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楔子 第一章第一节 白色——① 名词 白的颜色。②形容词 属性词。象征反动:白色政权|白色恐怖。 ——摘自《现代汉语词典》第26页 白色这个词现在大多用的时候都是美好的,象征着纯洁,象征着高尚和道德,象征着永恒和爱情,还象征着典雅和舒适,有人说“白色是不露声色的永恒”。许多民族赞美白色,许多民族崇拜白色,而给我们最多最早意义的大概还是从出生时那医院里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医生,白色的护士,白色的一切。 翻开字典一查,谁也不会想到白色的属性却是那样的,可是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却又的的确确的让我们感受到了那么一点凉意。当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生老病死的时候,我们是喜欢白色还是红色?那缠绕在我们生活中的白色到底会被社会涂抹上什么颜色? 李涌出生的时候赶上长江发大水,坐落在长江中游的这个小城每隔几年都会有这么一次跟水龙王叫劲的时候。在大堤上防汛值班的父亲被堤坝上出现的管涌冲出去了好远,最后还是抱住了一颗大树侥幸逃脱了灭顶之灾,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儿子在满是难民的军用帐篷里哇哇落地,那是来抗洪抢险的部队的临时医院,由于“豆腐渣工程”的决口,小城早就泡在了一片汪洋之中。虽然没有了医院的白墙壁,少了白色的床单,可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却是个白色的大口罩,那接生的医生狠狠的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这小子还想不哭?”小家伙还没有看清楚白色的意思就给打的屁股生疼,于是报复性的大声喊了起来,“难道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声就一定要哭吗?” 父亲捡了条命还得了个胖大小子,于是给他起名李涌。 第一章 涉世 第一节 李涌是个调皮的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小学毕业的时候没使什么劲就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基层干部,“好”的就是一口小酒,当护士的母亲在他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跟父亲分手了,因为自己的父亲实在是太不上进了,干了那么多年的水利局,到如今还是个测量员,没啥出息。现如今这女陈世美男秦香莲的故事已经毫不新鲜了。 也许是李涌这小子天生会来事儿,也许是父亲已经根本就没有了与世相争的心思,从李涌上幼儿园开始就没有怎么管过他的学习,也从来不看他的作业,更不会去指导李涌,虽然这老李自己可是科班的测绘学院毕业的正牌大学生,无论这理科知识还是文科知识都不赖,可他甚至连李涌的家长会都很少去参加,更别说去指导李涌的学习了。李涌这小子在12年的基础学习中竟然能够游刃有余的把学校的老师糊弄的晕头转向,一会什么父亲出差,一会父亲生病,一会父亲又下基层搞测量什么的。得空这小子还跟门房的老臧头学习太极八卦掌,反正这小子精力充沛,每天早上起来先围着家属区的小院子跑上十圈,再跟老臧头打上一个套路,最后到校门口的早点摊上吃碗热干面,这一上午就精力旺盛了,至于学校的体育课那是糊弄啥也不会的孩子的。可以说,李涌的青少年期间比一般孩子过的轻松却又充实,他没有一般孩子那么痴迷各种电子游戏,更没有那些无知的孩子那样去迷恋小人书,他总是以一个大人的思维去看待这个世界。总之,这小子没有给他老子找过什么麻烦。 李涌读书从来不死记硬背,更不会傻乎乎的按照老师的要求去“抄一百遍”,他根本不给老师这样的机会去“惩罚”自己,哪怕就是“出猫”(作弊)都会在作业上哄的老师开开心心的。加上天性活泼,求知欲望强烈,几乎老师反对的所有旁门左道他都有涉猎,居然也能被他举一反三的用在了学业上,那成绩始终没有跌落过年级的前十名。老师们成天都在为那些成绩上不去的学生伤透脑筋,哪里还有功夫去琢磨这个“优秀”学生的“猫腻”?李涌经常跟那些被老师修理的惨兮兮的同学说,“要想过的安逸,最好的办法还是别叫老师操心。” 中学三年被他轻松混过,高中三年也让他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倒是高考的时候让他费了一阵脑筋,按照他的想法怎么着也要去学学物理或者电脑科技什么的,可是没想到考的不是那么理想,分数是过线了不少,可是自己报的几个志愿都没有落实,眼瞅着该拿通知书的都拿了,而自己的结果却杳无音信,郁闷的他已经做好了南下广东打工的准备了。 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阴差阳错,省医科大学在招生的时候漏了一个名额,据说是跟另外一个学校争夺一个生源,那学生的家里大概有些来头,两个学校各有优势,各有利弊,家里在反复斟酌的时候耗费了时间,一直到要收官的时候都没有最后定,在最后的关头去了华东的一所医科大学。而省里的这个名额就生生的空了出来。按理说,多出的名额太好解决了,招生办的随便使个眼色,不知有多少家长会挤破脑袋来求见,大小红包不会少拿,可有些时候就是这么邪性,偏偏这次主持招生工作的业务副院长为了跑掉的那个生员怄气,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那个人还要优秀的人来顶替!原来,那学生的家长曾经找过副院长,千求万拜的要求保留一个名额,副院长也是顾及情谊,许愿应承个十足,可是没成想在最后关头那年宜背信弃义,闪了副院长一个大跟头,弄的副院长是脑火上眉头,窝囊在心头,如果随便弄一个后门生进来,保不齐什么时候自己就要“被参”,最后自己是没吃着腥却弄了一身骚气,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找一个考分比那个还要高的学生,这样才能说得过去,才能在今后的检查中有个完整的说法。当然这些小九九只能埋在自己的心里,对具体办事的人只能强压,否则这个时候再弄点什么花花喳喳的事情,那不明摆着等着这群龟孙子去举报自己吗? 办事的都直摇头,“这个时候了还到哪里去找优秀的考生?怕不早被其他学校收走了!”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这次来的副院长比他们大好几级哪,只好在浩瀚的落榜生名单中去找,好在现在用电脑查询也不费什么事情,李涌的名字很快就赫赫然然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好家伙!超过普通高校录取分数线50多分,各科成绩相当平均,这可是学医难得的人才啊! 医学院招生不同于其他学校,有的专业还特别强调考生的某些科目突出,因为在未来他们的学业中需要那些科目的基础要高于其他学科,而医学院则不同,它需要学生的各科成绩平均发展,只有这样在学习医学理论的时候才会比较完整和系统的接受,语文不好的考生几乎在学习医学的时候看不懂那些讲义,数学不好的学生更弄不清生化实验的目的和意义,物理化学等要求都一样重要,越是各科成绩平均的人,越是能在医学上有所成就,因为,医学说到底还是个经验学科,有多大成绩,多大的口碑,归根到底还是看你治好了多少人,救了多少命。 那些招生的老手一看就知道这是报志愿不合适出了问题,虽然考生分数不错,但是所报志愿的那些学校要求的分数还要高,对于这些不够线的考生根本就不屑一顾,而那些够线的学校仅仅是把报本校志愿的人“一杆子搂去”算数,剩余几个名额他们还要机动,也不会考虑这些虽然够了录取线但没有报本校志愿的学生。要不是这副院长怄气,李涌还真的就是名落孙山了。 李涌这天正在家里收拾行李,父亲蹲在门口抽烟,脸上毫无表情,许久没有刮过的胡茬子里已经有些许白色,没拿烟的那只手上捏着一个存折。 李涌家里的条件还凑合,父亲虽然没有当什么官,但是由于是公务员,工资还是有保证的,除了喝点酒抽点烟外没有什么其他不良嗜好,李涌打小就是在这不算穷也不算宽裕的日子里长大的,他从来没有跟同学攀比过,父亲给他买的最高档的玩具就一辆模型小汽车,早就被他拆的七零八落了,所以也花不了什么钱,家里虽然不豪华,可是应该有的都有,也没有委屈李涌什么,这么多年来,在家里父子两个过的很随意和清贫。父亲每个月都会从工资里拿出一部分积攒下来,为的就是将来给孩子上大学用,可是现在似乎不需要这笔钱了。于是父亲想拿出来一部分给儿子做盘缠。 “我不要钱,男子汉当纵横四方,您放心,我能养活自己。”李涌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对父亲说。“倒是您,烟要少抽,酒要少喝,您能康健着别扯我的后腿就比什么都强。” 父亲没有说话,又拿出一根烟就着还没有熄灭的烟屁股头又点上了这支。 “铃!铃!”摆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这电话还是妈妈在的时候装的,平时父亲没有几个朋友,来电话最多的就是李涌的同学,于是李涌拿起了电话。 “请问这里是李涌同学的家吗?”电话那边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我就是李涌,请问您是哪位?”李涌很有礼貌的问道。 “啊!我是省医科大学招生办的,我们想问问你是否有意到我们学校就读,你的高考成绩很不错啊,如果这么落榜很可惜啊!”那边的声音很响亮。 “什么?”李涌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楞在了那里。 “你的档案现在就在我手上,我们希望你到我们学院读书,我们学院条件是省内一流的,在全国也是数的上的,考虑你的家庭经济情况,我们还可以给你办理大学就读贷款,我们欣赏你这个人才啊!由于你没有报我们学校的志愿,所以我们打电话来跟你商量一下。小伙子,考虑一下,别放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你父亲在吗?能不能让我跟他说说?”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李涌木然的把电话递给父亲,略显苍老的父亲吃惊的看着儿子的举动,下意识的接过电话,“喂!你找我?” “你是李涌的父亲吗?我们是……。”那边把对李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你们商量一下好吗,今天下午4点以前请给我们一个答复,这是发通知书的最后期限了,我想你们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吧?别人是想还想不到呀!”那边热情洋溢的挂断了电话。 父亲楞楞的听着那边“嘟!嘟!”的电话忙音,眼睛看着儿子,老旧的电话听筒在手里仿佛显得沉甸甸的。 “将来做医生也不错啊,你去不去哪?”父亲问着李涌。 李涌被这突然来的电话弄的心绪不宁,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去做医生的,虽然自己在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在生物课上“主刀”解剖小动物,那也是因为一群女生和没用的男生们胆子小,只有他这个“混小子”什么都敢干,可是那并不代表自己对将来学习医学有兴趣啊。 “学校是不错的,只不过是跟你原来的设想有些出入,不管怎么样,受教育的机会还是不要放弃的好。”父亲难得的这样鲜明的表态。 李涌烦躁的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扔在了一边,抱着脑袋蹲了下去。从小就十分有主意的他在面临人生转折的路口上也变的茫然和犹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对于上大学李涌本身并没有多大兴趣,在他看来,什么都是可以自己学到的,可是现在的社会上是只认文凭不认本事的,除非你天生就是个老板,那是可以不读任何书的。据说电脑软件的传奇人物比尔.盖茨就不用读书,仅仅在哈佛读了一年就辞学不干了,弄的世界名校万分的没有面子,到现在也只承认其在哈佛就读而不承认其在哈佛的学历,以示报复。尽管后来首富多次打算和解,但是哈佛就是不给面子。世界首富尚且如此,平头百姓自然也拗不过这世俗的观念,因此在报考大学的时候李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发展方向,换言之就是打算去混个文凭再说,自己填写的那些专业哪个来了通知他都无所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弄出来的是这么个医学院的专业啊!难道真的要自己去救死扶伤吗? “李涌!李涌!”窗户外传来了叫喊声。 李涌打开门走了出去。他们住的是一楼。 这是父亲单位的宿舍楼,可惜老爸干了一辈子始终是那“顶天立地”的角色,水利局测绘站是个清水衙门,好多年前才集资盖了这么一栋8层高的家属楼,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三楼四楼,站长书记,五楼六楼,股长会计”,至于像李涌父亲这样的基层工作人员就只能顶天立地了,意思是不是八楼就是一楼,分房子的时候,李涌已经上中学一年级了,当要他父亲选择的时候,小李涌毫不犹豫的提出了要一楼的想法,老爸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一楼会比八楼好,他哪里知道李涌肚子里的小九九,“老爸好喝酒,喝大了的时候一是难上楼,二是怕从楼上摔下来,一楼方便,万一不成就是窝在门口也没有多大的危险”。 外面来的是李涌的死党,同一个学校的牛心语,从小学到中学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可是到了高中却没有分到一个班,不过俩人的友谊那是没话好说的了。 牛心语的父亲是个医生,一个不错的内科大夫,现在是市里有名的“糖尿病专家”,挂号要比其他的医生多收那么几块钱的,按照牛大夫的话说,熬到他这个份上,不是专家也是专家了。牛心语的母亲是市报社的编辑,十分的小资个性,儿子这不伦不类的名字就是出去她的策划,最遗憾的是结婚前选对象没有考虑到对方的姓氏是不好起名字的,曾经闹着要儿子跟她姓,“程心语”多好啊,这样就十分好听了,可是老牛医生不干了,“搞啥子名堂吗?老子的儿子已经起了个娘娘腔的名字喽,还要叫他改姓?你是不是不想过喽?”满嘴川味的牛大夫干的活细可人并不细,毕竟牛大夫人帅业务好,是市里有名的美男子,心语妈可是费了老劲才追上的。于是这个遗憾也只能埋在心里了。 也许是名字的原因,也许是牛心语像母亲,人虽然不丑,但是作为男人可实在清秀的叫人背过气去,文弱的风一吹几乎就会倒,早早的就戴上了高度近视的眼镜,在编辑母亲的鞭策下,成绩还混的过去,这次高考勉强过了重点分数线,老妈的意思是让儿子去学文,可是牛大夫说了一句话让编辑改变的主意。“那小子弱不禁风,你要他跟你一样爬格子不是想让他早点跟我们去?学医去吧,好歹在医院里多少还有个照应。”于是老牛动用了所有关系把儿子送进了自己的母校——省医学院。 从门外走进来的牛心语开口就对李涌说,“听我爸爸说你也被医学院录取了!这下好了,咱们又在一起了。” 从小学开始就是身高体壮的李涌罩着牛心语,不仅仅是在同学之间的那种单纯的照应,打架帮他伸个头,遇到麻烦往前一站,甚至在学习上也是李涌照顾着牛心语,小学的时候是李涌帮他抄作业,因为李涌写的快,到了中学,是李涌动脑,牛心语动手,考试的时候两个人没少作弊,当然,牛心语家的条件比李涌家好多了,时不时的会给李涌一点“贿赂”。要不,就心语母亲那种呆板、小资加拔苗助长的教育方式,小心语恐怕早就崩溃了。 “我还没有想好去不去哪!我可不像你,家有传承,我们家上几十辈都没有出过郎中,更不要说是大夫了。”李涌皱着眉头说。 “哪有什么啊,我父亲还是农民出身哪,不也一样当‘著名专家’?都什么时代了,你还那么想?最关键的是我们还能在一起。”牛心语心情急切的说。 李涌走到冰箱旁,拿出一瓶饮料递给了牛心语。又拿了一瓶啤酒给父亲送了过去,自己则倒了杯白开水喝了起来。三伏天着实热的可以。 卷一 第一章第二节 长江中下游在夏天是有名的火炉带,三伏天骄阳似火,一点风都没有,空气好象要爆炸一样。李涌家里除了电扇以外没有装空调,夏天热的太厉害的时候父子俩都是在外面睡觉。刚刚跑进门牛心语热的满脸是汗,好在一瓶汽水下去以后多少降了点温,而李涌父亲则是在那里干喝着啤酒,李涌把牛心语拉到客厅中间的电扇下。 “这里凉快一点。牛牛,你说我去打工不好吗?”李涌问道。 “涌哥,你千万别这么想,去打工谋生自然没有错,可是你是失去了继续受教育的机会啊,即便是你明年再考,那也是在受教育上迟了一班车,从人生今后的道路上来说也是一种错误的选择。我爸爸就是担心你对学医的有偏见才急着要我来找你的。”牛心语认真的说。 “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一套套的,原来是你老爸给你灌了水啊!”李涌一巴掌拍在了牛心语那瘦弱的肩膀上。“我其实明年也可以再继续参加高考啊,怎么就没有了继续受教育的机会了?” “明年你再考?你平时要工作,哪里有时间去温习功课?就算你本事大,可是万一再有什么变故你不是又面临着一次风险吗?现有机会应该把握住。你要是不想当医生,毕业以后大可以改行或者再去学点其他什么都可以啊!”也不知道是牛专家怎么嘱咐的,牛牛这小子居然今天巧舌如簧。 “牛牛爸爸说的没错,人家是大知识分子,能够继续接受教育是最大的好事,再说,咱们家也没有什么达官贵戚,我也老了,将来身体不行了,有你这个医生也是件好事,要不,你看看现在医院的那个价格,咱们非倾家荡产不可。”李涌父亲是个实在人,说的话也是从实惠入手。 李涌看着他们,心里这个时候才正经的开始思索了起来。 晚上,李涌高中所在的班主任王慧霞和高中学校的校长都到了李涌的家里,他们是在听说李涌并不热心去读医学院的情况后,来说服李涌的。说来也是奇怪,李涌上高中这么多年,这个班主任就从来没有到他的家里来家访过,甚至连李涌的父亲也不过是仅仅见过一次。倒不是这个王慧霞不勤快,而是李涌没有怎么要她操心,加上李涌并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自己的那个单亲的家庭,所以,能够把老师和学校里的人挡在外面就尽可能的不要他们来到自己的家里。 对于学医,李涌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在自己涉猎的杂书中唯有医学书籍他是不碰的,母亲就是这个市里一所医院的护士,从小就耳闻目睹着各种白色的故事,他根本不喜欢白色,在他的生活中可以说最讨厌白色,现在要他去穿白大褂这简直是在向他的个性挑战。 李涌的母亲离开他们以后就只身去了深圳,从那以后就没有了音信,在李涌的记忆里母亲是个花枝招展的充满活力的人,下班以后绝对不穿白色,也许是这个让李涌天生的讨厌白色。长大以后他才隐约的知道母亲那种“活力”的另外一种形容也许应该叫做“风骚”,李涌很奇怪,老实巴交的父亲是怎么跟母亲结婚的?关于自己的母亲,他实在是知道的太少,父亲从来不跟他讲,他尽量的在家里的各种“历史痕迹”中去寻找,可是让李涌十分的失望,在他们家的所有档案中,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资料。也正因为这样,在李涌的心里,母亲早就死了。在好朋友面前,他不忌讳说自己不喜欢母亲,甚至可以说自己不喜欢女人,这个青春旺盛的俊俏中透着粗犷的小伙子的确在学校里没有搞些花花草草的,尽管学校里有不少靓丽的女孩对他心仪许久,可是他好像是麻木或者没有兴趣。是啊,1.84米的个子,虽然不白净但绝对没有那么多美丽豆的面孔上有那么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匀称的身材,鼓起的腱子肉仿佛是要从那紧绷的校服里挣脱出来,不苟言笑的他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这样的小伙子谁见了能不动心? 曾经有几个大胆的女孩主动给他写信,悄悄的放在他的课本里,可是这个李涌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装糊涂,竟然把那些信当书签用,从来都不看。于是有些好事的女孩开始打赌,“谁要是能单独跟李涌在一起活动,便是学校最有魅力的女生”!那意思也就是会被授予校花的荣誉。这个活动几乎把全校2年纪以上的女孩子都动员了。但是直到高考结束,也没有哪个女生能够成功。最接近成功的是刚刚从中学以第一名成绩考进这个学校的一年级生孙眉,她大方的直接的邀请李涌周末去看电影,并把一张电影票送到了他的手上,电影的名字是《傲慢与偏见》,据说是好莱坞加进了新时代的理念翻拍的。为了挑选这个电影孙眉可没有少动脑筋,她是在用电影名讽刺李涌,让李涌成为两难,不去就是傲慢,去了就会使自己成为女生中的佼佼者。李涌翻着眼皮看了看这个比自己小二岁的大胆女孩,心里说,“仗着成绩就好就跑到我这里来抖机灵啊?”他欣然的接过了电影票,“谢了!晚上见!”然后就跑到运动场去消耗自己那使不完的力气了。只有牛心语知道这个女孩可能会给李涌整的灰头土脸的,但是他不说,只是鼓动其他的女孩去追问结果。星期一的早上,孙眉来到学校,没有人们期待的那种眉飞色舞的得意,更没有获得胜利的快意,当别人问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笑,什么也不说。那些好事的女孩使尽了手段也没有套出个所以然来。而李涌也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的继续他的学校生活,当死党牛心语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电影不好看。那天放学的时候,学校的团支部书记把孙眉找了去谈了一次话,以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从那以后,所有女生基本上放弃了对这个帅小伙儿的追逐。原来,周末的晚上李涌把自己那木纳的父亲给派了过去,说是自己跟人比赛篮球赢的彩头,那人不服气,故意搞了个年轻人不爱看的电影票,父亲乐哈哈的去了。而他自己则和团支部书记到长江里游泳去了。而李涌的父亲什么也不知道的给儿子骗到电影院里看了一场他十分喜欢的古典夹杂着现代的电影。根本就没有注意身边还有个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其实,李涌父亲的文化底蕴很深,这些古典名著在早年求学的时候都看过,只不过是岁月的磨难使他变的现在这般木纳和憨实。坐在他旁边的孙眉先是楞了一下子,咬着嘴唇难过了十分钟以后就黯然离开了。 在学校里流行早恋的今天,李涌的行为让班主任王慧霞轻松了不少,由于班上的女生大部分都盯着李涌,而李涌又不为所动,这自然大大的降低了在这个班上发生早恋的几率。可是王会霞也清楚的知道,李涌这样的心态其实是一种逆反的心理,是一种对异性不满的甚至痛恨的心态,如果不进行正确的矫正,恐怕将来在婚恋上会有些麻烦的。可是在学业紧张的高三时期,王老师哪里有时间和有胆量去开导这个小伙子去搞什么“情窦初开”的游戏啊,能不添乱她已经是烧高香了。 校长和班主任的来临好像使李涌家这个平时很冷清的家有些“蓬壁生辉”,父亲乐的给客人倒自制的冷饮和切西瓜,由于家里没有空调,于是大家都坐在门口的小院子里。这个小院子是李涌父亲在一楼朝南的门前搭了个四方架子,在架子下他种上了两棵葡萄树,已经有好几年了,测量站的宿舍靠近江边,这里的土壤肥沃,水量充沛,小小的葡萄秧子现在已经有酒杯那么粗了,现在正是茂盛的时候,葡萄藤几乎把门前这十几平方米的面积都遮盖了,在架子下李涌父亲用木墩搭了个石板桌子,石板是从一个做建材生意的朋友那里要来的,虽然破损了一个角,但是经父亲打磨后还别有一种非对称感,到了晚上父子俩经常在这里乘凉,唯一让父亲享受的就是那张比李涌年纪还大的竹躺椅。每到晚上,市里其他地方燥热难当,可这里仍然有徐徐的江风,吹的人煞是舒服,坐在躺椅上,拿着蒲扇在这里就着几个小菜喝酒,倒也是别有一翻情趣,按照父亲的话说颇有当年陶翁之意。当年李涌选择一楼的“先见之明”这会儿体现的淋漓尽致。 “老李啊!我们来是希望你们家李涌尽快的答应去医学院报名啊,经过我们努力,人家招生办应承我们把他的最后报名截止时间推迟到明天上午9点,不能再犹豫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恩!这酸梅汤还真不错!好多年没有喝到了!”老校长喝着李涌家自制的酸梅汤说着。 “是啊!这还多亏了牛心语同学给我们报信,也亏了他的父亲牛教授做了医学院招生办的工作,不容易啊!我在想,你们不容易,孩子读书的成绩也不错,再说!我们学校差一个名额就是全省录取高校的第一名了,现在我们和H市一中是并列第一,如果有他,那么我们就会以多出一名获得第一,至于升学率吗我们已经是遥遥领先了。哈哈!”由于这次高考成绩突出,王慧霞已经破格被内定为教务副主任了。 李涌父亲坐在小马扎上憨厚的笑着,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去上大学,可是他不会逼自己的儿子做不想做的事情。 “老李!家里有客人啊?”从院子外面传来了声音。 “胡站长啊!快请进来!请坐!有工作上的事情找我?”李涌父亲略有吃惊的起身迎接测量站站长,这是他的顶头上司,怠慢不得。 “没嘛子工作,我来是看看你的娃儿,听说他考上了大学还不想去?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有困难找组织吗!别到时候被外人说我们测量站的子弟上大学因为家境困难而辍学,那样不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吗?不是给我们测量站摸黑吗?现在站里都传开了,不是我压着,恐怕你这个院子就挤不下喽!”年纪不大可是肚子不小的站长大刺刺的坐在李涌给搬过来的折叠椅上,马扎他是坐不下去的,因为肚子太大。 “看站长说的,我们没有困难,是专业有些不对他的胃口。”李涌父亲老实的说着,顺手给胡站长递上一块西瓜,可是胡站长并没有接。 “什么对胃口啊?当年我想上物理系最后还不是给我弄到这个水利系了?现在不也是这么干着吗?一个人在一生中能干什么并不取决于自己对理想的追求有多大决心,而是看这个社会的需要,看命运对你的安排,傻小子,别犹豫了,叔叔给你当这个家,你去了是我们站里的光荣,我们会给你补助,你要是不去,那是给我们站里摸黑,现在站里人浮于事,我早就想搞改革了。你这个典型还是有普遍意义的,不能服从组织分配,不能服从领导的安排,这是我们现在各个部门的通病,这样不好,我们的社会不会允许这样的。”胡站长好像做报告,广泛地联系起来。 说者有意,听者也不是傻子,李涌知道这是在给自己下绊,胡站长那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自己不给测量站“争光”,那么他的父亲可能就会被“改革”,自己家里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被别人重视过,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上大学会使那么多人“光荣”吗? 李涌是那种别人越逼他,他就越不愿意按照别人要求去做的主儿,如果来的人更多可能效果会更加不利,他父亲是知道他这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脾气的,所以,从来不逼他。即便是有什么要求也是通过其他方式去暗示他。可是今天,这么多人都来逼他,弄的李涌心情极其烦躁。 “我现在弄不清楚,到底是我去上学还是你们上学?既然是我上学你们为什么替我这么着急?”李涌脱口而出的话弄的来的人都很尴尬。 “你胡说什么?这孩子!怎么好赖话听不出来啊?站长、校长、老师不都是为你好吗?这么没有礼貌的话不像我儿子说的。”老李沉声的说道,声音不大,但是李涌明显的感觉到了父亲的愤怒。 “这是我的人生路口,难道我就不能自己选择吗?”李涌犟着脖子顶着父亲。 “我看是你害怕了吧?你对自己能不能学成没有信心。真让人瞧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院子外面响起来。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站在那里多时的孙眉。 “你是什么意思?”李涌毕竟少壮,被这样的话,特别还是一个女生的话激的火冒三丈。 “没什么意思,一个懦夫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搪塞别人的劝告的,你就是怕进医学院,如果现在是一个其他学院,哪怕不是什么重点的学校恐怕你也屁颠屁颠的去了,你是怕面对将来的病人,你没有慈悲心!”孙眉索性走进院子大声说。 “说的简单,慈悲心是你这么解释的吗?佛家讲的大慈悲是要济世救民,才不是去整几个病人弄点善举的蝇营狗苟的事情,你懂什么?大丈夫当横缰立马驰骋天下,端坐维屋尺寸弱肌非吾之所愿!”李涌平时涉猎杂书颇多,这时说出来也是立论有据。 “少来你那些酸腐的臭气!大慈悲没有小慈悲何来慈悲?毕竟我们这个社会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的,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不会有个病痛?为什么就不可以去用自己的实际能力去救人治病?现在是和平年代,哪里有你说的立马横缰?难道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还要发动世界大战不可吗?荒谬!”孙眉毫不退让却也伶牙俐齿。 “你敢跟我打赌你将来也要上医学院吗?如果你上,我就去!用不着这么多人做说客。”李涌被激的使起了性子。 “好!击掌为誓!我将来一定报考医学院,而且还就是你上的这所学校,如果我第一年没有考上我就第二年再考,如果我考不上就到医院做一辈子护工,如果你没有在医学院坚持下去,那么你就被我,不被我们这些同学叫一辈子‘懦夫’!你现在答应吗?”孙眉高高的举起了那纤弱的手掌。 “好!有这样的学生老朽今生足矣!”老校长感叹着一口把酸梅汤喝干了。 “哇!这个女娃儿不简单!我看比你的儿子厉害!”胡站长悄悄的对老李说。 “啪!”一声清脆掌声在小院里回荡。 “你就不能轻点吗?打得人家手疼!”孙眉看着被打红的手掌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哈哈哈!”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卷一 第一章第三节 医学院坐落在省城的中心地带,紧紧傍临着两个附属医院。这里原来是一个小山,在小山旁边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湖,长江边上有很多这样的湖泊,这是市内唯一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围绕着这个湖,省里的几所大学都建立在周围,成为著名的校园区。 李涌几乎是最后一个到学校报道的,他的出现让那些已经在学校里熟悉情况的新女生们惊讶的喘不过气来。几个丑点的女生妒忌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了学校?难道这是体育学院吗? 早几天来的牛心语帮助李涌找宿舍,安排好行李,为了和李涌在一个宿舍里,牛心语放弃了父母给安排的比较好的房间,而和一个从农村来的同学进行了交换,李涌拍着牛心语的肩膀就说了句“够哥们!”。 收拾好行李后李涌觉得百无聊赖,就和牛心语抱着篮球向宿舍边的篮球场走去。李涌是个爱好运动的家伙,走到哪里都要先看看有没有运动场,刚才七拐八弯的来到这靠近湖边的宿舍时,他就看好了这个球场。所以收拾好后就拉着牛心语向球场奔了。 球场上正有几个人在打球,看的出来,是几个高年纪的学生在打半场,还有几个女生在旁边观看。李涌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篮球走到另外一边的篮球架,那里现在空着没有人打,李涌随便的伸展着开始了活动,牛心语几乎是和李涌一起开始学习打篮球的,可是人家现在把球玩的滴溜转,他还是笨手笨脚的连球都拍不好。李涌跳了跳后开始练习投篮,也许是今天心情不错,也许是本来人家就那么准,投篮几乎弹无虚发,加上脱了上衣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吸引的那些女生的眼球不由自主的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在这边打半场的高年纪男生里有个高挑的白净的小伙子,原本他是这里的主角,可是当他留神旁边的女生的时候,发现她们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把眼光飘向了另外的一边。他顺着女生的眼光看过去,原来是个帅哥在那边练球,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啪!”由于分神,没有注意同伴传来的球,那球结实的打在他的脸上,震的隐型眼镜都差点飞了出来。 “哟!对不起孙哥!”传球的小个子连忙跑了过来。 “没事!你看那边的那小子打的不错,咱们去叫他一起过来打吧。”高挑学生揉着有些发麻的半边脸说道。 “好!”他们一起向李涌走了过去。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XX级学生孙今邈,他是我的同班同学花成,跟我们一起打吧,你打的不错!”孙再邈很有风度的邀请李涌。 “李涌!刚进来的新生!请多关照!” “牛心语!跟他一样,也是才来的。”两个人自己介绍着。 李涌欣然的接受了孙今邈的要求,过来和他们一起玩了起来,为了腾个位置出来,花成主动的下场休息,本来他们这边不占优势,因为孙今邈打的好一点,对方就把球技比较差的花成分给了他,虽然孙今邈打的很辛苦,时时要自己挑起重担,好在有漂亮美美在旁边观看,这苦吃的也就值得了,可是李涌来了以后,美美不看自己了,他觉得不划算了,于是拉李涌入伙。李涌本来在高中的时候球打的就很棒,甚至是市高中代表队的成员,加上自己身高马大的和娴熟的球技,一时在这群打球的青年中鹤立鸡群,几乎没有了对手,无论是盘带过人还是抢断绝杀,都表现出了高超的专业水平。 “这是哪里来的学生?是不是你们把体院的男生给勾引过来了?”新生班主任呼延睿站在傍边看了一会问旁边看球的女生。 “才不是哪!呼延老师,他是你的学生啊。”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女生笑眯眯的告诉呼延睿。 “噢?!我的学生里有这样的人吗?他叫什么?” “我们哪里知道啊!我们也是刚来的吗,还没有认识哪!”娃娃脸说。 “我知道,刚才他们互相介绍的时候我听见了,叫李涌!”旁边一个很清秀的姑娘接口说道。 “他就是李涌啊!这个家伙刚到就玩上了?”呼延开始担心这个学生将来的学习成绩了。在他的观念里,体育玩的好的学生大多其他成绩不怎么样。 李涌带着孙今邈和另外一个高年纪同学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不一会人家就不玩了,光输,而且输的没边谁会有耐心继续玩啊?更何况都是一帮争强好胜的青头仔。于是又重新分配组合,结果谁跟李涌一边的是常胜军,看看天黑了,孙今邈提议大家一起出去腐败。那些女生在旁边有高喊着要去凑热闹,这正是孙今邈求之不得的。 李涌有些为难,毕竟他的经济状况不允许他经常和同学们出去聚会,尽管他现在带了不少钱来学校,可是那是他半年的生活费,父亲虽然没有嘱咐什么,可是从小当家的他知道该怎么去节俭。在上高中的时候,他就不参加同学们的这种耗费父母血汗钱的聚会。他觉得那些同学实在是太过于浪费和肤浅了。但是现在的学生可不是当年那些在贫困中发奋求学的莘莘学子,这些独生子女有的家里是大款,有的家里是干部,有的虽然只是小康,可是为了孩子的门面也要死撑,使这一代学生大多都有挥金如土的气概和习惯。牛心语是知道李涌这个心思的,在李涌的影响下,他也是很少和其他同学出去潇洒,可是今天比较特殊,善于人事的他在旁边轻轻的捅了捅李涌,小声的说道,“第一次和同学见面,别失了体面,走,我有。” 李涌茫然被动的跟着大伙向校园外面的那一溜儿小餐馆走去。 学生们这样的开学聚会使很多不认识的成为好朋友,甚至会磨擦出火花,那个清秀的女孩子就好像对李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叫华韵。 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头二年大家学的都是一样的公共基础课,直到第三年才开始学习基础医学课程,什么解剖啊、病理啊、生化啊,这个时候还是不分专业,各自在医学基础理论上平等前进。等到了第五年才开始根据各自的特点分门别类了,有的去学外科,有的去学内科,还有的去学一些希奇古怪的专业。不知是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热门的科室已经不是那挥舞手术刀的外科了,而是那些轻松快乐的内科、极其实惠的儿科、甚至连一向不受重视的检验科都要比外科红火,究其根子还是现在人对生活态度的转变。 在中国的历史上,作为医生是倍受尊重的,也是被大众认为心慈人正的楷模,甚至有些地区的民族直接就把他们叫活佛了。医生,以德心医术立业受命,以救世济民为宗旨,一些心术不正的是没有办法在医术上获得成功的。即便是现代的名医,没有一个菩萨心肠也是成不了大器的,慈悲心肠、和善性格加上机敏聪慧的头脑是一个成功的医生的三大要素。 而现在,一些人把学医当成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阶梯,当成自己发展的一个手段,几十年的和平生活不仅腐蚀了一些干部,更是严重的腐蚀了广大民众。现在的人不愿意去看哪“血乎乎”的场面,更不想去把人大卸八块,甚至还会把这些说成是“心地善良”,外科自然就成了“血腥”的职业了。在这个小资盛行的年代,有几个人愿意去沾这个“血腥”的行业哪?一些有门子的学生早在大二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自己的去向,一方面在学习基础课程的时候就已经偏科,另一方面,外面有父母亲戚在活动,里面有自己不停的给老师、教授提出要求,有的甚至还会牺牲一点青春什么的。总之,现在的学校也不是那么纯洁和太平了。 李涌即无门子也无路子,加上自己身高马大的,几乎从他进校门的那天起,就已经内定为外科的料子,好在这小子混不在乎,在他看来,毕业后还不一定干什么哪,至于是不是做什么医生,他压根都没有仔细去想过。 牛心语在父亲的安排下顺利的进入了内科“深造”,而且还是专攻肝胆内科。让一些老师和主任们意外的是,孙今邈在学了两年内科以后突然要求改学外科了,正好现在跟李涌一起上课。 孙今邈,上海人,祖上都是行医的,据老辈人讲是隋唐时期大医学家孙思邈的后裔,南宋的时候由于战乱,祖上南迁到了浙江的金华,后来孙今邈的曾祖父在旧社会上海最繁华的时候又举家迁移到了上海,从此就一直在上海行医。到了孙今邈的爷爷这辈上开始学习西医,不过中医的本事始终没有放下,就是现在的孙今邈,中医理论的底子也是十分扎实的。孙今邈的父亲是上海某军队总医院的外科主任,在这个行当里已经干了快30年,也是响当当的军内一把刀,由于不是名牌出身,在晋升上多少吃了点亏,但是,老孙只记得祖训,“大医至诚”实实在在的行医。老孙虽然职称上没有上去,可是医术则是那家医院最厉害的。做人也是让所有人挑大拇哥的。这个医学院的老院长曾经是老孙的老师,在做人行医上给过老孙很大的帮助,当老孙毕业的时候,问恩师将来怎么答谢母校的时候,老师哈哈一笑说,“有了子女还是到这个学校来学吧!”为了这句话,老孙硬是把自己那成绩很好的儿子送到了这个学校学习。 孙今邈的名字是自己在上中学的时候改的,原来叫孙锦淼,是爷爷给起的。他从小耳闻目睹家里的全都是医学方面的东西,闻到的是药味,看到的是医书,打小,人家背的是小九九或者是三字经、唐诗宋词,而他则是“汤头歌”,“千金方”这些枯燥的东西,在这样的氛围里,使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注定是要当医生的。当他在中学去看了一个中国古代医学展览后,看到了孙思邈的故事,感觉很有意思,回到家里问爷爷,爷爷告诉他,“那就是咱们的祖宗!”于是,他就带着户口本去了派出所,坚决改了现在这个名字,立志要发扬光大孙氏医学的辉煌。在大学里,他的成绩非常好,一直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学校里也难得遇到这样聪慧的好苗子,加上他的父亲本身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又有老校长这层关系,于是在分配学科的时候自然就给分到了当前最热火的心血管内科了。要知道,得这个病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多了,而能真正治得起的则非官则贵了。是个费心思不多,干净轻松但收益颇大的科室。特别是现在又整出来的什么植入疗法、内植疗法、显微疗法等等,忽悠的不知道多少人蜂拥而至,那银子就如同流水般的往口袋里滚,即便是那些不具备条件的小医院都拼着命的开这个科,可想其油水之大。学了2年后,小孙回家向老爷子汇报,老孙沉吟了一下以后摇了摇头, “这不是正道,你没学到啥真本事!还是回头去学外科吧,好歹还能接我的班。就是给老百姓剌个疖子,割个阑尾什么的也是真才实料啊!” 就这样,孙今邈回到学校以后又到外科从头学起。 李涌学习的方法的确很怪的,很少见到他上大课的,他把大部分时间他都泡在学校图书馆里。大学的图书馆可比他原来在的那个高中的图书丰富多了,尽管这里相当数量都是医学书籍,可是多多少少总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书籍,这在嗜书如命的李涌看来,简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了。也正是他在这个浩瀚的书海里打下了坚实的百科基础知识,才给了他在日后的学业和事业上巨大帮助。孙眉这段时间几乎是天天跟在李涌的后面,除了女孩子的青春萌动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从李涌这里得到学习的捷径。牛心语早就习惯了这种方式,他负责去帮李涌到课堂去打卡,去应付老师的盘查,而应对考试的复习提纲无一不是出自李涌的手,反正他们几个在考试的时候每次都是轻松过关,老师把他们也是没有多少好办法。 进入专业课的学习以后,李涌没有多少时间去泡图书馆了,那些繁杂的实践课经常弄的他们忙进忙出,特别是一些心理素质不是那么过硬的学生,往往是观摩还没有开始就在门边、走道里或者厕所什么其他地方使劲的把胃里的那些东西往外倒。每每在这样的课程中,老师点的几个总是像李涌、孙今邈这样的学生来回答问题和参加示范,几乎这都成了惯例,难怪外科的老主任上官残感叹的说,“每期的学生里能有那么一个二个能够学出来的,就算我们没有白教啊!”这届学生里,他也就只看好李涌和孙今邈了。 很多人也许不知道,现在各大医院最缺乏的其实就是外科医生,很多医院里由于人手不够,只能找一些转行的来滥竽充数,有的医院为了保险,甚至提出以其他手段代替外科的课题。 外科医生与其他学科的医生在工作年限上有着很大的差别,有人戏称外科医生是木匠、铁匠、篾匠、皮匠、机匠结合的五星上将(匠),只不过他们所用来加工的对象是人的肢体和器官,因此对体力的要求就十分的苛刻,由于人的生理因素,大多数人在50岁左右的时候眼睛就基本老花了,甚至有的人会手脚不那么灵便,体力不那么充沛,因此许多外科医生在年过五旬以后都会从第一线退下来,而作为外科医生的黄金年龄则是30-45岁,可是30岁的医生也不过是刚刚从医学院毕业没有几年,临床的经验有限,往往很难出成绩。而等到经验丰富以后,年纪又大了,手眼都跟不上,即便是退了下来也是剩余残值不多,好的可以在医学院当个教授什么的,差的只能去给人抹红药水,即便是外聘也只能做个顾问什么的,其晚年的收益远没有那些“仙风道骨”的老内科“专家”们来的顺畅,能够发挥光芒的时间就那么多。这也就是为什么外科特别是普通外科的发展不大和学的人不多的道理。当然,如果作为医生自己,加强锻炼,保养得体,工作寿命也是可以延长的,但是大多数人在65岁以后还是要退下来,你自己不想退也不行,人家患者看着害怕啊,能放心的让你主刀吗? 经过3年的专业学习,李涌和孙今邈都被派到了附属医院去做实习医生了。那个孙眉也已经进入眼科专业学习了。而牛心语则在父亲的活动下到了父亲所在医院里实习去了,这是他从小学到现在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伙伴独自去闯荡了。 年轻人的心是火热的,尽管学业繁忙,可是萌动的情思还是会如期而来,孙眉从高中就开始矢志不渝的追逐着李涌,而牛心语则是一直在心里暗恋这个俏丽的丫头。无独有偶的是华韵也在暗恋李涌,而孙今邈则大方的向她求爱,这样微妙的关系使得他们这几个铁杆朋友既是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又相互嫉妒的几乎发疯。 这天,李涌被上官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小李啊,你在咱们医院已经实习了半年多了吧?” “是!主任。”李涌看着老师回答。 “情况是这样的,”上官主任示意李涌坐下来,因为李涌个子比较高,他自己坐着说话要抬头看着李涌是很费力的事情,老主任的脖颈有骨质增生。“深圳人民医院跟我们是协作单位,他们那里的医疗设备和条件也都是目前这个行业里最好的,我打算把你放到那里去实习一段时间。那里的病人也很有特点,你也可以多接触一些病例,这对你有好处,你看怎么样?” 李涌瘪瘪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上官皱了皱眉头,“我说小李啊,我带的这些学生里,数你最有灵性,也数你最不上心,我感觉你就好像是被人逼着学医似的,你就那么不喜欢当医生?” “主任,您老别生气,我就这德行,我会好好实习的!”李涌看老师生气了,立即条件反射般的挤出一副笑脸,开始敷衍老师,这是他读书这么多年的法宝。 上官明知这小子是在敷衍自己,可是也没有啥办法去说他,李涌从不行差踏错,成绩也是佼佼者,还“绝对”的服从命令,尽管这样,上官还是感觉这小子对学医不怎么上心,问题在哪里哪?上官为这个还没少伤脑筋。 卷一 第二章第一节 第二章 苏医生 第一节 实习这年,几个小伙伴各自去了不同的医院,只有李涌来到了深圳。 深圳是个新兴的城市,短短的20年里人口爆炸性的增长,从原来只有一家国有医院,逐步发展到目前的十几家各类三甲医院。至于私营医院更是如雨后春笋般的建立起来。毕竟一个千万级的大都市,按人均算下来其医疗机构远没内地多。医院少,医生也不多,不少医生都是来自内地的医院。这些人谈不上医术有多高超,医德有多好,可是由于设备先进(深圳政府有钱,不在乎多进点先进的设备,再加上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对世界最先进的东西接触的距离最近。)多少也弄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本来没名的摇身一变也都成了“著名”的专家和名医了。李涌实习的这家医院的外科主任就是这么个玩意。 苏同泉,一个从赤脚医生成长起来的外科主任。其父亲在农村属于那种懂点医术再加上点巫术的半仙,在缺医少药的偏远粤东北山区里颇有好名,苏同泉打小就跟着父亲上山采药,等到15岁的时候农村成立合作医疗,他很自然就成了他们那个大队的赤脚医生,时常帮乡亲们挑个疖子拔个火罐什么的,最大的杰作就是把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人给救了回来,方法是从原来公社发的小册子上学来的。后来大学恢复招生,不过不用考,都是基层革委会推荐,就这样他被保送上可中山医科大学。文革结束以前他就毕业了,被分配到县医院外科,开始做一些修补小肠疝气,缝合外创伤口的事情,大手术始终轮不上他,尽管他很努力,就是在医院出不了头。正好赶上文革结束,大批老医生解放,那县医院简直就没他呆的地儿。 有一次过年,他回祖屋过年。客家人很传统,散居在各地的游子只要有条件都要回家过年。苏同泉由于是工农兵大学生,文凭不济,在医院里混的不舒坦,甚至连个媳妇也没闹上,虽然是个小县城,可是那里的姑娘还是瞧不起这个农村来的土包子,郁闷的他只要有机会就回老屋,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急着给他说房邻乡的女子做老婆,他甚至动了回公社医疗站的念头。要说他们这个地方可真是偏远,夹在三省交界的地方,老屋离公社走山路也要2个小时才能到,他回来每次都是一溜小跑的翻山越岭,好在年轻也不觉得累。 初一这天,他正在老屋里给家族里的长辈拜年,突然一个小伙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请问哪个是苏医生?” 在这十里八乡的山区,只有苏家出了这么个洋医生,因此,苏同泉每次回来总是免不了要给乡亲们看看头疼脑热的小病,由于这个原因,他在家里常备一个急救箱子,这也是他从县医院里弄回来的。在家乡,他的口碑是不胫而走。 “我是,怎么了?”苏同泉随口答到。 “我叔叔从深圳回来过年,可是从昨天晚上起就肚子疼,今天早上疼的更厉害了,现在已经昏过去了,老人说可能是得了绞肠痧,我阿爸叫我到这里看看苏医生有没有回家过年,如果在,就请苏医生去给看看。” “绞肠痧?这么严重?快走!”苏同泉皱起了眉头。 那个小伙子并不是这个村的,是山后面的那个寨子的,在粤北不仅有千年移居这里的客家人,还有不少瑶族人。从苏家大屋到山后的寨子要走15华里山路。苏同泉被上药箱就跟那小伙子上山了。 得了绞肠痧的叫邓久靳,原来的名字叫九斤,参加工作以后改成同音不同字的名字。邓久靳是在当时的深圳卫生局工作的老干部,说老是因为他当年给解放军带路,后来跟着解放军走了,那时他才13岁,硬是说自己16了,等到部队打到深圳就留在当地工作了,后来知道他是少数民族就特别照顾上了华南民族学院,回来分配在宝安卫生局工作,现在已经是分管人事的付局长了。那个时候深圳特区还没有设立,深圳只是当时的宝安县的县城。 这邓久靳很多年没有回来过年了,今年是父亲60大寿,他是回来祝寿的。也许是吃坏了肚子,也许是酒喝多了,从昨天晚上起就疼的浑身大汗。 苏同泉看到邓久靳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脉搏微弱,心跳无力,呼吸急促,发着高烧。苏同泉把手轻轻的按在他的腹部上,当摸到阑尾的地方发现周围已经鼓了起来,显然是阑尾炎穿孔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麻烦了!这里离医院太远了,送医院来不及了,准备后事吧!” “医生!医生!您一定要救救他啊!”听到这个话,全家的人都跪了下来。 苏同泉为难的看着这些山民,“不是我不救啊,是我也救不了啊,这里没有条件做手术,而且这不是个小手术,我也没有做过,我这里只有简单的救急药品,甚至都没有麻醉剂,这没办法啊!” 在70年代末,中国的医疗条件不是现在人可想象的,遇到这样的急症,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从了里间出来的老人泪流满面的哀求苏同泉,“医生,你一定要想办法,叫我们出什么都行,要是送县里医院肯定是来不及了,我们全村的人都感谢你!” 苏同泉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实在没有办法,他说“我没把握啊,万一要是弄出问题我怎么向你们交代啊?” “没有关系!娃子!你只管放手去做!我们相信你!”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大伙顺着声音看去,是族长来了,所有人都向他弯腰行礼。 “不做只能等死,做了还有一线希望,既然是这样,那就看这娃子的命了!我知道你这个娃子,当年你那么小就治好了被饭铲头咬伤的人,现在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们这个人的命!”老人说着拿着水烟筒点火。 苏同泉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叫几个小伙子去山上找野曼佗罗草,越多越好,半个小时内拿回来;另外去后面烧上一大锅开水,烧之前把锅仔细刷干净!快!别忘记放点盐巴!”他大呼小叫的开始指挥。 在堂屋的中央用门板搭了个床,隔壁准备要结婚的侄子把新的床单被子都搬了过来,几个姨娘按照苏同泉的要求在边上清洗手术用的脸盆,一群孩子被赶到门外,在房顶点上了一个刚刚打完气的汽灯,屋里给照的十分明亮。苏同泉叫傍边的阿叔砍来新竹子,用篾刀辟出了十几个竹夹子,全当止血钳用。村里杀猪的阿丘自告奋勇的来当助手,他以为用刀割人跟用刀割猪肉没什么区别,随身还带了几把割肉的尖刀。 当人们七手八脚的把邓久靳抬到这简易的手术台上的时候,苏同泉已经开始准备给他输液,好采药箱里有两套针管,他准备了一个输液一个在必要的时候输血,可是哪里有血浆哪?药箱里没有验血的材料,甚至都不知道邓久靳是什么血型。他想了想,就问族长,“村里有没有当过兵的人?” “有,有8个人,他们都是刚回来的。”族长拿开水烟袋,嘴里絮叨开了,“这些年,上级为了照顾我们这里,给我们好多当兵的指标,可惜寨子里的娃儿能够考上的不多,这8个人都是这几年陆续回来的,还有几个没有回来。” “请把他们都找来好吗?”苏同泉焦急的说。 “山伢子!去把他们都找来!”老族长发了话。 不一会来了几个不到30的中年人,他们奇怪的看着族长,其实有几个就站在门外看热闹。 “你们都是在部队当过兵的,请问你们谁是O型血?”苏同泉知道,当兵的在进军营的时候都要进行血型检验的,他们的血型直接写在军装口袋背面的那个红格子里。 “我是!” “我也是!” 有两个人说。 “恩,加上自己,应该够了吧,千万别大出血。”苏同泉暗自嘀咕。 看着邓久靳越来越虚弱,苏同泉不得不抓紧时间手术。酒精棉球不够就用高度白酒代替,没有麻药,他叫人把野曼佗罗花的根茎捣烂轧出汁来,把轧过的根茎塞在了病人的嘴里,然后就开始了手术。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术刀拉开了病人的腹部,好在邓久靳不胖,刚刚拉开了一个小口子,一股黑水夹杂着各种排泄物就喷了出来,看到这样,苏同泉头都大了,他赶紧用准备好的棉布擦拭着外面的秽物,并用手按着出血的血管,他叫阿丘按住另一边,然后腾出手来用湿润的棉布一点点的把看得见的秽物擦拭干净。等看得见创面以后,他用竹夹子把血管夹住,开始寻找盲肠。 剧烈得疼痛使邓久靳苏醒了过来,也是腹内压力的减轻使他畅快了一点,他痛的大声呻吟起来,身体开始扭动,“快按住他,不能动!”苏同泉大声的喊。为了使邓久靳能够减轻疼痛,他把止疼药压成粉状混合在野曼佗罗汁里撒在伤口的附近。 好在帮忙的人多,热水一盆一盆的端了上来,苏同泉很快找到了那已经穿孔的盲肠,盲肠已经发炎溃烂,有中指那么长了,看来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果断的把盲肠切除,然后迅速的用羊肠线轧了起来,(手术刀、缝合线、消炎药、止痛药、注射器、输液管等在药箱内都是必备的东西)然后开始清理流淌在腹内的秽物,这是件非常麻烦的工作,清理不干净会造成腹腔炎,动作大了又会伤害腹腔内的各种黏膜。 手术的时候,由于刀口开的大了一些,加上原来腹腔内的盲肠就穿孔了,使得病人出血不少,整个门板都染红了。在这里手术,没有助手,没有血压计,没有人去测脉搏,苏同泉就是自己埋头做。当他缝合完毕盲肠的时候,一个村民喊了起来, “他翻白眼了!” 苏同泉这时才想起来去摸病人的脉搏,已经弱的几乎摸不到了,他知道病人随时都可能死亡,脑子嗡的一下紧张起来!他“啪!”的给自己脑门一巴掌,打的满脸的五花,“忘记输血了!” “按住伤口,其他的别动!”他大声的对阿丘说。 转身对那两个复员军人说,“跟我来,输血!” “啊?!”那两个人是知道什么是输血的,犹疑的看着苏同泉。 “还愣着干吗?人命关天!还不快去!”身旁传来族长低沉的怒吼。 没有吊瓶,苏同泉用煮好的酒瓶代替,他先叫那两个人喝他早就准备好的盐水,自己也喝了一大碗,然后从那两个年轻人身上各自抽了400CC,这几乎已经是单人输血的最高极限了,然后又把针头扎进了自己的血管,总算是把那两个酒瓶子装满了,简单的给针头消了下毒就回身把针头扎进了邓久靳的血管里。 由于失血,苏同泉走路有点打晃,那两个复员兵早就叫人抬了下去。几个姨娘还趁这机会给苏同泉洗了把脸。他强忍着昏厥又喝了一碗盐水,然后继续他的清理工作。 手术进行了4个多小时,总算是凑合着弄完了。也许是邓久靳强大的生命力,也许是新鲜的血液起的作用,腹部还没有缝合的时候,邓久靳的面色就开始红润了,等到苏同泉把最后一针缝合完毕,他虚脱的几乎站不住了。药箱里的止血粉不够,好在还有一瓶云南白药,他一股脑的都倒在了缝合后的伤口上……。 等到苏同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星星满天了,寨子里的人都在场院里的篝火边敲锣打鼓的欢庆着,反而是病人邓久靳倒是早就苏醒了,虽然疼的厉害,但是显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苏同泉在手术结束后就晕倒了,其实是紧张的,再加上饿的,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吃过哪。 “医生醒了!”守在傍边的一个姑娘叫了起来。 “谢谢你啊!医生!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大概是邓久靳的父亲,带着几个儿子和孙子过来给苏同泉磕头。 “请不要这样,病人的危险还没有过去,我要去给他打针。”说着他撑起了身子,拿过药箱,从里面拿出注射器,摸索着寻找破伤风疫苗,这在药箱里是必备的药品。 打完针,他对族长说,“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麻烦找人连夜把他送到县医院去,否则一旦感染就救不回来了。” 寨子里的人这才知道事情还没有完,于是十几个小伙子轮番的换手,打着火把,连夜把病人和苏同泉送到了县医院。 卷一 第二章第二节 第二节 苏同泉没有想到他第一次独立做手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的,更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县医院以后被几个老“权威”横加指责,什么手术粗糙啊,消毒不彻底啦,次序混乱啦等等。弄的苏同泉似乎犯了罪似的抬不起头。可是这些老权威却忘记了病人危机的时候,他们自己在哪里。 邓久靳在县医院只住了三天就由宝安县来的车接走了,毕竟是管医疗口的副局长吗。邓局长命大,回去不到半个月就出院了,术后恢复的还不错,就是那刀口实在是让人惨不忍睹,扭曲的像条蚯蚓在肚皮上爬。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命是捡回来了,而且经过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除了伤口缝的差劲外,其他一切都非常好。”这里当然也不排除有阿谀奉承的嫌疑,但是,事实上邓久靳自我感觉相当好,他可没忘记救自己一命的苏同泉,一个管医疗的副局长非常清楚自己的命是那个并不熟练的年轻医生救的,他欣赏的并不是苏同泉的医术有多高,他欣赏的是苏同泉在关键时候的勇气和医生的责任感。邓九靳是那种要求品德高于要求技术的人,他一个主管副局长在那个时候调个人进宝安县医院还不跟玩似的?苏同泉就这么调到了宝安县。随着改革开放深圳成立特区,这水涨船高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到了今天,苏同泉已经是深圳第X医院普外科主任了。 李涌的到来使苏同泉的眼睛一亮,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怎么会分配到自己的科室里?翻翻档案才明白,这个小伙子居然是个没开一点后门熬到今天的,他喜爱的看着这个小伙子。 普外科在医院里算是最脏最难搞的,苏同泉已经早就厌烦了,他的科室从来没有被评上过什么先进和标兵,他自己也不在乎。苏同泉自己没有多高的学历,后来的自学考试也是屡考不过,(主要是外语这关他压根就没可能过,普通话都说不利落,还靠外语?)因此,他是这个医院唯一没有高学历和高级职称的科室主任。并不是说他自己没本事,相反,他的外科手术相当的漂亮,尤其是他在邓九靳的安排下曾经到武汉同济医学院培训过半年,硬是从那里学回来裘派的外科手法,那种漂亮的缝合让他回来后一时名声大噪。来的病人能治则治,不能治疗的则转。由于苏同泉是赤脚医生出身,一些“歪门邪道”的治疗法子也不少,因此一般的普通外伤在他那里如同变魔术般的东一下西一下的折腾,这倒使李涌长了不少见识。其实就是他的头脑里框框少,紧箍咒没有,加上与现在已经担任深圳市医管局副局长的邓九靳的关系,这也使苏同泉的名声也不算小。 这天苏同泉在门诊值班,突然来了一个从工地上摔下来的民工,很明显的一条胳膊一条腿摔断了。这民工身高体壮,苏同泉一个人有些不过来,那些女护士更是不仅帮不了还会帮倒忙,看到李涌刚刚从住院部下班出来就把他叫住了。 “小李,快来给我帮个忙,这个小子的个子太大了,我搞不掂。” 李涌是那种乐意帮人的孩子,他也没多想就过去了,仗着打小练就的童子功,一个四两拨千斤就把那个大个子给挪到急诊室的手术台上,然后给主任当起了助手,看着主任娴熟的手法,推捏抻拽,清洗、消毒,去除坏死、缝合创口、上夹板几乎是一气呵成,李涌不得不佩服老主任的手法。 按照医生的习惯,李涌依据程序给病人检查,当他看到病人的脸色苍白的时候心里有些起疑,他听了听伤者的心跳,直觉告诉他这个伤者可能有些问题。 “主任,这个伤者可能不止是外伤吧?他看上去不太好啊,我怀疑会不会有内出血啊!” “是刚才给他做手术的时候疼的吧,咱们只简单的用了局部的麻醉,应该是很疼的。不过你担心也不多余,送他去做个b超吧。”苏同泉是那种很乐意接受别人意见的人,所以,他尽管没有高职称高学历,可是却从来没有出过医疗事故。 “我不去做b超,太花钱了,我这样的医疗费还不知道老板给不给呢!”那个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年轻人说。 “B 超不贵的,还是去做做安全,万一有内出血的话,等会就麻烦了。”李涌耐心的说。 “我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我休息一会就叫一起来的工友来接我回去了,休息两个月就好了。我又不是没断过胳膊。”年轻人说。 李涌看看病历,这个年轻人叫马龙,河南来深圳打工的,身高1.85,体重95公斤,难怪苏主任搞不掂。 只见马龙用自己那件脏兮兮的工作服把刚刚绑着夹板的胳膊一缠,拿过刚刚租来的拐杖挺身就要走。 “哥们,你真的要检查一下,万一出问题可就要出大麻烦了,说不定你这条命都要搭上了。”李涌直统统的说。 “你的命才搭上呢,说话真晦气!”马龙瞪了李涌一眼,“你们医院就是变着法的让我们多花钱!” 马龙的话让李涌语塞了。 看着有些踉跄的马龙身影,苏同泉也觉得会有些问题,“喂!小伙子,你还是要检查一下啊,要是没事我给你免单!” 马龙连头都没回就走了,那几个工友扶着他慢慢的离开了。 “主任,反正我没事,我跟着去看看吧,万一出了问题我立即给您打电话。”李涌看着这些打工仔心里不是个滋味,他也是穷孩子家里出来的,能够体会到这些人的心情。 苏同泉点点头,顺手给了他一个医疗箱。(自从给邓九靳做过手术后,苏同泉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一个医疗箱。) 看着那外皮已经摸秃了的医疗箱,李涌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里面的故事,他很郑重的接过医疗箱背在身上。那几个民工出门上了一部出租车,李涌也连忙上了另一部出租车,告诉司机跟着前面那辆车。可是不一会前面的出租车就不见了,李涌有些着急。 “不用担心,那是我们一个车队的,我一会就知道他们到了啥地方了。”司机对李涌说,然后拿起对讲机,“华仔,你载客依家在啥地方落车?” 不一会那边就回到是在某某工地,结果,这个司机干脆直接抄近道就开了过去,李涌刚下车就听到工棚内的阵阵骚乱声。 “龙哥!你咋样咧!”“阿龙,要不要紧啊?”…… 李涌知道马龙这个时候出问题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工棚,只见马龙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已经休克过去了。 不用检查就知道马龙是内脏大量出血,形成了失血性休克。李涌冲上去打开医疗箱,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虽然在书上有学过,可是真要临阵处理还是心中忐忑。 李涌拿出手机给苏主任打电话,“主任,那个叫马龙的病人果然是内出血,已经昏迷了,情况很危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不要惊慌!你在现场处理伤口是不可能的,刚才我留了心,那个马龙的血型我这里已经有了,我现在立即带着血浆出发,你尽力的在那里维护,能不能救他回来就要看他的命了。” 放下电话,李涌连忙给马龙进行初步的听诊,感觉马龙现在已经很虚弱了,而且看到马龙那隆起的小腹,他很清楚这是内出血引起的,可是,如果现在不进行急救,怕是再撑过十分钟都难。 李涌看到工棚里的放着几瓶二锅头,他立即有了主意,“你们谁是O型血?” “我是!”一个年长的工友站了起来。 “好,你过来,先帮他输点血顶住,我们还要想其他的办法。”李涌的脑门上都是汗。 李涌让那些工友将二锅头倒掉,然后用根铁丝夹着个酒精棉球点着了伸进去疗一下,然后他拿出胶管个一个大号针头,仔细的在马龙的腹部上寻找突起点,然后一针扎了下去,只见殷红的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不一会就把一个酒瓶子灌满了。李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另外一根管子和一个针头将这引出来的血液直接和那个献血者的血液一起又输回到马龙的静脉血管里去。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可是输回去的也不少,李涌忙的是满身大汗。 20分钟后,苏同泉带着救护车赶到,看到这个场面他也吓坏了。如此的救法他自己都没想到,但是道理是一点就穿,这不过是在想办法延续马龙的生命,他的内脏一定有大出血的地方,如果不采用即使输血的办法,可能早就挂了。 “立即将病人抬上车,采血和输血都不能停,阿托品4毫克,皮下注射!快!”苏同泉下达着指令。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马龙抬上救护车,李涌此时已经有些虚脱,他也提起了那个破旧的急救包登上了救护车。在救护车上苏同泉给医院打电话,布置了手术室。 马龙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寻找出血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马龙的腹腔内充斥着大量的淤血,不过现代科学已经可以很容易的解决这些问题,有了医院的供血保证,大功率的吸管将淤血很快抽干净,出血点很快就显现出来,原来还不止一个,肝脏和脾脏都破裂了,苏同泉快速的缝合着肝脏上的裂口,另外一个脾脏上的裂口他让李涌先用探勺按住,等他缝合了这边再去缝合那边。 “我可以缝这边,这样手术的进程可以加快。”李涌突然说。 苏同泉惊讶的睁大眼睛,“你做过这样的手术?” “没有,但是在兔子身上做过。我有把握。”李涌简单明了的说。 苏同泉点点头,“我知道为什么上官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在那里开始了缝合,让苏同泉赶到惊讶的是李涌的手法与自己如出一辙,甚至还要精纯一些。由于肝脏的裂口比较小,苏同泉很快就缝合完毕了,他利索的用一个典型的裘派的花哨的手法给最后一个缝合线打结,刚刚绷直就用剪子截断了绳头。再看李涌,同样是漂亮的缝合打结,那花哨的手法娴熟的不像个实习生。 “你的老师不是上官吗?可是不像啊,上官没有你这么花哨的手法。”苏同泉一边清理内脏里的淤血一边问。 “我的老师很多,在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确实是上官主任。”李涌的回答似是而非。 “你这手法肯定不是跟他学的。上官的手法虽然也有裘派的味道,但是毕竟是半路拜师偷学的,远没有你的手法这么精纯。”苏同泉说。 李涌笑了笑,没说话,他准备着后面的腹膜缝合和外皮缝合的事情。 经过几个小时的手术,马龙的命总算是捡了回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安顿好病号,苏同泉才算完事,他拉着李涌出去宵夜。 “晚饭都没吃吧?来多吃点。”苏同泉和李涌在大排档里打着边炉。 “您也没吃吧?”李涌笑笑说。 “是啊,刚端上就被你的电话给打断了,现在还真有些饿了。”苏同泉不是文化人,拉开架势吃了起来。 卷一 第二章第三节 第三节 “看苏主任的手法可是不一般啊,您应该是得到了裘老先生的亲自指点过的。”李涌笑眯眯的说。 “呀!你小子不简单啊!这个都能看出来?”苏同泉惊讶的抬头看着李涌。 苏同泉的确是得到过裘老先生的亲自指点,并跟着做了三个多月的手术。那是他到了武汉同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外科培训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了裘老先生带队查房,文革刚刚结束,多少还有些运动的余波,人们习惯去迎合运动,去跟着社论走,只有苏同泉埋头研究技术,他不停的在能够缝合的任何物质上去练习,什么猪皮羊皮,水管胶带,几乎他能缝的都要去尝试。这天,他正在解剖室里看一个标本,那显然是一个刚刚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缝合的伤口只有一半,也就是说这个伤员没有熬过伤口的缝合就挂了。看着翻开的皮肉,苏同泉觉得太不好看了,他身不由己的拿出了缝合线开始了继续缝合。 “这些医生也实在是没有耐性啊,人都走了,干嘛不叫人家走的漂亮点。”一个声音从苏同泉的身后响起。 苏同泉回头一看,见是裘老先生,立即恭顺的给老先生鞠躬。 “你是那个科室的?这个时候还在这里,你不怕吗?”裘老先生问道。 “我不是这个医院的,是从南方来这里培训的。”苏同泉回答说。 “哦,你毕业哪个学校啊?” “文革期间在中山医科大学读书,坦白讲,是个半吊子医生。”苏同泉老实的回答。 “嗯,知耻而后勇,孺子可教也。”说罢接过苏同泉的线头漂亮的打起了花结。 “你是怎么被保送去学医的?是不是有啥后台啊?”裘老先生太知道这社会里的故事了。 苏同泉笑了笑说起了自己行医的故事,那天晚上他跟老先生聊的很晚,还把自己第一次手术的照片给裘老先生看了,这是邓九靳叫专人拍下来送给苏同泉的,意思很明显,既有鼓励又有鞭策,还有纪念意义。看着那照片上的伤疤,裘老先生并没有笑,他从中看出了一颗医者之心。 从那以后,苏同泉被叫到了裘老先生的身边,跟着裘老先生做了三个月的手术。由于苏同泉的底子和资质,裘老先生知道苏同泉做一般手术没有问题,高难手术就不行了,裘老先生没有将他正式纳入门下,算是半个弟子而已。但是,裘派的手法却是传给了苏同泉。要不是有这个手法,没有高级职称、没有辉煌的学历的苏同泉能在这里当外科主任吗?光有邓九靳的支持也是不行的。 听了苏同泉的故事,李涌感到了一股亲切,“原来苏主任还有这样的际遇,真是不错。以您的技术,评啥样的职称都是应该的,可是现在是只认文凭不认技术。其实我挺不喜欢那些文凭的,我对学医没啥兴趣,也是给逼着学医的。” “我们真人面前就不要说假话了,要是不出我的预料,你应该是我的小师弟,怎么样,老爷子现在可好?他现在可是高寿了。”苏同泉喝了一大口啤酒。 李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跟着也喝了一大口。 “是不是老爷子不让说啊?他老人家也不让我说,更不让我去拜访他,甚至连信都不让写。他老人家是怕我们丢他的脸,以我们现在这水平也的确不好意思说是他老人家的徒弟。”苏同泉有些沮丧的说。 “其实,他老人家是让我们低调做人,让我们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只要我们救的人越多,他就越高兴,至于是不是他的弟子他老人家不在乎,可是行内人士只要一看手法就都知道,就好像您瞒不过我,我也瞒不过您。这些招牌的东西就是我们的标志。”李涌难得说这么多话。 “哈哈!你说的很对!上官是我在同济时候最好的朋友,他没有得到裘老的亲自指点,所以,他的手法跟我们不一样,可是他却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医生。他肯定是看出你的手法了,所以他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哈哈,我们这里现在没啥大手术,可是,由于深圳是个建设中的城市,各种工伤不断,只要是值班,那处理这样的病例就不会少,你要是乐意,明天就跟我一起到门诊值班吧,我看你单独做手术都没有问题。”苏同泉说。 李涌没说话,他默默的喝着啤酒。广东的打边炉里面煮的是清汤,所有放进去的东西味道都淡了点,李涌把捞出来的菜蘸着辣椒酱和生抽(酱油)吃。 第二天李涌一上班,苏同泉就拿了一摞盖了自己印章的空白处方过来,“这个你拿着吧,该怎么用药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李涌笑着点点头,“谢谢主任的信任,到时候我还是会给您先看看的。” 从那天起,李涌就被苏同泉放到了门诊,在那里他能够见到各种各样的外科病人,这远比在住院部见的多多了。深圳又是个新兴的城市,建筑工地多,车辆多,各种外伤事故也多。每当有大手术,苏同泉又会把李涌叫过来,不是当下手就是观摩,总之,现在科里谁都知道这主任是喜欢上李涌小子了,弄得其他几个主治医生是十分的“不满”。 江天华是科室里学历最高职称最高的外科医生,也是科里的“第一”副主任,他曾经到美国的医院里实习过,换句话说是在美国有处方权的医生。这个荣誉可是不得了,谁都知道在美国取得处方权有多难,后来许多中国医生到美国去混,能够当上护士就算不错了,别说取得处方权了。江天华也是毕业于广东中山医学院,毕业后考取了美国杨百翰大学医学院研究生,主攻临床外科。毕业后本来是有条件留在美国从业的,可惜在当地一家著名医院做手术的时候出现重大失误,那家医院为了自身的名声和利益没有声张,而是悄悄的将其辞退,然后告诫他不要在美国从事外科医生的职业,否则不会给他推荐信。结果这个江天华成为最早回国的海归。 江天华回国后,凭着自己的学历和文凭,加上美国医院的推荐信,很顺利的就在这家医院谋到了副主任医师的待遇和外科副主任的职位。可惜这是个只会说大道理不会做手术的“高手”,第一例阑尾手术就差点把人做死,因为他忘记了检查病人的直肠位置,造成了最后缝合的粘连和大面积的肠壁坏死。要不是苏同泉发现的早,这个病人就要出大问题了。好在第二次手术非常成功,使病人痊愈出院,但是,苏同泉算是清楚了这位留洋的海归的本事。从那以后,苏同泉只让他去带学生教课,但是绝对不让其上手术台了,即便是小手术也不行,因为那样的手术与江天华的身份不符。经过了几次实践后,苏同泉不仅发现这个江天华不仅技术不成,而且作为医生的心理上也成问题,一次苏同泉让江天华协助做腹腔清洗,看到满腹腔的污浊物,这个江天华居然当场就吐了。 要不是苏同泉他们科在这个医院里的位置不那么重要,要不是苏同泉为人厚道,要不是这个江天华给了主管人事的副院长许多好处,特别是帮助这个副院长的女儿出国,这个江天华怕是早就滚蛋了。 江天华后来也认识到自己的水平不成,也学会了在这里蛰伏,他知道自己与其出去折腾还不如在老苏的卵翼下得到实惠。而老苏自然知道这个人的作用,老苏理论上不成,尤其是那些现代的各种术语和新鲜的外科发展,不要说是弄不明白,就是连外文自己也是看不了,而有了江天华则两个人可以互补,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凡是需要动笔的事情,需要汇报,需要给学生上课的事情都是江天华的,而做手术这样的事情则是苏同泉带着几个半拉子医生顶住。这样的结构也使这医院的外科成为医院里最稳定的科室,成为深圳诸多国立大型医院里最稳定的科室。 李涌的到来,使江天华似乎看到了有人要打破这种共生关系的危险,一旦这个李涌在实习结束后被留下,那么自己在这里的作用就荡然无存。这个小子不仅手术上的功夫了得,理论上的东西也知道的不在自己之下,别看是个年轻的实习医生,他对外科医生的理解可是比自己深厚多了,而且外文了得,这小子居然精通德文。江天华这几天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除掉李涌这个威胁。 一般来说,实习医生都要跟着分配的老医生每天查房看病号,还要在老医生的指导下给病人开处方。本来李涌来了以后江天华以为会跟自己,因为苏同泉从来就不带学生。可是这次,苏同泉居然一反常态的亲自带了李涌这个新学生,这让江天华赶到了巨大的压力,加上李涌表现的优异,全科室的人都已经认为苏同泉要给自己留后路了。 江天华觉得还是应该直接接触李涌才能摸清底细,于是趁一天晚上李涌加完班出来的时候拉着李涌也去宵夜了。李涌到深圳别的事情没有学会,倒是把这个宵夜给弄上瘾了。 “小李啊,你是难得的外科人才,对今后的出路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不如就到我们医院来吧!”江天华一边给李涌夹菜一边说。 “谢谢老师!”李涌一边腼腆的谢着,一边说,“我对今后的分配没有啥想法,深圳很不错,可是我还真没有到这里干的意思。” 猴精的李涌哪里会不知道江天华的话里的意思?他在深圳这几个月看到的最多的就是勾心斗角和人情薄如纸,坦率的说他不喜欢深圳。 “那多可惜啊,你这么好的苗子,我们真是求贤若渴啊。如果有可能还是留下吧。”江天华说。 “江主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留在这里,我得回老家照顾我的老父亲,他就我这一个儿子,一个人熬日子很艰难,我没理由不管自己的父亲啊。”李涌也懒得跟江天华绕圈子,直截了当的绝了江天的念想。 得到了李涌的准信,江天华也就不再多废话了,跟李涌聊起医学上的事情,两人越说越近乎,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江天华扪心自问,这样的人才要是留在自己身边还真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这个小伙子绝对有成为超级医生的本质。而李涌也在心中暗暗的佩服这个江天华对世界医学新趋势的敏感。这个江老师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差,实践机会少,也许还真是好外科医生。两个人最后竟弄得个惺惺相惜。 卷一 第三章 裘派弟子 第一节 李涌在学年的最后一个暑假的确是有奇遇,那年暑假,老父亲由于腹部长了个小瘤子来到省城治疗,为了方便照顾父亲,李涌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经过检查后,父亲的瘤子被证明是良性的,上官主任自己亲自上阵,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老父亲开开心心的出院了,可是暑假也剩下不到十天了,李涌和他父亲都是那种既算得清楚情感账,也不会忘记经济账的人,现在再回去度暑假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小涌, 我看你就别回家了,马上就要进入实习期了,有那闲功夫你还不如在省城里多补习一下功课,你看我这身体现在蛮好的,老爸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你就放心的在这里学习吧!” “老爸,你自己回去能行吗?”李涌关心的问。 “么样不行?又不远,几个小时就到了,你就放心吧。”老李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老爸,我不在家,你肯定是乱吃东西,要不也不会有这个瘤子,您得正经的吃东西,生活要有规律,饮食也要有规律,虽然您现在不喝那么多酒了,但是我看得出来,那是因为你没有下酒菜了,这样可是不行的。我看您抓紧给我找个后妈吧,这样也可以使我省点心。”李涌对父亲说。 “小兔崽子,啥时候你变的这么唠叨了?找后妈!老子还没动心思你倒动起来了!当心我揍你!”老李作势要打李涌。 “好了好了!您自己决定吧,我不管了。”李涌假意躲着老爸的巴掌。 老李从来不打孩子,每次都是高高举起,吓唬吓唬完事,李涌也配合的天衣无缝,这已经成为这对父子的一个默契。 老爸自己回到那个小城去了,李涌留在学校开始了新的学习。很小的时候,他陪父亲看过一部日本的电视剧《血疑》,据说是父亲几部保留电视剧之一,去年暑假回去清理父亲的这些录像带的时候,他看是关于医学方面的电视剧就拿出来看了一遍,虽然很多医学的知识和术语都过时了,但是有一句话却让他上了心。电视剧里的父亲不会外语,和西方的医生一起交流的时候用德文处方进行,还说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必须要学习德文。因此,李涌决定自修德文,从去年开始,李涌学德文已经学了一年了,现在正好李涌这段时间再进一步加强自己的词汇。 放假的学校里没有人,除了个别从农村来的孩子留在学校外,那些城里的孩子都回家去了,就是那些留在这里的学生也都是出去打暑期工了,他们要为自己的下个学期赚生活费。李涌是那种比上不能比,但是比下还富裕的学生,他最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费问题。 每天清晨,李涌都会到校园后面的池塘边上去背诵德语单词,这也就是放假期间还能来,要是在开学以后,这地方就不能来了。因为这里是那些热爱恋爱学生的天堂,不仅不安静,而且还经常会看到不该看的或者不想看的春宫图。在池塘的侧面有个小门,平日里这都是关闭着的,这天李涌偶然走到这里发现了封闭的小门打开了,他信步走了进去,来到了池塘的对面。 一幢别致的小楼,一个不大但是种满了花草的小院子。很明显,这里住着老人,退休的老人。 为了不吵醒老人,李涌慢慢的离开这幢小楼,走到另外的一角背诵德文单词。尽管李涌有六级英语的底子,可是这德文学起来还是难度不小,因为德文的语法要比英文的严谨的多,并且词组词汇的规矩也多得多。 “你在学德文?”一个苍老的怪怪的汉语声音从李涌的身后传来。 李涌回头一看,原来是个满头白发的外国老太太。“是的,我在学习德语。您是怎么听出来的?” “因为我就是德国人,你的单词发音很准确。”老太太高兴的说。 “哎呀!您真是德国人啊?能向您请教吗?”李涌立即用德语说道。 “呜……!你说的很好了!”老太太立即用纯正的德语回答。“我很高兴跟你交流,我的汉语说的不是很好!” 李涌立即喜欢上了这个白发童颜的老人,他们在一起用德语聊了好一阵子,其中不乏李涌张冠李戴的乱用德语语法和单词,老人都非常准确的给他指了出来。这天早晨的学习效果是李涌平日里要学习一个月都抵不上的。 从那以后,李涌几乎天天早上去,这一日,终于在老太太的搀扶下,裘老从小屋中出来。李涌哪里会有不认识的?裘老的照片就挂在学院的荣誉榜上,几乎每个学生都会认识。 “我一见到老太太就猜想会不会是您的夫人,没想到夫人那么好的耐心,教我我德文。谢谢老人家!”李涌毕恭毕敬的给两位老人鞠躬。 “小伙子,你叫什么啊?为什么暑假都没有回家啊?也不出去打工,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裘老笑眯眯的说。 “我是因为父亲在省城治病,就近照顾他,现在父亲已经病愈回去了,我也没几天时间就要开课了,所以,就没回去了。”李涌如实的说。 “小伙子,你是几年级了?有没有分专业啊?”裘老问道。 “大四了,开年就要去附属医院实习了,他们看我身体壮,让我去外科。”李涌笑着说。 “哦?!你要学习外科了,有观摩过手术吗?”裘老感兴趣的问道。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自己偷着回家在小动物身上弄过,很失败,跟书上和课堂上讲的都不一样。”李涌扶着老人在树荫下坐下,老太太已经回去拿东西去了。 “有什么不一样?”裘老问。 “小动物的皮肤跟人的不一样,血管更细,我给我们家的那只大芦花鸡做食道梗阻的手术,按照教科书上讲的做了相应的准备,结果后来发现自己还是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环节,最后搞得手忙脚乱的。”李涌羞涩的说。 裘老抬头想了想,教科书是在他的主持下几十年前编制的,从来没有人提出疑问,这个黄口小儿居然照着教科书上的程序给动物做手术出了问题?他有些想不明白。 “是啥地方出了问题?”裘老感兴趣的问。 李涌抿抿嘴,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忘记准备污物袋了,取出来的东西没地方放,如果是在手术室这是没问题的,可是在自己的家里就是个失误了,最后是用脚把垃圾桶勾了过来,我的两个手全拿着东西呢,再说手术时手是不能碰没有消毒过的东西的。” “噢!原来是这样。”裘老想了想说,“看来这个教科书还是要修改,这点肯定是个重大的遗漏,如果在一个没有手术室的地方做手术,这个环节就是很重要的。” 看着年轻的李涌裘老又说道,“你对当外科医生有兴趣吗?” 李涌想了想后说,“谈不上有兴趣,我自己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我自己会当医生,我也没怎么病过,连医院都很少去。所以我对医生这个职业并无多少了解。进了大学,自然有老师跟我们讲当医生的意义,我对那些大道理没啥感觉,不过要是能够通过自己的知识去帮助别人也挺不错的,所以,我对将来干啥没啥特别的想法,先学好本事再说,要是自己没本事去救人,那还不如去干别的,这医生的行业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所以,我不想将来滥竽充数。” “好小子!有道理,有悟性!孺子可教也。”裘老先是一愣,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这一老一小竟然成了忘年交,裘老喜欢利用那种灵性,喜欢他既新潮又不失童真的心态,喜欢他少年老成却又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性格。而李涌则是非常佩服老先生那开阔的视野和宽厚的心胸。从那天以后,裘老亲自指点李涌的手法,亲自告诉他各种刀法的区别和差异。在裘老的那些模型上,李涌练习缝合的速度让裘老吃惊,特别是看到他几乎是目不正视的缝合时感到奇怪。 “你是斜眼吗?为什么在缝合的时候你的视线却不是那么集中?”裘老问李涌。 李涌开始一愣,他没有明白裘老话的意思。 “我是说你在做手术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眯缝着眼睛的快缝如梭?”裘老用手比划着说。 “我从小练过功夫,这一旦啥东西熟悉了以后,干的时候是用感觉和意念,真正眼神到未必使上劲。如同那些大侠在打斗的时候他们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他们的每一个神经和细胞都是警觉的,都是他们的视线。就如同我现在要把这个纸团扔进垃圾里,并不需要瞄准一样。”李涌说罢将手里的一团纸巾连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篓。 裘老惊讶的发现这个小伙子还能够一心多用,那种欣喜的心情几乎无法抑制。一个好医生必须要做到一心多用,但是,这样的人是很少的,大多数人做事情必须专注,因此,我们也强调做事情要专注,否则就出岔子,可是真正的高手都是可以一心多用的。有些人在跟人说话的时候既可以一边说话一边想其他的事情,还有的人在做手术的时候一边做手术,一边思考下一步,嘴里还可以下达各种指令。裘老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但是,这样的人没有经过检验是不可以随意让他们做关键的事情,一旦那人不是那种可以这样思维的人,出问题的概率是百分之百。虽然有些人也可以通过训练做到一心二用甚至一心三用,但是,严格来说,训练出来的毕竟不如那种天生可以这样的人。裘老在医学界可谓是大家泰斗,他一生治病救人同时桃李满天下,可是带出的学生千千万万,竟然没有一个是李涌这样的苗子。 裘老在耄耋之年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一个苗子,就好比那种高明的工匠遇到美玉,那种欲罢不能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和文字形容的。 卷一 第三章第二节 第二节 李涌被裘老看中,使裘老在晚年得到了最大的安慰,他不担心这孩子的思想上会出什么偏差,因为,这孩子的心性善良,乐于助人,更重要的是这孩子还是个没有被污染的白纸。如果遇到这样的孩子不仔细的雕琢,那裘老也就不是裘老了。 从第四学年专业课开始,裘老让李涌每天晚上都要到他住的小楼里,专门为李涌准备了强化学习内容,涉猎的范围可真广,特别是那些相关学科的东西,有些从表面上看几乎与医学完全不相干的课程也让李涌去学。李涌从来没有专门忙活过,从来没有这样疲于应付过,那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弄的李涌连心爱的篮球都放弃了。 牛心雨看着李涌最近忙进忙出的,他赶到非常奇怪,得空问李涌,“我说涌哥,这咋越到实习前你越忙活了?你这是在忙啥呢?” “能有啥?还不是多学点呗,我说你啊,这也不能老是靠别人帮你准备笔记去应付,好歹你也得学点真本事,以前读小学好混,可是你这将来可是要给人看病的,人命关天!你可不能胡混了。”李涌反而说起牛心雨来了。 “这个我知道,可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下死命的学习啊?是不是你惹上谁了?”牛心雨才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如何。 “唉!还真是惹了一个惹不起的人,不过他是为我好,我也喜欢多学点,将来兴许都用得上。”李涌若有所思的说。 “谁啊?”牛心雨被自己的猜中感到惊讶。 “他不让我说,反正是个谁都惹不起的主。”李涌摇摇头的说。 牛心雨看着憔悴的李涌,从床下拉出了一箱牛奶。“涌哥,这箱牛奶你拿去补养补养吧,我妈妈每次来都给我弄好几箱,我都喝腻味了。” 李涌深情的看了看牛心雨,也没说啥,伸手就提留起来,“谢了!哥们!” 李涌最近的确是体力透支,裘老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已经耄耋的裘老说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把自己的本事都交给自己,一生都是搞科学的裘老竟然神秘兮兮的让自己按照中国的老礼拜了师父,并请来公证人员亲自上门公证,还自己亲书“关门弟子”的条幅送给李涌收藏。其实,裘老是怕将来李涌遇到麻烦,他才弄出这么俗气的一个东西来。裘老在固有体制下干了半个世纪,哪里会不知道将来李涌一旦进入社会就遇到的阻力?他怕这孩子将来委屈,因此才处心积虑的给李涌一些有力的条件。 第四学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一学年里,李涌学了比其他学生多三倍的学科,当他的父亲看到他的时候,都吃惊的不敢认识了,因为李涌整整的瘦了一圈。那年的暑假李涌还是留在省城没有回家,老李现在提了副站长,利用到总部开会的机会来看儿子,他真是心疼的不得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始关心儿子的学习。李涌告诉父亲他的际遇,告诉父亲他不能叫一位伟大的老人失望,他必须要把老人的所有本事都学回来。老李第一次体谅到了儿子的心灵,第一次向单位请假留在省城照顾儿子半个月,这半个月他终于体会到了儿子的志向,体会到了儿子的心胸,他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今后是不需要自己的指点的,是一个能够自己走自己路的男人。 第五学年开始了,所有的学生都要到医院去实习,李涌破例被安排到了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去实习,并被指定跟上官主任,要知道,上官主任可是多年不带学生了,这次破例当然是裘老打了电话,虽然裘老早就不担任任何职务了,可是他的电话比院长的电话还管用。 李涌跟着上官主任观摩了许多大型手术,也跟着打下手做了一些常规手术,他明显的发现上官的手法与老师的不同,更明白这其中有些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些则是根据一些人的用力习惯形成的,还有一些则是对事物发展认识不同形成的分歧。李涌终于明白了裘老让他跟上官实习的意思,他尽量的只打下手和模仿上官的手法,在几次小的阑尾手术上,他居然可以熟练的使用上官的手法去进行,这让上官吃惊不小。 尽管是实习,李涌仍然每天晚上会去裘老那里汇报和继续深造。 “今天你是不是做手术了?”裘老用英语问道。 “是的师傅。做了个小肠疝气的修补术,不过我认为那个修补术可能还要再弄一次,那个人不仅是有小肠疝气,还有脐疝,不过是他们还没有发现,我暗示了那位把手术推给我的医生。”李涌用流利的德语回答。 这是他们私下在一起的规矩,私下里,裘老让李涌用传统的中国规矩叫师父,他是越老越喜欢中国的传统。另外,他还规定老师用英语,徒弟就得用德语,如果老师用德语语,徒弟就得使用法语或者西班牙语。现在李涌正在修习西班牙语和法语,这么多的语言学习是最让李涌费脑子的,可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摸出了门道,对那些语言似乎有着掌握的天性。 “小涌,你是怎么能够学会这么多语言呢?”裘老都有些不解了,他自己除了精通德语英语外,对法语只是略通,对欧洲的其他语言基本上就不明白了。 “师傅,您还记得中国历史上的语言大师辜鸿铭吗?还有他的两个女儿?他们都掌握了欧洲的6种以上的语言,其实并不是他们有多少刻苦,而是他们掌握了规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一本书上介绍,欧洲的语言大体差不多,区别在语法和一些单词的发音,整体上的结构和语言思维方式是一样的。如同我们中国的方言有千万种,但是,不管如何变化,都是使用一种内涵的文字,而西方的文字就是拉丁字母,无非是加个小辫子,添个小帽子这样的标注,记住这些,只要掌握了其中一门语言的大量词汇,听这些欧洲不同的方言就不是很难,起码可以了解个六七成,这就是我学习语言的窍门。”李涌顺畅的说着。 “哎呀!你个小涌还真是聪明,我学了一辈子都没悟出这个道理,看来是后浪推前浪了!”裘老高兴的笑了起来。“你似乎不该学医,而是应该去外语学院。” “我不过是为了将来看这些外文资料或者是处方,对于那些小语种大概知道就可以了,也是为了将来与这些同行好交流嘛。”李涌腼腆的笑着说。 “你是个有心的孩子,没有叫我失望。”裘老满意的看着李涌。“好了,你再说说你刚才说的那个病例。” “这是个四岁左右的男孩,由于早产,起腹膜发育不完全,本来在刚出生的一年内通过一些辅助治疗是可以使一些地方继续发育的,可是这孩子小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孩子经常哭闹,形成了现在的局面,原来由于小肠疝气的出口大,因此,所有的压力都向腹股沟的方向宣泄,但是,现在将那里缝合后,压力就会向肚脐方向转移,这就会使那里脆弱的还没有修补腹膜开裂,形成脐疝,发现的早问题不大,发现晚了引起腹膜炎就比较麻烦。”李涌接着刚才的话头说。 裘老很清楚这个病例的特殊性,即便是自己去弄也未必就可以轻松的发现,那么多病人每天来来往往的根本就顾不上,可是这个李涌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李涌看出了师父的疑惑,“徒儿是用中医的手法发现的,您忘记我是学习过太极拳的了吗?加上我跟孙今邈学了不少中医的手法,所以,很容易就摸出来了。” “唉!我这辈子就是没有学习中国的传统医学,是个巨大的遗漏,也是我一生的遗憾。在这些依靠感觉发现问题的手段上,西医无法与中医相比,西医离不开仪器,一生几乎是各种医疗仪器的奴隶和仆从,现在我们许多医生如果离开了现代的检测仪器几乎就不会看病了,你很好,有这么好的底子,你了却了师父的遗憾。”裘老非常慈祥的看着李涌。 往往第二天清晨,裘老的电话就会打进附属医院的外科,聊天的过程中就会告诉主任一些莫名其妙的病例,等到上官明白了以后,到科室里一查,准就找到那些遗漏的病人,避免一些今后不必要的麻烦。 “这老头可真是神了,咋每次都说的这么准?”一个主治医生擦着冷汗问道。 “不是老头神,是他派来的这个徒弟神啊!他在我们这里是学不到啥了,我得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去,这医术上的事情他自己已经够了,有那么厉害的师父的调教,在我们这里他只能看到我们更多的笑话。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们今后工作要更加仔细,人家的说的可都是为我们好。”上官主任说。 那天晚上,上官主任亲自去看望裘老。 “我那个小徒弟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啊?”裘老平静的说。 “不是那样老师,是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的不足,我们一定会加强管理,加强检验,把误诊和漏诊尽量的压缩到最低的水平。”上官说。 “说说你的想法。要是你用小心眼看问题,别怪我会打你的小报告。”裘老端起咖啡泯了一小口。 “李涌是个好苗子,如果放在我那里也没有问题,但是,对于人情世故还有医疗上遇到的各种社会问题,他还需要到更复杂的地方去磨练,也许将来还要走很远的路,如果放在我这里,那就会成为温室里的花骨朵,也会被那些老油条带坏,这正规的路子他是熟悉了,可是那些不太正规的路子他还得找个人带带他。他这样的人是不能够按部就班的成长的。您说是不是?”上官很深情的说。 裘老没有说话,他清楚这个在前线当过救生员的学生说的是什么。他自己也是在真正的枪林弹雨中经历过非常艰难的磨练才大彻大悟的。他闭上眼睛就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伤员和尸体,坦率的说,他的那手功夫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逼出来练出来的。在战争期间,他自己到底做过多少手术,救活多少人和没救活多少人他根本就数不清楚。虽然现在没有战争,可是社会变化带来的给医疗界带来的污染却在无限的扩大,如果不找个地方让这个小子清醒的看到这些,那么他将来也许会栽在这个问题上。 “你打算把他送到哪里去呢?”裘老问道。 “您还记得您那半个徒弟吗?他现在在深圳某国立医院担任外科主任,我们有联系,把李涌放到他那里我放心。”上官说。 “那就这么定下来。你去跟这小子谈,我不插手。”裘老点头应承。 卷一 第三章第三节 第三节 裘老与上官谈话的时候,李涌就在书房看书,他们的谈话一个字都没漏的听在了耳朵里。对于长辈的爱护,他从心里感到激动,同时他也有了对社会对医疗界污染的初步认识。 上官走了,李涌一如往常那样继续师父布置的学业,而裘老则没有任何表示。他在默默的为李涌今后的课程动脑筋。 第二天的谈话很平静,波澜未起。李涌顺从的接受了主任的建议,在附属医院的实习就算结束了。 晚上,李涌如常来到了师父家,不过这晚上师父没有叫他去学习了,而是给他一个清单,并跟他聊起了家常。 “小涌啊,这次让你去深圳,你有啥想法?”裘老问。 “没啥想法,在哪里不是实习?上官主任这么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作为学生服从就是了。”李涌平静的说。 “嗯,你是个稳重的孩子。这些书你要抽空都看完,还有这些是最新的国际上的新东西,你有空也要研究研究。我这里的东西你都学的差不多了,要自己找点新东西学学。另外就是学会如何适应社会上的各种东西,别管他是好的还是坏的,以一个人的力量你是抵抗不了的,每当抵抗不了的社会习俗你就只能去适应它,这对你这年轻人来说很难,但是你不得不这样去面对。”裘老说。 “我记下了师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学习。我不会给您丢脸的,对于社会上的事情,我七岁的时候就知道了,您看我像个啥都不明白的吗?就是我干外科这个事情也是这个陋习的结果,可是如果不学外科,怎么可能得到师父的指点?其实我挺喜欢外科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不过师父的话我会记住的,在今后的工作时也会小心的。”李涌说。 裘老点点头,他知道这小子是极其聪明的,问题是自己已经不在第一线甚至不在二线了,否则,他真想将来吧这小子安排到最好的医院去担任外科大夫。 “师父,我有个同学孙今邈,他也是在外科实习,他与别人不一样,是主动去学习外科的,您能不能也指点指点他呢?”李涌小声的问。 裘老似乎没有听到,继续摆弄着桌子上的各种书籍和报告,不时的用手绢捂住嘴。过了好一会裘老才说话。 “我已经灯枯油尽,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教一个学生,你如果不是特别的聪明我也是不会收入门下的,孙今邈那孩子我知道,虽然大家都看着很聪明,其实那孩子缺少点学医的悟性,如果不时他的家教,他甚至连上医大都不会,这样的学生让我来教,你是想活活累死老朽啊?!” “师父,今邈不是这样的人,他意志坚定,只要自己认准的事情就会坚持下去,我还是很佩服他的,他比我高两届却能为了学外科再读两年,一般人是做不到的。虽然他在灵活性上差一点,但是我坚信他今后会是个好医生。”李涌说。 裘老看着李涌,心中一阵安慰,这个孩子古道热肠,重情谊,守师道。 “我会关照上官的,让上官带他就可以了,他的手法是从他父亲老孙那里传过来的,老孙不是我的学生,他是钱老的学生,是钱派传人,在做手术和医学重点方向上是与我们有区别的,所以,你就不要再说了。” 李涌这才明白为什么裘老不愿意再去教孙思邈了。 裘派刀法以精准、不落常套和有利于病者恢复著称,但是,相对来说医生的准备工作就很多了,而且繁琐和复杂,并且医生会很累,哪怕就是为了病者稍微减少一点痛苦,裘派都要为之努力,因此,学裘派其实是很辛苦的,也不是一般人就可以学的,性格稍微有一些懒惰,或者马虎的人是根本不能学裘派技法的。换言之,裘派在教学生的时候如果都是规范或者大众化的手术,那是没有区别的,只是在具体到一些特殊的手术的时候,裘派的思路就完全不一样了,同时,其打结的独特手法也是与其他门派有着巨大的区别,主要是用力不同,那种打得既扎实又不过紧而且没有扯动的技法也是裘派的明显标志。 “师父,我有些想法不知道怎么说,我学习医学,可是我不知道将来我会到哪里去为大众服务,实习以后我有一种奇怪的迷茫,我不想按部就班的进入一些医院去走完我的医生道路,我总感觉那样的路会让我走到最后不过是一名庸医,可是我的路在哪里呢?”李涌忍了好久才憋不住说了出来。 “你说的很好,按部就班肯定是成就不了神医的,神医是在民众与水火之中的救星,对于今后的路,你不要刻意去规范自己,只要你有悬壶济世的心,即便不在医疗行业里,你同样是个医生,是个可以与死神搏斗的战士,你对我说这话说明你自己已经有了想法,说明你真的了解了师父。我也对你做个保证,我不会去利用我的影响给你安排什么,你自己最后要走什么路?如何走?都由你自己去把握,唯一要求就是,当需要你出手救助人的生命的时候,你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当医生的责任,在死神面前没有什么上岗证和资格证书的,哪怕是会受到一些指责和法律的风险,你明白吗?”裘老深情的说。 “谢谢师父!今后我一定牢记您的嘱托,要做就做一名真正的医生。我自己心里曾经想过,目前的外科大多是一些事故外伤,可是我看到你的许多笔记里写的都是战争创伤,有些处理的方式我不能完全理解,而和平时期是很难见到这样的病例的,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有时我甚至胡思乱想的想去世界上那些战火纷飞的地方行医,也许我就能理解您笔记里的意思了。”李涌说。 “你想的太有远见了,现在的和平时期也确实是使我们把战争的创伤给忽略了。这一点我们国家远不如美国,他们连年不断的发动战争的副产品就是造就了一批优秀的战伤外科的优秀人才,在这一方面我们差的很远,将来一旦发生战争我们就要付出高昂的学费,你这个想法很不错,不过自身的安全也是要注意的,你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但是对这些方面的文献资料多留意是必要的。”裘老说。 为了使李涌对战争创伤有更多的理解,那天晚上裘老破例的给他讲解自己在战争期间做的笔记,平时他是连看都不愿意看的,因为那能勾起他许多痛苦的心灵滴血的回忆。 “在战争创伤中,最难弄的是炮弹、炸弹、手榴弹这样的破片杀伤,那些钢铁的破片在打中人体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规律,扎到哪里都有可能,甚至会扎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扎到你完全无法下刀的地方。医生每天都要面对那些数不清的难解的问题,许多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痛苦的死去。在那个时候你会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是那么多渺小,是那么的无奈。”说着说着裘老的眼睛里泛出了泪花。 一阵沉寂之后,裘老开始一个一个病例的给李涌解释,并说出自己的一些遗憾和错误,他非常准确的说出一些当时自己因为没有经验和时间仓促而留下的遗憾。裘老那种心胸的坦荡和对伤者的愧疚,使李涌的心灵感受到一次次的震撼。裘老对那些成功的病例一个都不说,专门说那些不成功的,专门说那些使自己后悔一生的病例。专门解释当初自己犯错误的时候产生的原因,那一庄庄一件件的病例似乎把裘老带回到了战争年代,他的眼前似乎都是血肉模糊的伤者或者尸体。 这天晚上的聊天最后变成了残酷的战争创伤病例分析,变成了裘老对过去的回忆,变成了对李涌的精神世界的一次荡涤。李涌对战伤的理解终于从表象深入到了骨头里,这也为他后来的一些际遇奠定了基础。 李涌从裘老那里回到宿舍,牛心雨还在看书,最近他的学科里遇到了很多问题,毕竟这小子天资一般,这不,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涌哥,你帮我看看,这什么叫胆囊微创技术啊?”牛心雨叫着说。 “心雨啊,不是我说你,你对现代医学的发展是一点也不上心。当前的医疗技术的发展非常快,许多学科都已经融合在一起了,这胆囊微创手术就是从你们内科发展起来的,是由一些内科医生提出的见解,由外科医生和内科医生一起动脑筋搞出来的新东西。随着科技的发展,那些更高级的的东西也会逐步普及起来了,比如说显微手术、植入疗法等等。所以,别光老是看教科书,别忘记了教科书往往是落后实际的医疗水平的,教科书告诉你的是最基本的东西,是给你的基础而不是给你全部的知识。”李涌对牛心雨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涌哥,我现在应付每天的临床都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折腾其他的?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精力,能够顺顺当当的毕业我就烧高香了,你是不知道我那母亲,逼得我都快没活路了。涌哥你这一走,我遇到问题还真不知道去找谁拿主意呢。”牛心雨嘟哝着说。 “你呀!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的书是咋读的,总是跟不上趟。你老是这么死啃是没用的,走!跟我到外面散散步,清醒一下脑子。” 李涌拉着牛心雨走到学校的操场边的小树林里,那里有不少学生们用树桩子做的矮凳子,两个人找了个梅花桩坐了下来。 “既然你这么难,那我告诉你,遇到事情你可以去找咱们的老乡孙眉啊,他的脑子要比你有些灵性的。”李涌说。 “这可是你叫我去的!万一将来她要是爱上我了,那可不怪我哦!”牛心雨一说起孙眉就来劲,似乎那些疲劳全没了。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俗气啊?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唯恐事业无成,何患无妻尔?”李涌鄙夷的看着牛心雨。 “好啊!你们两个居然在人后编排我,哪里像个学长?”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 这个林子也被学生们叫成红豆林,那意思就是一些学生在这里谈情说爱的地方,林子虽然不算大,可是面积也还是很深的,依山傍湖的很是有些情调,但是这里只适合谈情说爱,却无法干那龌蹉之事,因为,这里的树林里遮蔽物实在是太少了,如果有哪一对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那么第二天势必会在学校的网站里被彻底的曝光亮相,因此,谁要是忍不住就得冒着被别人讥笑的风险。这个林子还分成几个圈,最外围的大多是一些出来散心的人坐在那里调整心态的,或者一些同学讨论事情的地方,再进一层的则是一些学生到这安静的地方用功的。只有最核心的那个像个小熊形状的地方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这时候的孙眉正好是从第二圈里走了出来,不过他手上可是没有什么书籍,再说这黑灯瞎火的夜里也没法看书啊。 “原来孙大小姐也是在这里啊?真出我意外。”牛心雨话不由心的说。 “你意外什么?难道我就不可以到这里来吗?”孙眉从来都是嘴不让人的。“涌哥,你刚才说让这小子来找我?他这么笨,我能帮他什么?” 李涌腼腆的舔了舔嘴唇,“咱们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应该相互帮助,我这要去南方了,心雨的悟性差点,你能帮他就应该帮帮他,为什么那么孤傲呢?” “我不是说的这事,我说的是他那张臭嘴,居然要想吃天鹅肉!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嘛!”孙眉还是不依不饶的。 “我说着玩的,再说了,天鹅可以看不起癞蛤蟆,但是,却不能阻止癞蛤蟆的理想嘛,人家想想又不关天鹅啥事……”牛心雨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涌就看不上牛心雨这窝囊劲,要么就勇敢的说出来,要么就在地下使劲去争取,这个家伙就是那种性格懦弱的人,总是把一件光明磊落的事情最后弄的似乎似偷鸡摸狗一般。 “你敢再说我就不理你了,你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孙眉气的狠狠的盯着牛心雨。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牛心雨一见到孙眉就肾上腺素增高,就心跳加速,就满手的虚汗。 “好啦,大家同学一场,别闹了,牛心雨仰慕你也不是他的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李涌随口就说了一句诗经里的话。 “你的意思是他是君子,而你不是!对不对?”孙眉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这说你们的事情咋撤到我的头上了?我能跟你们比吗?你看看我现在的条件能够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我虽然不那么低俗,但是我也是知道没有面包的爱情是连面包都靠不住的。” 李涌最不喜欢那些女生天天缠着自己说情谈爱的,父母的婚姻让他很早就知道了在这个社会里,没有那种所谓的纯洁和单纯的爱情的,他要找的不过是妻子和家庭,至于爱情,他几乎根本就不相信。特别是他学医以后,更是给这样的人类活动找到了科学根据,“那就是一种单纯的动物本能的求偶活动,在未婚的时候可以自由的表达这种由激素引发的简单的动物行为。”由于李涌有这样的世界观,因此,他也是这个学校高年级里唯一从来不接触异性的怪人。 孙眉就不明白,追自己的男生没有一个营也至少不下于两个连,可是偏偏就是这个李涌对自己一点都没兴趣。她等在这里其实就是想见李涌表白自己的心境,就是想告诉李涌自己想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他。没想到李涌是等着了,却也等来了牛心雨,这好比在倾诉衷肠的时候多了个电灯泡。 不过性格率直的孙眉能够用话激李涌上医大,自然也就不在乎旁边的牛心雨,“你!牛心雨,现在给我回宿舍去,我有话要对涌哥说。” 牛心雨一听就明白了,夹着尾巴就跑了,他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孙眉暗恋李涌了,没想到这追到大学里还是这个心思。 李涌咽了口吐沫,他知道该说的早晚得说。 卷一 第四章 没有爱情 第一节 孙眉赶走了牛心雨,绷着脸问李涌,“追了你这么多年,你给个痛快话吧!” “什么叫追了这么多年?谁追谁?追什么?”李涌装糊涂。 “涌哥,你这也太气人了,全校的同学都知道我在追你,你就能这么忍心装糊涂?这么多年来,你那心就是块石头到现在也该捂热了吧?”孙眉说。 李涌被孙眉的话说的有些触动,他抬眼看着孙眉眼中充满了爱怜,“你的心思我知道,不过我也不是装,你说你追了这么多年,你啥时候向我表白过?我们是学自然科学的,总不能靠猜想和臆测去想象事物的吧,你今天既然亲口对我说了,那么我先问几个问题,你如果能够回答上来,咱们就一起走下去,如果你回答不上来,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好,你问吧!”孙眉的信心十足。 “第一,你是找爱情还是找丈夫?”李涌问的太直接了。 “当然是找爱情!丈夫?随便找个男人就能成丈夫,而爱情却是太少了。”孙眉的回答也很干脆。 “那么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情吗?”李涌翻着白眼问。 “爱情是刻骨铭心的思念,是……”孙眉本来想出口成章的说出爱情的定义,可是突然感觉到要想完整的描述这个词汇并不容易。 “我来给你回答,按照书本上的定义是:爱情是人与人之间的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专一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在汉文化里,爱就是网住对方的心,具有亲密、情欲和承诺的属性,并且对这种关系的长久性持有信心,也能够与对方分享私生活。还有一种说法是:爱情是人性的一部分,是我们社会组成的一个重要环节,同时爱情也有广义和狭义的区别,还会因为宗教信仰不同产生不同的解释。你听明白了吗?”李涌说的孙眉几乎平常都没有想过。“你对照这教科书的定义看看,你的情感符合其中哪一条?” “我对你有强烈的依恋!并且专心和无所不尽其极!”孙眉突然说。 “是,我承认你无所不尽其极,包括你的荷尔蒙。”李涌坏笑着说。 “你讨厌!说这么无聊的话!”气的满脸通红的孙眉举起粉拳对着李涌的胸膛就是一阵乱捶。 也不知道是第一被异性捶打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李涌感觉有一种情绪在上升,“这该死的荷尔蒙!” “第二,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哪点值得你去爱?”李涌强压下那一股股冲动的情绪突然说,他是为了转移情绪。 “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喜欢你身上的一股劲,那种特立独行的劲头,那种让人迷恋的风格,实话告诉你吧,在这个学校里,不是我一个女孩在盯着你,还有很多,你们那个年纪的华韵就盯得你很紧,我要是不早点下手,我就会失去你,我这辈子就不会再有真正的爱情了,所以,我一定要你给我一句话。”孙眉咬着嘴唇说。 “照你这个说法我成了块臭肉了!”李涌惊讶的说。 “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好肉了……呀!你拐着弯骂人!你可真坏!”原来孙眉说到一半想明白了李涌是在说这群女孩子像一群苍蝇。 “你们哪!都是想入非非。我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坦率的说吧,我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们。你和华韵脑子好,人也好,干嘛不把心思多用到学习上?这没来由的老是搞什么恋爱有意思吗?你们自己想爱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拉上我?”李涌不解的问。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一个人怎么爱?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们的目标,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孙眉坚定的说。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多好学生,这么多好青年,你干嘛非要追我呢?我有哪点值得你追?我看书上说了,青春期的萌动往往是荷尔蒙的冲动,当不得真的,你现在有意思,那么你能保证将来还有意思吗?你们这么小就要恋爱,说明你的自己控制能力差,心智不成熟,这不是什么好事。我跟你们的成长经历不一样,我对人生的理解跟你们也不一样,坦白说,我就不相信爱情,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那种铭心刻骨的感觉我从来就没有。所以,我将来要找的是老婆和家庭,绝对不找爱情,这点你们根本接受不了。这情感的事情你我现在最好免谈。”李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价值观。 “你真是个铁石心肠,一个没有情感的木头!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有爱情!”孙眉被李涌的话气的几乎发疯。 “是爱情不配有我,那些强调爱情的人到最后都没了,在我们实习的科室里,看看那些当年找爱情的人现在都找到了什么吧!那简直就是对爱情的亵渎,所以,你没有必要在我的面前说什么爱情。我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老乡,又是一所中学毕业的同学,大家在一起相互帮助,相互照顾多好?非要弄出什么爱情来,你累不累啊?”李涌看着孙眉生气,只能话锋一转讲友谊了。 孙眉听着李涌的话,明知道他那是歪理,可是就是无法辩驳,别看平时她伶牙俐齿的,可是一到了李涌这里就全歇菜。 “那你要做我哥哥,我没有哥哥,你先当我哥哥,什么时候哥哥觉得要找老婆了,我再把哥哥升格为丈夫。”孙眉突然抱住李涌,眼眶中浸满了泪水。 “好啊,我也没有妹妹,你就当我妹妹吧,今后我就叫你小妹,不过现在你得放开我啊,哥哥有话要对妹妹说。”李涌也被孙眉的执着感动了。 孙眉抬起头,“你叫我小眉?太好了!” 其实小眉小妹是谐音,恋人嘛,都是向好的方面想。 “小妹啊,你还有两年也要实习了,现在正是选择自己发展方向的关键时刻,把心思多用到学业上,多用在学本事上。爱情这东西啊,说穿了就是亲情里的一种,如果爱情不能上升到亲情这一层次,那么这个爱情就是假的,就是靠不住的,即便是有血缘连接着也是靠不住,所以,别信有什么爱情,能够找着亲情的时候,你啥都有了。我们中国人是依靠亲情把整个社会连接起来的,是用亲情维系着家庭和社会,所以啊,今后别追求啥爱情了,追求亲情吧。”李涌的话很实在。 “你的话我听不大明白,你认我这小妹是不是就是在追求亲情?”孙眉忽闪着大眼睛问。 得!李涌没想到孙眉在这儿等着,他想否定吧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否定自己刚才说的话。他连忙岔开话题,“还是不说这些了,你对今后的发展方向有啥打算?” “我想学麻醉,你是外科医生,我当麻醉师,我要成为你最好的臂膀!”孙眉毫不迟疑的说。 “他要学麻醉?这不是让我欠下永远还不了情债吗?”李涌心里快速的琢磨着。 “我可未必将来当外科医生啊,我对我的前途不看好,像我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门路的人,将来做什么还真是说不好。”李涌有些感叹的说。 “你将来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的,即便是你没有门路,没有关系,你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的,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孙眉的潜台词其实是“你没有关系门路我有啊!” 孙眉的父亲的背景其实很有来头,他怕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会被自己周围的环境污染,因此,孙眉很小的时候就被放在奶奶家养大,她的父亲很少回家看她,只有母亲每年都会回来看她,可是她自己却从来没有去父亲的工作地方,许多人都以为孙眉没有父亲,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我其实不太在意今后的出路,谁也不能知道自己今后会走啥路,我也一样。当年孙中山,鲁迅,郭沫若等都是学医的,可是他们后来都没有从医,还有你看现在那么多的医药代表,他们早年都是学医的,可是最后不都放弃了原来学习的专业了吗?对于这样的事情,个人是策划和把握不了的,得看自己的命运了。”李涌的话让孙眉冷汗直冒。 “那我是不是将来也未必能够从医?我妈妈就想我将来当个好医生,让我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够过得单纯,我自己也不想复杂,可是照你这么一说,这命运的事情谁能把握的准?”孙眉被李涌的情绪感染了。 “你不一样,在这个社会上,有些人要随波逐流被命运愚弄,有些人是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的,你应该是属于那种可以把握命运的一类人,看看你成长的经历就知道了,凡事都能成功,心想事成。我不行,我得看着潮水的流向去走,我得去寻找将来最适合我的道路,我现在说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涌说的是实情。 孙眉并不是不明白李涌说的话,她很清楚李涌今后如果没有关系,那路会走的很艰难,不过她自己心里有个小九九,她认为最多让李涌先自己苦2年,等到自己一毕业,就可以把李涌弄到自己的身边,父母虽然廉洁,可是调个把人还是可以的。有了这个心思,孙眉自然不会跟着李涌着急。 靠着李涌那结实的胸膛,孙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惬意,她真舍不得放开,要说这会她没动情那是鬼话,她现在也理解了那些学姐学妹们为什么会早早的品尝禁果了,这种诱惑的确是相当难抵御。转念一想,这李涌是咋回事?怎么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毫无动静呢?难道他真是刀枪不入? “你没病吧?怎么能够这样冷静?”孙眉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李涌脑子里本来还在天人搏斗,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没有反应是不可能的,可是说到了前途,说到将来,他的确有些气馁,现在孙眉又这么一问,弄的他眉头一皱。 “你才有病哪!这么大热天的,你搂着人家都出汗了!”李涌说。 孙眉这才发现两个人都是汗津津的。不好意思的撒了手。 “只要是情人相悦的时候,这什么世界啊,温度啊,环境啊,都不存在了。看着你们这样可真叫人羡慕。”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吃惊的回头一看,原来是孙今邈和华韵一起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