇。我知道表妹旧伤未愈,说话还不清不楚,以后别再在人前说这种话。” 三少爷说话速度没变,却多了不容置喙的威胁。我理你才怪,不肯告诉我我是谁,傻子才陪你在这里瞎耗。 走开没几步,就听到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回头看了眼榻上瘦弱的白影,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尽数咳出来,正艰难地伸手去够桌子上的茶壶。 欺负病人是不道德的,我走过去帮他忙,倒了杯茶给他。 “这茶怎么有股怪味?得重新沏一壶了。” “这是药茶,本来就是这味道。”他面不改色地喝完大半杯药茶,我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拿药当水喝的人,并没有多少感觉,不知为何,看着他喝下大杯怪味茶,我有些同情他。 “多谢表妹了。” 他照旧是笑的很妖孽,至少没刚才那么反感了,我重新坐好,他还是那副一点也不惊讶地表情,好整以暇地等我开口。 “夏三公子,你瞒着我的身份有什么好处吗?”不想再和他矫情,想让他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表妹,我不介意你继续称呼我‘三表哥’,或者‘表哥’,不必那么生疏。” “理由?” “表妹,真的想知道?”他还想卖关子,我冷冷地扔了个白眼,夏三少干笑两声,简单地说了他真表妹的大概。 我新身份的原主人舒小姐,趁着一家人去庙里祈福还愿时和人私奔了。夏夫人自然是尽可能地封锁消息,因此府里的下人们也不知道这事的真相。而我好死不死漂到了那附近,幸运地被夏三少给捞起来(用他的说法叫钓上来,真囧),更凑巧的是我长着和舒小姐相似的脸孔,荣幸地成为舒静薇的替身。 “除了你知道这事,还有谁?” “娘和大妹。你尽可以放心,她们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不会为难你。”人数和我了解的一致。这时,夏三少放下杯子,大约是感到冷了,拉了一边的锦被盖在腿上。 “你们怎不去寻她?况且与人私奔,也不必用找个人来顶替的法子。” 事有蹊跷,一般私奔都被低调处理成偶染重病、猝然离世,夏府的做法让我想不透,病弱的三少爷态度捉摸不定,我更不能猜中他的心思。 “表妹,你身体还没好,别太伤神了。”他出声打断我发呆,自顾懒懒地打了哈欠,靠在榻上便要睡去。 “你别睡啊,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以前的事?”他淡定他的,我不安我的,“至少,告诉我,我到底叫什么?” 我现在深深地体会到了一无所知地不安,真佩服那些穿过来的女主角们能镇定自若地以失忆为借口应付一切。 脸颊染上一层湿意,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我惊诧于这具新躯体的“自我催泪”技术精湛,一次比一次哭的惨,比我出道时只会流眼药水高出许多等级。 拜托,哭成这样很难看哎。 我一边擦一边警告“自己”,结果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这还是第一次演戏哭的那么惨,瞧手帕被眼泪湿透了,估计能拧出不少水。 哎,咋还不快点脱水让我晕过去呢?这样就可以停止哭了嘛! “董纤纤,我曾经听人这样唤你。” 呃?夏三少说话了! 他说,我曾叫董纤纤。 泪腺仿佛自来水龙头被关住了,停止了成功的眼泪战。 我惊讶不已,没想到我古代的名儿和现代的名儿是一样的。感激地看向他,他已经侧过身去,只余瘦削的背影对着我,疏离而冰冷。 屋子里的温度原本就不高,我坐了一会儿已有些寒意。也不知他是真的睡去,还是醒着,我知道他今天是不会与我说实情,只得暂时作罢。 榻上渐渐传出他的呼吸声,他的气息很弱,浅浅低低的声音,一不留神就听不到了。身上虽然盖了大氅和锦被,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单薄。 暖炉里的热气都散了,心头无端掠过一丝不悦:这家人对病人未免太过疏忽了! 我提了暖炉走出去,杨沧看到后,冷若冰霜的俊脸直接给结冰了。一阵寒风瞬间袭来,我打了个寒颤,叫上澄心帮忙给炉子生火加炭。 杨沧的冰块脸稍稍淡去,说话还是又冷又酷:“不敢劳动表小姐,我自己来。” “你想冻死你家少爷就自己来。”瞟了眼炉子里剩下的大半炭,我对他的生火技术可不恭维。 “……哼。”冷冷地丢了个鼻音,杨沧站在一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生火。 澄心有些不自在,悄声道:“表小姐,杨护卫好像很生气。”那双眼一直瞪着炉子,生好的火都会被他的冷眼给浇灭。 “他好的很,不会生气。” “表小姐,您和三少爷聊了好久,看来表小姐对三少爷印象更深一些。您有想起什么吗?” “还是没有。”换上一副沮丧的表情诉苦,“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三表哥和我打招呼,我却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 “表小姐失忆了,自然记不得。但是,三少爷很有名呢。” 澄心对夏三少的事如数家珍,说到他万金难求的墨宝,说到他闻者落泪的琴声,说到他身染恶疾的不幸。澄心一下子就倒光了夏三少的资料内幕,比我和他本人鬼扯半天值多了。 当然,我终于知道了夏三少的全名。 夏弦月。 世人称其“弦月公子”,素有“皎皎如月者”的美誉,一曲秋水慢名动天下,白衣潇洒,风神俊秀,就此登上了名人谱。 一直到下弦月挂上天,澄心丫头还在聊三少爷的事。 我打着哈欠继续听,心想:原来古代也流行追星…… 正文 三、YY会有血光之灾 清晨空气清新,我坐在园子里晒太阳。 古代没有工业污染,环境就是好,看天天蓝,看水水绿。夏府在我眼里就类似与度假胜地:建筑多以精巧为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十足的江南水乡意境。 夏府是南方有名的大商户,据说夏老太爷在世的时候,祖上靠矿业发家,坐拥万千财富,传到如今的夏老爷手上,资产规模迅速扩大,经营范围也扩展至其他领域,等到夏府三位公子成年,逐渐接手生意,夏府发展更甚。 典型的一部家族发迹史,这搁现代,编剧准能编出个几百集的“家族风云”。 哎,太无聊了。 我把书往桌上一扔,身子往后一靠,摇椅慢悠悠地晃着。思绪杂乱无章,夏弦月只告诉我的名字,我回忆着刚穿过来时,岸上那两人的对话,依稀记得那句:“决不能再留你玷污展家名声……” 董纤纤和展家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婆媳? 我吓了一阵冷汗,那么狠的婆婆,就和剧本里虐待陷害媳妇的恶婆婆没两样,这想法太恐怖了?我立刻打住。 日后作为“舒静薇”存在的身份,还是想想怎么接下来的日子比较实际。不知道真正的舒静薇什么时候回来,我生平第一次认真思考了关于“人生”这个问题。 赚钱?好吧,我承认我活着的那二十三年,信用卡是透支的。 学武?武林高手是遥远的梦想,四体不勤、没资质、没天份才是现实。 嫁人?这个……这个……现在这情形我到哪里去找对象? 卖艺?徒有其表,叫我装样子弹琴尚可,最多坚持一分钟。 卖身?去死!! 耳边有好几个声音嘈杂,我沮丧地挥掉这些无用的方案。活着的这两年,除了演演戏,我几乎没别的可以干,就是只井底之蛙。 “表小姐,药煎好了。” 澄心端了托盘到庭院,看见我靠在躺椅上没精打采,紧张地凑过来:“表小姐,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你还认识我吗?” 我很想跟直接跟她说我根本就不是表小姐,那就不必接收第十次这种问题了。 “认识,你是澄心。” “还好,还好。” 默默地重复相同的对话,我苦着脸喝中药,苦苦的味道令我无比怀念现代的胶囊。 好容易吞下药汁,表情痛苦,澄心贴心地送上一碟蜜枣,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这药里面到底加了几斤黄莲?苦死了。” “良药苦口,表小姐再忍两天就可以不用吃药了。”澄心笑着说到,语气突然有点伤感,“三少爷就可怜了,一天都离不开药。” 说到那个药罐子,我想起澄心花痴了一晚上的内容:少年英才,奈何身体单薄,不堪重负,夏弦月就成了夏家最宝贝的人,上上下下都拿他当神一样供着,深怕他有个万一。 典型的体弱多病富家贵公子。 一向不在不喜欢的东西上花心思,我想起穿回古代还没有正式瞧见真正的古代生活,跃跃欲试。澄心听说我想逛街,执意要跟着就近照顾,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厚着脸皮请示夏夫人。果然,她初时听闻我要出府,极力反对,不料半路加了个人进来,三两句话就让夏夫人松了口。 有这本事的,自然只有夏府的三公子。 于是,不到一炷香功夫,我们四个人就到了大街上。 夏弦月和他的冰块护卫走在前面,黑白配的组合,再配上同样赏心悦目的脸,惹来众人惊艳的目光。我很好奇,拉着澄心到一旁的摊贩欣赏,不知不觉就落了他们一段距离。 在一家卖首饰的小摊贩前停驻,看着这些曾经在片场道具里的东西,我觉得格外亲切。手里拿的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古董,比那些道具有更有存在感,我拿起一根兰花型的玉簪细看。当初在片场时,就对这类玉制的饰物有好感,可我的角色总没机会戴上这类饰物,心里一直有遗憾。 “老板,这根簪子怎么买?” “小姐,实话跟您说,这玉簪并非上品,您还是再看看别的。比如这根……” “行了,我就要这根。”打断老板好意的推荐,我就喜欢这根簪子。 和澄心拿了银子结账,我拿着簪子说不出的满足,插在头发上臭美一番:“好看吗?” “好看。”澄心,你真是太善良了~ 不等我激动完,澄心已拉上我去追夏弦月。 夏三公子身体不好,走不了多久,很快,一行人就找了地方休息。 酒楼是临湖而近,澄心告诉我这也是夏府的产业之一,是城里生意最好的酒楼。 二楼设有雅间,比大堂要清静许多。我站在窗边看风景,今日风平浪静,湖上有游人泛舟,远山有钟塔寺庙,和杭州的西湖很相似,让人倍感亲切,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西湖边拍过的一场戏,我狠狠地甩了男主角一个巴掌,打散了他和女主角花前月下的浪漫场景。导演夸我演的逼真,殊不知我那时甩的挺用力,谁叫那演男主角的敢吃我豆腐,我讨回一巴掌解气也很正常。 耳边响起轻咳声,回神时,一身白的夏三公子也走到了窗边,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我郁闷了:天那么冷,还摇扇子装优雅,这到底是哪门子名士风范? 扇子一合,他冲着我微笑,清俊文雅:“静薇表妹盯着我的扇子看,可是对这扇面有兴趣?” 我一脸欣喜亲切,无比虚伪地附和:“是啊,我瞧这扇面上的翠竹画的好看,就多看了两眼,表哥别介意。” “表妹欣赏我的画,我又怎么会介意?”他继续客套,风吹得他白色的衣袂飘起,整个人更加颀长,玉树临风。 那日没见他站起,只觉得是个单薄瘦弱的人,不曾想他长得很高,几乎和他的护卫等高,我与他说话时还得稍稍抬头。 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虽说不是我喜好的白面书生型,但货真价实是帅哥一枚,再算上他那护卫,穿越撞上帅哥美男的定律,我也算碰上了。这一黑一白,和我偷偷看的同人志异常搭调,我可以以他们为原型,在古代把耽美小说发扬光大? “表妹。”夏弦月笑的亲切,露出洁白的牙齿,十成十就是天天用珍珠粉刷出来的。 眼前的完美弱受,俺正为心里的算盘沾沾自喜,早把他看成金光灿灿的未来。 夏弦月又说了一句,我却一点也不生气。 “静薇,你笑的很猥琐。” 笨蛋,你不知道我想的更猥琐~~(某作者捂脸跑开:这女主角魂穿了,脑子也歪了Orz~) 一直到酒菜上桌,我还时不时地瞄两眼那一黑一白,窃喜不已。桌上的菜色我没注意,印象深刻的是夏弦月比他的白衣服还白的脸,杨沧比他的黑衣服还黑的脸,以及澄心一脸惊吓万分。 “表小姐,你怎么流鼻血了?” 难怪我面前这碗饭是红色的啊! 我不是看帅哥看的流鼻血,实在是经过大脑深加工后的东西会那么刺激,直接引发鼻子里两管热情的血液喷涌。我都忍不住唾弃自己了,那些占了我电脑内存的小说和漫画是白看了,光对着真人YY还能喷鼻血,太不淡定了。 澄心紧张地帮我止血,夏弦月差人找大夫去,我自觉地仰头把鼻血倒回去,一面自言自语:“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 “表小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用麻烦了,这样就没事了。” 我卷了两根布条塞鼻孔堵着就万事大吉。这血染的米饭,看着真反胃,叫了掌柜撤掉,我跟没事人似地看着他们,对面几人也看着我,不同的是,神情丰富多彩,诡异、怒意、惊慌。 我纳闷:“我有什么奇怪吗?” 没人回应很郁闷,更甚的是白衣俊雅的男子以折扇掩脸,看不到他的神情,却看到他抖颤的肩膀,分明是在笑。 然后,我看到澄心也笑了,还有刚进门的掌柜和大夫,笑的尤其欢乐,杨护卫维持冰块本色,没笑,但很不给面子地别过脸。 “这位小姐,你可以摘下那两团东西了。”大夫走过来给我看病,礼貌地请我除去可笑的造型,成功止住了笑声,可我想哭了。那两卷布条都红了大半,该死的鼻血也流的太多了! 鼻血已经不流了,大夫托着我的脑袋看了看,又把脉详查。负责的态度让我汗颜,您老辛苦了,给一没病的人诊毛病。 “体虚血弱,小姐的风寒尚未完全治愈,还是静养为宜。至于这鼻血,恐怕是小姐虚不受补,加之天气干燥才引发的,已经止住了就没有大碍。”大夫捋着胡子,给出专业结论。 众人一致点头称是,我暗自抹汗庆幸,还好诊出的是正常原因。 掌柜送大夫出去抓药,局面又变成了一对三瞪眼。夏弦月笑的有点用力,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血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看的我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膝盖忽然一痛,差点摔倒地上,幸好夏弦月扶住我。耳边落了句话,令我热血沸腾。 “表妹,切忌邪思妄动,尤其是别对表哥我有不良企图。” 切,我就对你有不良企图怎么了?就让你在书里被小黑攻狠狠地压死!!! 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集体抗议我的邪恶念头。 ———————————我是分割线————————— 呵呵,要是喜欢就帮忙收藏下打个分,谢谢看文的朋友们,鞠躬~~~ 正文 四、山寨版 舒静薇,夏夫人胞妹之女,幼时父母双亡,被接到夏府生活。今年正值十六岁,不喜琴棋书画,平素为人霸道,仗着夏夫人亲外甥女的身份,在府上有一定影响力,佣人们见了她都低头——就怕她大小姐脾气发作成遭殃对象。 不过还好,因为我“失忆”后性情大变,也就没人会留意我和正版的不一样。夏夫人和夏小姐来过几次,担心我落水后还有什么后遗症,每次都被我一脸的茫然给搪塞过去了。 澄心也习惯了我“失忆”的事实,没有像开始那么怕我,偶尔还会和我开开玩笑。 日子似乎就一直那么顺利下去,白天正经地装装大小姐,晚上挑灯写小文。 某夜月圆,我正写到小白受被小黑攻进行非人地凌虐写的很high,杨沧在门外冷冷地吩咐声“公子请表小姐过去陪他下棋”,愣是打断了我的创作热情。 作为病人的夏少爷到了夜间不休息,却找人来陪他下棋,尤其是面对一个根本就不会下棋的人,还能镇定自若地落子战局,佩服。 围棋博大精深,奈何我一窍不通。 棋局最后被我摆出了一个猪头模样,夏弦月终于停止了落子的动作,再也受不了我这手臭棋了。 “表妹,你这一失忆,连最擅长的棋艺也给忘了吗?” 以前的董纤纤擅长弈棋吗? “表哥怎么忘了?静薇本就不会下棋。” 我心里鄙视,是你自己说的叫我以后当舒静薇就好。 夏弦月默然沉思,不再说话。 偶无依无靠,完全只能仰仗这个对我知根知底的大少爷罩着。“表哥,我身体已经全好了,整日待在府中甚觉烦闷,拜托你和姨妈商量一下,我可以出府走走了吗?” 他孤疑地看了我一眼,怀疑我想偷溜。 “表哥,可不可以吗?”我发誓这是我最想吐的装可爱声音。 杨沧看不下去,直接黑了脸别过头。 夏弦月定力不错,居然没有恶心我两句,笑容和气:“既然表妹这么无聊,我会和娘建议一下。” “多谢表哥。” 面上笑容越诚恳,心里越庆幸夏弦月没加上“但书”。 灯下,夏弦月苍白的面庞,蒙上了一层怯弱的美态,夜风袭来,他更是经受不住,一阵轻咳。 黑衣身影迅速闪去关上窗户,又飞快地为他披上狐裘,目光盈满关心体贴,全然不似平日的冷漠不可亲近。 “表妹,今天麻烦你了,时候也不早,你快回去休息吧。”夏弦月轻轻咳了咳,突然加重了语气,“表妹,你不会是想留下来看我就寝?” “可以吗?”看着一黑一白互动,我眼睛都直了,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 一声咳嗽,一声冷哼,外加两道质疑的目光投向本人,我这才清醒过来,连忙退出他的居所,落荒而逃。 回房后,我立刻把刚才看到的那幕加进书里: 小黑体贴地为用自己的衣裳包住小白,免得小白受寒。小白羞涩地偎着小黑,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空气里尽是暧昧的气息。小黑宠溺地看着小白,温柔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累坏了你……” 这么俗的段子,我居然还能写的那么high,难道真是穿越时撞坏了脑子,撞出了色女的本质? 有了夏夫人的特赦令,夏府的大门为我开,每天大摇大摆地出门,又兴高采烈地回来。守门的从震惊,到麻木,干脆再当我隐形人,只要这表小姐别使性子到他们头上就好。 我出府就是为了找书坊,看这边有没有人要这类书稿。原以为这年代的书坊不太乐意出耽美,没想到这家“此间书坊”老板是个人才,看出了这类型的市场潜力,答应先给我印个一千册,还先预付了定金。 “表小姐,我看那第一幅插图画的比第二幅好。” 澄心和我从“此间书坊”走出,一面还念叨着新书里的插图,为了拉她入伙,在我的强迫……咳,是谆谆教导下,向她灌输了耽美知识,便介绍了她生平第一本耽美读物——俺的处女作,没想到这丫这么快就认可了“偶像是小受”的形象,跟着我到书坊查看新书进展。 “我也觉得第一幅画的好看。”我深表赞同,可又摇摇头,“可是,第二幅画的更大胆,更符合意境。” 澄心立马给我个鄙视的眼神,小声提醒:“表小姐,您这又不是春宫图?” “切,我这叫追求视觉冲击。” “……” “别用那种不善良的眼神看我。” “表小姐故意要看三少爷笑话。” “被你看出来啦。” 回到夏府,正好遇上表妹夏弦蝶,兴奋地拉着我去前厅,神秘兮兮地表示有个重要客人来了。 我一头雾水,跟着兴高采烈的夏小姐来到前厅,拉着我躲在檐下偷看。 断断续续地听到里面有对话,除了姨父姨妈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人。夏弦蝶好奇心旺盛,使劲地往里挤。我被挤在窗台下,紧贴着墙面,神情扭曲。 夏小姐尽顾着看人,压根忘了有我这么个人存在。 看夏弦蝶兴奋的样子,我也起了好奇心,挪到边上的位置,悄悄探出头。 高一点,看到腰了; 再高一点,看到肩膀了。 再再高一点,看到后脑勺了。 再再再高一点,看到一个帅哥。 “静薇,你怎么在那里?” “表妹,你躲着偷听哦!” 惊讶和数落声同时响起,我当场石化,成为窗边一座石像,遥望着那位害我暴露的帅哥,欲哭无泪,实在太有损形象了。(旁人:你还有形象吗?) 原本与姨父在对话,听到其他人的惊呼,他转了过来,就这么与石化中的我对望。我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淡淡地释放出友善的信息,下意识地朝他笑了笑。 他似乎有些惊讶,倒是很快恢复如常,只礼貌地朝我作揖,算是见过了。 正文 五、舒静薇的后台 姨父着我们进厅,我挨着姨妈坐下,状似乖顺地听着姨妈地教导和关心,略微偏头看他,他正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姨父虽然是对着他说话,可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定地坐在一边。 我猜不透他们在商讨什么,最恨穿越的时候,不给女主角安排一个特聪明的脑袋,能够一点即通、过目不忘、蕙质兰心……这些,我一样都没有!!! “静薇,你脸色不好,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姨妈,我没事,不必麻烦了。” 夏夫人见我并无异样,只当是走了会儿神,又忙着招呼贵客。 差点暴露了,要是被发现我没有失忆,是借尸还魂,这家人还不立马找道士把我给收了? 无聊地听着夏家人对贵客的恭维,大致听出了这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兴许还是有官阶的人。几个随侍的护卫着装一致,腰间垂挂的饰物一致,这么统一整齐,品级分明的装扮,这位贵客的身份是举足轻重。 反正与我无关,就顺理成章地怀念起21世纪的东西了。 我的电脑,我的小说动漫,甚至有点怀念那抠门的经纪公司了,尽管它还欠我一部电视剧的片酬,可对旗下的艺人还算照顾,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里也算是一家世清白,虽然这和“公司规模小,当红艺人少”有关系,好歹每年出品几部苦情戏勾心斗角,运气好能撞上个高收视率,婆婆妈妈们最爱“眼泪鼻涕一把抓,咆哮嘶吼的感情戏”,公司就能大赚,然后,象征性地给演女配的演员们提高点报酬,事实上就是对成为炮灰的一点补偿。 就算女配的角色演技比女主好,可敌不过女主命更好,戏里梨花带雨、圣母化身就引得男主心猿意马、同生共死,戏外大肆宣传,再不济也能混个脸熟。哪像女配,不看电视谁认识你,电视剧结局时,又有几个会关心女配命运? 为我过去那悲摧的女配生涯哀悼,唉,不知道我挂了以后,他们有没有给我开追悼会,把欠我的钱都烧给我。 不过RMB再美好,搁到这时代也就一废纸,真金白银才是永不退时的流通货币。 正在我想入翩翩时,姨父突然点名喊我:“静薇,你陪小王爷走走。” 我?小王爷? 顿时脑子里搅成了浆糊,忍不住瞪着那位贵客果然是尊贵不凡,我居然有荣幸看到活的“王爷”。 “咳咳咳咳……”姨父和姨妈同声大咳,示意我停止瞪视。 其他几位夏家的同辈们就顾不上体面,笑侃起来:“静薇表妹,你这女儿家爱俏,也不该这么放肆地盯着男子看。” “是啊,虽说小王爷与你有婚约,可到底还没过门,你矜持点。” “静薇大病初愈,有些事情记不清楚,若有不合宜处还望王爷海涵。” “表姐怎么会是他的未婚妻?” 夏弦蝶不相信地抓着我的手猛摇头,显然不愿意她欣赏的帅哥已经名草有主的事实。 我忍着疼,装出一脸苦恼费解的表情:“表妹,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你可以松松手,容我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哼”夏弦蝶轻哼一声,丢了记“我先看上的”眼神,不情愿地走回父母身边。 哭笑不得,我何其荣幸,也能享受到一回女主角的待遇,被人挑衅威胁。 正事要紧,姨妈言简意赅地跟我解释了一遍婚约的事,大致就是一个娃娃亲的故事。正版舒静薇的爹曾经是某朝廷大将,生前与现今的平王交情甚笃,便为儿女们订了亲事,相约成年时来完婚。如今小王爷已是二十有二岁,早到了成婚的年纪,这回南下,名义上是拜访夏老爷,实际上就是来看未婚妻,说不定舒静薇好事将近。 姨妈笑的暧昧,我却吓出一身冷汗。 难怪这家人那么紧张舒静薇,原来她的后台是平王府。联想到夏家冒认我是舒静薇的事,终于明白他们打的算盘:想让我当替身偷梁换柱进王府可以逃过平王府的追究,正好我又“失忆”了,夏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瞒天过海。 他大爷的,夏弦月,你简直就不是人,是狐狸。 “好了,静薇,王爷在等你。你们难得见一面,可要好好聊聊。”姨妈通情达理地把我塞给小王爷,我郁闷又不能发作,只好行了最基本的礼仪:“见过小王爷。” “不必多礼,走吧。”他的态度不热络,似乎对这未婚妻也不甚满意,懒得多看一眼。 为这身体的主人掬一捧同情泪,连“未婚夫”都看不上眼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变成人尽可夫的? 正文 六、是未婚妻还是炮灰? 夏府家大业大,园林景致优美,可媲美度假村旅游基地。 可是,小王爷的目的地很明确,而且方向感比我这不靠谱的导游还靠谱,我还在晕晕乎乎时,已经走到了夏三公子的领地。 王府的侍卫上前和杨沧道明身份,杨沧冷冰冰地撂下众人进屋请示,得了应允才领我们进屋。 架子真大,我对这个又阴又冷的地方实在没好感,虽然这回屋里的炉子生着火,不似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冷,可夏弦月老关着房门也不怕一氧化碳中毒。 “三表哥,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劳表妹挂心了。” 苍白的面孔,孱弱的身躯,我这问候跟“你死了没”简直没差别,顿时有些尴尬,反倒是夏弦月毫无异色,淡淡地和贵客打了招呼:“小王爷今天怎么会来这儿?” “本王来看未婚妻,顺道关心一下夏三少的病况。”小王爷更淡定,径自坐到夏弦月身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王爷还真是清闲。” 夏弦月瞟了我一眼,我丢给他一记白眼。小王爷的话明显是主次颠倒了,来找夏三少才是他的主题。 这两人一来一往,言语看似平常,却是谁都不肯让谁,两个人本来就是旧识,我在现场显得格外多余,自然想退出去和护卫一起站门了。 “表妹,娘让你抄的佛经都抄完了吗?” 我茫然,压根不记得有这档事。 夏弦月笑着拿出两本佛经,一本正经地数落:“你果然把这事情给忘了,昨日娘让我给你找两本佛经抄写,拿去吧。” “三表哥,真有这事吗?” “我确定有。” 我完全不相信,直觉是这家伙又要整我了。 “表妹,莫不是不相信表哥的话?” 他笑的美美,亮开一排整齐的牙齿和我比谁更白。 自然是我输了,乖乖认命去案前抄佛经。 这个夏三公子的古怪脾气,我一点也捉摸不透,既然不想让我当电灯泡,干嘛不直接把我赶出去呢?还“明示”我在屋里抄佛经,不怕我偷听吗? 算了,他都不介意,我计较这些更没用。 当年为了争取一个秀外慧中的女主角,苦练了一段时间的毛笔字,虽然最后还是落选了,但对毛笔字的喜好倒是没有冷却,以后的剧集里只要有写字的镜头,也会让我去替笔,所以,对毛笔字的练习就没有荒废,也能像模像样的临摹字帖了。 我对佛经没研究,素来觉得这是圣物,读音奇异,语意难解,以前演古装剧,看到上了年纪的演员装扮的得道高僧,禅句念念有词,我特别想去膜拜一下,指点我怎么出名。 叹气,世事无常,也许就是太看重名利了,结果早逝。对这类圣物总不敢怠慢,渐渐静下心来专心抄写经书。 屋内的檀香袅袅,也许佛经真有教化作用,我专心抄写,竟然没注意时间,更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直到脖子有点酸,试着扭了扭,便看到在座的两人都一致像看怪物似地盯着我。 我摸摸脸,手上也干净,没有沾到墨汁啊。 “三表哥,你们聊完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问这话的表情多傻,比演戏的效果真诚。 “嗯。”夏弦月走过来,拿起我抄好的部分看了看,状似惊讶:“表妹,你抄写的那么快,真是用心。” 干笑两声掩饰虚荣心,夏三少可是第一次夸我。 “没想到,多时不见,舒小姐的字是脱胎换骨了。” 屋子里的光线为他的脸蒙上一层阴影,我看小王爷的表情有些模糊,也分不清是夸赞还是嘲讽,于是故作谦虚:“静薇书法粗陋,让王爷见笑了。” “看来,不只是字写的秀气了,舒小姐的性子也文静了。” “是姨父和姨妈教导有方。” 如果小王爷把暗讽的语气收一收,我一定会欣然接受他的赞美。 偷偷看夏弦月,他神色未变,对小王爷的惊疑并不在意,我暗自抹汗:差点露出马脚。 “本王也是时候告辞了,不打搅夏公子休息。” “恭送王爷。”夏弦月躺回榻上,闭目应声。 “哼。” 小王爷冷哼,拂袖而去。我小心翼翼地跟着出去,最怕王爷一发作迁怒到我。舒静薇,你这后台虽然硬,可他不喜欢你,照样是白搭。 “表妹。” “表哥,还有事吗?” 正要跨出他的房间,夏弦月却叫住我:“佛经还没抄完,送完贵客别忘了回来抄完。” 去你大爷的,没完没了的找我麻烦。 我脸上的笑容虚伪,想杀人的眼神比珍珠还真,瞪向榻上慵懒狡诈的败类。 不爽夏三公子的不只我一个,小王爷的脸色黑了一分,仿佛要将那榻上的身影刺穿,这纠结的眼神,再加上两人先前的态度,典型的一组冤家对头。 对了,这小王爷不也很适合小白吗? 突然涌现的灵感让我很兴奋,压根就忘了身边这人的身份,直接把他YY成强攻,对小受实行非人的虐待,一面虐待他一面深情款款,纠结万分地表示“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你怎么可以不接受我?你怎么才能接受我?你告诉我啊,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你接受我的爱吧,接受我,接受我……”OMG,真是狗血又肉麻的画面! 我想的正欢乐,手腕被人一把抓紧,居然是清冷淡漠的小王爷,不掩挑衅地对夏弦月说道:“夏三少,贵客一词可就生疏了,舒小姐可是本王的未婚妻,而她不久也会成为本王的王妃。倒是听夏老爷提起,夏三少平日对舒小姐照顾有加,我该向你道谢才是。” “王爷不必客气,表妹本来就是我夏府的人,我理当照应。” “哼,是吗?”小王爷表情变得有点傲娇,继续冷嘲热讽,“夏三少真不亏为我朝谦虚温文的名士。” “我一向如此,王爷自是最清楚不过。” “夏弦月,你给本王记住,总有一日,本王要你向本王低头认输。” “王爷走好。” 夏弦月自始自终都没有起身对王爷行礼恭送,小王爷的脸色不预,遭殃的就是我。估计他把怒气都集中到腕力上,可怜舒静薇的小手淤青,痛的却是我董纤纤。 小王爷是气冲冲地拽着我离开夏三少的住地,我唯一能确定地是,小王爷在意夏三少远比舒静薇这个未婚妻要多的多。 所以,我迷茫了。 舒静薇,你到底在这场婚约里扮演的是未婚妻,还是一对BL恋人中的炮灰女主角? 正文 七、因为绿豆糕 继续不说话呢还是继续不说话? 小王爷面色不善,拉着我在夏府暴走,沿途一直被围观,我无视各种暧昧、看好戏的眼神,不断自我催眠“浮云啊,这都是浮云”。 终于在一处风景好的亭子里停下,我的手也终于得救了。 “王爷,可要在此歇息?”护卫甲连忙上前伺候。 “本王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都离远点。” 语气不耐烦,几个护卫听话地推到亭子外守卫。 估计我也可以走了。 我看他忙着生闷气也没注意我,正好可以开溜。 “站住,本王让你走了吗?” 背后阴测测的声音冒出来,我哪还敢溜啊?认命地留下来做出气筒。 “舒小姐一直低着头,本王是很可怕的人吗?” 对,你就是。我很想拿面镜子给他照照,为了小命着想还是没胆,勉力扯动嘴角笑答:“王爷威仪非凡,我深感敬畏。” 为什么,为什么,我穿越遇到尽是双面人?小王爷阴晴不定的脸色,跟他在大厅里表现的谦和礼貌截然不同,显然小王爷段数不及夏弦月,三两下就撕破了伪装。 我在心里又把牛头马面骂了一遍,穿越了都不让我享受女主角的优厚待遇,头顶仿佛有乌鸦在单曲循环:“主角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还是炮灰适合你,好好当炮灰……” 我的戏份还没完,只好先暂停胡思乱想,乖乖站在一边等候差遣,消遣? “坐下,本王要和你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一道雷劈来,我傻愣愣地问道:“商量什么?”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他笑了笑,带着嘲讽的口吻,明着贬我是剩女,“舒将军生前与父王有约,小姐满十八岁前必须嫁入平王府。舒小姐现在都十七了,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都怪本王。” “小王爷,您听我说……” “彩礼尽管放心,平王府绝不会亏待你。” “小王爷……”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在此待嫁就好。” “……” “既然你没意见也没什么想法,就这么定了。” 小王爷一拍板,事情就定下来了。我笑不下去了,心肝脾肺肾都疼,这算哪门子商量?独裁、霸道、目中无人,让我彻底推翻他最初的正直礼貌形象。 “小王爷,我有个疑问要请教你。” “厉航,你可以直呼本王名讳。”小王爷皱眉,“明面上你是我未婚妻,不能表现的太生疏。” 我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还得继续傻笑:“既然小王爷对静薇无意,为何不解除婚约?” “父王不会同意,而且娶谁对我而言都没差别,不过是占了个名分。” 他正儿八经的口吻,事不关己的态度,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克制住一双手,冲动之下会扑上去掐死他! “舒静薇,你和夏弦月感情不错。”府上下人沏了龙井送来,厉航优雅地拨弄着茶盖。 “还好,三表哥和姨妈他们都对我照顾有加。”我讪笑,直觉在他面前,必须划清和夏三少的界限,“我很敬重三表哥。” 敬而远之的敬。 “夏三少文采风流,自然无人能及。名动天下,连那勾栏院的女子都心身向往。” 我差点没把茶喷出来,不小心灌入大口的龙井,真是牛嚼牡丹,太浪费了。 “勾栏院?王爷也去过?”不然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没有夏三少去的勤快。” 又把责任推到了夏弦月头上,让人忍不住猜测他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舒小姐好奇,莫不是也想去见识一番?”厉航搁下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种地方可不是好姑娘去的。” 姑奶奶又不是没演过名妓,我好奇的不是那地方,是夏三少这种身体,居然还能去勾栏院风流? “三表哥身体不好,去那种地方合适吗?”这话题显然不适合女儿家,我自觉把声音降低,做出羞于启齿状。 “你倒是关心他。”厉航冷笑,“夏三少既然是名士,自然懂得洁身自好。夏老爷也不会由着他胡来。” 都肯放儿子去那种地方了,还不是胡来? 这话怎么听来都是反讽,我正愁不知道聊点别的,夏弦蝶嫣然而至,特意换上的粉蓝衣衫,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到来,目光柔情似水,笑盈盈地看着厉航:“小王爷,表姐,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送给你们品尝。” 表妹,你真是我的救星! “多谢表妹,一起坐。” 我特意挪到旁边的位置,夏弦蝶欣然坐在厉航身边,娇羞倾慕地看着他,厉航似乎没注意,拿了块糕点尝了一口就放下:“太甜腻了。” 夏弦蝶脸色一变,内心受伤,还得维持小姐的自尊:“一定是刚才厨娘糖放多了。” 我忍不住抹汗:表妹,这糕点不是你亲手做的吗? 幸好厉航没注意,夏弦蝶又笑逐颜开,兴致勃勃地问道,“表姐,你和小王爷在聊什么?” “没什么,小王爷很久没来了,就是关心一下府上的人和事。” “咦,表姐,你的伤还没好,很多事又记不清,小王爷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 “也好,我还要回去抄佛经,那就有劳表妹了。”我巴不得快点闪,也可以满足表妹和帅哥单独聚聚的心愿,“小王爷,静薇告辞。” “舒小姐,烦劳告知夏三少,好好爱惜身体,希望本王再来拜访时,他已经生龙活虎了。”他好意提醒道。 真是毒舌,离不开药罐子的夏弦月变得生龙活虎得什么时候? 夏弦月,你到底有多招人恨。 后来,我问夏弦月理由,他认真地思考半天,才告诉我:“因为绿豆糕。” “以前一起在书院念书,夫子的一盘绿豆糕不见了,最后在他那里找到了剩下的几小块,他死不承认,后来被夫子打了手心,罚抄了道德经。” “其实,绿豆糕是你吃了。” “嗯。所以他讨厌我。”他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困了,又回床榻见周公。 我彻底无语,原来就是因为一盘绿豆糕,夏弦月还是个小正太的时候就那么阴险了。 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突然无比同情被冤枉的小王爷,谁叫你道行不及夏弦月深? 正文 八、殷梦璃 小王爷厉航在夏府只停留了两日便回京了。 这与夏夫人和表妹预期的十天半个月差得太远,夏弦蝶泪眼汪汪地送别情郎,准未婚妻舒静薇表现淡定,只是请小王爷代为问候老王爷、祝小王爷一路顺风,外加虚假敷衍的道别礼仪。 所以,表妹还倚在门边依依不舍,我已经躲回屋里关门装忧郁。 “表小姐,你写到哪里了?我想看后面杨小黑怎么和夏小白冰释前嫌。” “还没解释,夏小白就被厉小蓝抢走了。” “厉小蓝是谁?” “新来的小攻二号,是夏小白的旧爱,对夏小白又爱又恨。” “……表小姐,厉小蓝是小王爷?” 我假装没看见澄心快皱成结的眉毛,为自己加入的新设定沾沾自喜。 澄心惶恐地祈祷:“菩萨保佑,可千万别让小王爷看到这书。” “放心,他眼光高的很,才不屑看这种书。”而且本姑娘取得名字都很隐晦,除非真人对号入座。 第一册已经顺利写完,幸而这个时空也流行看白话体小说,无疑是让我这种不通文言文的懒人捡了大便宜。 我带着写好的书稿到“此间书坊”交稿,书坊的伙计小江见我来了,忙过来招呼:“董姑娘来了。” 舒静薇到底是夏家人,我不敢用,我还是用本名打交道。 “小江,今儿生意不错。” “托福,托福,这还多亏了董姑娘建议。这些日子,本店来了不少女客,就爱看姑娘说的那些书。” “我也是误打误撞。你忙你的,我先去找殷老板。” 熟门熟路地找到楼上的第二间房,敲敲门得了应声,推门进去。 我绕过屏风,走到书桌旁,书坊老板正执笔作画,头也没抬:“纤纤,书写完了?” “诺,在这里。”我搁下书稿,动手搬了凳子坐边上。 看了眼画作,很是惊艳:“梦璃,这画真好看。” “哪里好看了?” “这两个孩童、纸鸢、蝴蝶,都好,一看就是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情人。” “是吗?”殷梦璃眼神迷茫,看着这幅画作,神色忧郁。 “梦璃,是我说错了什么?你不喜欢这画?” “不喜欢,再也不喜欢了。”殷梦璃嘴角上扬,眼角却滑下泪珠。 我一时慌了神,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被自己整哭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傻坐在一边,给她递手绢。 自我与她打交道以来,甚少见她情绪失控。 就连我拿着写的同人小说,正儿八经地找她出书时,她都是面不改色地看完,而且爽快地答应了我提的要求。身为书坊老板,殷梦璃一向做男装打扮,我也演过女扮男装的角色,看出她是位女子,想想小说和电视剧里演的女扮男装、抛头露面创业的女子都非凡人,难得也让我遇上一回古代花木兰或者祝英台的真人版,自然而然对她心生亲切,钦佩崇拜。 能让女强人情绪失控的,肯定是感情问题。 据我不靠谱的直觉分析,这画上的青梅竹马准是她和心上人的写照。 此时,殷梦璃犹如梨花带雨的泪颜,任谁看了都会心疼,我再也按捺不住,拍桌骂道:“哪个挨千刀的欺负你,你只管说,我绝不放过他。”义气当头,我完全忘了自己也算不上哪根葱哪颗蒜。 被我粗暴没形象的姿态惊了一下,殷梦璃暂时停下流泪,转而用第一次认识我的眼光打量我,郑重其事地问道:“董纤纤,你是董纤纤吗?” “殷梦璃,你还欠我三十两的书款没还。” “原来真是你啊。”殷梦璃以考据派的认真态度得出结论,“董纤纤,我就知道你以前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是装的。” “殷大小姐,你不忙着难过了?”好心安慰人还被吐槽,我口气好不到哪里去。 “哦,谢谢。”殷梦璃把手绢还给我,我可没敢接,示意她放一边。 要知道,美人也是人,哭的时候,也是眼泪鼻涕一把,我只好自动忽略那块手绢。 “我就知道你真面目一定不和善。”流泪失了些水分,殷梦璃喝口水,继续开涮我的装模作样,“你第一天来,我明明看到你已经抬脚准备踩蟑螂,可为了配合你家丫鬟,你赶紧和她抱成团躲柱子后头,害怕的样子装的还真像。” 囧里个囧,我要是知道当时你在场,你满屋子都是蟑螂我也不多管闲事了。 “要不是那次我有注意到你的小举动,我也被你傻笑充愣的样子蒙过去了。”殷梦璃开始翻看我的书稿,继续转移情绪,“你的演技不错,一般人绝对想象不到,这本《绝恋情殇》是你写的。” “这个书名真的可以吗?”我自己都觉得恶俗狗血,读者能看上它吗? “放心,根据你的建议上架的那些书,这两天卖的都很好。如你所言,本城的姑娘们大多爱看名门世家、官宦才子的风月情史。” 纯属误打误撞,那日好奇看见书坊的新进书目,看到很多《极品官人》、《当嫁状元郎》、《豪门佳公子》、《侯爷,等等我》、《凤凰千金梦》之类的书名,而且也是白话文体,和现世流行的总裁豪门网络小说大同小异,我估摸着全城的未婚女子都会向往嫁入豪门、当一品夫人,一时兴起提了建议。 没想到,殷梦璃把这些书放第一排上架,竟然吸引了不少女客上门。 我只能感慨,“金龟婿”、“如意郎君”这样的词汇果然是世代流传,永不落伍。 “这个厉小蓝是新加的人物吗?”殷梦璃直接跳到最后几章,看到了人物的戏份,“这个好,霸道强势、矢志不渝,比那杨小黑有前途多了。” “殷大小姐喜欢就好。”小蓝的原型可是傲娇别扭小王爷,当然是前途无量。 “很好,第二册一定要给他加戏,狠狠地凌虐夏小白,让杨小黑心痛难挡最好。” “正有此意。” 意见一拍即合,我最欣赏殷梦璃这点,眼界开阔,肯听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没把我当异类看,沟通毫无障碍。 “插图呢?现在第一册的插图只有夏小白和杨小黑,我还想看厉小蓝。” “画师抱恙在家,厉小蓝就让我来画。” 殷梦璃拾起笔,我殷勤地帮忙研磨,瞥了眼被扔在一旁的“春风纸鸢图”,悄悄地把它抽走。 “谢谢。”她专心绘线条,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帮我烧掉它。” 那太可惜了,这幅画画的好看,拿去卖也值不少钱啊? “你画了半天的好画,毁了太可惜。”我想起她流泪失措的模样,猜她心内必定不舍,故作平常语气,“既然你不要,反正我看着喜欢,就给我吧。” “随你处置。以后,他再也与我无关了!” 我听到她的声音平静,可提起“他”时,她的脸上是再清楚不过的伤痛。 “我的未婚夫,就要娶别人了。” 正文 九、姚家三小姐 其实,这是一对两小无嫌猜的青梅竹马,长大后竹马负心薄信的故事 话说,故事里的竹马,原来是小青梅殷梦璃的未婚夫凌君扬,两人从小订了娃娃亲,感情很好。凌君扬一表人才,殷梦璃貌美如花,本就天作之合。怎奈殷家家道中落,殷父又早逝,家中生计都落到了殷梦璃头上。凌家父母自然不乐意娶个没钱没势的儿媳妇,一直鼓动儿子解除婚约,可凌君扬与殷梦璃是两情相悦,说什么也不同意。殷梦璃是个倔强的人,受不得折辱,又不愿未婚夫因自己和父母闹翻决裂。于是,凌君扬和父母约定,若是他能做成与北方酒业大户姚家的合作,便同意他与殷梦璃的婚事照旧。 凌君扬走之前一如往常地向殷梦璃保证,一定会回来娶她,殷梦璃嘴上说无所谓,但心里自然是期待万分。谁想到,三个月过去了,凌君扬从北方回来,生意也是顺利做成了,可也带回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与殷梦璃解除婚约,不日便迎娶姚家三小姐。 果然是负心汉。 “小姐真可怜,凌少爷太过分了。”小江为主子打抱不平,他从小就是殷家的仆人,后来家道中落,小姐开起了书坊,他就跟来帮忙照顾。 “是啊,该死的负心汉。”我打心底鄙视凌君扬,替殷梦璃不值。 “凌少爷走之前明明说的好好的,谈完生意就回来与小姐完婚,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姚家小姐,硬是把凌少爷抢走了。小姐装作没事,心里肯定难过死。” “小江,这姓凌的一直就表现的这么混蛋吗?”我皱眉,殷梦璃的眼光不差,怎么会看上个那么容易变心的? “其实凌少爷人很好,老爷去世的时候,殷家全靠他照应。凌家老爷夫人连面都不露,只有凌少爷对小姐一直很好。可是,为什么凌少爷突然要娶别人了?而且连句解释都没有。小姐去凌府找他,他也不肯见,倒害的小姐被凌家人一顿冷嘲热讽。都说他们少爷现在攀上高枝了,这姚家是家大业大,姚三小姐的嫁妆就多丰厚。” 小江气愤难挡,我也快被气炸了。凌君扬是脑子进水,还是被驴踢了,放着殷梦璃那么好的姑娘不要,非去娶个认识不久的大小姐。 我很想立刻冲进屋里把殷梦璃摇醒,叫她别对这种负心人有期待了。可是,想到小江对凌君扬的形容,又似哪里不对劲。 按说在未婚妻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弃的男人,怎么会因为对方家大业大就娶了别人? 以我演了和看了这么多苦情戏来看,这一出戏八成是男主被要挟或者陷害了,因某个原因不得不娶姚三小姐。 “小江,那个小三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董姑娘,那是姚三小姐。” “差不多了,你懂我意思就好。”切,她现在的身份本来就是小三嘛。 “真人我倒是没见过。据说是弱不禁风、楚楚动人,那双眼睛看一眼就能挤出水来,说话也柔声柔语,我听说她出门还得凌少爷扶着,动不动就晕倒。这大庭广众的,就敢这么往凌少爷身上靠……董姑娘,你没事吧?” “噗,咳咳,没事,没事……”我真忍不了了,一口水喷了出来。 小江描述的不就是年代戏里那柔弱堪怜的女主角吗?我很不厚道的想起了国内某段时间热播的年代戏女主角,啧啧,那叫一个柔情似水的小三。 “董姑娘,这事您知道也就算了,可别跟小姐提起,不然她要怪我多嘴。”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想了想,跟小江要了纸笔,留了封书信给殷梦璃。 老天保佑,但愿还来得及,我帮得不是倒忙。 我想做的事情其实也没多少把握。 按照苦情戏的发展模式,柔弱可怜的女主角往往能修成正果,最后赢得男主角的怜惜和呵护,女二和男主之前的山盟海誓都成了昨日烟云,被抛之脑后。 演了这么多年女配和女二,我万分不乐意我的朋友有这么悲催的下场,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她。 首先,我必须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幸好,这两日夏老爷要办大寿,夏府上下都忙的很,澄心也被安排了不少活计,没人跟着自己我乐得轻松。换上一身儒雅长衫,带上帏帽,装扮成一个书生模样,溜出夏府,大摇大摆地上街办事。 凌家与夏府隔了几条街,古代的街道整齐方正,加之早前已向小江打听了凌家的地址,很快我就找到了凌家大门。 我当然不会笨到上门质问,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望着凌家大门。 不多时,一身青灰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瘦削俊朗的脸上蒙着一层阴影,好天气似乎没为他传染好心情,沉着一张脸,负手出门。 很快,男子阴沉的脸上渐渐浮现不耐,双眉紧皱,但兀自强忍着。我看到他背过身去,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竭力隐忍情绪大爆发。 没办法,这个姿势几乎每部戏的男主角都会有,我能不变得“观察入微”吗? 小厮、仆佣们敬畏的态度可以看出这人就是我要找的男主角凌君扬。 没过一会儿,小三也露脸了。 凌君扬的身体微微一测,露出一件粉红色的衣衫,再仔细看看,便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年轻柔弱的美女,白皙的肤色浮上淡淡的红晕,低着头频繁地搅着手帕。 也不知道凌君扬说了什么,那女子抬起头,我总算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柔情似水的眼睛正放送秋波,随时都能热泪盈眶,身体柔弱必须由丫鬟掺扶着,贝齿轻咬下唇是必备动作——我顿觉头顶一片黑线,这不就是柔情发作腻死人不偿命的小白花女主角真人版? 我忍不住再次吐槽讥讽凌君扬的破烂眼光。 又等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凌君扬带上小厮离开凌家,徒留姚三小姐痴痴凝望、雕像般不肯回府,时常拿帕子抹眼角,也不知道是擦流不出来的眼泪,还是没洗干净的眼屎。 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前世对小白花女主角的阴影记忆犹新,这次见着古装剧真人版了果然不同凡响。编剧姐姐,我错了,您一点都没有胡编乱造,您简直是手下留情了。 要是我还活着碰到这么一做作的人跟我搭戏,我一定内牛满面。 十八相送的场景时间只维持一小会儿,等到凌君扬策马而去,再也看不到背影。姚三小姐终于转身回凌府。 这时,姚三小姐和丫鬟的一段对话,我差点摔倒: “彩霞,给爹爹送封信,想办法把酒价再压两成。” “小姐,这么做不是为难凌公子吗?” “我就是要他为难,要他跟我低头,早点娶我。”姚三小姐收起娇弱的表情,手上的帕子搅成一团,“叫人盯紧了他,他要是敢去找那个姓殷的女人,立刻通知凌家二老阻止他。” 证实了这女人绝对不简单,我冷汗大滴的冒。 这比柔弱堪怜、楚楚动人、泪光盈盈的女主角更高级。 柔情似水的小白花,不一定是圣母,也可以是披着羊皮的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