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毒蝶夫人魅姬 “叮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的街道显得有为突兀,原本空无一物的街面开始飘浮着一些烟雾,袅袅婷婷,缠绵在一起,勾勒出一个纤小的身影。夜风嚣张,疯狂地扯动他雪白的衣衫。于是,人就显得愈发轻盈婀娜没了重量,像一片在风中旅行的白色花瓣“叮叮,叮叮叮”铃铛随着风势更加猛烈的抖动,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雀跃。 她纵身跃进一处豪宅,静默地伫立在院子里,像是在等待些什么。月亮的清辉慷慨的撒向大地,映出她半遮的容颜,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月色下散发出迷离的光芒,夺人心魄。女孩款款地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剑,只有人的前臂一般大小,通体血红。她站在院中的空地上,遗世独立如同展翅的白蝶。 隐在暗处的人大骇,她用的居然是一把剑柄刀身的窄面短刀!他顿时汗如雨下,江湖上用它的人只有一个――毒蝶夫人魅姬!他咽了咽唾沫,呼吸开始沉重起来,使劲地在衣服上擦去了因为恐惧所渗出的冷汗,再次握住了刀柄,渐渐平息下来。 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战!他冲隐在别处的同伴比出了暗号,却不见其动静,凝神闭息,愕然发现他们的气息全部消失了!他飞快的转过头,却发现脖颈扭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从身上掉了下来,喉咙传来一阵甜腥。他在死亡的最后一刻看见了厅堂中的所有护院都在一阵微风过后血肉模糊。 好快的刀,他想,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居然……连一招也没挡住…… 女孩在死尸的缝隙中灵巧的跳跃着,守在厢房门口的护院中武功最好的人也只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像是夺魂幡一般诡秘,清脆的铃声像是死亡的丧钟一样萦绕在耳边,如影随形。剩下的人都奋力一搏……尽管大家都明白今日是自己的死期……遇上了毒蝶夫人,断没有活着的可能。 女孩缓缓向厢房走去,步伐轻灵,仿佛是在散步一样悠然。程家老爷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听着清脆的铃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地撞击他紧绷的神经。 “阿弥佗佛,菩萨,救我!佛祖,救我!阿弥佗佛,阿弥佗佛,阿弥佗佛……”他絮絮地念叨着,汗水早已湿透了厚重的棉被。 “吱依――”门开了,夜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房间。他不敢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地下那个飘然的黑影一点点的放大、拉长。程老爷在棉被的缝隙中看见一双白色的绣鞋出现在眼前,娇小玲珑。他壮起胆子,慢慢抬起眼睑,顺着这双鞋向上看,却发现一把正在滴着血的刀垂在来人右侧。程老爷吓得又低下头去。 “嘻嘻,嘻嘻……”若有若无的笑声回荡在房中,像是夜半吃人的鬼魅细语。 他猛的一抬头,只见那红的诡异的刀已不再滴血,纯粹的红色如同最名贵的宝石,闪着摄人的光。程老爷打了个冷战,飞快的挪动他肥胖的身躯向后退,然后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别,别杀我!”他尖锐的叫着,蓦然发现那个白影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稍稍放宽了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硬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他们给你多少,我加倍!” 女孩眨了眨琉璃色的大眼睛,夜风固执地扯动她的面纱。朦胧中,只见她的嘴角微扬,笑得鬼魅。程老爷干笑着,不停的擦汗,只觉得脖子和手腕一凉,笑容凝固在脸上,粗壮的手腕重重的落了下来。他的头飞起,掉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盒。 女孩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童稚未脱的秀丽面容。她笑了笑,用面纱将刀上的血擦净,把那块染的斑驳的白色面纱扔进木盒。然后,盖上盒子,刀鞘一扫,木盒准确无误地挂在了她放在大门之外的白马背上,成为了她坐骑上的饰品。 “叮叮,叮叮”她飘然跃出大宅,跨上马背,向城外骑去。 她叫渝姬。这一年,她十四。 青山上仍是一片郁郁苍苍,一路走来,繁花似锦。渝姬将马停在半山腰的马厩中,敲了敲挂在门口的锈钟。然后,继续往山上走。她依然白衣如雪,那块白色的面纱仍然忠诚地遮住了她的秀颜。 白云深处,白云客栈。她拎着木盒,踮起脚将它放在柜台上,从身上取出一张红纸递了上去,字正腔圆地说了两个字,“魅姬”客栈里的人像是突然失去了声音,一齐将视线投向了那个年轻的女孩。掌柜笑眯眯地拱手道:“夫人辛苦了,小店已备下一切,请夫人上楼休息。” 在一旁的小二立刻点头哈腰地将她迎上厢房,她彬彬有礼地向掌柜点了点头,走上拐角处的楼梯。“叮叮,叮叮。”直到铃声消失在楼梯口,人们才缓过神来,窃窃私语着。 “毒蝶夫人号称天下第一杀手,一出手必是大案,难道就是这么个小娃儿吗?” “哪能啊,丫环吧。” “切!魅姬一向独来独往,除了她师父笑姬,那还有别人!” “哼!” 正当人们议论正欢时,角落里的一个男子走到厅中,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那魅姬已是三十多的少妇了……”他环顾四周,满意的看到其他人都伸长脖颈听着,继续说道,“她的毒比笑姬还辣,刀比笑姬还快,可谓青出于蓝。不知是习了什么邪功,走火入魔才形如少艾。我还听说,她……” 男子脸色愈发诡秘,只听“嗖”的一声,一根血色的竹签穿过了他不断翻动的双唇生生地将他钉在木桌上。楼上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安静”众人一惊,顿时作鸟兽散。 一个手持大刀满脸胡须的大汉唏嘘道:“不愧是毒蝶夫人魅姬,只凭听觉就能一击即中……” “这还算轻的……”另一个拿长鞭的汉子不屑道,“啧,留他一条命……”他瞟了一眼趴在桌上的黑衣男子,愕然发现那人已全身发黑俨然死去多时了。 众人再未多言,老实呆在自己的位置,连碗筷相撞的声音也不敢有,呼吸更是不敢频繁,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掌柜见状,叹了口气向楼上喊道:“请夫人赐下解药,小店好清理门面。”楼上半天无响动。掌柜又高喊一声,“请夫人赐药!”片刻,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那黑衣男子的尸首便化为一滩血水,然后一点点消失,不留一丝痕迹。掌柜连忙向外作揖,“谢夫人赏赐,恭送夫人!” “叮叮,叮叮。”清澈的铃声如同山中铮琮的山泉水,隐隐约约。她骑上马,怀中揣着刚拿到手的血贴返回樱园。 师父,徒儿回来了…… 正文 第二章 天下第一杀手的回忆 刚进杭州城门,一个红色的身影挡住了渝姬的去路。“渝儿,京城好玩吗?”渝姬抬头,琉璃色的眼睛中映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颜。“程家的血帖已成,徒儿正要回来。”笑姬笑得绝美,蛾眉轻扬,朱唇微启,“好徒儿,可给师父带东西了?”渝姬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师父未曾吩咐。”笑姬哀叫一声,“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徒弟!想当初,我……”渝姬见势不对,飞身上马直奔樱园,丢下笑姬一人在原地滔滔不绝,“渝儿!渝儿!我还没说完呢……” 十年了,自她被人从娘的身边掳走已经十年了。渝姬坐在窗边看着月亮出神,琉璃色的眼睛散发出迷蒙的光,如同白衣仙子降落凡尘。她也只有在樱园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若不是笑姬将她捡回来,世上恐怕没有毒蝶夫人。 渝姬的娘亲叫贺兰飘――天下第一美姬贺兰飘。娘说,她是在冬天出世。那天,所有人都在参加城中的冬季庆典,莺歌燕舞,觥筹交错……那不绝于耳的礼炮似乎在为她的降生而欢腾庆贺。 渝姬随着天上落下的第一片雪花来到人世,不哭也不闹,全身冰冷,吓得贺兰飘以为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走向死亡。,抱起婴儿就哭。直到小渝姬伸出粉嫩的小手去触摸那些温暖的珍珠似的液体,贺兰飘才长舒一口气,同时也知道了一件事:她的孩子渝姬是天生的七绝阴脉,一生多病。娘常搂着渝姬说:“渝儿是片小雪花,娘到夏天便不怕热了,娘可以一直一直抱着渝儿……” 贺兰飘是扬州城最华丽的妓院――云烟阁中的清倌,拥有天籁一样的歌喉,吹得一手好箫的清倌。但这样一个色艺双绝如谪仙般的清倌却有一个女儿。没有人知道渝姬的父亲是谁,尽管许多人为此花费诸多脑筋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成为贺兰飘的入幕之宾。 但渝姬的存在并不影响贺兰飘的艳名远播,每天依然有无数自命****的公子老爷,甚至是一些夫人小姐不惜出重金到这云烟阁。他们只为见她一面,男人们处于对她的仰慕,女人们则是因为嫉妒。 贺兰飘的母亲是苗人,曾教给她许多蛊术和毒。贺兰飘常常拉着渝姬的手教她认各种毒。“渝儿,来,来。不要害怕它们。它们的毒性可以成为你的武器,它们会忠实的保护你,并且,永远不会背叛你,遗弃你……” 渝姬天资聪颖,三、四岁便能配出许多剧毒。贺兰飘不想让她在胭脂堆里长大,不想让她过早地接触这里的肮脏。她决定将女儿送去峨嵋山习艺。 那天也是个雪天,贺兰飘身披一件鲜红的棉袍,如同火凤一样撑着油纸伞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中,似乎要将自己燃尽一样。她将渝姬抱上马车,“渝儿,你天生七绝阴脉注定习不得武,娘希望你在山上听师父的话,修身养性,明事理,辩是非。”她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含泪嘱咐道,“记住娘的样子,娘以后日日穿红衣,等你回来……” “娘……”她想伸手再抱抱自己的母亲,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并迅速向后倒退。 “渝儿!我的孩子啊――”直到听见母亲如杜鹃泣血般的悲号,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一个壮汉拎着她的衣领正快速向密林中疾驰。 “娘……”小小的渝姬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被泪水涨满的视线中,无力挣扎。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将她提起来仔细打量道:“南宫的那个老小子倒也舍得,那么漂亮的娃儿还真让人下不了手……”渝姬异常镇定,趁他分神便将一整瓶化尸水泼了过去。 “啊啊啊――”那人一声惨叫,松开了手捂住眼睛,“小杂种!你在哪?我非杀了你!出来!给老子出来!” 渝姬慌张地躲避他乱挥的刀,从身上又摸出好几瓶毒药拼命向他扔去。最终,那人成了土地的一部分,消失在人间。渝姬害怕极了,握着仅剩的两瓶毒药,靠着树干,如同一直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恐地看着四周,不停的发抖。 好脏啊!这里好脏啊!我好脏啊!娘,娘!您在哪里?救救渝儿!渝儿好怕!这里是哪里?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嘻嘻……你,还活着么?”几天后,一个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虚弱的渝姬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红影。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娘……你来……接,渝儿么?” “呵呵,你――要跟我走么?”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喃,充满诱惑。渝姬吃力地点点头。“嘻嘻,那么……走吧。” 后来,她成了笑姬的徒弟。笑姬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内功心法,让不得习武的她也练就了一身浑厚内力。八岁那年,渝姬出师,杀了漠北的“沙暴”完颜刚。从那时起,毒蝶夫人魅姬的名字不胫而走。完颜刚――关外第一杀手,他的火砂掌连中原顶一的高人都要让他三分,却被这么一个小女孩一击毙命。 但笑姬并不让她满足于这样的小成就中,她说:“只有杀了我笑姬你才是天下第一杀手,在此之前,你只是一个工具。” 渝姬耐心等待自己变的强大,娘……等渝儿变强了,能保护您了,我便回去。娘,您要等我…… 十岁那年,渝姬击败了师父笑姬。笑姬的刀被砍飞,突兀地刺进土地,像是她的墓碑。当渝姬的刀架上她的脖颈时,她却依然笑靥如花,“杀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渝姬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你在等什么――不动手么?”笑姬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髻,眼媚如丝。 “我在等……你不笑的时候。” “那你怕是等不到了,我会一直笑到死。” “为什么?杀手不该无情么?” “哈哈,傻孩子,正因为无情才要笑,若是对自己都吝于笑容的话便真成了杀人的工具。那么,人便不是人,只是个嗜血的傀儡而已。” 渝姬眨了眨眼睛,一发力震断了手中的刀。“师父,你已经死了。” 笑姬一愣,看着地上的残刀念着,“真是败家,我才花重金给你打的。唉,又得再买一把……”她眼珠一转,又喜笑颜开,“不过现在你是天下第一杀手了,我得跟掌柜说说,提高你的酬金……” 自那天起,她们住进了樱园。笑姬说:“人飘荡久了,总该有个家”然后这一住就是四年。江湖上少了天下第一杀手笑姬,取而代之的是毒蝶夫人魅姬。 正文 第三章 少女的蜕变 渝姬揉了揉眼睛,钻进被窝,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她是讨厌黑暗的,小时候被抛在树林里的那几个夜晚是她所有噩梦的来源。寂静的树林不时会传出各种鸟叫,仿佛是在野外游荡的离魂窥视着迷路的人,想将他们的魂魄拖进亡者的国度。夜间的动物是可怕的,带着某种神秘的恐惧感靠近它们的猎物,享受狩猎的过程。她总能听见它们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喉咙里所发出的“咕噜”声。 其实杀手比所有人都害怕孤寂和死亡,他们不愿在黑暗里多呆一分钟……尽管大多数时候,杀手只在夜里出现。也许渝姬是所有杀手中最害怕黑暗的,当初笑姬曾经将她一个人扔进黑屋里呆了将近一个月才放她出来,然后告诉她克服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它!黑暗不可怕,只要足够强大,那么它根本不足为惧。 她从枕下拿出一串铃铛。“叮叮,叮叮”渝姬轻轻地摇动它,铃儿欢快地跳跃,发出好听的声音,让她想起母亲贺兰飘常唱的江南小调,仄仄平平仄仄这是她唯一留下的关于母亲的东西。母亲叫它――“雨林”。 银色的铃铛被铸成圆柱状,上面刻着精致优雅的花纹。所有铃儿缀在一块七彩的圆形琉璃上。琉璃上刻着“此生不渝”四个小篆。渝姬的名字便出自这里。 这也许是爹娘的定情信物,她想。 “叮叮,叮叮”渝姬听着铃声陷入了深深地沉睡。“娘……”睡梦中的她,喃喃道。 渝姬的梦境美极了。宽广无边的天地间,她显得如此渺小,周围像是被谁吹了许多的肥皂泡,闪耀着七彩的,晶莹的光芒。她如同一个真正十四岁的女孩一样踮起脚去吹那些可爱的泡泡,伸出双手去借住那些彩色的精灵。 蓦然间,她看见前方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宛如飘在风中的红绡一般微笑着,一如千百次在脑海中勾勒过的容颜,仍是这般风姿绰约。“娘,娘……”她着急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个身影,不停的喊着。贺兰飘看着她,却只是微笑。 这时,旁边多了一个青色的影子,模糊的面容似在微笑。可那笑容却让渝姬不寒而栗,这像极了师父看见红帖时的笑容。那个青影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贺兰飘的长发,像是呵护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贺兰飘看着那个影子,幸福地笑着,如同江南最明媚的熏风。 突然,那个青影扼住了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地将贺兰飘推向死亡的深渊。“娘!娘!”渝姬哭喊着。那抹红色无限扩大,直到涨满眼帘,变成一个血色的世界。 “娘——”渝姬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早已湿透了单薄的袭衣。“娘,娘……”她无意识的轻唤,“雨铃,雨铃……”她揭开锦被胡乱地找着,却发现床单上有大片未干的血迹,就像是她无数次见过的惨象。 雨铃沾着血歪在一旁。她用发抖的手指摸了摸床单,手上一片潮湿,与无数次感觉过的一般冰冷粘稠的触感。血,血,血……他们,他们来找我索命么?她神经质的冲出房门。月光倾泻,她看着一地的月光,看着伸展着的树枝的影子,却像是看见了血海中无数痉挛的手掌伸向她,宛如地狱。 “不,不!别过来!不要过来!啊――”渝姬抱着头失声尖叫。 “渝儿!”披头散发的笑姬瞬间出现在她面前,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没事的,师父在这里,没事的,没事了……” “师――师父!他们,他们来找我了!他们来找我了!”渝姬死死地抓住她,将她的手臂抓出一条条血痕,像是依附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谁来找你?”笑姬闻言即刻警戒起来。 “那些被我杀的人。”渝姬颤抖地伸出手,“你看,是血啊!是他们的血啊!他们来找我索命啊!他们死不瞑目啊!” 笑姬皱着眉头,盯着她手上的血看了好一会儿,又发现她衣服上的点点血迹不禁哑然失笑,“呵呵,我的渝儿长大了,是大人了。”她摸着渝姬的头发轻声低语,“这是女孩成为女人的蜕变,渝儿,不要怕。” 渝姬经过这一惊吓早已累得在她怀中睡着了。笑姬冲着站在远处的丫环吩咐了几句将她抱进自己房中休息。 渝姬在那几天更加沉默,刻意避开所有人,将自己锁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似乎在细细的整理十四年来作为女孩的记忆。那一夜之后,她的心智更加像一个成年女子,沧桑并且善感。她几乎尝试过各种噩梦,总会看见母亲死在那个青色的身影手中,这像是一幅绝美的画面深刻在她的心里。 渝姬决定回到母亲身边,频繁的噩梦让她不安到了极点。她向笑姬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请辞。笑姬依然微笑,只是笑容中有了一丝不舍。她坐起身,“出刀。”虽是不明就里,渝姬还是依言而行。笑姬伸手在刀身上狠劲一握,“照做。” 两人的血在刀身上愈发诡异,一阵暗红的光闪过,这刀似乎更加邪气了。“这把刀叫做‘落樱’,是用妖怪的獠牙和冰川最寒的冰铸成的,刚才算是给它开封” “谢师父!”渝姬再拜道。 笑姬难得严肃起来,收了收笑容道:“渝儿,现在我说的花你要仔细听好,千万不可向外泄露一字,连你母亲也不可以。” “是,师父有话但讲无妨。” 原来笑姬是东瀛人,因为种种原因来到中土,习得各派武艺精髓却不知为何甘愿做一名杀手。临走时,笑姬扔给她一本书,“上面写着我本家的武艺和忍术,若非到了生死关头决不可轻易使用!否则,师父好不容易的来的安逸生活就不再有了,我可不想在腥风血雨里生活。” “是,师父保重,渝儿走了。” “嗯,下次来看我时记得带扬州的小吃来……为师很久没吃到正宗的了……想得紧……” “………” 正文 第四章 娘……渝儿回来了…… 扬州城一如十年前她离开时那样繁华,母亲贺兰飘的盛名仍不减当年,像个不老的神话。渝姬骑着马走在街道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这是不是近乡情怯呢?怀中揣着的是扬州刘家的血帖,沾满鲜血的双手能够再次拥抱她美丽圣洁的母亲吗? 娘……渝儿回来了…… 云烟阁门口,她跳下马,扔给门房一锭银子道:“看好我的马。” 门房忙上前拦道:“不准……”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女孩早已没了踪影,而门口的白马却清楚地证明她的存在。“真奇怪,啧!”门房搔搔头,过去牵马。 渝姬安静的站在中庭,像是停在地上小憩的白色蝴蝶,微微低着头,双目含笑。鸨母迎了出来,“这是哪家的姑娘?我云烟阁可不是小娃儿该来的地方。” “贺兰飘可还在兰苑?”她轻轻的问道。 “是又如何?小孩给我出去!” “那就好。”她笑得愈发灿烂。 “哎,你这丫头怎么……”鸨母正要发作,却发现女孩像是蒸发一样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咝……这丫头上哪去了?” 渝姬站在贺兰飘所住的兰苑外,却不敢走近一步,最初几次接血帖时她都没那么害怕过,这小小的门却让她觉得恐惧。她连作几次深呼吸,走上了那座无数次梦中来过的小楼。木制的楼梯发出沉闷的声响,母亲房中婉转的箫声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抚平她心中的不安。 娘……渝儿回来了…… 她站在门外,箫声戛然而止。“谁在外面?是萍儿么?”渝姬愣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是谁?”贺兰飘又问道。渝姬闭了闭眼,猛地推开门。只见贺兰飘一袭红衣,如出水芙蓉一般绝美。她坐在榻上,握着箫,远望灼如日出朝霞。 “娘……”渝姬飞快得走过去,跪在她面前。 “你――”贺兰飘一震,倏地坐起身,下榻半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可又在半空停住了,似在犹豫这是否只是个美丽的梦境。贺兰飘涂满蔻丹的纤纤十指轻柔地落在渝姬的脸上,生怕眼前这个蝴蝶般轻灵的白衣女孩会突然消失,像是之前无数个美丽梦境,徒留下无数惆怅。 “娘,渝儿回来了。”渝姬流着泪说,“渝儿再也不离开!” 直到感觉出滚烫的泪水滑过手指时,贺兰飘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渝儿,我的渝儿!”她紧紧地拥住分别十年的女儿,痛哭流涕,“渝儿,再叫娘几声,再叫几声!” “娘,娘,娘……” 是夜,贺兰飘备下酒宴,喝得大醉。她搂着渝姬,问:“渝儿,这么长时间为何不给娘捎个信?娘还以为,还以为……”渝姬不知如何作答,只得骗说,因救她的人乃世外高人,出师后才允许她下山。 渝姬将怀中藏着的银票拿出来道:“这些,够您赎身么?” “你哪来的银子?” “师父给的,她……她说反正自己用不着。” 贺兰飘这才安心,“娘本来就是自由身,在这里只是为了等――等你,怕你找不到娘。” “那我们离开这里吧,渝儿会侍奉娘亲的。” “这些,以后再说吧。”贺兰飘的局促不安全被渝姬看在眼中,她没有点破,将话题引向别处去了。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渝姬等贺兰飘熟睡后去了刘家。她看着天上的的月亮,叹息一声,这么干净的夜晚,可惜了。 “叮叮,叮叮”雨铃随着她的脚步响动,如同雨水敲打石子般清越。可在刘家人听来却不亚于一发震天雷。 “毒蝶!毒蝶来了!” “救命啊!谁来救我们!” “夫人,夫人别杀我!别杀我……” 刘家的下人们四处逃窜,拼命地喊叫,似乎这样就能延缓死神的脚步。渝姬谪仙般站在刘家门口,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场由自己导演的闹剧,面纱下的嘴角轻扬。 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多像大雨降至时慌乱的蝼蚁啊。他们,都怕我。 莲步轻移,宽大的衣袖如同蝴蝶巨大的翅膀飞扬。她像是尚未盛开的莲花,一步步前行,一步步绽放。所过之处,留下满地的鲜血和零落的尸体。 “叮叮,叮叮”雨铃像是地狱里的夺魂钟,在刚刚恢复宁静的院子里显得尤为清楚。她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带着圆满的微笑将缩在角落里的妇孺一个个送往阴间。 本来……不想杀你们的。但,没办法,血帖上要你们所有人死。 她又轻叹一声,足尖一点,飘飘然落在大厅之中,琉璃色的眼睛里映出刘家老爷惊恐的模样。看他们死时的样子是多么丑陋啊。 “你……谁派你来的?”他握着一把几乎要掉下的剑,靠着桌沿,“你走,我出双倍的价钱!” 渝姬握着落樱,一点点走近。“叮叮,叮叮”雨铃欢呼着,为即将要绽放的血色之花雀跃。刘家老爷手抖的更加历害,“这是,雨铃?你是――贺兰飘什么人?”他看着她腰间的铃铛,像是见到了索命的无常,惊恐无比,“你爹是不是南宫瞰?你,你居然还活着……” 渝姬的脸色骤变,一挥手斩下他的头,定定的说:“我……没有爹。” 她像平常一样将面纱取下,擦净了刀上的血扔在地上,离开。路上,她向天空吹了声口哨,一只黑雕扑着翅膀飞了过来。她拿出一方丝巾,用眉笔写下几个字绑在它腿上。南宫瞰,你真的是我爹吗?如果是,那么你将为你的过错付出最昂贵的代价! 但光是知道这些,还不够。渝姬皱着双眉,看着天上的圆月,轻轻地笑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清晨,渝姬到贺兰飘房中请安。 “娘,我父亲是不是南宫瞰?” 贺兰飘一惊,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样子,的确是他。娘,我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尽管它会让我很难过。”渝姬平淡的说,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贺兰飘张了张嘴,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渝姬站了起来,对着窗外道,“那么等我及笄后,我也要在这云烟阁中挂牌!” “不可以!”贺兰飘大喝道,“娘费尽苦心让你远离这里,为的就是不让你步娘的后尘!决不可以!” “那么,娘,我问你。”渝姬恢复了一个杀手的犀利眼神,看着母亲,“若是贺兰飘与她女儿一同在此会如何?” “自然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此。” “没错!那么,他……一定会来!” “你是指……” “南宫瞰!” “你爹他……不会来。”贺兰飘坐在榻上,声音空洞麻木,“在他抛弃我们母女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此生决不可能再见。” “那我更要见他!我就是要问他,为何抛弃我们!”渝姬说罢,夺门而出。 贺兰飘伏案而泣,渝儿,不是娘不想说,是娘不敢说。娘怎么忍心告诉你,你爹是嫌弃你天生的七绝阴脉无法习武才不要你,我怎么能说,怎么能说啊…… 贺兰飘坐在房中思考再三,从床上的暗阁中取出一个木盒,将渝姬叫了进来。“娘知道拦不住你,现在娘教你苗人的摄魂之术和各种蛊术。渝姬,你要仔细听好。” “是,母亲。” 贺兰飘拉过渝姬的右臂,点了一颗守宫砂,“渝儿,你要带着它直到你出嫁那天!” “是。” 在贺兰飘指导渝姬的同时,客栈的回信也到了渝姬手中。 南宫瞰,南宫城现任城主,刚过不惑之年,是武林公认的盟主。江湖上黑白两道都没有人敢忤逆他。 南宫晟禋,南宫瞰的独子。今年刚满十六,武艺高强,心思缜密。现任天光阁阁主。 段氏流光,南宫瞰发妻,南宫晟禋生母,是南海刀派现任掌门的胞姐,刀法一流。 南宫城,先祖皇帝的胞弟所建,世代守护皇家。城中设天光阁和云影楼,由南宫家的血亲管理,统治整个南宫城。 渝姬揉碎了纸扔进火中。南宫瞰,你享的福也够了,是时候还了。南宫……晟禋么?才大我两岁……呵呵,南宫瞰,我会让你后悔抛弃我! 斗转星移,渝姬慢慢长成一个出落的女子。她又发了一封信给白云客栈:引南宫晟禋,到扬州! 快了,就快了,那些人马上就要付出代价了。渝姬,你要忍耐。 正文 第五章 掉进陷阱吧,哥哥 大雪初霁的一天,客栈的回信准时到达渝姬手中。他来了。渝姬很高兴,开始布置一个精美的圈套,像是等待猎物的猎人,耐心的等待猎物的到来。 南宫晟禋听从父亲的命令来扬州查探几天前发生的命案――这本不关南宫家什么事。可怪就怪在死者是中了南宫家的“试情”。于情于理,南宫家都要派一个有分量的人亲下扬州。南宫晟禋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日,南宫晟禋与表兄南宫朔月一同去白瑕山看日出。山顶上的小亭除了他们之外海坐着几个少男少女,一个个都生的眉清目秀,让南宫兄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渝姬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尽管早已看过他的画像,但她仍有些激动。 他很英俊。这是渝姬对他的第一印象。皮肤白皙如同光滑的象牙,两片薄唇像是碾碎的樱花涂上去的,高挺的鼻梁,两道凌厉的剑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是黑耀石一般明亮,如同潭水一般幽深,摄人心魄,像是古书上写的“重瞳”。 南宫晟禋注意到了渝姬的视线,朝她淡淡一笑,骤然绽放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一道暖风,让渝姬的腮边泛起了红云。她朝他微微颔首,转过头去看远处的地平线。 太阳一点点升起,将阳光涂满大地。渝姬喃喃自语道:“这太阳,好干净。” 干净?南宫晟禋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太阳,忍不住又看向那个女孩。她是个美人。南宫晟禋初次如此认真的打量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她身穿白色锦缎,披着白色的狐皮披风,像是与雪融为一体,乌亮的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髻。似蹙非愁新月眉,小巧的鼻子,一张小脸白得晶莹,仿佛能看到藏在冰肌下的青色血脉,两片红唇点破一片雪嫩的肌肤。她的眼睛竟是琉璃色,清亮得一点杂质也无,仿佛一清见底。但又深邃得无法看透,仿佛有一层蒙蒙的轻烟,美的令人心颤。 在阳光的照射下,女孩好像镀了一层金箔,高贵典雅的姿态像是坐在山巅的神女。南宫晟禋看得有些痴了,全然不觉自己的目光是多么不合礼法。 南宫朔月见他一副痴样,一抬手将他的视线拉了回来。“再看眼珠该出来了。”南宫朔月讽道,“你来观日出还是来观人?” “兄长莫要取笑,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晟禋,就你这副登徒子模样,人家姑娘怕是要被你吓跑了。” “这便不劳兄长费心了。” 兄弟俩声音不大,却让渝姬听得清清楚楚。很好,南宫晟禋,这个局,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她动了动身,旁边的女子顿时会意,故意提高声音道:“渝姬,现在这儿人少,咱们玩会儿吧?” “好啊。”渝姬笑得纯真,“玩什么啊?” “瞎子摸人!” “好啊好啊!我赞成!” 几个人一窝蜂的跑到空地上玩起游戏来。 渝姬?好美的名字。南宫晟禋暗暗想着,也跟了过去。游戏正好轮到渝姬当“瞎子”。她蒙着红布,伸出手四处抓着,不时有人偷****她几下。南宫晟禋看见渝姬一点点向自己走来,也不躲闪。 “抓到了!”渝姬欢快地叫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像是初春第一声鸟鸣。他感觉到她的手指逐渐从他的胸前爬上他的脸,仔细地用她的手指描绘他的容貌。 “哈!是个男的,嗯……是阿弘吗?” “不是!”她的同伴笑着回答。 “不是吗?”渝姬嘟起可爱的小嘴,随即踮起脚尖,像是要拥抱南宫晟禋一样比了比他的肩宽,又搂了搂他的脖颈。“这个身量,嗯,是隼!” “不对!再猜!” 南宫晟禋突然间感受到一个柔软的娇躯扑进怀中,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料也能感受到她玲珑的身段。他脸上不禁泛起一片潮红,原本只想与她开个玩笑,却不想陷入这种甜蜜的尴尬中。除了娘以外,他从未与女子这般亲近。南宫晟禋伸出手,轻轻拉下蒙着她双眼的红绸,温柔的说:“姑娘,你认错人了。” 眼前的女子一怔,旋即红了脸,像是熟透的苹果引得人不禁想咬一口。她匆匆拿着红绸跑开了。南宫晟禋一阵失望,刚想叫住她,另一个红衣女子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眯眯的说:“公子若是想见渝姐姐,明日卯时便去松山寺吧,我们要去那里上香哦。”女孩说完便跟了上去,还回头冲他眨眨眼。 “阿红,还不快点!”渝姬扭过头,有些羞涩的催促道。 南宫晟禋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心中某种不知名的感觉像是来势汹涌的军队迅速侵占了他的全部思想。“朔月哥哥,我想我爱上她了。” 渝姬回到房中很是高兴。往往,最古老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现在已经对她感兴趣了,明日他必会上山。她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小箱子,将怀中的红绸放了进去。南宫晟禋,请你快点走进我为你精心布置的美梦吧。 南宫晟禋整夜辗转反侧,满心满眼都是渝姬的音容笑貌。南宫朔月打趣道:“你还真被她迷住了,知道人家多少啊?” “不管她是谁,我都认定她了。” “晟禋,”南宫朔月收起笑容,“你是认真的?” “是” “那你父母呢?他们会答应吗?你别忘记你生在什么家庭!你的婚姻不是自己做的了主的!这样……你有信心与她相守吗?她有这个决心吗?” 南宫晟禋一怔,竟无言以对。 “晟禋,你对她不过是三分真情,七分新鲜,长久不了的。你,趁早死了心吧!” 次日,南宫晟禋还是去了松山寺。或许,表兄的话是对的,但他依然无法割舍这初次的朦胧的爱恋。就让我再见她一面吧!再放纵自己一次!他一边为自己开脱,一边在人群中寻找渝姬的倩影。 正文 第六章 华丽的陷阱 她来了,伴着徐徐飘落的雪花,穿着雪一般纯粹的白衣从山脚袅袅走来。仿佛天地间都失了颜色一般,只剩下纯白的衣衫和披在她肩上的几络乌黑的长发。雪花在她的发丝间驻留,像是为她戴上了最精致的珠花。 南宫晟禋看着她,原本准备好的千百句问好的话全部蒸发殆尽,连脚步都无法移动。渝姬感觉到那股目光,心中轻笑,脸上作出满面愁容。她虔诚地焚香祷告:如果真的有神存在就让我的计划顺利进行吧! 南宫晟禋看见她忧伤的模样,心里就像是被划了一刀一样。我……真的能放下吗?他仰天自问道。渝姬从殿中出来,握着一把小铲钻进了后山的树林。南宫晟禋也跟了上去,沿着一串小巧的脚印来到了河边的一小片空地。 他躲在树后,看见她在地上挖了一个洞,将随身带来的木盒放了进去。她刚放了一把土在洞中,又飞快的将木盒拿了出来草草地将盒上的泥土拂去。她将它紧紧贴在胸口,泪流满面。渝姬将木盒打开,又破涕为笑,只是这笑容包含了太多伤感和无奈。 她似在看着盒中之物,凄美的笑容像是在做永别。渝姬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南宫晟禋无比熟悉的红绸――是昨日蒙住她双眼的红绸!渝姬小心的抚着红绸,又落下一串泪来。 她将它贴在脸上,似在感受它仅存的温度。渝姬小心的吻了吻它,飞快的将它锁进木盒。她像疯了一样将木盒扔进洞中抓起大把泥土埋住洞口,用力的压住洞口,尔后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渝姬踉跄的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南宫晟禋担心地跟了过去,在路口拦住她,彬彬有礼地施礼道:“姑娘。” 渝姬一怔,“是你?” “姑娘何事哭泣?”他问,将手上的帕子递了过去。 她没有接,强挤出一丝笑脸,微微弯腰道:“只是沙子迷了眼,不劳公子挂心,渝姬告辞。”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跑开了。 “影。”南宫晟禋对着空气说道,“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晟禋。你疯了!居然动用你的影卫去查一个女子?”南宫朔月从暗处出来斥责道,“你还不放手!” “朔月哥哥,你昨日说我是三分真情,七分新鲜。今日我见了她的泪容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这一生一世都无法放弃她了。” “你,唉……这条路很难。” “是。” “这条路很苦。” “是。” “你还是决定要走下去?” “是!” 南宫朔月长叹一声,再未开口。 “朔月哥哥,你会阻止我吗?” “有用吗?”南宫朔月笑了笑,向林中走去,“还不快点把那小盒找出来,看看她究竟为何落泪,想想如何解开她的心结吧。” “朔月哥哥……”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们是兄弟那。” “这是……”南宫兄弟看着木盒,诧异不已。 “渝姬……之墓?她在想什么?” 南宫朔月打开盒子,又是一惊。里面尽是些泥人、弹弓、木偶之类的玩具,还有几块绣着拙劣图案的丝巾。以及,她最后放进去的那块红绸。渝姬……到底是什么人? 渝姬一路走来都感觉到有人跟在身后,不由得高兴起来,但依然装作愁容满面地走进云烟阁。明日,就是她的及笄之日,也是这个局的转折点,若是南宫晟禋没来这里,那么再引他出现就难了。明天,快来吧。 站在云烟阁门口,南宫晟禋看着这座华美的妓院:表面一团和气的歌舞升平下活跃着各种肮脏的交易,有着腐烂迷离的气息。他所心仪的姑娘竟要在今晚挂牌迎客,而她,正是天下第一美姬贺兰飘的女儿。 “进去吧,你对她的情谊难道会被这迂腐的门第观念击垮么?”南宫朔月淡淡地说。 是啊,她是自己认定的姑娘,怎么能轻言放弃呢?于是,南宫晟禋抱着渝姬的木盒走了进去。 他们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坐下。南宫晟禋紧张地寻找渝姬的倩影,与此同时,渝姬也忐忑不安地捕捉他的身影。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他看见了她眼中的疑惑、惊讶,以及深深地爱恋;他看见她眼中的震惊、痛苦,以及讳莫如深的思念。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咫尺天涯,可以看见她,却无法靠近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渝姬,渝姬,我能为你做什么? 渝姬悄悄地向鸨母吩咐几句,然后回到房中换上了一件红绡薄纱裙。南宫晟禋,请你好好欣赏妹妹为你准备的歌舞。然后,在我的棋局中,迷失。 原本大红的舞台被大块的白布遮住,装饰用的富丽堂皇的牡丹也全部换成了清香淡雅的荷花。宾客们桌上的常见的女儿红全部变成了文雅的梅花酒。空气中再没了那股甜的腻味的香味和臭气熏天的酒气,只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香。 灯被熄了一半,大厅原本通俗易懂的格局被数十面铜镜演绎得仿佛晶莹剔透的迷宫。这个世界于是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渝姬布满泪痕的娇容。 小童拿着纸包在高台周围,铜镜之前撒了泛着幽幽光亮的荧粉,两名壮汉抬着一大盆清水置于台前,几个女孩一手执镜,一手握烛,将整个舞台映出潋滟水光。于是,微光、白幕、水色,构成了一副浪漫而充满情调的画面。 众人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样的意外惊喜。而这却让南宫晟禋的心情变得愈发矛盾。 正文 第七章 惊艳的舞蹈 突然,丝竹乍起。渝姬身着白衣,带着红色的面具从阁楼飘进场中。明明只是盈盈静静的走来,南宫晟禋却觉得她的姿容如同声色惊心的一剑袭来,直刺自己的心脏。艳影浮离,水光一时俱破,似画笔神来;困脂重彩,泼上笔细绘,粲粲神生。 渝姬白成透明的手指轻轻地从泛着幽冥光亮的白衣中伸出,弯成兰花指,映着迷离的烛光和朦胧的水光;纤足轻抬,衣袂飘舞,神清骨秀,遗世独立。整个人都与白幕合为一体,只看见一个红的诡异的面具悬在半空,像一幅凄美的画,美的触目惊心。 宫调转羽调,红色的花瓣如天降细雨伴着她清冷的歌声滴落,像是骤然散落的一挂珠帘嘈嘈切切地落于玉盘之上。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娇躯几转,唱出舞出无限凄婉哀愁。忽而侧身抿唇现出低回宛回的娇羞;忽而点额抚臂,蒙眼描眉,演着精致典雅的梳妆。一抬头,一折身,面具遮住的半张面容令人远观心痒却无法接近。时如不可侵犯的神女,时如倾尽天下的妖姬。 角调转商调,纤指一扯,白衣如羽毛般飞下舞台,露出一袭火一样红亮的薄衫,冰肌玉骨若隐若现。朱唇再启:“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低头信手,红绡飞扬,似花开瞬间绽放的艳绝,如蜻蜓轻点湖面泛出的涟漪,是柳叶在春雨中欲拒还迎的颤动。红花不再,如今落下的已成阴柔的白色羽毛。此时的渝姬又像是在雪中燃烧的火焰,拼筋最后一丝热量去融化整个冬天。 徽调转宫乍转羽,袖中抛出两条红绸,像是凤舞九天时挥动的羽翼,委身伏地,轻幽的歌声如耳鬓厮磨时的情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似在低低喘息。 最后一个字落地之时,所有灯一齐亮起,飞舞的羽毛伴着最后一个煞音骤停,像是铮然撕裂的锦缎,让人唏嘘不已。台上的佳人定格在最后一个飞天动作,像是黑夜里燃起的烟花,静默的绽放出最绚烂的光亮。镜、花、水、月,映出最寂寞的灵魂。 南宫晟禋忘情地站了起来,久久无法出声。《越人歌》,好一支《越人歌》。怎样的才情,怎样的歌喉,怎样的舞姿能把这件简单单的几句话演绎的如此丰满。他只觉得眼前所站的女子便是当日在小舟上打桨的女子。渝姬,渝姬,我怎放的下你? “啪,啪”南宫朔月像是突然从迷梦中惊醒一般率先击起了掌。众人一怔,纷纷应和。顿时,整个大厅击掌声、叫好声、赞叹声……汇成一股洪流,似要将这云烟阁冲垮。 “晟禋,你真的没选错人。”南宫朔月感慨万千,“若非九天玄女,谁能有这等才气,这等柔情!” 渝姬安静的站在台中央,摘下了面具,双眼有些微红,徐徐绽开的笑容像是夜里开出的昙花,神秘充满诱惑。南宫晟禋捕捉她的视线,却总是在半空中错过。渝姬在面对他时的局促和惶恐都被他尽收眼底。 他看见她像是物品一样被鸨母放在台上让人出价时眼中的麻木和空洞,他看见她苍白的可怕的脸色衬出被咬得鲜红的嘴唇,他看见她将长长的指甲深陷掌心,将手心染成红绡一般刺目。 渝姬漠然的俯视宾客们贪婪的嘴脸,厌恶地听着他们肮脏不堪的话语。她哀愁的眼睛深处藏着不可一世的冷傲和蔑视,她看见他缓缓走上台,牵住她的手,许下承诺:“你――此生此世,与卿相守!”他的话像是一阵清风驱散了整个大厅的污秽。 她想大笑,南宫晟禋,你终究跳进了这个陷阱!他感到她的手抖的更加利害,却不知是由于过度的得意,只道是女孩内心恐惧的表现。她的手决然从他掌中缩回,皓颈扭向一边,留下一片青丝对着他。他拉住她,飞快的走下台去,不管宾客们的哗然和咒骂。 南宫朔月不动神色的将一块南宫城的令牌递给鸨母,冲他俩使了个眼色,又回到座位上慢慢品茗。鸨母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丫环将两人请到一间厢房。房中,渝姬的一脸默然与南宫晟禋的忧伤成了鲜明对比。 “渝姬,为什么要逃?”他问。 渝姬仍是一脸漠然,眼神虚无缥缈像是冷血动物无机制的眼睛。 “渝姬……” “公子在叫谁?”她打断了他的话,无比妖媚。 “我……在叫你。”南宫晟禋一怔。渝姬,你怎么了? “那公子认错人了。奴家名唤落樱。这云烟阁没有渝姬这个人。”她贴了过去,轻浮地靠在他肩上,“不过,有落樱陪您也一样。” “那么――”他抓住她的双肩,“落樱姑娘为什么不停的发抖呢?” “我……初次见客……所以……”她开始慌乱不安,目光闪烁地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 “渝姬,说实话。”他放开了她,淡定的说。 渝姬收起了谄媚的笑容,冷冷的说:“公子想知道什么?” “贺兰飘是自由身,她的女儿还会没有好归属么?为什么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对,我就是自甘堕落!但――这关公子什么事?” “我说了,今生今世,与卿相守。” “可那不是我的意志,而且……”她的神色变得忧伤而愤怒,“这种不堪一击的美丽誓言我在这里听到过很多,却从未看到它们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圆满。” 南宫晟禋突然握住她的手,“相信我渝姬,我决不会让它成为一个谎言!” “这句话我娘曾经无比坚定的相信过,可她只是独守孤灯让漫长的岁月蹉跎殆尽所有的希望!”她冷冷的抽出自己的手,“我不会是第二个贺兰飘!” “你敢说你一点都未对我动情?” “不曾!”渝姬回的坚决,但南宫晟禋却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光。 他跑了出去,拿起桌上的木盒回到房中,将木盒重重的放在她面前,打开,取出那块红绸送到她面前。“那你为何还留着它?” “你跟踪我?” “回答我的问题!渝姬,你真的不曾对我动情?” “你!这是死人的物件!” “你告诉我,告诉我!”南宫晟禋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握得她生痛。 “你……为什么要将我的伤疤揭开,还要洒上化骨的毒药!你!你!你!”她连说三个“你”昏倒在他怀里。 正文 第八章 寻找武器 “渝姬,渝姬,你醒了么?” 渝姬一睁眼便看见南宫晟禋坐在床边,一脸的担忧。她没有说话,只睁着那双琉璃色的大眼睛看他。这样的眼神让南宫晟禋难过。 “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还对你说了那么重的话。”他小心的说。 “你知道……什么了?”渝姬颤声问道。 “你不是自甘堕落,这样做只是为了要见……” “住口!别说!”她挣扎着坐起身,看起来软弱无助,“求求你……不要说……”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你不要激动。”他心疼的抱着她,抚着她的长发,“他不来,也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我可以陪你去找他。” “不用了。我早已放出风去,他没来就是不想认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地贴上去呢?”渝姬落下泪来,一半真情,一半假意,“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若他来了,我和娘便一起与他回家,认祖归宗,以往十几年的苦就此作罢;若他不来,我……我便长留烟花之地,不再去爱。” “可你遇见我,我不会放开你,不会抛弃你,我会一辈子疼你,爱惜你,对你好。” 渝姬抓住他的衣袖,像是要将它撕碎一般,“为什么你要来打破我的平静,原本我可以无情,可以笑谈风月。可是,现在,你来了,全都乱了,全都乱了!” “不要怕。”他将她抱得更紧了,“我在这里,不要怕。” 渝姬有些呆了,除了娘和师父还没有谁对她这样好过,这就是……哥哥么? 南宫朔月轻轻地推门而入,蹑手蹑脚的走到南宫晟禋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指指外面。南宫晟禋会意的点点头,看了眼熟睡的渝姬,轻手轻脚地为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门。 “我已传书给城里,告诉你爹我们会晚些回去。”南宫朔月道。 “多谢,”南宫晟禋疲惫的回答。 “她……怎么了?”南宫朔月问道,“心结可解?” “很难。”他将渝姬的身世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兄长。 “难怪她要将那些物件埋葬,埋葬她十五年来所有的回忆去完成一个残酷的赌博,而且还输的一败涂地。”南宫朔月感慨道,“难怪她总是有股悲戚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带她回城。明媒正娶地让她做我的妻子!”南宫晟禋慎重的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定要解开她的心结!” 次日,渝姬早早起来向母亲请安。 “娘,不管他们问什么您都告诉他们,只要别说出我爹的身份就行。还有,不管他们如何待我,您都别插手。” “渝儿,你想如何?他……毕竟是你哥哥。”贺兰飘很担心,女儿所表现出来的心机和阴暗让她觉得有些恐惧。 “您就把它当作一个女儿的好奇心吧,我只想通过他见见父亲,您也说了,他是我的哥哥,我不会害他。”……但我会让他疯狂。渝姬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这厢渝姬在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高兴,而那厢南宫晟禋却在为突然降临的爱情而感到欣喜,像是所有陷入爱情漩涡的少年一样一遍遍地在心里想着心仪之人的音容笑貌。渝姬等于幸福,这个迷人的等式被他的大脑反复诠释,从而得出最温暖的结果。 他呈现出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的骄子所具备的傲气和修养,一次次向渝姬发出热情的邀约,并且坚信能用自己的炙热的爱情融化女孩心中的阴冷。他错的很离谱,而渝姬却很高兴,她开始为下一步做准备。 这日,南宫晟禋邀渝姬游湖。渝姬开始由最初的冷漠和排斥转变为现在的娇羞和抚媚。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坐在船头的她,风情在湖面上迅速蔓延,瘟疫一般充满致命的诱惑。 “公子想听琴么?”她软软的声音让南宫晟禋的心也跟着软下来。 “渝姬若愿献技,自然是好。” “那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广陵散》可好?这古曲我从未听过有人能将它弹出那种意境,渝姬能达成我这心愿么?” “《广陵散》么?”她将琴取来,十指按琴,“他们弹不出是因为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感情。” 渝姬的纤纤十指在琴弦之间来回游走,乐音飘散开来,整个湖面都显得富有灵性。尽管风带着些温暖,轻巧地抚触整个大地的人们,但曲中的沧桑感却让人有些彷徨。南宫晟禋再次为渝姬的才情所倾倒。 一曲终罢,渝姬笑着点点头,道:“这曲子权当是临别之礼,渝姬要走了。” “临别?你要去哪?”他抓住她的手,似乎怕他会瞬间消失。 “所以我不喜欢这曲子。”她的眼神无神地看向远方,笑得如同即将枯萎的灿烂花朵,“曲散人终……” “渝姬,你还会回来么?”他的声音近乎哀求。 “会,我要为娘念九九八十一天的经文,她的身体让我很担心。”她温柔的回握他的手,话音哀切,“只是……你会等我么?” “会……不!我会陪你去!” “不用了,这……毕竟是我的私事。”她回的很快,随即又声音一软道,“把它当作对彼此的试炼吧,如果你愿意等我就帮我照顾母亲吧。” 渝姬就这样将南宫晟禋的情意不轻不重地扫了回去,并在当天夜里离开。她没有去任何一家寺院而是径直去了樱园。 “师父,您知道当时掳走我的是谁吗?” “啧,你这个没良心的死鱼!空手回来不说还一个劲地使唤我!”笑姬撇撇嘴,像是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师父!” “好了好了,知道了,等着!”笑姬慢悠悠的打开一个大木箱,找了一通,扔给她一个令牌。 渝姬反复的看着,这是南宫城的金令,拥有它的人只有南宫家的血亲。上面刻着几个杀手的暗号,意思是:掳贺兰飘指女杀之,厚葬。 “杀”“厚葬”这两个词像是接力一样交替着在渝姬的头脑中出现。是他派的人,抛弃她还不够,居然想杀她;放弃母亲还不够,连最后一点精神安慰也不留给她。南宫瞰,你禽兽不如! “你应该知道杀手们为了防止雇主灭口都会留下一些足以证明雇主身份的东西,幸好它没有被你当时扔的毒化了。若想知道的更加详细一点就去一趟客栈吧。”笑姬叹了一口气,“谁要对你下手,你还那么小……” “我爹,南宫瞰。”渝姬身上的杀气让笑姬都觉得有些寒冷,好狠的爹啊。 “你想怎么做?突然来问我这个。” “报仇,他当然要付出代价。”渝姬的笑容像是饱含毒汁的花朵,随时准备将毒液喷出,她突然跪下道,“师父!请师父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会去一趟南宫城,请您在那段期间护我母亲周全!” “你起来,我答应你。但渝儿,凡事记得要适可而止。” “是!请您百日后动身” 渝姬只在樱园呆了一晚便匆匆赶往白云客栈。她在厢房中,将令牌递给掌柜,“我想知道它的主人。” “这不难,夫人还有何吩咐?” “我想请掌柜借我一些人手,他们必须严格听从我的命令,不准问原因。” “这……夫人想对付谁要费这么大的周折?” “我不瞒您,是南宫瞰。” “南宫城城主?这在下可做不了主。刚好今儿主子在,我替夫人引见。,您跟主子说吧。”渝姬点点头。 白云客栈的主子么?是个什么样的人?杀手么? 正文 第九章 客栈主人 项胤翾第一次来中原,作为新一任火云岛的岛主顺便去了自家旗下的白云客栈,想找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来打一场。尽管他才十八,但已难求一败。内力一启,周围便如同被火焰包围一般让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而他甚至还没习到最高境界。中原,不要让我失望啊。 当他听见掌柜的说有个女人要见他时显得很不耐烦。中原的女子大多柔柔弱弱的,动不动就掉眼泪让他觉得恶心。 “主子,她可是天下第一杀手,毒蝶夫人魅姬啊。” 这句话让他动了心,天下第一杀手么……想必武功很高,正好拿来练拳。 “带她进来。” 渝姬走进厢房,微微的欠了欠身,算是行礼。眼前的少年戴着一个刻着古怪花纹的面具,只露出半张脸。皮肤是微深的小麦色,嘴唇很薄却有棱角,似乎能想见他是个严肃的人。而那双血色的凤目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项胤翾同样也在打量渝姬,她很美,但是却充满邪恶的危险气息。修长的皓颈如同优雅的天鹅一样抬着,骄傲地蔑视一切。那双琉璃色的瞳仁中满载着一个强者拥有的不可一世。天下第一杀手,真是有趣。 “我听了你的来意,这可是先例。”他先开口,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着桌面。 “那您是否应允?”她很谦卑地说。 项胤翾依旧看见她眼中的锐利的光芒,“所以,”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后贴着她的耳鬓道,“我们打一场,败者听命于胜者,如何?” “胜负的标准是什么?”脖颈间一阵若有若无的温热濡湿让渝姬很不习惯地缩了缩脖子。 项胤翾愈发觉得有趣,“只要能拿走对方的面罩就行,中途认输也算结束。” “可以。”渝姬向旁边不着痕迹的移了几步,“使兵器吗?” “不用。”他舔舔嘴唇,“我怕会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她嫣然一笑,“我也是。” 两人去了山顶,客栈里的一些杀手听到消息纷纷前去观战。 他俩凝住心神,暗暗运气调息,将身体的灵敏度调到最高,双眼直视对方,仔细地捕捉敌人的一举一动。项胤翾已然将功力提至七成,周围的空气顿时变的火热,一股股热浪令一些武功低弱的人不得不离开。真要动起手,他们受到波及必死无疑。渝姬不敢大意,也使出了那股至阴的内功,光是这样的对视就有一个多时辰,两人都在等待对方出招时可能有的破绽。有时,先动手的人不一定占有先机。 很少有人能跟我对视那么长时间,魅姬,我一定要赢你!项胤翾打定主意,又将内力提了几分,一点足使出轻功的同时一记手刀劈了过去。 渝姬微微一笑,抬手挡开,另一只手灵巧的转了个方向,如同出洞毒蛇刺向他心口。项胤翾身体一侧,跃到她身后。渝姬一个右转身,仙袄乍飘,像是舞蹈般划了一个圈,一个后仰伸足一个飞踢。项胤翾上身微向前倾,双手在背后交叉将她的纤足压了回去。 渝姬双手在地一撑,一跃飞过他头顶,两指相骈,想扣住他的面具,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手指一弯,她扣住了他腕上的脉门忍耐着他灼热的皮肤倾注内力狠狠一按。他轻佻地笑了,不以为意,伸手去夺她的面纱。 渝姬一个后弯。只看见五根修长的手指遮住了一小块天空,面纱被掌风轻轻吹起,像是闲适的白蝶。两人迅速分开,又迅速靠拢,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人几乎只看见两个淡淡的影子在来回移动,像是两个配合默契的舞者在地上留下的身影,不时有人逃开,只剩下三人仍在继续观战。 两人连拆对方十余招后背对而站。渝姬有些发喘,毕竟男女有别,她的体力快到极限了,而他似乎还能再战。她必须立刻结束比试,否则,必败! 天下第一杀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项胤翾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在沸腾,体内的好战因子变得更加活跃。 两人同时一顿足,身体直跃入半空同时后仰,在半空面对面相遇,同时抓住对方面罩,给了对方一掌。渝姬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面具,忍着胸口的剧痛去夺自己的面纱。“嘶――”面纱成了两半。但二人招式皆老,先后落在地上。 “我赢了。”渝姬捂着胸口道,“你的面罩在我手里,我的面纱也有一半在我手上。” 项胤翾没有答话,刚才的那一掌含了阴冷无比的内力与他体内的至阳之力相冲,竟让他说不出话来。一阴一阳的两种内力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一时间气血逆流,生命似乎将要流逝。 好厉害,竟能伤我至此!他忙敛住心神,静静调息,将那股寒流在体内分散开去。 “天下第一美姬……”在旁观站的其中一人喃喃道。“魅姬居然是……” “叮叮,叮叮”渝姬塞在腰带里的雨铃露出几个铃铛,像是她心中骤然萌发的杀意。她再次跳起迅猛一扫,却与另一把剑在半空相遇,身后贴上来一个男人的身体――是项胤翾。两人的剑停留在最后一个观战者的脖子中间。 “看见了不该看的……”他说。 “说了不该说的……”她说。 两人同时抽回兵器轻笑着说:“都是找死!” “那魅姬先告辞了。”她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他,“请公子遵守承诺。”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问你。”项胤翾似在询问,口气却是不容拒绝。 渝姬皱了皱眉,向他的方向微微点头道:“公子请问。” “你练的是哪门寒功?竟鼻天下至阴的内力‘寒月’还阴冷?” “家师并为提及,或许是因为魅姬天生是至阴之人。” “何谓至阴之人?” “公子,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若是魅姬还想要借人的话最好回答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项胤翾笑得妖邪。 “你!”渝姬气结,“请您明白,魅姬并不是求你,只是与你做一笔交易,我们是平等的。” “是,但你的答案恰巧是这笔交易的关键。” 她不得不说,“魅姬本是至阴之日出生,天生七绝阴脉再加上是个女子。相比更适合练阴寒的内功。” “原来如此……”项胤翾眉头深锁,玩味起来。 “公子问完了?”渝姬不耐的说。 “多有打扰,请姑娘慢走。” —— 大家有什么建议请留言,这样我才能知道各位是如何想的,后半部没完成的草稿也会适当有所增减。 记得要多留抓印哦~~~~~ 正文 第十章 夜半箫声 渝姬回到客栈,一直忍着的淤血全吐了出来。至阳的功力,火克水,她内伤不轻,似乎还断了两根肋骨。渝姬迅速点了几处穴道,忍着痛将断骨接了回去。“唧唧”两声简短的敲门声令她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住在这杀手窝里,又是身负重伤,难保不会有几个宵小之辈乘人之危。 “谁?”渝姬按着落樱问道。 “夫人,在下奉主子之命给夫人送东西。” “请稍等。”渝姬迅速在地上那滩血上洒了些白粉让它们消失无踪,尔后理了理衣服道,“进来。” 掌柜端着碗黑色的药汁垂着头恭敬地将它放在桌上,退到一边道:“主子吩咐,要夫人先喝药再告诉您您想知道的事。” 渝姬皱皱眉,真是个无聊的人。她端起药碗,小心的闻了闻。 掌柜见状,又开口道:“主子行事从来光明,夫人大可放心。” 光明?越这样说倒越不像是光明之人。她心中轻嗤道,又仔细地看了看药色,皱着眉头一口饮尽。“可以说了吧?” “是,那块令牌是现任南宫城城主南宫瞰接位前的令牌,已经许久不用了。但下血帖的是扬州刘成,也就是夫人前阵子杀的那个。” 南宫瞰,果然是你!渝姬心火一起,胸中那股乱窜的内息相冲险些又逼出一口血来。“多谢掌柜。”她淡淡地说,声音透着一丝虚弱,“对了,上次请您帮我查南宫家,为何没有提到南宫晟禋有个表兄?”她突然想起南宫朔月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的计划决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表兄?可南宫家几代单传,何来表兄?” “这样……您辛苦了,请帮魅姬备下马车,明日魅姬要回杭州。” “是。” 掌柜一走,渝姬马上打坐调息,无人护法的情况下也不敢入定太久,只是草草的雅致住体内混乱地内息。她必须立刻回去,错过了与南宫晟禋的百日之期就不好了。她再次拿起南宫城的资料仔细研究,一个个计谋在脑中迅速成形又被迅速否定。 她必须从这几张纸上找出那些人的性格弱点,从而想出最完美的计划将他们逐个击垮。凭她一人之力要将南宫城这个百年大族完全击垮就像是徒手去摘崖边的草药,但却必须去做。这仅仅能给母亲多舛的命运一丝小小的安慰,伤害她们母女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外面很安静,透过窗棂能够隐约地看到一些微弱的月光,像是母亲恬淡的面容。渝姬突然很想看月亮,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想法令她有些焦躁不安,像是忘记完成某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她披上外褂去了山顶。 风很大,也很凉,如同跟潮而来的浪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吹得她有些站不稳。她靠着块山石,屈起腿,缩成一个球。天上的明月被云层遮住了大部分,只有一两点朦胧的光,像是醉眼迷离的睡眼。 心突然有些刺痛,像是不经意的,她觉得难过。以往的苦痛像是一幅幅生动的皮影戏,漆黑一片的阴霾却又如此逼真。她猛地站起,似乎想以此来驱散萦绕在身边的寒气。渝姬跑到崖边,看着脚下一片黑色的万丈深渊,想喊些什么,却最终只能发出“啊,啊”的单音。她缓缓的将唇贴在长箫上,吹起母亲最喜欢的《长相守》。 项胤翾被渝姬打了一掌后,原本刚猛无比的内力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冷水一样被压制住。他修习的这种内功常会遭内力反噬,而今日却一次也没有反倒功力有所增加。他很奇怪,倒一时也想不出是何原因。 远处传来的箫声轻盈地环绕在他房中,轻婉迂扬,温柔的蔓延在夜色里,让心如同被冰冷的丝帛紧紧包裹,慢慢收拢乃至铮然断裂。是谁?是她么? 项胤翾循着箫声去了山顶,只看见崖边那抹白色的身影。她婷婷地站在月光之下,宽大的衣袖迎着张狂的夜风狂舞,美丽而不祥。她没有带面纱,露出了月光般皎洁的半边面容,琉璃色的眼睛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却不停的落泪。透明地液体映着迷蒙的月光,仿佛是最纯粹的水晶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四散分离,美得如同一幅凄凉的冬景水墨画。 像是用尽所有精魂一般,渝姬完全没有注意到项胤翾的到来。泪水是软弱的象征,以后我不可以再哭泣,这等于是对身体的败北。我要无心,狠下心去复仇,去向天下所有负我欠我之人报复,代替神祗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箫声骤停,渝姬俯下身剧烈咳嗽。她体内的气又开始激烈碰撞,互不相让,似乎预备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咳咳……我以手中之血起誓……”她对着天上明月道,“他日必让南宫瞰付出最高的代价!” 项胤翾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南宫城、魅姬、复仇……这听起来似乎很有趣。他的好奇心起,想要弄清一切来龙去脉,可这样的话……那个女人。他轻声一笑,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以那个女人的骄傲一定不会说的吧。 项胤翾转身下山,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那个白影。魅姬,你是个有趣的女人。我对你的复仇游戏很有兴趣,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请你演一场好戏给我看吧! —— 新开一个群:5914536。有兴趣的可以来加,要验证的。基本我整天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