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1章 无头尸 落城最近连续发现了三具尸体,这让这座原本平静的小城变得人心惶惶。 李昶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仵作验尸,尸体是昨天被发现的,弃在城郊荒野一处土坡,被砍柴人发现,面目全非,以为是失足跌落的老乡,随即招人将尸体抬回义庄,敛尸时扒开衣物,发现尸体曾被切割,于是报了案。 仵作姓娄名震,已经干了好几年仵作,动作干脆利索。 “记,死者男,高五尺八。”旁边书吏赶忙记下。 “双手骨节粗大,手脚老茧横生,应是常年劳作之人。” 随即以银针先后刺喉,腹部和粪门,低着头道:“记,银针刺身未见变色,无中毒迹象。” “胸腹无伤口,头部也无明显伤口。” 接着翻看尸体四肢继续道:“两臂曾被利刃切断,而后又续接。” “双腿也曾被齐根切断,然后续接。” …… “嘶~”义庄里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 究竟是什么人,下此狠手。 验尸完毕,娄震擦擦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着李昶,长舒口气道:“李大人,我验尸这么多年,经过手的尸体不下百具,可最近这三具尸体这样的却从未见过,这具自不必多说,您也看见了,四肢都被动过,而且看样子很可能还是活生生的被卸下来的,前两具一具五脏被移动过,另一具天灵盖被揭开过,如果单纯的凶杀案,应当不会有如此残暴手段。” 他皱了皱眉头继续道:“依我看,这只怕不是凶杀,而好像是……” 李昶看着他道:“好像是什么?” 娄震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记载过的一种邪教献祭……” 旁边站着的宋师爷听到这里接口道:“你是说……食菜事魔的波斯献祭?” 娄震看看宋师爷,点点头,神色颇为忌惮。 李昶听到波斯献祭神情也是一震。 大观元年,有一摩尼教自波斯传来,传入中土后名为神火教,这教教义奇诡,行事更是怪诞残暴。 神火教好拿活人献祭,而且献祭之法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据《大观刑勘笔录》所载,自大观元年自大观三年期间,有记载的献祭行为总共五起。 受害者多达二十人,被谋害者从垂髫小童自耄耋老人皆有,更有甚者还有身怀六甲的孕妇被戕害。 这些人多是从事农桑或者路边的乞儿,被害手法之残忍骇人听闻。 比如那个孕妇,被人剖开肚腹活生生将已成形的婴儿取了出来,又或者那个小童,四肢俱废,下体阉割,几近人彘。 直至大观三年末,朝廷大规模出兵镇压,才平息了神火教的暴行,近几年内已没有此类恶性案件发生,很多人甚至都已忘记这种罪恶的献祭。 李昶扭过头看着身后的赵捕头,令道:“彻查落城最近可疑人员,尤其是外来人员,一旦发现可疑,立即带回!” 赵捕头抱拳欠身道:“卑职领命!” 又回头对宋师爷道:“宋师爷,烦劳你回县衙查阅一下大观元年至今的卷宗,看看有什么类似的案件。” 宋师爷点头转身离去。 娄震看了看离去的二人道:“大人,那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 李昶点点头,娄震也径自离去。 义庄中只剩下李昶一人,盯着尸体,眉头紧皱。 这桩无头公案几乎一无头绪,难破的紧啊。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2章 凶案还在发生 一连三日,案子一无进展,除着重排查了所有客栈青楼,赵捕头甚至挨家挨户的彻查了落城所有的人员,依旧一无所获。 落城虽然不大,但是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每天人流量并不算小,这样大规模的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宋师爷翻遍了近五年内发生在落城县方圆二十里的卷宗,发现除了大观三年有一起虐尸的恶性凶杀案之外,根本没有类似的案件,而那起凶杀案还只是单纯的情杀,凶手杀人后很快便伏了法。 更让李昶头大的是,凶案还在发生。 今日辰时,有人前来报案,又有人被杀了。 死者是落城高员外家未出阁的独女,这是第一个有名有姓,并在室内被杀的,因此李昶赶忙赶往高府。 李昶和宋师爷娄震来到高员外家的时候,老员外涕泗横流,他老来得女,如今年事已高,掌上只这么一个独女,却遭此横祸,听到噩耗时便晕了过去。 见到李昶等人前来,老员外长跪不起,悲声道:“请大人一定替老朽主持公道,这贼人他竟如此残害小女!大人定要将他找出,碎尸万段呐!” 李昶扶起老员外道:“断案追凶,是本官职责,我一定会找出凶手,还令爱一个公道,还请员外节哀,我等先去勘验现场。” 老员外老泪纵横,点点头,让丫鬟领着李昶等人去了高小姐闺房。 几人走进东厢院,登上阁楼,走进闺房后看到了高小姐的尸体。 房间陈设整齐,没有很明显的争斗痕迹。 高小姐的尸体躺在地下,身上盖着一衾被子,丫鬟说是高员外让给盖上的,想来是老员外顾念女儿清白。 李昶揭开尸体身上的被子,只见尸体不着寸缕,身上刀痕纵横交错,不下几十处,十指尽断,倒是脸上没有伤痕,面容秀气,可见身前也是个貌美的女子,只是如今双目圆睁,却多了几分狰狞。 “娄仵作,验尸吧!”李昶吩咐一声,转身准备去看房间其他地方还有什么疑点。 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道:“对了,赵捕头,你去找个稳婆前来。” 验女尸,尤其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地方终究还是找个稳婆合适些的,赵捕头领了命便去请稳婆,李昶和宋师爷在绣楼继续勘察。 宋师爷对李昶道:“大人,我适才问过高府的丫鬟下人,这个高小姐性子恬静,不是个苛责下人的主,高员外又为人仗义疏财,结仇的人几乎没有。” 李昶点点头,回过头问那个丫鬟道:“你们小姐平常都与什么人来往,经常做些什么?” 这丫鬟想来被吓得不轻,眼神游离,唯唯诺诺道:“小姐平常就只在东厢,院子都很少出,也没什么朋友,闲来无事便是刺刺绣,伺候伺候花草,或者读读书。” 李昶趴在绣楼的窗口往外看了看,回头继续问道:“你们小姐一直一个人住在东厢么?” 丫鬟道:“小姐本来一直住在西厢院子里,大概一年前才搬到东厢。” “哦?为何?” 丫鬟咬了咬嘴唇道:“小姐喜欢清静,东厢这块僻静,所以一年前便搬到了东厢。” 李昶又问了些关于高小姐平常的作息习惯,小丫头一一相告。 宋师爷在屋子里转了转后回到李昶身边道:“大人,房中贵重首饰都在,名贵字画和一些散碎银子都没丢,看来不是为财。” 李昶点点头,却听宋师爷继续道:“不过书桌上却有些乱。” 李昶随宋师爷移步至书桌前,只见桌上宣纸铺陈,镇石上置,左角上砚台里墨迹尚未干透,笔架下挂的兔毫小笔下墨迹点点。 宋师爷道:“从房间陈设摆放上看,这个高小姐是个生活井然之人,应该不会把墨尚下滴的毛笔直接放在笔架之上,而且……右边这块似乎少了些什么。” 李昶正待继续查看,听见门外赵捕头大嗓子喊道:“大人,稳婆请到了!”于是抬起头看向门外。 来的是城里接生最好的徐稳婆,李昶快步走上去道:“叨扰徐婆婆了,烦劳您查验一下这具女尸。” 徐婆婆欠身一礼道:“大人折煞老身了,本是分内之事。” 两人来到尸体前,李昶问娄震:“验完了么?” 娄震道:“回大人,已基本验完。”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3章 未婚先孕 李昶轻嗯一声道:“你且先让徐婆婆验验。” 娄震点点头站起身子,当即屏退房中男丁,只留下徐婆婆和两个小丫头打下手。 走出门外李昶道:“说说验尸的结果。” 娄震道:“尸体身上大小刀伤共计十七处,有深有浅,均为利刃所致,致命伤有两处,均在左胸,穿过肋骨,直接插入胸腔,死者大概是在昨夜子时至丑时之间被杀,双手十根手指齐根而断,而且……大腿内侧和胸部各自失去了两块皮肉,在尸体旁边未曾找到。” “可有中毒或者其他被伤痕迹?” “银针刺身未见变色,牙龈未曾出血,指甲也无青黑迹象,没有中毒,倒是手腕有一道淤青。” 李昶点头道:“知道了。” 又等了盏茶功夫后,徐婆婆出来了,脸上表情复杂。 徐婆婆出来径自走向李昶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昶看她一眼,随她移步到阁楼一处角落,问道:“怎么了徐婆婆?” 徐婆婆脸色为难:“事关女儿家清誉,老身本不该多嘴,可人命关天,却又不得不说。” 李昶道:“婆婆但说无妨。” 徐婆婆道“老身初验便知这姑娘已非处子之身,但却也没当回事,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便是被那淫贼欺负了却也正常,可再仔细验看,才发现,这姑娘早已不是处子,而且……可能还带着身子……高员外是有头有脸的人,这高小姐也是远近十里不多得的好姑娘,未婚先孕,传出去实在是不好。” 李昶听到这里皱着眉头问道:“婆婆何以说是可能带着身子?” 徐婆婆道:“老身接生多年,怀胎超过一个多月,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这姑娘好像刚刚有身子尚不逾月,又人命关天,是以不敢断定,但据老身多年的经验来看,确实应该是怀孕了。” 李昶思索一阵后对徐婆婆道:“辛苦婆婆,只是今日这验尸结果,须不得对任何人说起。” 徐婆婆点头道:“大人您放心,这种事便是让老身说,老身也把它烂在肚子里。” 李昶道:“如此多谢徐婆婆了,您先回去罢。” 徐婆婆欠身施礼离去后,李昶回到前门,娄震问道:“大人何事?” 李昶道:“没什么,你们先回县衙吧。” 众人见他不说,也就不再多问,尽皆离去了,只留下李昶一人在阁楼上待了很久,直至申时才离去。 李昶刚回到县衙,便见宋师爷迎面走来道:“大人,于先生来了。” 李昶一愣道:“哦?他终于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没他还真是不好下手。” 两人快步走进内厅,见厅中坐着一位月白长袍的男子。 李昶扬声道:“于洋啊,你可是来了!” 那个被唤做于洋的男子抬头看他一眼笑道:“昨日父亲收到你飞鸽传书,我便快马加鞭赶来了,怎么?遇到棘手的案子了?” 李昶扬起下摆坐下道:“落城连遭惨案,朝廷派我前来限期侦破,如今那三具尸体尚且一无头绪,今日又多了一起,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少了你,还真是不行。” 于洋扯扯嘴角“我除了会验尸看病,能帮你什么忙?再说了落城不是有仵作么?” 李昶拍拍他肩膀笑道:“没你使着顺手。” 于洋一把拍开他的手道:“少来,既然时间紧张,事不宜迟,现在便去验尸吧。” 李昶看回头宋师爷一眼道:“你看看,我就知道他是这么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走吧!” 三人来到义庄,把尸体粗略验了一遍。 于洋一边洗手一边道:“那个仵作的勘验基本无误,如果只从表面看的话,确实是他所验的结果,只是那具女尸,伤口有些小问题,而且似乎小腹也有点问题,好像是怀孕的样子。” 李昶眼神赞许道:“我今日请了稳婆验尸,确实是有身子。” 于洋点点头,然后看李昶一眼道:“还是老规矩,你们先回县衙吧,明儿我把结果告诉你们。”随即摆摆手,示意让他们离去。 翌日清晨,县衙内厅中,于洋满脸倦容,看着李昶道:“那具女尸生前曾服食马钱子,而且致命伤根本不是穿过肋骨刺进胸腔,而是切断两根肋骨,直接插进心脏。” 李昶满脸疑惑。 于洋道:“马钱子有滑胎的作用,而刀切软肋,直插心脏,非精于人体之人,根本办不到,也就是说她曾被药流胎儿,而且杀她的人至少通晓医道,或者……经常和人体打交道,比如我。” 李昶眼睛微眯,这下子排查范围可以大大缩小了。 李昶当下招来赵捕头,附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一声,赵捕头承了命令便快步跑出了县衙。 于洋伸个懒腰道:“忙活了一整晚,我要去睡觉了。”说罢也不理会李昶自顾自的走了。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4章 扑朔迷离 未时,娄震一路小跑着赶到县衙,只见宋师爷已在门外侯着他,他快步上前问道:“宋师爷,不知大人急招小人何事?” 宋师爷微微一笑道:“仵作进去便知。” 娄震虽满脑子疑惑却也没有办法,皱了皱眉头随宋师爷进了县衙。 衙内正堂,李昶正襟危坐,娄震进来后,欠身施礼道:“不知大人急召卑职何事?” 李昶回头看他一眼道:“倒是无甚大事,只是有些事想问娄仵作。” 娄震道:“大人尽管问。” 李昶定了定问道:“敢问娄仵作,落城有仵作和外伤医师几人。” 娄震道:“仵作常年与死人打交道,并不受人待见,整个落城也只小人一个仵作,至于外伤医师,落城也只一家。” 李昶盯着他,继续问道:“那再问娄仵作,你这门手艺师从何人?” 娄震道:“回大人,家父原本便是仵作,算是祖传的手艺。” 李昶道:“据赵捕头查访,落城唯一一家外伤医馆的医师也是姓娄,可与娄仵作是本家?” 娄震回道:“大人明鉴,娄氏医馆确与小人是本家,那位老医师是小人的亲叔叔。” 李昶点了点头,定定的看着娄震,突然道:“你可知高小姐生前腹中有子,而且喝了马钱子,更重要的是,她被杀的手法常人根本做不到?” 娄震瞳孔一缩,嘴唇抖了抖道:“小人不知……” 李昶盯着他,沉声道:“不,你知道,你不但知道,你还欺瞒了本官。” 不待他辩解,继续道:“你叔父家中可是有一独子?他可是常代你叔父出诊?” 娄震额上冷汗涔涔道:“这却与他有何关系?” 李昶扬声唤进赵捕头道:“赵捕头,你且把今日你查访的结果和娄仵作说说。” 赵捕头抱拳行礼,转过身看着娄震。 “卑职今晨奉大人命,先后查访了高府的丫鬟下人和娄氏医馆的伙计,据高府贴身丫鬟所说,大约一年前高小姐身染恶疾,身上起了很多痱子,后求医求得便是娄氏医馆,凑巧的是,那次出诊的人,正好是娄氏医馆的少东家,娄巽!此后高小姐病情反反复复,而娄巽也因此多次出入高府。” 李昶睨着娄震道:“更凑巧的是,恰好也是一年前,高小姐便从西厢房搬到了僻静的东厢房,娄仵作,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凑巧了些么?” “高小姐性子恬静,平素几乎不与外人来往,能出入高府,并与她接触的男子更是不多,这查起来倒省了很大的劲,娄仵作,你弟弟娄巽已经被带回了县衙,你可站在一旁听本官审问他。” “带娄巽上来!” 赵捕头将娄巽带了上来,娄巽站在堂前,神魂不定。 李昶眯眼道:“娄巽,高府小姐被杀,你可知情?” 娄巽低头不语。 “你不说本官替你来说,一年前你出诊高府,面见了高小姐,高小姐素来独居,与人接触甚少,而她所患病症,需让医者贴身查看,一来二去,你两之间有了私情。” “高小姐为与你幽会,掩人耳目,甚至将住处搬到了僻静的东厢,而你们在这一年中行了苟且之事,是也不是?” 娄巽眼神痛苦低头道:“是我对不起她……” 李昶继续道:“昨日我去勘验案发现场,发现书架上盛放出一些杂记野史之外,还有的一些书物却是草药医书,这本也没什么奇怪,可宋师爷却发现书桌之上物件摆放有些别扭。” “勘验完毕,我一人在阁楼观察,发现那桌上宣纸摆放太过偏左,常人坐在椅子上往那宣纸上写字很是别扭,只有左手写字之人才会那样摆放,不巧的是,据你账房伙计所说,你恰好是个左撇子。” “而昨日你的堂兄验尸,明明验出了尸体是被利刃切断软肋直插心脏,可他却留了个心眼,告诉本官是从肋骨中间插进,因为他知道,这种作案手法,若非了解人体之人根本不会这么做,整个落城,从医世家只你娄氏,如果他以前便知道你和高小姐的私情,可能猜到了你有这个动机,那么他隐瞒本官便是存了保你之心!可他欲盖弥彰,弄巧成拙,反而直接把矛头指向了你。” 娄震牙关紧咬,满脸懊悔。 正待李昶继续说话之时,门外传来声音。 “他不是凶手!”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5章 他不是凶手 李昶抬眼看去,却是于洋。 于洋嘴角微扬,先扫了一眼娄巽,继而看向李昶道:“娄巽并不是凶手,我有证据!” 李昶道:“什么证据?” 于洋道:“我昨夜验尸,由于灯光黯淡,并未看清,今日再去勘验,发现那女尸两根肋骨虽是被切断,切面却并不齐整,这说明凶手的力气并不大,而娄巽虽不算孔武有力,但还不至于那么无力,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是左撇子,可凶手杀人却用的是右手。” 于洋看娄巽一眼道:“马钱子虽可滑胎,却有毒,我日前验尸,于女尸下体见褐色残血,这说明孩子不日便会流出,可她体内的马钱子残渣根本达不到这个剂量,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位高小姐已经小剂量的摄入马钱子至少五六日了。” 娄巽满眼震惊,失声道:“她服食了马钱子?” 于洋点头道:“而且目的已经达到。” 娄巽神色复杂,从震惊到愤怒“她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是谁?!”李昶急声问道。 娄巽咬了咬牙,几次张嘴欲言却又都咽了回去。 李昶见他心中天人交战,当头喝道:“她腹中怀有你的孩子,如今惨死闺房,你明知巨细却三缄其口,倘使她泉下有知,当真寒心!” 娄巽神色挣扎,面露惭色,紧闭双眼道:“是她的贴身丫鬟小兰。” 李昶心中一惊,想起了昨日那个和他搭茬的丫鬟,忙道:“赵捕头,速去将那个丫鬟带来!” 赵捕头走后,李昶道:“说说你的事吧。” 娄巽深吸口气道:“大人适才所说不错,我确实是因治病缘故与高小姐产生了私情,可……可我……” 他面色惭愧继续道:“可我同时还与他的贴身丫鬟发生了私情……一个多月前,高小姐说她月事没来,怕是怀了孕,我一时慌张,又没个商量的人,便和小兰说了。” 说到这里他满脸懊悔“可我没想到小兰会给她喝马钱子……” 李昶双眼微眯问道:“那个小兰从一开始便知道你和高小姐之事?” 娄巽点点头。 “那她为何初始不发作,知道怀孕后却突然心生歹意?” 娄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于洋接口问道:“可是你告诉那个丫鬟,肋骨贴近中央处是软骨,利刃可直接切断么?” 娄巽满脸茫然道:“我没有……” 于洋皱着眉头低头嘀咕道:“这可就奇了。” 少顷,赵捕头气喘吁吁的跑回县衙道:“大人,那个丫鬟不见了!” 李昶神情一震道:“跑了?” 赵捕头气喘吁吁道:“卑职去高府的时候,其他下人都说今天早上开始就没人见过她了,想来是逃跑了。” 李昶道:“快差人去找,务必要把这个小兰找到!” “卑职领命!” 于洋一直低着头在那儿思索,突然抬起头盯着李昶道:“我要验尸,那三具尸体!” 李昶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道:“你觉得这件案子和那三起有牵连?” 于洋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敢肯定,可若然娄巽没说假话,他并没有对这个小兰说过软肋一事,那么这个小兰可就不简单了。” “一定要把这个小兰找到,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李昶将娄氏兄弟收监,随于洋再次回到义庄。 这次,四具尸体都要精验,而且还要对比。 虽然尽力保存,但前两具还是不同程度的开始腐烂,义庄里尸臭蔓延。 于洋带着护具,将尸体的肚子撑开,取出了已经开始腐烂的肠胃,随即如法炮制,将另外两具的肠胃也取了出来。 李昶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皱了皱,时下仵作验尸多不解剖尸体,而于洋这种行为并不符合情理,可事出有因,李昶也只能让他这样做了。 于洋将肠胃放在陶皿中,回头看看李昶道:“怎么?还是接受不了?你且先回县衙,在也帮不了什么忙,赶紧把那个丫鬟找到是你的事,我验出什么来会告诉你。” 李昶想想,他说的有道理,便离开义庄回了县衙。 夜晚,于洋回到了县衙,李昶问道:“可验出什么?” 于洋抿了抿嘴唇,隔了一会儿后才道:“他们的肠胃里有罂粟残留,这不是所谓的凶杀和献祭,很有可能是……”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6章 诸多疑点 “是什么?” 于洋眼神凝聚,沉声道:“活体解剖。” “而且还有一点比较奇怪,尸体上有些刀痕很奇怪,似乎是被一种很别扭的刀具切割。” 李昶听到这里瞳孔一缩,神情震惊。 于洋接着道:“若然不是高小姐被杀,从伤口上牵扯出这个丫鬟的杀人方式,我根本不会往这边想,而藏在这个丫鬟背后的人更不会被你我察觉,李昶,你要明白,从医之人一旦入了魔,那是很可怕的,一定要找到这个小兰,她是案子的关键,她身后藏着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三件案子的凶手。” 这两起案子,终究还是连在一起了。 李昶回去后便差宋师爷去查访小兰的家和平常接触的人。 意料中的追踪艰难并没有发生,至少李昶认为不该这么快就抓到小兰。 在赵捕头满城搜捕小兰的第二天,他们就在城门口找到了小兰,据赵捕头所说,她当时虽然背着行囊,神色却根本不像想要逃亡。 从城外被抓到押解回衙,她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静。 她站在堂中,还不待李昶开口便说道:“人是我杀的,不关娄巽的事。” 李昶打量她一番,问道:“你既然杀人潜逃,却为何去而复返?” 她嘴巴紧抿,一言不发。 李昶见状也不再深究,继续道:“你既供认不讳,倒也免去诸多口舌,只是尚且有些疑点要问你。” “你从一开始便知道娄巽与高小姐存有私情,为何初始不行凶,到她怀了身孕却下此毒手?” 小兰咬肌紧绷,沉吟半晌后才道:“怀了孩子事情便瞒不住了……老爷性子刚烈,断然不会容忍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发生,届时娄巽下场难料。” 李昶道:“那你去而复返也是为娄巽了?” 她低头不语。 “这么说来马钱子也是你让她服食的?” 小兰道:“我多次劝诫,让她吃药流了那个孩子,可她根本不听。” “于是你便偷偷在她食物中放马钱子?你可知马钱子是毒药,摄入过多会致人终生不孕甚至死亡?” 小兰豁然抬头,满眼惊讶。 李昶目光如炬,心道看来她应该不知马钱子药效。 追问道:“那是谁告诉你胸部中央肋骨可被利刃切断?” 她又低下头,双手紧握,沉默不言。 李昶断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满口胡言,本官命人查探你的过往,你父旧时也曾富庶,你本为妾室所生,系为庶出,出生不久母女便被逐出家门,所以才卖身为奴,做了高府丫鬟,你与娄巽偷情,更对自己的小姐和娄巽之事了如指掌,得知小姐怀孕,勾起儿时回忆,生怕步了你母后尘,恶向胆边生,偷偷在小姐饭食中投堕胎药,是也不是?” 李昶神情震怒,接着道:“你为一己私欲,不惜杀人害命,致使高小姐母子二人横死当场,杀人后尚且难平你内心愤恨,竟然残尸泄愤,如此险恶心肠,恶毒手段,却还打着为救情郎的幌子巧言令色!当真不知羞耻为何物么?” 小兰泪流满面,神情崩溃,大声哭诉道:“我没有残害她的尸体!我没有!我偷偷给她下药,怎知她和娄巽耳濡目染,常读医书,对药草颇有些了解,尽然被她识破了,我是杀了她,可我没有折腾她的尸体!我没有!” 李昶再次喝问:“那是谁残害她的尸体!” 小兰匍匐在地,泣不成声,脱口而出道:“娄巽…”说罢蓦然惊觉,却已说了出口。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7章 两人都不是凶手? 李昶长舒口气,她总算是说了出来。他连连恫吓,直逼小兰心防,趁她在情绪崩溃之时陡然发问,小兰心神恍惚,矢口说了出来,这本是审讯的常用手段。 小兰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那么给你马钱子,让你刀刺软肋的也是娄巽了?” 小兰双眼紧闭,似已认命,终是点了点头道:“是他给的药,可我没有动小姐的尸身。” 李昶道:“案发当晚到底怎样,你且说来听听。” “小姐识破我放药后,当天便留我一人在房中,原来她也早已察觉我和娄巽之事,可是她连吃五天放药的饭食,下体已经开始渗血,她愤怒异常,作势要打我,可终究身体太虚,倒了下去,我见他下体渗血,不省人事,一下子慌了神,赶忙跑出了阁楼。” “我慌忙写了一截便签,跑到东厢院旁,从院墙旁一个小洞递了出去,那是我和娄巽传递情话的地方。” “我等了大概一个时辰,跑到墙边,信上他让我莫要慌,看好院门,余下的他处理。” “等子时过后,我开了房门小姐便已经是那副样子了…他在桌上留下纸条写道,小姐身子虚弱,怒火攻心,他来时小姐已猝死,事急从权,只能伪造被前几日残尸那个凶手所杀,从而保全我,倘若事迹败露他会替我承担罪责,我则马上逃走,并让我看完便立即销毁了纸条。”说到此处不停哽咽,半是悲伤半是惊惧。 李昶疑声道:“你当晚可曾见了娄巽其人?” 小兰摇摇头表示没有。 李昶皱起眉头,心下已有了基本脉络。 想是娄巽骗了这个可怜的女子,高小姐本是连日服毒,身子虚弱,猝然晕倒,娄巽假意处理,却行杀人残尸之实,可怜这个愚笨女子至今还认为是自己杀了人。 可这内里处处破绽,实在是有诸多问题解释不通。 李昶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问道:“自高小姐发现怀孕,你可见过娄巽其人?” 小兰摇头道:“没有。” “那也就是说从给你马钱子,让你偷偷放入高小姐饭食,到高小姐身死,你们都是书信传音?” 小兰点点头。 李昶听到这里眯起了双眼。 娄巽小兰二人口供出入如此之大,必然有一人说谎。 李昶将小兰收监后径直去找于洋了,他还有些细节要询问于洋。 于洋正在内厅喝茶,见他行色匆匆,问道:“人不是已经抓回来了么,审也审了,你怎么还是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李昶不搭他的话茬,开口问道:“那三具尸体有什么细节?” 于洋撇撇嘴角道:“我正要和你说,我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三具尸体的伤口,切割又准又狠,全都是按着肌肉走向脉络切割。” 李昶道:“那意思就是也是个精于解剖的人下的手是吧。” 于洋点点头道:“何止是精于,没有百人恐怕很难有如此熟稔的手法。” 李昶寒毛直竖,后背发凉,当即扭转身返回了县衙,他要审问娄巽,解开心中疑惑。 回到县衙,他先去牢中见了娄巽。 见到娄巽便问道:“你可是常与小兰在东厢院墙角书信往来?” 娄巽微微惊讶,点头称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最近的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娄巽想了想道:“大约从半年前开始,最近的一次就是我告诉她高小姐怀孕之后吧。” 李昶心头一震,心道果然如此。 翌日辰时,县衙前厅,李昶一身官袍,两旁皂吏齐站,开堂审案! 宋师爷征询了李昶后,扬声道:“带人犯上堂!” 赵捕头随即将三人带至堂前。 李昶凝视堂下三人道:“娄巽,你和小兰二人互相之人对方为凶手,你们可知?” 他二人听得此言,均是如遭雷击,定定的看着对方,眼中神情复杂! 李昶看在眼中,更是坚定了心中想法。 随即道:“但你二人却都不是凶手!”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8章 百密一疏 他两满脸错愕,李昶将视线看向娄震问道:“你说是也不是娄仵作?” 娄震自进大堂,神情严肃,没发一言,听到李昶问话,突然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又怎么会知道谁是凶手。” 李昶一拍桌子怒道:“大胆狂徒!还在狡辩!” “前两日本官先后审问娄巽小兰二人,他二人所说大相庭径,虽被迫指责对方为凶手,初始却均有回护之意,若非本官用计攻破心防,他们甚至都不会说出对方,自此本官心中便起了疑心!” “昨日审问小兰,她说出和娄巽东厢院墙边书信往来之事,供词中的诸多漏洞便漏了出来,昨夜我再问娄巽,发现他们收到的书信和写出的书信时间根本对不住,不但如此,书信往来期间更是连本人都没见过,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人冒名顶替,以书信控制小兰,让她听其吩咐!” “知道书信之事的人屈指可数,而你娄震恰恰便是其中之一!” 娄震面无表情,神情镇定的看着李昶。 李昶接着道:“昨日宋师爷查访你和娄巽,你幼时丧母,老父一人将你带大,娄巽和你虽非一母所生,但却胜似亲生,自幼亲你敬你,他和高小姐存有私情一事,无处倾吐,便对你这个长兄说了,而你,竟然借机将他纳入了你的阴谋中!” “你和娄巽自幼在一起,对他的字迹自然不陌生,模仿起来并不费劲,得知高小姐怀孕,截获书信,假借娄巽之名,将马钱子给了小兰,让她偷偷下药,你明知马钱子有毒,即使小剂量服食,服食者也终会因为中毒昏厥,等到小兰慌张传出书信,再让她离开,你则潜入阁楼,行凶残尸,是也不是?” 娄巽看着堂兄的脸,满脸不可置信。 娄震看着李昶道:“大人真是编的好故事,只是不知我如此大费周章杀害高小姐,嫁祸给自己的堂弟,却又是为何?” 李昶深吸口气盯着他道:“为了那三具残尸!” 娄震瞳孔一缩。 “日前,我受朝廷派任,前来破案,你在验完那具四肢被废的男尸后,曾说可能是波斯献祭,我当时并不觉得有任何奇怪,到现在想来,恐怕是你在故意误导侦破方向。” “于洋三验尸体,先是验出了尸体肠胃中残留罂粟,继而对尸体每一寸都比对,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这三具尸体生前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活体解剖,而且下手之人刀法老道,分明便是一个常年与分离人体打交道的人。” “而高小姐被杀,你弟弟因为私情原因,定然是第一个被衙门发现的可疑凶手,尸体被杀手段非医师办不到,又有小兰被你蒙蔽指证,他的杀人之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又残害高小姐尸身,留给众人残尸的误导,你的堂弟是整个落城除你之外最有可能得一个人,他是外伤医师,对于人体也不陌生,他来做这个连环杀人凶手,合情合理,没有人会怀疑。” “这几件事连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脉络,那就是你娄震先是活活解剖人体,尸体被发现,朝廷派我前来查案后,你又妄图祸水东引,借娄巽顶替你的罪名。” “可是,你算错了一件事,你没想到小兰会去而复返,更没想到她会回来包揽罪名,她的供词使得之前所有的证据指向都出现了问题,证词处处矛盾,而书信一事也暴露了出来,这一切让之前看似天衣无缝的案情变得漏洞百出!” 娄震眼皮一垂,不去看李昶。 李昶喝道:“你当然会算错,在你的眼中情分一文不值,为免身陷囹圄,你不惜杀人嫁祸自己的堂弟,于是便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二人所谓私情更是不堪一击,事情发生,必然有一个人被定罪杀人,而你的堂弟怯弱,小兰又是一个女子,如此天大的罪名,他们最该选择的就是把自己从里边摘干净,可这个愚笨女子竟然去而复返,让你始料未及。”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9章 你要证据是吗? 娄震抬起头嘴角扯了扯道:“大人说了这么多,却无实证,您也从事刑讯多年,单靠推理分析可无法定罪。” 李昶气极反笑“你要证据是么?本官便拿证据说话,让你心服口服!宋师爷,呈证物!” 一旁宋师爷呈上一物,却是一截纸笺。 李昶指指道:“眼熟么?” 娄震看着那截纸笺脸色微变。 “这是你留给小兰的最后一张信笺,你让她阅过既焚,可高小姐身死,她难逃干系,想到一旦事迹败露,远走他乡,这张纸条便是娄巽留给她最后的印记,所以她留了下来。” 李昶展开纸条道:“小兰只是粗识几字,你刻意临摹娄巽字迹要瞒她不难,可想要瞒了这满堂诸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宋师爷,找他二人字迹比对,在娄仵作面前仔仔细细比对,让他看个清清楚楚!” 宋师爷手中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二人旧时书写文字,径自走向娄震。 娄震牙关一咬,阴沉道:“不用验了!字是我所写!” 李昶嘴角一掀,冷哼道:“这便认了?早了点!既然你要证据,本官就在多给你几样证据!于洋!” 于洋从门外闪身进来,看着娄震道:“尸体身上的证据更多!” “落城虽然地域偏南,但气候还不足以让罂粟随处可长,何况罂粟属朝廷严查限种药物,日前我从尸体腹中验出罂粟,便差人查访了落城老药农,整个落城,只有城南向阳坡有罂粟生长,而且被看的很严,等闲人不可靠近。” “赵捕头去那儿查看了情况,发现大约一年前那里发生过一次丢失量不少的罂粟失窃事件,后来窃贼被捕,尚未交代罂粟去处便在狱中畏罪自尽,自此这些罂粟去处死无对证,这个窃贼的尸体是被你验的,结果也是你写,他究竟是自缢还是被绞杀根本无人知晓。” “可是我从死去的三人体内验出了罂粟残留,联系曾经旧事,可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于洋摆摆手道:“当然这只是臆测,算不得直接证据。” “杀人,即使是虐尸也用不着罂粟,娄仵作也算是小半个医师,应该明白罂粟这种药,有强烈的镇痛作用,剂量过大甚至会使人致幻,唯一的解释便是想让被害者承受折磨的时候,尽可能得减少感受到的痛苦。” “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洋突然神情严肃,眼中隐有怒火。 “因为要活着让他们承受这些,以便观察反应,探测人的承受极限,怎样切?切哪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那三具尸体,一具四肢,一具五脏,一具头颅,不过是三次不同部位的实验!” 堂中众人听到这里均觉身上直冒寒气,深感惊惧。 李昶接口道:“很不巧,被你误导,宋师爷查阅卷宗,没有查到波斯献祭,却查到了一件小事,你的父亲,旧年曾为验尸,将一个人肚腹破开,被定了验尸不当之责,为此甚至罚俸一年,而据你叔父所言,你的母亲恰恰在那一年因病去世。” 娄震听到这里,牙关紧咬,满脸震怒。 李昶曾百思不得其解娄震为何如此残暴,直至昨夜宋师爷再次翻阅卷宗,留意到了这件小事,而正是这件小事,揭露了娄震的动机,也让让整个案子的走向步入了正途。 于洋从赵捕头手中取过一盒验尸刀具,看着满脸震怒的娄震道:“这套刀具是昨夜我连夜至你老宅,从你母亲的灵位下找到的,因为使用时间太长,刀锋甚至出现了凹陷,经过比对,和尸体上那些别扭刀痕非常吻合。” “娄仵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一卷 落城迷案 第10章 泯灭人性 娄震深吸口气,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情绪已经平静,他缓声道:“不错,人是我所杀。” 李昶盯着他问道:“当你生虐活人之时,心中可曾有半点惭愧?当你杀人嫁祸亲如胞弟的堂弟时,可有半点不忍?” 娄震笑了笑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李昶指着他的鼻子狠狠道:“你身为仵作,吃朝廷俸禄,本该为死者鸣不平,替生者守公道,却因旧时惨事,将怨恨归咎于无辜之人,及至后来更是走火入魔,以屠人虐人为乐,实在是狼心狗行之徒!” 娄震被他詈骂,却面无惭色。 李昶情绪激动,却也知他倘若真有半分仁慈,也不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之事,当即不再喝骂,命赵捕头将娄震压了下去。 至此,这桩连环杀人案,总算告破了—— 县衙内厅,李昶和于洋正在喝茶,于洋喝了一口茶,突然看着李昶道:“他心中其实有过不忍。” 李昶疑惑道:“嗯?” 于洋道:“他可以伪造高小姐是被小兰杀的假象,自然也就可以伪造是娄巽所为,可是他没有用左手刺胸,这才给了这件案子缓冲,否则等不到后期查证,恐怕娄巽真就被冤枉了。” 李昶深情一滞,最终长叹一口气道:“但愿如此,这世上少一个天良纯粹泯灭的人终归还是好的。” 又接着道:“从娄震床下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手记,记录了他剖人之时经历,我觉得太过伤天害理,本打算烧掉,后来想到了你,便给你带回来了,你要不要?” 于洋眼神一亮道:“在哪里?快给我!” 李昶摇摇头从身后取出手记递给了他。 于洋打开,看个半天。 半晌后抬头看着李昶,沉声道:“也许他一开始是为了宣泄愤恨,可到了最后便真的喜欢上了钻研人体,这本手记里很多记载,前无古人,希望也后无来者。” 李昶道:“无论出于任何原因,践踏无辜之人性命都是不可取的。” 于洋点点头,叹口气道:“天才总是与恶魔并存的。” 李昶摇摇头道:“鬼谷子曾言,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无论是犯案还是破案,当真最怕的便是不够周密。” 说罢突然回过头盯着于洋道:“你这么精于验尸,有没有…” 于洋玩味一笑,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