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借体   “姨……姨娘……吉时就快到了,二小姐这时候出了事,九王爷那边……”   跟着一同进来的小厮突然紧了紧手,将手中的蜡烛往前凑近三分,待看清那人的面色,双手触火一般又快速地收了回来。   地上的身影始终平坦地躺着,身体毫无温意。   “闭嘴!”三姨娘怒斥一声,两步上前从小厮手中夺过烛台,“去,把三小姐给我叫来。”   闻声,旁侧之人嘴角一抖,如释重负般提脚快速麻溜地跑了出去。   隔街的喜乐声渐趋而近。   五日之前,身为后宫之主的颜家大小姐颜初夏以通奸罪禁闭未央宫,当日夜里,便不堪屈辱独饮鸠酒身亡,尸骨未寒。   不过区区两日,颜家还未来得及整办丧事,皇上却突然降旨,赐婚颜家二小姐颜悠柔予九王爷玉吟风,婚事定于三日之后。   常人当以为皇上是在感念颜家当年辅助上位的恩情,可明眼人谁又不知,颜二小姐即将要嫁的这位九王,半年前在边关战场身染剧毒,命悬三月余。   颜家,危矣。   三姨娘微颤地拽着烛台缓身蹲下,缓缓地朝地上那人的脸角伸出手去,眸光随着烛火跳动有些迷离。 “悠柔,别怪姨娘心狠,姨娘也舍不得你,可姨娘不得不这样做,为了颜家,为了语茹,姨娘不得不这样做,反正你要嫁的也是一个废人,没什么实用,索性让姨娘帮帮你,早点解脱。” 三姨娘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轻轻地笑了起来,从一开始和颜悠柔合谋陷害颜初夏,她便打的这样的算盘,五年时间,好不容易将颜初夏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了下来,只要颜悠柔一死,她的女儿便有了无线的机会。 而如她所愿,颜悠柔死了,在一刻钟之前被她一匕首给亲手捅死了。 无尽的黑暗...... 胸口处渗出的血液宛若在黑暗中开出了一朵绯色艳丽的花儿...... 一股强力瞬间灌入脑中,地上的人影嘴角嗫嚅一声,双目一睁,猛地挺身坐起,胸口处一把赤金匕首已然入骨三分,径直将三姨娘悬空的手挡了回去。   “啊……你……你是人是鬼……”   烛台应声滚落在地,三姨娘方才阴冷的笑意瞬间凝滞在脸上,惊得连呼三声。   记忆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地上的身影转头定定的望着她,忽然莞尔一笑,尚未凝结的瘀血在唇角似开出一朵妖冶的花。   “姨娘这是在怕什么?” 娇柔的声音,专属于颜悠柔的妩媚,淡淡垂眸,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着的一身描金凤袍。 地上的身影定眼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将脑海中的记忆缕清楚,她是颜初夏,五日前死在未央宫中的废后颜初夏,而现在,她竟然在她亲妹妹的身体里重生了。 或许是老天怜悯,前世,她到死才知自己一直信为至亲的妹妹和姨娘,竟然从一开始就在暗谋害自己,那个自己拼尽血肉护他江山稳固的枕边人,竟然早已和亲妹妹暗通款曲,真是可笑又可悲,重活一世,转头来看,却是一派苍凉。   暗夜的烛火下,三姨娘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扶着桌角站起身来,转身便欲往门外跑,谁知脚下一绊,身子又重重落地。 “姨娘怕我?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姨娘怎会如此怕我?难道姨娘忘了,你曾说过要将我推上后宫之位?现在姐姐已经死了,我们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颜初夏故意这样说,但事实也确是如此,当初三姨娘为了哄骗颜悠柔上钩,亲口许诺,只要颜初夏一死,颜悠柔便是顺理成章的皇后,只是可怜颜悠柔真真将这话记在了心里,也让重生而来的颜初夏从脑海中有迹可循。   颜初夏双眸冷冷地瞪着她,临死前的话亦尤在耳,若非亲身经历,她绝不会相信,这一切的阴谋竟然都是出自眼前这深宅妇人之手。   “不……不是这样的,你应该死,你死了,语茹才有机会登上后位,颜悠柔,你应该死!”   三姨娘盯着眼前之人,已被惊吓得神经炸裂,双手胡乱在地上抓着,这人明明已经死了,是她亲手将匕首刺进她的胸膛,匕首,匕首此刻还没入在她心口之上。   她缓缓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靠近,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   无尽的恨意从心口涌出,一把抽掉匕首,引带出一汩鲜血自胸膛喷薄而出。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可惜了,未央宫的鸠酒苦的渗人,姨娘无法亲自尝上一口,还有妹妹送来的毒酸,想必姨娘亲手调制时很是花费了些功夫。”   窗外忽然朔风凛冽,屋内烛火明灭不定,颜悠柔举着染血的匕首步步逼近。 脸角的人皮面具被狂风吹得干裂翘起,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一张脸。   “你……你不是颜悠柔……你……你是……!”   三姨娘斗大的双目已然瞪到极致,上下起伏的胸口越发颤抖得厉害。   “姨娘,我回来了,回来找你报仇来了……哈哈哈……” 清冷的声音在秋夜中冰凉刺骨,连带引发的笑声恍若正顺着手中匕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砸向地上惊恐得丧失了心跳的人。 颜初夏冷笑一声,一手扔掉手中血腥味极重的匕首,伸手轻抚着露出边角的一张脸,干裂的人皮面具,是玉宁亲手交给颜悠柔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日颜悠柔拿着毒酒亲手送到未央宫时那满脸得意的表情,以及自己将毒酒打翻撒到颜悠柔脸上时,她眼中的惶恐,最后便是被几个嬷嬷强行灌入毒酒的情景。 不过从今日起,她将以颜悠柔的名义,向那些该为她偿命的人,亲手讨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须臾而过,一切归于平静。   喜乐声在颜府门外停了又起,花轿围着长安城悠悠荡荡晃了一圈之后,稳妥地停在了九王府外。 颜初夏抬眸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心头升起一阵暖意,前世这九王府她只来过一次,但与这府邸的主人却是屡面之交。   半年前边关战事连发,颜初夏不忍当今天子犯难,脱下凤袍举身前往边关,却在战场上误伤前来助阵的九王玉吟风。   刀剑淬毒九王重伤,班师回朝后朝堂上下覆口相对,只这被自己重伤得性命堪忧的九王爷站出来为自己求情,这才保了一命,想来也是有些可笑。   “王妃,该跨火盆进府了。”   身旁的嬷嬷看她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好心地摇了摇她的衣袖提醒道。   颜初夏回过神来,刚准备迈出脚,身后便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声音,她致死不敢忘,不用回头便知来人,正是当今天子,她前世的结发夫君―玉宁。     “今日九王大婚,朕,没有来迟吧?”   一身暗金龙袍的玉宁负手而立,昂首是帝王刻有的风姿,下轿行过两步,目光却定定地望着不远处垂帘盖顶的颜初夏,右手朝后招了招。 “陛下赐九王与王妃金镶玉如意一对,玺玉环四只,象牙金刀一柄……” 玉宁看着她眼中直是笑意,按照颜悠柔的记忆,今日的婚礼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用来借机除掉九王爷玉吟风的幌子,玉宁策谋时说过,除掉玉吟风这个障碍,将玉吟风手中的权利全部收回来,便立颜悠柔为后,到那时,哪怕朝臣反驳,也有大局在手可以掌控。 天真的颜悠柔信以为真,但重活一世的颜初夏自是知道,玉宁这么做,不过是将颜悠柔作为棋子推出去,等玉吟风死在颜悠柔手中,他便可一箭双雕,将二人皆除去。   隔着红色头帘,玉宁笑意盈盈的脸近在咫尺,颜初夏心中却是一片寒霜,不敢想面前如此可怕的人,竟然是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心上泛起一阵苦涩,袖下的双手已紧紧捏成拳状,眸光微转,落定在那柄象牙金刀之上,素来喜事成双,这独独的一柄金刀,今日怕是要提前见血了……  “皇上肯来,已是臣弟之福,哪有来迟之说,快快请进。” 闻言,颜初夏缓缓转过身去便见一男子站在门口,双手作揖,一身红色华服将周身掩盖,苍白的脸色略施了些眉黛,虽是刻意掩盖,但削弱的气息却还是让人一眼洞悉。 “哈哈哈......九弟这是客气了,不必如此拘礼,都进去吧,误了吉时可不好。”玉宁大笑三声,意味深长地望了颜初夏一眼,随即拂了拂衣袖,进门而去。        酩酊钟响,三拜叩礼。   颜初夏见时机已到,便将袖下的金钗缓缓移至手中。   冷眸微转之间,玉宁正一脸笑意地凝视着自己,颜初夏唇角微勾,只是今日见血之人,怕是有所异动了。   “……三叩首……夫妻对拜……”   欢呼声一时如雷盖顶,颜初夏规规矩矩俯首一拜,金钗在红色边袖下闪过一道金光。 “九王真是好福气,素闻颜二小姐才貌双全,京中能及之人屈指可数,自是朕,也没有那福气啊。” 按照约定,玉吟风早已死在颜悠柔手上,但礼数尽至,玉吟风仍旧好端端地立在大堂之上,玉宁有些耐不住性子,出声提醒。 正文 第二章 骤变   周围有声音呼喊着要掀开盖头一睹芳容,颜初夏立马寻准时机向前两步,一手轻抚上盖头上的垂苏,另一手指尖微动,金钗已露出一角。   正欲动手,身后之人侧身一转挡在身前,右手看似在制止她揭下盖头,手腕却准确无误地抵在她袖下的金钗之上。   “皇上,王妃过门,翌日臣弟自会带王妃进宫朝见,今日大婚之宴,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以免失了身份。”   颜初夏惊愕地抬头,面前之人红冠束发,一身大红喜袍将原本苍白的脸色衬之更甚三分,目光却火热如炙阳。   金钗刺破手腕,见状,颜初夏皱眉,不得不将钗收了回去,玉吟风长袖一扫,不着痕迹地将缓溢的鲜血藏于袖下。   “这么说,九王今日是想金屋藏娇?颜家的人,可不是九王想藏就能藏得住的。九王妃,你说呢?”   玉宁起身,帝王之姿与羸弱的玉吟风相较出极大反差,目光紧紧盯着颜初夏,像在等她作出选择。   袖下的金钗握在手心,刺痛感让颜初夏从恍惚中寻回一丝清醒,此时,她是恨不得立马冲上去了结他的性命,以解心头之恨。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身形僵硬地往玉吟风的方向挪了挪,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一般。   见状,玉宁气愤至极,颜悠柔竟然会选择背叛他,虽然他确实从未想过要让颜悠柔进宫,但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凭什么背叛他!   “九王妃这娇滴滴的模样真是惹人怜惜,与你那通敌叛国性子坚硬的姐姐可大不相同。”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他心狠,玉宁一言既出,四周王公贵胄也不再避讳,纷纷评头论足,对于颜家有心谋反和颜初夏外在通敌之事议论纷纷。   “颜家世代为将,没曾想到颜丞相这一代,竟然生起了谋反之心,真是可惜了,愧对先祖皇帝的赏识啊。”   “是啊,回想当日颜家大小姐收兵回城,那是相当的气派啊,谁料竟会作出卖国求荣这等下作事来。”   “奸妃不足论头舌,谁让她如此毒蝎,好歹是死了,要是不死,祸国殃民那得有多少人要遭殃。”   …………   颜初夏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些所谓的忠良,心如剜血,这就是她五年沙场五年辅政拼尽性命换来的结果。 玉宁直瞪着颜初夏,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玉宁袖下的手已然握紧,气得一咬牙,干脆来个玉石俱焚,“朕刚刚收到一份密报,称有人在城郊荒庙中发现了颜家二小姐的尸体……” 玉宁本想借颜初夏,将矛头引到颜悠柔身上,谁知玉吟风竟然会站出来护着她,便索性直接借颜悠柔的脸来做文章,只是现如今,知道颜悠柔毁容的除了重生的颜初夏,就只有玉宁一人了。 果不其然,这一言既出,众人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若说颜家二小姐已死,那眼前这人可不就是假冒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递到颜初夏身上,难怪眼前这人如此稳得住阵脚,原来这人分明就是假冒的,众人评头论足着,不由得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玉吟风一滞,淡淡瞥过一眼红色盖头,随即面色恢复如初。   玉宁一语雪上加霜,却毫无迟疑,径直走过来一把掀开颜初夏头上的盖头,从脸侧撕拉一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瞬间暴露在众人眼下。   见此状,原本还欲打算替颜悠柔说话的人纷纷避之不及,本来颜初夏之事怎么也怪不到二小姐颜悠柔身上,可若是这二小姐也是个假的,那这事态可就另当别论了。   金钗渐出,颜初夏眸如嗜血,脸上溃烂的血肉脱离了人皮面具暴露在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可她顾不得这些,本以为玉宁对颜悠柔至少留有几分情面,可如今看来,颜悠柔也不过是玉宁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婚礼已成,就算此人并非颜二小姐,也是本王的妻,明媒正娶的九王妃,再者,先皇后之事尚未查明,尔等就如此妄下定论,不觉于心有愧吗?”   刚想动手,不料玉吟风一把拉过颜初夏掩在自己身后,手紧紧地拽住她拿出金钗一角的手臂,气势凌人。   “就算先皇后曾有不当之失,可拼死沙场的几年,谁又能说她不是为了国为了百姓?当年敌国来犯,你们当中又有谁挺身而出?连个女子自有不如,又有什么资格评论!”   闻言,众人一惊,瞬时又是一阵沉默。颜初夏抬眸望着身前的人,心中不知什么滋味,他一身重伤皆是拜自己所赐,今日却只有他不顾冒犯天子的罪名再一次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玉吟风猛地咳嗽了几声,一双冷眼扫过这一群懦弱无能之人,拉着颜初夏径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于他而言,那些人的自私嘴脸远比颜初夏这张毁容的脸来得可怕。   一路庭轩别致,穿过回廊,玉吟风直接禀退婢女,一掌将颜初夏甩入新房中,反手将门锁上。   “你到底是谁。”声音凛然,很显然玉吟风并未打算跟眼前之人耗下去,直接开门见山。   颜初夏呆呆地站在那里,还沉浸在刚刚的感动之中,眼中似有薄雾覆目,“你为何要替她说话。”   意中所指,两人都很清楚,玉吟风冷着脸步步逼近,一手露出血迹斑斑的手腕,一手抓起颜初夏的手臂,袖下的金钗暴露无遗,“与你何干,你只需要回答本王的问题,你是谁派来的,究竟有何目的?”   因着先前堂上强势夺理,玉吟风体内的毒素蔓延加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青筋显露,即使努力压制,抓着颜初夏的手臂依然有些发抖。   颜初夏仰首,触动之感早已烟消云散,清冷的眸子应对上面前之人的双瞳,忽然莞尔一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如同九王所言,我是谁,与你何干?你如今毒已入骨七分,再不救治,可能活不足半月,而我,便是拯救你的人。”   “哈哈哈……就算死,本王也不需你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救治。”玉吟风强作镇定,双手缓缓松开,心头犹如万蚁揪心淬骨,疼痛感渐渐让他蹲下身来。   “你我皆是一条道上的人,我的目的很简单,为死去的颜初夏报仇,若你肯帮我,你的毒我来解。若是不肯,那我便自己动手。”   颜初夏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从腰间拿出一张新的人皮面具贴合在脸上,铜镜中的那张脸,瞬间又是倾国倾城。   “你的脸……”。   玉吟风气虚微微,一手扶住胸口,一手强力撑在地上不让着自己倒下,然而话还未说尽,便双眼一阖,跌在了地上。   “用一张脸换一条命,值了。”颜初夏抚着脸颊喃喃开口。   嘴角似妖冶出一朵绝美的花,良久,才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药瓶,蹲下身给玉吟风服下。   “用一条命换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也值了……只是你,不该阻止我的……”   翌日,光沉,雾薄。   玉吟风猛地醒来发现屋内只有他一人,暗觉不好,连忙唤来贴身侍卫流影。   “她人呢?”   玉吟风起身,顿觉身下一片轻盈,昨夜的疼痛早已恍然无踪。   只是现下他来不及顾虑这些,经过昨日,玉宁对九王府的针对已然摆上台面,只怕现在早已部兵防署在九王府外,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名义上,无论是作为颜府二小姐,颜初夏的妹妹,还是他九王府的王妃,他都不允许她出事。   “王妃她……回颜府去了。”   流影欲言又止,但熟知玉吟风的他怎会不知玉吟风此刻的忧虑。   “先皇后之事波及不小,皇上今早已经颁下昭令,颜府与先皇后同罪论处,念及颜将军手持先皇免死金牌,折罪抄家,现在恐怕已经实施……王爷,我们要不要……”   别的不说,玉吟风对颜初夏有情,流影是知之莫讳的。   “不,收拾行礼,即刻离开。” 言罢,疾速换下衣服,进宫请辞。 玉吟风深知,玉宁此时选择对颜府下手,不过是杀鸡儆猴,他真正要对付的不是颜家,而是九王府。   玉吟风故意呈兵符入宫,借以养病为由请求离开。   玉宁笑呵呵地看着这曾经在他面前风光赫赫的弟弟,竟然出奇地没有刁难,痛快地答应了,还赠下不少良药补品,让他好好养病。   谁知,王府的车马一路动荡,还未出京郊,便遇上了埋伏。   一袋白粉从天而降,马惊轿停,后车尾中原本装置药材的箱子不知何时竟窜出大把大把的小黑毒蛇,极速散发开来,所到之处却只剩下一具具面色发黑的尸体。   流影眼见危险,立即将玉吟风驼上后背,运气发力,径直退出十米之外。 毒蛇渐渐散去,数十名黑衣人从树梢上持剑而下,虽然蒙着面,但玉吟风仍旧从招数之间察觉出锦衣卫的痕迹,原来,玉宁如此轻易放行,竟是为了这出瓮中捉鳖。 正文 第三章 追杀   “本王已经交出兵符,现在不过废人一个,他竟然连最后的亲情也不打算顾及,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面对这眼前的一行人,玉吟风眼中充血,苍白的脸色间沙场傲然之风却依稀尚存,为首的黑衣人见此顿了顿,但扫眼一过,就只剩下对面的二人,底气却是越发十足。   “王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属下也是奉命行事,念在您曾经对属下们也算不错的份儿上,属下会下手快些,给您一个痛快,要知道,您活着,始终是个障碍。”   说及此,锦衣卫头领手势一下,身后数人立即迎面而上,流影将玉吟风放下,以身抵挡,“王爷,快走。”   玉吟风如今病入骨髓,莫说应敌,就是逃跑亦是困难,眼见流影和那几人打斗成一片,玉吟风极速转身往树林隐蔽处逃去,他现在,还不能死。   但不过霎时,那伙人便分为两拨,一拨继续降制流影,一拨循着玉吟风逃走的方向快速追踪。   眼见剑尖即将触及后背,一抹绯红色闯入眼帘,来人一袭红纱罩面,但身手极其敏捷,手中长剑一撩,那人便直接被剑锋的力道甩飞了出去,随着来人脚尖处长裙缓缓落地,持剑的手中力道更是越发迅速,不过须臾,几人便应声倒地,断了气息。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玉吟风从跌倒的丛林中缓缓爬起,不知为何,面前这人的身手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但那人……   “累赘!”   还未等玉吟风开口询问,面前之人一手撩开面纱,冰冷的眸子撞入眼帘,却让玉吟风为之一愤。   此人,竟然正是他昨日刚刚迎娶进门的丑女王妃,颜家二小姐颜悠柔。 豆大的双目盯着颜初夏望了好半刻,似乎并不相信方才剑法卓绝的女子竟然是她,晃眼之间,颜初夏已经用手帕将长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回身一个旋转,将之像腰带一般贴附在自己的腰间。 红色的剑柄上一颗红色宝珠,和平日里贵家小姐的装饰品无异,良久,直到颜初夏整理好软剑,将衣服发饰也一并整理好后,玉吟风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刺杀未遂,打算求其次杀了本王?哼,早知是你,本王宁肯死在那群不义之徒手中。”   玉吟风故作镇定地将皱乱的衣袖整理整齐,轻撩墨发,转过身负手而立,傲然的姿态与刚刚疯狂逃命的恍若不是一人。   “愚蠢。”颜初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短剑藏于袖中,转身朝前路走去,面上红纱轻扬,隐隐间透着的一股英气,让玉吟风又是为之一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玉吟风先前购置的私宅处时,已近暮昏,流影满脸是血地归来,见到玉吟风总算宽慰下心来,但在玉吟风身后看到端着茶点出来的颜初夏时,方才放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她不是来刺杀本王的。”   玉吟风一把按住流影打算拔剑的右手,从托盘中端起一杯清茶,淡淡地呡了一口,“是她救了本王。”   流影惊诧地瞪大眼睛,仿佛对面前这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甚怀疑,但见玉吟风一脸笃定,还是收起染血的剑,双手抱拳,突然跪地一拜,“多谢王妃救命之恩,属下替我家王爷拜谢王妃。” 颜初夏并未打算多在今日之事上多作纠葛,淡淡一瞥,轻幽幽地道了句,“不必谢我,是他命大。”随后罗裙一转,便不见了踪迹。 流影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步步稳重的步调,轻轻张口对玉吟风道了一句:“王爷......王妃看起来真像一个人.......” 玉吟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刹那之间有些迷离,举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淡淡吐出一句,“你多想了,她不可能是她......” 初秋的谧夜,别院中依稀听得鸣蛙凄切。 时间恍若突然之间静止下来,空中群星婉转,稀微的星辰一闪一烁,像似一个好兆头的预示......   接下来的时日,颜初夏便静静地待在别院中,时而煮茶,时而舞剑,一边着手回京复仇,一边又为玉吟风体内的毒素提取解药。   日子悄声过去好几日,直到一日,前院突然多出好些人来,个个携刀佩剑,面容机警。   颜初夏一见,便知机会来了。   将刚烙好的煎饼呈上瓷碗,拿了一席薄纱遮面,步履从容地往玉吟风的书房去了。   “那皇帝老儿欺人太甚,想我边关将士为他豪夺江山之时,分毫奖赏未收,今日竟然赶尽杀绝,连将士们的家人也不放过。真是该死!”   “要我说,王爷一声令下,将士们替你去夺了那江山,那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   “噗嗤……”,颜初夏在门口听他们一言一语争论不住,不觉失笑。   “谁?”门内的人听闻声响,立马警觉,临门之人长剑一撩,木板碎落开来,露出一身段妖娆的青衣女子。   “你笑什么?”   见来人衣衫整洁出现在玉吟风的别院,众人皆是一惊,玉吟风不沾女色,军中人人皆知,若是真有,想来此人必定大有来头。   “一群莽夫,也想谋朝篡位,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家买一亩良田,下地耕种的好。”   果然,一语既出,众人又是一惊,多得之余,气愤愈加。   颜初夏扫眼而过,在座的人她大都识得,若论攻池掠地,玉吟风所选的这几人确是个中能手,但如今玉吟风虎符已交,手下兵卒寥寥无几,要想打败手握千军万马的玉宁,却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今日在座的皆是战场杀敌千万的英勇之士,莫说他一个玉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敬上三分,你竟敢在此口出狂言,看我不拆了你的脊梁骨,做个磨刀棒!” 说罢,那人便欲起身动手,颜初夏只静静地站着,双目望着不远处位于高座的玉吟风,眼底一片平静。   “且慢。”在大刀落下之时,玉吟风及时呵住,缓缓起身,门口处,女子身后一身薄光,戴着面纱的面容恍惚之中像是与某人重叠交加在一起。   “说说你的看法。”玉吟风来到她身侧,淡淡的幽香席卷鼻间,心中对眼前的女子越发升起兴趣。   颜初夏将手中的托盘放下,随手从方才欲对她下手之人手中拿过那柄九环钢刀,明明是一介女流,足有十几斤份量的钢刀握在她手中,却似一竿脆竹一般。   “京城兵将部署共有三重,一重核心是大内密阁,里面皆是训练有素,杀伐果断的高手,专门负责帝王的安全,俗称内门暗卫。”   颜初夏悠悠启口,清细的嗓音甚至有些稚气,但底气十足,让在座的人不由跟着她的思维一路跳跃,纷纷低头沉思。   “第二重,是锦衣卫。锦衣卫只听命于皇帝,但并非你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镇守宫门的小兵小卒,锦衣卫暗在的势利,可不容小觑,一般除非宫廷政变,那些暗藏的势利不会出现。”   “这第三重……”   颜初夏屈膝坐下,随手捧了一杯清茶,淡淡抿了一口,眼角望向玉吟风,却见对方正一脸敌意地回望着自己。   “这第三重是什么?”早已有人耐不住性子,急急询问,方才对颜初夏充满排斥与不屑的一群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她划入了他们的队伍行列。   颜初夏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开口,“第三重便是你们,这些防守边关的将士将领。”   众人俱惊,如梦初醒,颜初夏继续补口道,“天子在,玉玺在,虎符在,你们的亲人在,若是天子令,谁敢不从?莫说反叛之心,就是这最外围的第三重兵卡,你们能突破吗?你们可以,你们的妻儿父母,可以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低垂下脑袋,颜初夏心中暗笑,预计料已加足,一改之前沉重语气,飘悠悠甩出一句,“不过想将那心狠手辣的皇帝拉下位来,倒也不难,强攻不行,智取便可。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方才欲用大刀砍她的那名将领至方才被颜初夏徒手夺了九环钢刀之时就已对她刮目相看,此时闻言,忙附和过来,“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只要能拿了那狗皇帝的脑袋,刀山火海我们都不怕。”   玉吟风见此,眉梢不禁皱了皱,见自己的人这么快就被这个女人三言两语收买了去,心下对她疑惑更深。   “我的条件,不需你们刀山火海,我只要加入阵营,共同策谋大业。”   轻纱薄面,女子清冷的眸子是众人唯一可以查询的痕迹,却从中只望见一片冰冷。   众人皆是求之不得,纷纷应下,但在这里,玉吟风才是真正的主人,他没答应,一切皆不算数。   待人声屏退,玉吟风才缓缓启口,“你觉得我凭什么答应你。”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从她不顾众人嘲讽,一语令人,审时度势用兵遣将的本领亦丝毫不弱于他,这样一个女子,让他觉得危险。    正文 第四章 相认 没了刚才一股倔强的冲劲儿,颜初夏沉静下来,又与平常女子一般,微微弯眸一笑,“凭王爷身上的毒,只有我可以解,王爷还要谋大业,可不想如此早地就命归西天了吧。”   说完,兀自笑着离开了。玉吟风不说话,便是代表他答应了,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去寻能解毒的药草,正如她所言,玉吟风有大业要谋,还不能死,而她的仇,还需要他的帮助。   颜初夏回屋换了一身轻便行装,拿着一柄金玉剑当天下午便离开了别宅。   暗中潜回颜府,当日,玉宁下令抄家,她匆忙赶回颜府不过是为了寻她这把金玉剑,她亲眼看着父亲和一众姨娘姐妹跪在颜府大门口,哭喊声和咒骂声响绝于天,那时她便对这个地方断却了念想。   若非治疗玉吟风的龙心草只有颜府后院才有,想必此处,她是永远不愿再踏足的。   轻车熟路地从屋顶一路沿着房檐来到后院,颜初夏欢喜一笑,前院虽然被抄,众多珍贵的物品均收入国库,好在后院未被损毁。   这一院药草是她亲手培植,想来那些人将之当作杂草,遗漏了下来。   颜初夏飞身跃过,将金玉剑抽离开来,选其龙心草的中叶部分,力削三分,随即脚尖一提,旋身将花叶握于掌中,随即将之快速放入药囊之中。   正欲转身离开,突觉身后有人,警惕地转头去看,果不其然,从方柱之后寻摸到一处绿色的身影。   “是谁,出来!”颜初夏一声冷呵,那抹绿色晃了晃,随即一张脏兮兮的脸露了出来,那人咧嘴笑着,双颊上沾满了尘垢,一身绿衣早已破烂不堪。   颜初夏一眼便认出这是她的贴身丫鬟柔璧,放下心来,缓缓走了过去,柔璧傻傻地笑着,口中含糊不清地叫着,“蝴蝶飞走了……蝴蝶飞走了……” “柔璧,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谁欺负你了?”颜初夏心下一酸,伸手将她头上的烂菜叶子扒拉下来。 前世的柔璧和颜初夏一起长大,两个名义上虽是主仆相称,但实际感情比亲姐妹还亲,后来颜初夏女扮男装带兵出征,柔璧便被调到了颜初夏母亲那里,时隔多年,直到颜初夏得胜归来,柔璧才重新回到她身边。 后来颜初夏入宫,因为不放心母亲,便将最信任的丫鬟留在了母亲身边,谁知再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眼前的小丫鬟骨瘦如柴,干瘪瘪的脸颊,一双杏眼此刻已经深凹下去,完全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 “蝴蝶......蝴蝶飞到了这里.....嘘,别让蝴蝶飞走了......”柔璧指着颜初夏的胸口,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她,见她没有推开自己,慢慢地将眼睑垂了下来,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冷意的笑容。 “柔璧......别怕,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颜初夏本想安慰她,可是嘴巴张了张,到底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正当想拥她入怀,腹部一阵剧痛突然传来,颜初夏惊愕地循着看过去,匕首一边,是柔璧涂满污渍的双手。 颜初夏及时往后退出几步,双目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装疯卖傻的小女孩儿,腹部鲜血涌动,随之呼吸一沉一浮间,却听眼前的女孩儿痛快地笑出了声。   “颜悠柔,没想到吧,你机关算尽,最后却死在我的手上,你杀了老夫人和大夫人,还陷害我家小姐,害得她死了还要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   柔璧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步履缓缓地靠近,清莹的泪水在满是污渍的双颊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不枉我守在颜家装疯卖傻这么久,今日我定要为我家小姐和夫人讨回公道。” 颜初夏心中恸然,腹部暖流一阵接一阵地滑过,柔璧的一刀还不足以致命,但此处是颜府,方才的声响只怕很快便会引来前院的人,她不能同柔璧继续争执,以免暴露身份。 “柔璧,我是颜初夏......”鲜血顺着之间缓缓往外,颜初夏尽量地将气息憋在胸口,不让浑身血脉流动得太过快速。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柔璧面色渐狠,双手捏着染血的匕首打算上前再刺一刀。 颜初夏看准她的手,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之用力翻转过来。   “我就是颜初夏……不管你信不信,先离开这里……”右手紧紧捂住她的口,缓步朝祠堂的方向挪去。   纵然腹部受伤,但她力气之大,饶是柔璧一个正常女子,仍旧觉得受制于她。   猛一挣扎,径直跌过门去,“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你自己造下的冤孽,别想让我家小姐来替你承担。”柔璧冷冷地望着她,一双明目中满是愤愤的恨意。   眼前的人与颜悠柔的行径大为不同,姿态动作倒是与颜初夏不甚相似,但死而复生又活在别人身体里这样的事情,柔璧怎么也不会相信,只当是颜悠柔想骗取她信任故意而为。   看着眼前强势护主的小丫头冷冽的模样,颜初夏又悲又喜,强忍着最后一股力气,从袖中亮出缩短的金玉剑,剑柄不离手,剑锋直上手作挽花,一个回旋,剑柄直在掌心旋转,宛若初绽的昙花。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   轻轻的嗓音哼唱,亦如当年,柔璧突然眸色一亮,双唇哆嗦起来。 世间能使金玉剑的人本就寥寥无几,颜初夏算是其中一个,但能让金玉剑掌心开花且知道这小调的人,却唯有颜初夏一人。 镇定半晌之后再抬眸,眼中却是氤氲起了雾气。   “大小姐……你......是大小姐……”   柔璧突然放下所有戒备,朝颜初夏扑了过去,而对面那人咧嘴一笑,身子晃了晃,重心不稳直栽栽地倒了下去。   颜初夏醒来之时,已是翌日正午,柔璧端着药碗跪在床前,正一口一口地将汤药喂入她口中。   见她苏醒,柔璧连忙放下药碗扶她起身,“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幸好那一刀没有伤及要害,大夫说只要醒了就没事了,只是您的脸……。”   闻言,颜初夏摇摇头,她当然知道柔璧所说的是自己那张毁容的脸,想必她都已经看见了。   “无碍,有的东西失去了总会有别的东西来作为补偿。”她眼中散发着光芒,平坦的小腹处已然包扎好,隐隐的痛感将心头的不适强行压下。   “姐姐说的真不错,有的东西失去了总还会有别的东西来作为补偿,今日姐姐是否就要将欠我和我娘的一切尽数偿还?”   人未露面,先闻其声,来人正是前些时日刚刚死了母亲继而又被连累抄家的颜家三小姐——颜语茹。   主仆二人相视一愣,下一刻,门砰地被人一脚踢开。   柔璧慌乱之下首当其冲站了出来,两手张开将颜初夏挡在身后,“你来干什么,有我在,你休想伤害我家小姐。”   颜语茹不屑地瞥了一眼床榻上面如纸白的女子,柔弱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帷柱上,不禁讽刺一笑,“二姐姐真是好手段,连那个女人的贴身婢女也如此轻而易举收入囊中,难怪能一手将皇上和九王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颜语茹此刻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颜初夏,因着三姨娘的死,她将一切冤孽都怪罪到颜悠柔头上,所以一听说颜悠柔回府的消息,便立马带人赶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常,柔璧便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折回去,“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岂是常人所能比的,虽然大小姐待我也是不错,但人死魂散,我总得识清时务不是?”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不过一介弱女子,颜家败落,当初也是逼不得已才嫁给九王爷,这事,不是姨娘自己跟爹爹提起的吗?这会儿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   颜初夏心中冷笑,决定将计就计,借着病体,依样画葫芦般学着颜悠柔往日的姿态,柔生生地回答。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竟生生让颜语茹看不出任何破绽。   “你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皇上早已暗通款曲,我娘,还有颜家,都是你一手摧毁的。”颜语茹气急,说着便要冲上来打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丫鬟嬷嬷眼见颜语茹如此,气势亦是毫不削弱,一群人蜂拥而上。   床榻上的人纹丝不动,突然掩面悲泣起来,声音凄凄婉婉,好不伤心。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哪里是对我有情,他分明就是忌惮颜家,故意借此机会利用我,姨娘的事也是他派人做的,你想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制服得了主事多年的姨娘,如今我价值殆尽,便犹如弃物一般被丢给了快死的九王,我也是个受害者啊。”   颜初夏越演越入戏,泪水顷刻之间迸发如堤,连带着柔璧也跟着哭了起来。 “就算如此,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别忘了,你是颜家的女儿。”看着抱头痛哭的二人,颜语茹深受感触,心中渐渐将对颜悠柔的偏见转向皇帝玉宁。 正文 第五章 赏月 “可是,他是皇上。”颜初夏弱弱地开口,像是在回答颜语茹,有像是在缅怀当初的自己,前世的她可不就正如她此刻所言一般,因为他是皇上所以事事遵从吗? 颜语茹嗫嚅了一句什么,呆愣愣地转身走了,身后跟着一群仆人,在转身的那一刻,颜初夏却是看到了晶莹的水珠从她眼中掉落的痕迹,她们都知道,有些事情本就是注定的…… 时光须臾,如流霞转瞬,一连多日,颜初夏因为身体负伤,暂居颜府后院,无人声张,便连颜丞相都未曾发觉她的存在。   颜语茹自上次一闹,收敛不少,无人来后院打扰她,颜初夏倒也落得个耳根清静。   但玉吟风还等着她的解药回去救命,颜初夏自也不敢过于耽搁,身子见好,便撇下柔璧一人进入山中采药。   山崖陡峭,乱石逢生,颜初夏凭着记忆里小时候经常采药的路线一路往南,这条路经久未走,却尤为熟悉。   此时正是晚秋当际,云寒草花绽之时,山中多有一些障气,但云寒草是为万毒之源,若是寻得,玉吟风的毒她便有了九成把握。   一路找寻,直到日暮西下之时,颜初夏才在一处半腰绝壁上发现了一丝云寒草的踪迹。   弯眸一笑,轻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颜初夏径直探身而过,脚垫石沿,旋身飞落那处。   谁知正当她要靠近伸手采摘之时,崖璧的山洞中突然冒出个黑乎乎的脑袋,一脸惺忪之意地伸了个懒腰。   那人玄冠束顶,一身月白色衣衫映衬着落日的余晖,边角呈出紫红色,一抬眼便瞅住了攀在山腰上正打算伸手过来的颜初夏。   “你……你是谁?”那人抖了抖衣衫连退几步,因着逆光,两人皆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   闻声,颜初夏身子一抖,不是因为山壁上气度寒冷,而是因为这独特的声音,正是她前世躲避了半生的冤家,当朝尹尚书之二子,尹怀慕。   当年,尹颜两家本是世交,二人自小定下娃娃婚约,后来颜初夏出兵沙场,尹怀慕还闹出过千里追妻的笑闻,耐是如此,最终也未能改变她嫁入宫门的结局。   自那以后,这位尚书公子的传闻也缕频传出,有人说他伤心至此,从此对女子没了念想,所以终日在花柳之所买醉求乐,也有人说,他沾惹上断袖之癖,所以每日将自己打扮成妖艳模样,实则是为了求欢求怜。   但风声不过一阵,自皇后叛变自缢于未央宫的天大传闻一出,便没人再提及他了。   颜初夏猛地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伸出的双手顿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来,“二公子怎会在此处。”   尹怀慕狐疑地瞥她一眼,从腰间抽出一壶凉酒兀自灌了一口,失笑道,“你识得我?”   淡淡点头,将手中的药篓放置一旁,“识得,京中谁人不知尹二公子天生一双桃花眼,魅惑之音,连女子都自愧不如。”   颜初夏本无意和他扳扯这些,注意力只放在他身后那株快要凋谢的云寒草上,云寒草生期仅仅一日,以日出日落为限。   “你是为了这株破草?一介女子,居然敢独自上山,当真不知事态险恶。”   尹怀慕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当即明白过来,但又见她一幅弱不禁风的柔弱模样,当即鄙夷出声。   “女子怎么了,天下男女皆同,要真论辩起来,这世上的诸多男子,还不如一介女子英勇。”   听他如此说,颜初夏当即有些生气地脱口而出,她带兵征战的几年,曾也有不少人因为她是女子而生出事端,所以即使后来入宫为后,她也丝毫不认为女子比男子差,自请入朝堂,观国事,辅君道。 说罢,颜初夏径直绕过面前之人,从他身后一把采取云寒草,小心包裹。 临行前,似有意无意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山头风凉,疯够了就快回去吧。”说罢,背上背篓独自下山去了,留下尹怀慕一人傲立山腰。   他看着夕阳下渐渐远去的身影,久久驻立,只因她刚才那句话,曾经某个人也这样斩钉截铁地告诉过他。   “女子又如何,照样上得战场,杀得外敌。天下男女皆同,我没有理由因为我是女子而逃避,因为我是颜家人……”   尹怀慕苦笑着一把将手中的酒壶径直扔下山外,突然疯了一般追随着颜初夏的路线一路狂奔下山崖,哪怕只有她身上的半点影子,他也想不顾一切地追回来,不再像当年一样……   徒步入山,徒步折回,回到颜府时,已近子夜。   匆匆将药草洗净捣碎,铺上棹布将其中的水分汲取干净,直至黎明破晓。颜初夏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休息。   谁知将将打开房门,一阵陌生的气息便铺面而来。   “谁?”   颜初夏本能地神经一凛,右手快速伸进袖中摸出金玉剑,房梁上那人晃了晃身子,一个飞身旋下。 “王妃果然好本领,居然这么快就发现我的存在。不过王爷还是命属下来告诫您一声,时日无多,请王妃加快速度,不然到时还没等到王爷命归阎罗,王妃便先身首异处了,这样可不是王爷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人看着颜初夏,虚张声势地笑了笑,自行从桌上倒出一杯茶来。 “这恐怕是你自己想告诫我的话吧,说吧,他在哪儿,我自己去找他。”颜初夏冷冷地出声,这人本是玉吟风的贴身侍卫,既然他来了,那玉吟风想必也相隔不远,毕竟他现在有伤在身,这个小侍卫是不可能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那荒僻之处的。 流影笑了笑,将一口茶举杯灌入喉中,从眼角余光中偷偷撇了一眼,却见颜初夏依旧如方才进来时一样,脸上毫无波动,心中疑惑,一个不紧,居然让茶呛到了。 颜初夏淡定地看着他,半晌,流影才渐渐缓和过来,见瞒不过她,伸手指了指庭院之中。 他果然来了。 徒步靠近,月色嶙峋的柳湖旁玉吟风一身白色锦袍,淡定地站在树下,许是晚风有些发凉,他的两只手都拢在宽大的衣袖之中。 “王爷半夜不睡觉,从几百里之外赶来我这幽闭小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闻声,玉吟风回过头,见身后的女子端端地靠在一棵柳树旁,正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顿觉有些生气,脱口道。 “本王只是身体抱恙,又不是废人,腿长在自己身上,要去哪儿是本王的自由,今夜只是见你院中月色盈人,过来赏赏而已。” 不远百里,跑到人家院子里来赏月?玉吟风刚一说出口,心跳也连带着惊了三下,本来是想高傲地说过来查看事情进展,却被他硬生生说成了赏月? 可是玉吟风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女人离开别院之后,觉得日子突然间平淡如白水,那熟悉的身影和动作,总与心中的某个人不断重叠,今日每每午时梦回夜,总能瞧见她在梦里对自己笑,实在想不过,这才专程过来看看。 “王爷好兴致,既然如此,小女子这就告退了,以免扫了王爷的雅兴。” 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见她要走,玉吟风不知为何慌乱地开了口,随后见她止住脚步 ,又轻声咳了一声,“过来,陪本王赏月。” 说罢,轻拂了衣袖,一脸高傲地转过身去,还特地将身旁的位置留出一些来给她。 颜初夏无语,一脸执拗地坐过去,两人不言不语,静坐良久,颜初夏不知何时竟然靠在玉吟风身上睡着了,醒来时在自己房中,身上还盖着他昨日里那身白色衣袍。   颜初夏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清醒过来,想起昨日进门时流影的话,他说得没错,如今朝堂政势汹涌,近来玉宁已继颜家之后,将朝堂上之前与颜家有关联的朝臣一一铲除,甚至牵连出许多无辜之人,若再不加快步伐,回天之局,胜算不过半矣。   颜初夏连忙起身赶制解药,东方既白之初,门外一阵喧哗声连带着柔璧慌忙呼喊的声音,这才将制药入迷的颜初夏从一堆药草中拉了回来。   “前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如此吵闹?”   一夜睡得不好,颜初夏眼角有淡淡的黑影,但精神较之平常无异。   柔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把拉开颜初夏搭在药篓上的手,“小姐,大事不好了……前院……前院提亲的人来了……”   颜初夏眉梢一紧,白了身旁的人一眼,懒懒道,“提亲就提亲,颜语茹的事与我何干。”   颜初夏本就不慎在意,如今府中就剩下她和颜语茹二人,她已嫁入九王府,那今日来提的自然是颜语茹的亲,她可还没闲到去看热闹的地步,将手从柔璧手中抽回,继续倒腾药草。   柔璧见此,越发急切,眼中隐隐含着泪水,“小姐,不是三小姐,是你……不不,是原本的大小姐,是城西尚书府,尹家……”   颜初夏赫然一惊,双手顿在半空抖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终是只张了张口。    正文 第六章 求娶 颜府门外,尹怀慕未经父亲允许,自行让人抬了十箱聘礼,一箱一箱,搁置在颜府门前。   “怀慕侄儿,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你和我们家语茹?”   颜丞相因为抄家一事,一直卧病在床,今日听到消息,却是硬爬了起来。   也幸得颜家已经没落,要搁往日,颜丞相当是会直接让人将他逐出十里之外的,如今颜家只剩下颜语茹一个待嫁的小姐,若是能趁机再攀上尹家,那倒是一桩美事。   闻言,一旁的颜语茹先是一愣,再待抬眸望去,见到那人敛眉星目生得一副上好皮囊,又是含羞一笑,拧着帕子娇嗔道,“爹爹,哪有……”   “非也。”尹怀慕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作了一揖,“侄儿今日前来,并非为三小姐,而是……”   “而是为五年前废弃的婚约而来。”颜初夏刚赶来,便听到尹怀慕畅朗的声音道出这么一句话,心下当即淌过一阵寒意。   “五年前的婚约?你的意思是指?”   颜丞相转眸微眯,原本因高兴而洋溢出的丝丝喜色渐渐退却回去,面色苍白如纸。   “五年前和颜大小姐颜初夏,废掉的婚约。”尹怀慕直言不讳,烈日下傲首之姿却异常挺拔。   “当年若非那道圣旨,初夏本就是吾妻,如今先后已逝,后位已废,侄儿想来接初夏回家,今日恳请伯父准许侄儿,求娶初夏灵位。”   求娶灵位! 一言既出,在场众人无一不惊。 “荒唐!”颜丞相气得胡须上翘直直发抖,颜初夏一事他本就觉耻辱至极,自那之后,颜府上下无人敢提及,今日尹怀慕竟然公然上门,还要求娶灵位,颜丞相顿觉颜面扫地。   当即手下一挥,便要让人将他赶走。   谁知尹怀慕也是铁下了心,长袍一撩,双膝径直落地,“伯父,侄儿心念初夏,至今不能忘怀,恳请伯父成全,如若不然,侄儿就在此长跪不起。”   四周人群涌至,目目相对,更有不少有心人开始当街讨论颜初夏通敌叛国之事,闲言碎语一时间越闹越大,烈日之下的男子却只挺直了腰身,目光灼灼地望着门内。   颜丞相见此,身子晃了晃,当即扶额摇头,胸口因着怒气不断起伏,不过须臾,便气晕了过去。   颜家人顿时慌乱一片,颜语茹气愤之下一甩衣袖,扶着颜丞相回去了,门口的人顿时散去不少。   “二公子这是何苦呢,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得到个牌位又能如何,况且家父如果知道今日之事,二公子怕是免不了一顿重责了,你就不怕?”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颜初夏才从门后露出身来,一身粗衣,俨然看不出一丝颜家二小姐的模样,过路人也只当是个劝退的下人罢了。   闻言,尹怀慕冷冷地抬头,身形依然纹丝未动,“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我来求我的亲,与他人何干?” 步履轻盈地缓步走下阶梯屈身蹲下,颜初夏忽然唇角微勾,靠近尹怀慕低声道出一句,“你想娶,那你可知,她愿意嫁吗?” “就算如此,我也要娶她,当年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死也不会放手,既然皇家颜家皆不要她,我想......我想接她回家......” 两行浊泪从他眼中崩溃而出,尹怀慕隐忍了五年,逃避了五年,谁知自己的逃避竟生生造成了与最爱的人阴阳相别。 若非昨日在山崖边遇到颜初夏,让他看到当初的影子,他也不会这么快醒悟过来。 “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么重要,我现在后悔了,悔不当初,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哪怕是个灵位也好。” 颜初夏摇摇头,这个傻子,怎么会如此固执。 “即便如此,她也回不来了,或许她本就希望你不要来打扰她。”   感觉到面前之人身子一僵,在他不可置信却又显出一丝落寞的双眸注视下,颜初夏径直起身,临了进门,突然顿下,幽幽忽一句,“灵位你可以带回去,但是该如何处置,你应当比我清楚。”   语毕,在尹怀慕和柔璧万分惊愕地注视下,悠然离去。   “小姐,这灵位……”   回到屋中,柔璧见她一直拨弄药草,对刚才之事毫不在意,忍不住开口。   “给他吧,只是一个念想而已……”颜初夏知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痴心都注定会付之东流,她不能告诉他一切,但是她还不至于连个无用的牌位也吝啬予人。   柔璧满心疑惑地点点头,听话地将那块木牌用黑布包裹,送到尹怀慕手中。   殊不知,门口的人在柔璧转身进门的刹那,突然站起身来,唇角邪魅一勾,方才的痴心痴情恍若从未发生过,极速地让人抬了箱子打道回府去了。   夜如寒晚,院中的风吹得越发劲疾。   木椅上的男子身上搭了一条厚厚的绒毯,双目微阖,眉梢之间皱出两条曲线,手指在绒毯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王爷,今日尚书府的二公子带着聘礼去了颜家,明其名求娶先皇后的灵位,此事在京中波及不小。”   男子听完,轻轻点了点头,绒毯上的手指顿住,良久,才平缓地吐出一句“她的反应如何?”   流影自然知道他口中所指之人是谁,但也甚是意外他为何会先问起王妃的反应,要说从前,颜悠柔和尹怀慕二人,可从未有过交际。   “王妃见过他,还应他的要求将先皇后的灵位送于了他,王爷,可要属下去盯住这二人?”   “不必。”   玉吟风轻轻地朝后挥了挥手,眸子缓缓睁开,像是极其劳累一般,在流影的搀扶之下起身,“风大,回去吧。”   流影见他如今薄弱的身子已然支撑不起自身的重量,心下无比急切,“可是王爷,如果王妃背叛您,那您的身子……”   还未等流影说完,男子已然徒步进了屋子,只留下一院的疾风和满目担心的流影。   翌日一过,颜府之中,颜语茹对昨日尹怀慕的话却一直耿耿于怀,她心中就是想不通,她到底哪里比颜初夏和颜悠柔两人差,明明都是颜家小姐,凭什么她们二人可以一个进宫为后,一个入王府为妃。   越想越气,干脆甩门出府,撇下丫鬟一个人独自上街散心。   谁知上天偏不顺人意,颜语茹刚一出颜府不远,钱袋便被人顺手摸了去,衣裙还被人不小心刮出了一个洞。   颜语茹气愤至极,小姐脾气瞬间爆涌,一手捂住裙子,一手揪住将她裙子弄坏的一个卖菜老妇。   那妇人一看也是贫寒人家,哪里赔偿得起,当即给她下了跪,但颜语茹不依不饶,站在大街上伸手便要打下去。   骤然,手起未落,身前却横空多出一把桃色折扇。   “这位小姐一看便是出自大家名门,何必同一个市井妇人置气,想来她也是无心之失,若是小姐不嫌弃,你这身衣裙,本公子来替她赔了便是。”   颜语茹抬眸望去,却见微风中一男子紫衣短袍,墨发随飞,纤细嫩白过女子的手指,指尖轻执一柄折扇,扇尾系着小小一块儿鎏金玉佩,当即看红了脸。   方才的火气顿时卸下大半,掩面娇羞道,“公子言重了,一件衣裙而已,回去换了便是,劳烦公子挂碍了。”   故意将手一放,双手侧身行礼,方才刮坏的破洞处瞬即暴露无遗,雪白的大腿在薄纱后若隐若现。   颜语茹面上一惊,连忙用手遮掩,红透的双颊似初熟的瓜果,看着便是香甜得紧。   对面那人眸间流转,下一刻,便迅速解下身上的紫色短袍,亲手将之系在颜语茹的腰上,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这短袍就当送与小姐了,不知可得小姐芳名,今日相遇也算有缘,改日若是小姐方便,在下想请小姐喝杯茶去,不知可否。”   言罢,那人退却开来,盯着颜语茹的双眸却未移动分毫。   “我……我叫柳轻轻……喝茶,当然可以啦……”   颜语茹忽然想起颜家如今已然败落之事,唯恐这“天赐良人”知道她是颜家小姐而避恐不及,随口便杜撰出一个名讳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相约三日后茗鹤楼再聚。   自以为老天终于开眼的颜语茹兴兴离开,殊不知身后那人折扇一关,一脸阴喜之色地对着商铺后走出来的一名男子挑了挑眉,“这次这个如何?”   那男子笑着点点头,双手轻轻击掌,“陈兄这捕花捉草的好手段,当是越来越精妙了,这么个水灵的姑娘也能拜倒在你的桃花扇下,想想真是鲜美得紧,到时陈兄可别忘了分小弟我一杯羹啊。”   陈卓安仰首畅快地大笑出声,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对面那人的肩膀,“这是自然,为兄何时亏待过你。”   颜语茹回到颜府,正逢柔璧端着一碗莲子羹从厨房美滋滋地出来,颜语茹方才眉目含笑的脸色瞬间沉了来。 “这莲子羹……”颜语茹走过去淡淡瞥了一眼,一脸高傲地扫视着面前规规矩矩的丫头。 正文 第七章 出事  柔璧本就对颜语茹没什么好感,但因着颜初夏叮嘱过,在颜府切莫与他人纠葛出是非,当即低下头,卑躬屈膝道,“前些时日二小姐受了伤,伤口虽然好了但近日来精气神越发不好了,所以奴婢想着给二小姐熬些羹汤补补身子。”   闻言,颜语茹不屑地直接将瓷碗打翻在地,“她那样的人,还用补身子?浪费了材料。”在柔璧惊讶地还未缓过神来的片刻,颜语茹已然撞开柔璧的胳膊,直接从她身旁越过。   这个丫头生的倒是不错,留着还有点用处,至于后院那人……颜语茹站在暗处看着蹲下身来收拾碎片的柔璧,心中另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是时候将她赶出颜府了。 柔璧收拾好一地瓷屑,越发觉得委屈,一路哭哭啼啼回到后院,颜初夏得知详情之后只劝慰她看开些,解药已研制成功,只待明日依样画葫芦多制出些来,后日她便可带柔璧离开此处。 谁知第二日醒来,颜初夏却并未见到柔璧,疑惑之中只当昨日是她言语过分了些,这丫头生气跑出去置气罢了,只待晚上她自会回来。   颜初夏忙忙碌碌一整日,直待将最后一粒药丸收入药瓶之中时,天色已然墨色遮顶。   “柔璧,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便离开此处。”   颜初夏习惯性地唤了一声,身后却无人应答,转头一看,空寂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柔璧一日不见踪影,就算是置气,也早该回来了,颜初夏心下一沉,当即放置好药瓶便奔出屋外。   屋外夜色如墨,前庭大院之中只大门口处有隐隐亮色,颜初夏四下寻找了一圈,思绪一转,径直调转方向往颜语茹的西厢房去了。   果然如她所料,颜语茹也未在房中,桌上的蜡烛燃着,房中只一个打着瞌睡的丫鬟守在那里。   颜初夏自腰间摸出一块黑色面布,遮住了脸,一脚踹开房门。 小丫鬟兀自从睡梦中惊醒,下一刻便感觉脖子一凉,一柄利器搭在她肩膀之上。   “颜语茹人呢?”   颜初夏一手拽住那丫鬟的衣襟,一手握住金玉剑又将之靠近三分,冷冽的语气,像是随时要将此人活吞了一般,危险至极。   小丫鬟双腿直发抖,误以为是进室劫财劫色之徒,当即吓破了胆,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门口,“小姐她……她出去了,不在府中……”   “她去了哪里。”   颜初夏见她怕成这副模样,本无意伤害她,按压住金玉剑的手指稍有放松,谁知这人见有机可乘,立马变了脸色,袖口一挥从中摸出一把匕首,刺向对面的颜初夏。   “看来小姐预料得不错,果然有人寻来,可惜了,你要找的人早就被带出几十里外了。”   小丫鬟飞身直立,一身束身衣装精巧灵活,匕首翻转一个旋身便朝她扑来。   颜初夏勾唇一笑,她就知道颜语茹绝不会蠢到留下线索来的地步,侧身而过,抵挡住匕首的锋芒,手起剑倾,直接在两人擦身而过当际,朝她小腹刺上一剑。   鲜血瞬间将金玉剑染红大半,小丫鬟败下阵来,狂吐了一口鲜血。   “说,柔璧在哪儿,如若不然,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小丫鬟这次是真的怕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连对方一招也接不下,一剑过来直接刺中要害,用手用力压紧腹部,虚弱地开口,“她在城西郊外十里亭,陈家。”   语毕,便倒头晕死了过去。   房中之人身影抖了抖,下一刻,只见一记黑影穿透夜色,直接朝城西郊外的方向快速奔去。   晚风迟紧,四周静下只闻一片蛙声,饶是颜初夏轻功了得,待到陈家之时,也只见门口徒留了满地爆竹碎屑。   空气中是火药燃烧过后浓浓的呛鼻烟味,颜初夏皱紧了眉,飞身直上房顶。   院内,一个身材发福的胖女人正在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攀谈着什么,那女人发髻上别了一多大红牡丹花,圆滚滚的腰身随着手上的红色手帕不断扭动。   “可不是媚娘我吹嘘,这女孩子,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弄来的,也是遇到了我,要是别人,可没有这样的货色。”   颜初夏伏在房顶,左右未见颜语茹的踪迹,只见那胖女人不知又说了句什么,对面的管家老头乐得直呵呵,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钱袋,笑意盈盈地递到胖女人手中。   接过钱袋的手自行掂了掂量,胖女人连忙将钱袋收入囊中,却是那时,隔壁房门突然一声惊吼,两人皆是一愣,下一刻老管家喜极而泣一般大喊着,“冲喜成功了……老爷醒过来了……”,直直往房门奔去。   颜初夏心下一凛,眉梢不觉皱得更深,自袖下缓缓摸出金玉剑,一个跃身便稳稳停留在那间屋子的房顶之上。   缓缓剥开琉璃瓦,只见屋内一身喜袍的女子满脸惊恐地跌倒在地上,双目瞪得老大,直直望着朝她慢慢移动过来的老男人,身子因恐惧而不断发着抖。   定眼一看,那女子赫然就是失踪了一整日的柔璧。   屋内,刚刚苏醒过来的陈正雷一睁眼便看到个极品美人,当即色心冲恼,又见女孩儿一身喜袍,不用想便是被卖进陈家给他冲喜来的。   “不……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柔璧怕得紧,想要逃跑,全身却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提不起丝毫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令她恶心到想吐的老男人步步靠近。   “喊人?哈哈哈,你来不就是给老子冲喜来的,你喊谁?你就是喊破喉咙,今日你也得从了我。”   说罢,便要欺身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颜初夏径直一把金玉剑自房梁之上挥剑一掷,力透其背,一剑直接穿透了那老男人的胸口。   管家欢喜着推开房门,下一瞬,便见陈正雷胸口插剑,圆目竖耳,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颜初夏自房梁之上飞身越下,一手拉起柔璧抱在怀中,一手从倒下的陈正雷身上一把抽出金玉剑,染血的剑,剑尖淌着汩汩血流,推门的管家一见,直吓得尿了裤子。   “人我带走了,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之事是谁挑起的,你心里应当明白,若是敢宣扬出去……”   颜初夏长剑一指,剑锋直逼老管家的喉头,虽然黑布罩面,然而眼里冷冽的杀气却是丝沫可闻。   “知道,知道……我一定不会说……说出去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老管家早已吓破了胆子,只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便会和地上的陈正雷一样,身首异处,当即跪在地上,朝着颜初夏二人连连磕头。   片刻之后,陈正雷的长子陈卓安带人赶到之时,屋内早已没了人影,在老管家磕破脑袋发出的沉闷声中,只剩下满地肆意流淌的鲜血,和一具还未冰冷的尸体。 颜初夏带着柔璧一路过了城门,径直快马加鞭往玉吟风的别宅而去。 而另一侧,沉浸在卖了柔璧换得了一大笔钱财的喜悦中的颜语茹,正乐呵呵地数着首饰盒中的财物,殊不知灾难已悄然临门。   翌日,晨光方露,颜府门外便聚满了人,门口正中,摆放着一具白布遮面的尸体,来人皆是白衣白帽,哭声一时间震慑一方。   “你们这是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在此胡来,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赶紧抬走。”   颜府管家一开门,便见到如此骇人的景象,当即有些胆怯,但多年的管家可不是白白混出来的,只当是有人乱了地方,将尸体抬错了。   跪在地上的陈卓安闻言,猛地抬头,缓缓起身,走到管家面前径直一把掐住她的咽喉,狠狠道,“叫你们三小姐出来见我。”   一时憋气,管家顿时涨红了脸,连忙规规矩矩地点头答应。   不过片刻,颜丞相,颜语茹,连同颜家一些位份不高的小妾,家丁丫鬟,纷纷聚集在颜府门外。   从人群中,颜语茹一眼便认出陈卓安便是那日在街上出手相助的男子,当即畏缩了胆子,藏在颜丞相身后,不敢露出脸来。   “这位公子想起有什么地方误会了,老夫与家翁从未谋面,不知你如此做法,是何意?”   颜丞相当是经历过沙场生死又立得住朝堂政野的人,这样的场面在他眼中,不过寻常小事一般,丝毫没有避讳之意。   “你是没有和我们家老爷见过,但是她见过,就是她,弄了个丫鬟来卖给我们家老爷冲喜,谁知丫鬟跑了,我们家老爷也惨遭杀害,你说,出了这样的事,不怪在你们头上怪在谁头上!”   见陈卓安愣愣地无动于衷,身后陈正雷先前的题笔书童却是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直接指向颜语茹,要为陈正雷讨回一个公道。   颜丞相一惊,回头看向身后一直不肯露面的颜语茹,“语茹,当真如此?”   身后的人脸色瞬间惨白,袖下的一双手拧着巾怕,心中慌乱如麻,偷偷瞥了一眼现在一侧的陈卓安,却发现对面那人正一脸深沉地审视着自己。    正文 第八章 暖意 颜语茹当即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父亲,您听我解释,是柔璧那个死丫头硬要求着女儿送她去陈家,她念着陈家富甲一方,不想继续待在颜府过苦日子,女儿是被逼的……”   言外之意,当场人却都明了,即使如颜语茹所说,不是她刻意为之,但她却是与陈家老爷的死,脱不了干系。   陈家已有人冲了上来要绑住颜语茹将她带走,却被陈卓安一手按住,“我父亲的死既然并非三小姐所为,那我等也不便多加为难,只是三小姐方才也说了,那丫头是你送到陈家去的,既然现在丫头找不到了,那三小姐总要去我父亲灵前守上一守,算是为你的过失赔罪吧?”   在场之人,无一不惊,一条人命,就只守上一守就算完了?   颜丞相也是极其为难,颜语茹犯了错,对方没要求杀人偿命已是天大的恩赐,但要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去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灵前守灵,这岂不是自毁清白?   谁知,颜语茹一手拨开挡在她身前的颜丞相,仰首道,“我愿意。”   随即走到陈卓安身侧,面含娇涩地望着他。   他没有让她偿命,而是让她随他回府,这是不是代表,他心中有她?颜语茹暗自做着春梦,自第一次匆匆一见,颜语茹实则已对他芳心暗许,如今正是机会,她没有理由不同意。   “语茹,这可不是儿戏,你若去了,你的名声……哎……”   颜丞相叹息一声,像个慈祥的老父一般,早已没了当年挥刀战敌呵斥一方的英勇气概。   “父亲。我已经决定了,只是去去,待丧期一过,我便回来。”   说罢,径直转身绕过地上的尸首,站到了陈家人的行列。 尘土微微,一行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颜家一行人站在门口,颜丞相看着白白的一路人渐渐远去直至无踪无影,暗自叹息一口气,“我颜家,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相较于颜府的惨败,另一侧却是别样风派。   却说颜初夏带着柔璧回了别宅,进门之后找了许久,也未见到玉吟风的身影,询问之后才知,他一人独往后山去了。   “你难道不知道他如今的身子,不适宜一个人待着吗?万一出了什么事……”颜初夏对着流影便是一阵怒火,像是已经忘了自己现在顶的还是颜悠柔的身份。   撇下一众人惊讶的目光,独自前往后山。此处山环水绕,雾气丛生,淡淡的水雾之中让人不禁升起一阵寒意。饶是她一个身体有素的人,走在这山路之中,仍觉费力。 直至淌过溪流,前方雾气渐渐浅淡开来,才从一处扁舟之上发现了玉吟风的身影。 殊不知,自前日后院赏月那晚,二人的态度已慢慢发生转变,只是当局者迷,颜初夏还不自知。   颜初夏眉梢微微一皱,不懂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身体明明已经那么危险了,前日奔波百里去颜府后院找他也就罢了,今日竟然独自一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要是出了事,都没人能发现。   脚尖用力一垫,径直往那扁舟之上跃去。今日玉吟风着了一身素白纱衣,浅蓝色的边底,墨发随意用浅蓝色带子束在身后,远远一见,慵懒之处却是一番翩翩佳公子风韵。   “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不怕死的吗?”颜初夏轻身落地,平稳地停留在扁舟之上,舟下涟漪轻荡,舟上那人却是淡淡地笑了起来。   “我死了,岂不是正称了你的心意?”玉吟风一手执起身侧的一只酒瓶,仰头浅酌一口,面色却是越发苍白起来。   颜初夏一见,顿时火气外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喝酒!”随即一手掀飞,酒瓶在她手中转了一个圈,径直被抛了出去,瓶中已空大半,瓶口灌入湖水,很快便沉了下去。   对面的人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眉梢皱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会武功?” 颜初夏一愣,才想起自己方才过于着急,竟然当着他的面,直接用轻功飞到了扁舟之上。   不过很快,面色边恢复如常,她此次回来,本就有心要告诉他实情,此事早晚都会败露,何不早些直接告知于他。   “我会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当即从袖下摸出金玉剑,在手中几个回旋,清澈的湖水瞬间飞起一道白色屏障,又一挥剑,水屏炸裂开来,幻成细细小小的水珠,渐渐落下。   暖阳下,颜初夏明眸皓齿,一脸笑意地望着他,将金玉剑握在手中,像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一般,目光灼灼。   谁知,对面那人在惊愕之中,很快便恢复常色,“你以为你学了她的金玉剑,学了她的绫波羽式,你便是她了吗?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闻言,颜初夏心口恍若被人狠狠剜了一刀一般,她这几日好不容易想通,心切切地拿着解药赶来想要告诉他实情,他竟然不信,不过瞬时,颜初夏又恢复如常。   “原来,她在你心里竟藏得如此之深?”   几不可闻的语气,听起来是满不在意,但要是此处多出一人,很明显便能听出她言语之外的讥讽之意,还带着些许酸酸的味道。   “她是你永远也无法比拟的人。”言罢,玉吟风撑着船头缓缓站起身来,拂袖而立,“解药带回来了吗?”   强忍下心中的不适,颜初夏白他一眼冷冷地挥袖,转身欲走,“没有。”   下一刻,脚未离舟,衣袖却被人一手抓住,颜初夏本能地一挥手,身后那人还来不及呼喊一声,便听咚一声水花四溅的声音。   再转头去望时,小舟之上已然没了那人的身影。   “玉吟风!”   颜初夏急喊一声,扑身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谁知他竟像是放弃了生存的意念一般,直直地往下坠。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颜初夏才将落水之人拉回岸上,周身湿透,玉吟风直发抖,双眼紧紧地闭着,口中渐渐说起了胡话。   “玉吟风,你醒醒。”   颜初夏又轻声唤了一句,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快速从腰间拿出刚刚研制好的解药给他服下,颜初夏就近找了些干脆的枯木枝,生起了火堆。   “你别走……你别走……”   玉吟风口中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身子哆哆嗦嗦抖个不停,手臂却不经意地紧紧拥住身前唯有的暖意,紧紧地,不肯放手。   “你别走……我相信你……你不会叛国的……我相信你……”   喃喃之音在耳边回旋不绝,颜初夏想要推开他的双手不自觉地顿住,反手轻轻拥抱住他。   他相信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有他一人相信她。   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眶之中,似有何种灼热的液体正慢慢溢出,怀中的人身体冰凉,颜初夏却轻手抚上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不怕,不怕,我不离开……”   良久,怀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脸色却从方才的苍白渐渐转红,颜初夏眉间一皱,心下暗道不好,随手扶起玉吟风,快步往山下去了……    将玉吟风带出了山,颜初夏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即便是他不想活,颜初夏也得让他活着。   活着,总是会有希望的。   若是死了,岂不是正好如了某些人的心意。   “王爷,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飞柳心急火燎的在入山口等了很久,他原本是想着进山看看玉吟风是不是还平安。可是,又想起玉吟风先前的交代,他也不好前去打扰。   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出来了,飞柳却见玉吟风正软绵绵的靠在颜初夏的肩上。   一眼望过去,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怎么又犯病了?”   飞柳急忙从颜初夏手中接过了玉吟风,他都很难想象颜初夏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将玉吟风从后山带回来的。后山路不好走,平日里王府里也鲜少有人会去那里。   正因为如此,玉吟风才喜欢去那里讨个清静。   “犯病?他经常这样吗?”   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子微微蹙眉,她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恰好遇到了这个样子的玉吟风。   现在想来,事实却是远非如此了。   “那日战场之上,王爷受到了重创。回来以后,他的身子就没有好过。时不时的,王爷就会犯病。每一次,都是让人束手无策。大夫都说……”   提及这些事情,飞柳也是一阵唉声叹气的。   王府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玉吟风的病情严重,可是却没有哪一个人可以替他解决了病症。   “说什么?”   颜初夏直接抓住了飞柳的肩膀,她手中的力道极大,飞柳的肩膀都被她捏疼了。   一瞬间,飞柳也不自觉的多看了颜初夏几眼。他心中也陡然升起了许多不解,罢了罢了,眼下王爷的病才是最为紧要的。   “大夫说王爷撑不过三个月了,想必王妃嫁过来之前也是知道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场所谓的大婚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至于这个所谓的王妃,她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正文 第九章 害他犯病  “他不会死的!”   颜初夏丢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斩钉截铁,更像是一种承诺。   飞柳愣了愣,他根本不知道颜初夏究竟在说什么。   只要他家王爷能够安然无恙,飞柳也就别无所求了。   玉吟风的贴身丫鬟清欢和清婉听说了玉吟风犯病,两个人心急火燎的丢下手中的东西就抓紧来侍奉玉吟风。一路上,清婉的的神色都是十分的慌张。   这样的情形,她们也不是头一回见到了。每一次,都是要把人吓得半死。   清欢倒还是显得淡定,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出了什么乱子。   可是,清婉就不行了,一看到玉吟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她就忍耐不了。   “王爷,你醒醒!你快些醒醒!”   清婉跪在玉吟风的床边,一阵哀痛。   “病人需要静养,你这般喊叫,魂都被你给喊没了!”   颜初夏心急着想要去给玉吟风配药,心中担心玉吟风这边的情况,怕王府的人照顾的不够周全,她又回来看了看。   这王府的丫鬟对玉吟风倒是很上心,啧啧……   “要不因为你,王爷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说我?”   颜初夏一句话刚出口,这边清婉也开始与其针锋相对了起来。   王府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王妃。可是,却没有哪一个人会真的拿她当做王妃。   这一次,玉吟风是跟着颜初夏从后山出来的。人去后山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出来以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因此,清婉自是觉得玉吟风犯病的事儿与颜初夏脱离不了干系。   清欢没有清婉那般激动,只不过,她对颜初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王妃,这里交给奴婢就好了!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奴婢和清婉在王爷跟前伺候,想必王爷也不习惯别人伺候。”   此时,清婉正怒目圆睁,一副要与颜初夏拼命地样子。   颜初夏心想着,若是让这个丫头为玉吟风做事,她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都是会去做的。   同为女子,清婉对玉吟风的心思,颜初夏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世间女子,多为痴情误。   “大吵大闹,实在是有辱王府的威严!你们要是真的关心他,就给他多留一些清静。他这副身子已经这样了,你们今天即便是杀了我,他也好不了了。”   颜初夏对清欢和清婉两个丫头所说的话并不在意,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重活一世,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完全没有必要去与两个丫头计较。   又见此二人对玉吟风还算得上是衷心,有这两个丫头在,她也好安心去为玉吟风配解药了。   “王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你好看!”   清婉最是听不得谁人说玉吟风会有事儿,就好像是被人这么说了,结果就会兑现似的。   这不,她又开始对着颜初夏大吼大叫了起来。   若是换做颜初夏以前的脾气,她如何也是忍受不了这些的。她做人向来堂堂正正,素来最是受不了什么人污蔑自己。   到头来,却还是落得了一个那样的下场。   如今,她这副皮囊的主人是以前的颜悠柔,她与颜悠柔两个人的脾气性格截然不同。要是她再不控制自己的话,少不了是要暴露的。   尽管颜初夏已经想好了要与玉吟风坦诚相待,也算是为了以后他们之间可以更好的合作。   可是,并不是现在。   “我不会让他有事儿的!”   颜初夏没有再去做任何理会,清婉再怎么的无礼,她也是在为了玉吟风着想。有一个忠仆,玉吟风也可以算得上是幸运了。   若是说玉吟风幸运,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小姐,奴婢在外头就听到那两个丫头对你万般不敬,奴婢真想冲过去撕烂了她们的嘴巴!”   柔壁在外头等颜初夏,她早已经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在柔壁看来,任何人都是不能够欺负她家小姐的。谁要是欺负了颜初夏,她还真的敢去与人拼命。   当然,柔壁也的的确确是这么做了的。   颜初夏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以后做事一定要谨慎一些。”   上一世吃了那么多亏,颜初夏要是还不长记性的话,她就真的是太蠢了。   柔壁似懂非懂,反正她就是觉得小姐变了。   再怎么变,这个人也始终是她的小姐。   颜初夏前脚刚走,清婉就开始哭了起来,“清欢,你说王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是好?”   对此,清欢也是只得叹气。她与清婉是一起被买入王府的,这么多年以来,她们二人一同长大,玉吟风待她们也都是极好的。   清欢自然也是不希望玉吟风会有事,她现在只求颜初夏可以尽快配置出解药。至于别的,她还真的是不敢想。   “清婉,王妃都已经交代了,王爷需要静养。你这么哭哭啼啼的,真是会惊扰了王爷休息!”   清欢拿出帕子替清婉擦干了眼泪,接着又说道:“王妃再怎么不好,她也是王爷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王妃。你今天未免是太没有规矩了,幸好她是没有跟你我计较。要不然,以下犯上,这种罪过你承担的起吗?”   清婉当下就是身子一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犯下了大错。当时她也是心急,只顾得上担心玉吟风,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他。   “现在知道怕了?清婉,王妃说了,王爷会好起来的,我们就信这一次。”   这以后,清婉才收拾好了心情。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她们两个人都是一惊,看到玉吟风睁开了眼睛,她们二人也都是激动不已。   “王爷,你终于醒了,奴婢都要被你吓死了!”   “好了,本王还没死,哭什么丧?”   玉吟风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在担心自己。   在房间里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玉吟风还以为颜初夏对他的生死丝毫都不在意。昏迷之前,他明明是和那个女人单独在一起。那个女人若是想要对他下手的话,可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颜悠柔,她究竟要做什么呢?   玉吟风只当她是颜悠柔,却又觉得不像。总之,玉吟风对颜初夏也是充满了好奇的。   “王爷,你不知道,王妃她回来以后就开始找你,听说你去了后山,她心急火燎的就去找你了。可是,你出来的时候就发病了,是不是因为她你才会发病的?”   清婉只想着要来说尽颜初夏的不是,可是玉吟风听了她的话以后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尽管是昏迷着,他也能够感受到颜初夏带给他的温暖。   后山中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玉吟风还是觉得颜初夏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很多的秘密。她和那个人,她们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玉吟风甚至都可以将两个人进行重合?   太奇怪了,这一切真的是太奇怪了! 便是到了此时,清婉都依旧还在说着颜初夏的不是。  有了龙心草,颜初夏很快就将解药给配好了。   说是很快,这也是因为她一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其他的药材。独独缺了这一味龙心草,回了颜家一趟,也倒是收获不少。   至少,如今柔壁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上一世,她为了那个男人几乎付出了一切。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所有她想要保护的人。   “小姐,你去做什么?”   柔壁依然对清欢和清婉两个人对颜初夏不敬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打心里不想颜初夏再去承受那样的委屈。   “解药已经好了,想必接下来会有好消息的。”   颜初夏相信手中的解药必定可以发挥出良好的解毒作用,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配好的解药,肯定是有用的。   “小姐,搞了半天你竟然是为了那个王爷?你都忘了那两个丫头是怎么欺负你的了?”   柔壁嘟囔了这么一句,她才知道自己又多说话了。   “欺负我?柔壁,你放心,在这个王府之中,还真是没有哪一个人敢欺负你家小姐!”   颜初夏拍了拍柔壁的肩膀,这个样子的颜初夏很是熟悉,倒真的像是从前那个英姿飒爽的颜初夏。可是,柔壁再一次回神的时候,她就看清楚了那个背影,柔柔弱弱的背影,还是颜悠柔啊!   来到玉吟风房中,颜初夏见他已经清醒,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多谢王妃没有将本王一个人丢下!”   玉吟风本是病弱之躯,此时他的脸色苍白,也是少了几分潇洒,但是却掩饰不了他的姿容。   “还有心思开玩笑!”   颜初夏不禁摇了摇头,她都觉得这个男人怕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生死看在眼里。自己都已经虚弱成了这个样子,他还能那般折腾……   说罢,颜初夏就将手中的白玉瓷瓶递给了清欢,“这是解药,给他吃了!”   清婉猛地从颜初夏手中夺去了那瓶药,她这个举动也是让玉吟风不禁蹙眉。 正文 第十章 好转     王府里的丫鬟并不多,清欢和清婉算得上是出挑了。可是,清婉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的无礼了?   反过来观察颜初夏,玉吟风见她依旧还是一副十分淡然的样子,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会逆来顺受的人,只不过是没有戳到她的底线而已。   “王妃这么好心给王爷配药,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清婉忐忑不已,她明明答应了清欢要小心谨慎不能无礼的,可是事关玉吟风的安危,她根本顾不得许多。一句话出口,她也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   “清婉……”   清欢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这种话如何也不该是从一个奴婢口中说出来的。   “王爷身边的丫头倒是个顶个的伶俐,牙尖嘴利的,你要是有本事,你怎么不去给王爷配药?”   颜初夏只是希望玉吟风服了药身子可以得到好转,这个丫头处处针对她,她这脾气也难免会有收不住的时候。   “素来听闻王妃大度,为人和善,王妃也犯不上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玉吟风咳嗽了几声,从他这一句话之中,颜初夏倒是听出了一些意思。   这个玉吟风,她分明是说自己不够大度,不够和善,竟然会跟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计较。这个男人,对身边的丫头都是如此的上心……   “王爷说的是,药已经好了,我该做的也都已经做到了!”   颜初夏微微挑了挑眉,顶着颜悠柔的身份,她到底还是要做出几分样子的。   “王爷,我来给您试药,平日里想要害你的人多了!”   清婉的脸色一阵发白,她似乎是认定了颜初夏会给玉吟风下毒。   “清婉是说平日里王爷没少受害,王妃千万不要责怪!清婉,还是我来好了,平日里王爷待我不薄,我这条命都是王爷给的。”   清欢性子比较安静,也不像清婉一般莽撞,这样的丫头心里头最是敞亮,她分得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不,清欢,让我来,能够为王爷死,我死而无憾!”   清婉则是一副十分悲壮的形容,她已经认定了自己手中握着的是毒药。   颜初夏看着这两个人上演了一场舍身救主的戏,她看够了,这才冷声道:“解药只有一颗,你们若是吃了,王爷可就没救了!”   当即,清婉的脸色就是大变,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这会子谁也不再多说什么。清婉垂首,身上的襦裙都被她揉出了褶子。看上去,这个丫头也是别提有多么的纠结了。   既然颜初夏已经给玉吟风配制了解药,她又怎么可能只配了一颗。   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得到了龙心草,颜初夏可不想解药就这样被人给糟蹋了。   看着颜初夏伫立在一旁,面容沉静,从她的身上,玉吟风看到的从来都是只有一种英气与正气混合的气质。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颜初夏嫁入王府的目的,当日大婚,玉宁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人改变了主意呢?   玉吟风只觉得奇怪,当这个女人的影子与她渐渐重合之时,玉吟风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都别争了,本王相信王妃!”   话毕,玉吟风已经从清婉手中夺去了解药。   众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玉吟风已经将解药吞下。   颜初夏见状,她也是一惊,顿时心中生出了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人,他总是在所有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说出一句足以让她感到暖心的话。   他信她,就像是从前一样,所有的人都说她通敌叛国。在那个时候,玉吟风还是选择了站在她那一边。   至此,颜初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服了解药,他的病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吧!   每一次,只要是觉得可以离自己的目标近一些,颜初夏就会觉得心中好受一些。   “王爷,你……你没事儿吧?”   清婉急的都快要哭了,她生怕玉吟风会出什么意外。   玉吟风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好转,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不像是毒药,可是他身体上的痛楚也没有舒缓一些。   “噗……”   突然之间,玉吟风竟是吐了一口血,血色发黑,倒像是中了毒一般。   “不好,王爷中毒了!我就说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帮助王爷,快来人啊!来人,把那个女人拿下!”   玉吟风刚想去说什么,他却是无力的垂下了手。   再一次晕倒。   看到玉吟风晕倒,颜初夏也是一愣,解药是她亲手配制的,一定是不会出错的。她也不想去理会清婉,只想着去看一看玉吟风究竟如何了。   飞柳听说了情况,他登时就是怒火中烧,谁要是伤害了玉吟风,也就等于是伤害了他。   不由分说,飞柳就将颜初夏关进了王府的牢房之中。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会误会自己,这倒也是实属正常的。   但是,颜初夏却是坚信玉吟风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妃,得罪了!”   飞柳倒是还算得上理智,他对颜初夏也并非那么的无礼。   颜初夏懒得去解释什么,这个关头,即便是解释了,别人也未必是会听从的。   飞柳离开以后,颜初夏就开始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了。吐血?长期生病,病灶已经深入肺腑,今日一口毒血吐出,这药对玉吟风应该是有效的。   想通了这些,颜初夏微微皱起的眉头也终于舒缓开来了。   牢房里忽然闯进来了一个身影,直接朝着颜初夏打了过来。   颜初夏抬手回击,女子竟是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脑门上当即就出现了一个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清婉。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今日对王爷不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王爷报仇!”   清婉不服气,她再一次出掌,准备对颜初夏动手。   到底是玉吟风身边的丫鬟,还真是有两下子。可是,她哪里会是颜初夏的对手?   一个翻身回转,颜初夏已经平稳的落地。可是,清婉却被她从牢房里扔了出去。   “清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既然那么关心王爷,就应该回去看看他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颜初夏依旧还是平静的语气,她并没有去看清婉,玉吟风说的对,她犯不着跟这个小丫头计较。   清婉自知不是颜初夏的对手,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回到玉吟风房间的时候,清婉就听到了玉吟风的咳嗽声。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玉吟风已然醒了过来。   “王爷,你怎么样了?那毒药可有伤到你?”   大夫说玉吟风的身体在好转,原本清婉和清欢都还不信。现在看来,当真是没错了。   “什么毒药?王妃给本王的是解药,你们啊你们,回头本王再好好的教训你们!”   玉吟风已经想到了颜初夏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他急忙下令让飞柳放出来颜初夏。   “王妃,属下错怪了你,属下甘愿受罚!” 飞柳以为颜初夏真的会去教训他,可是颜初夏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们和我一样,不过也都是为了他可以好起来!”  牢房?天牢她都去过了,颜初夏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飞柳一遍又一遍的道歉,颜初夏知道他是为了玉吟风好。整个王府里的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会对颜初夏有什么好脸色。明面上不说,心里头绝对都是如此认为的。   毕竟,她是玉宁硬塞给玉吟风的王妃。   玉宁对玉吟风的杀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更是人尽皆知。   此时,飞柳的歉意倒是显得十分诚恳,看上去也没有先前那么多的敌意了。   “罢了,我去看看王爷怎么样了。”   颜初夏缓步轻移,步履生花。谁也不知道面纱之下是一张怎样淡漠清冷而又丑陋的脸,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颜初夏根本不在乎。   “今日之事,多谢王妃!飞柳他们怠慢了王妃,本王自会一一处置。”   玉吟风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看起来不如先前那般苍白了。   他语气淡淡,根本让人听不出什么。   但是,颜初夏却能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些许的审视。这个男人,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王爷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   颜初夏也没有要去替这几个人求情的意思,不管是谁,都要知道什么是“规矩”。   “王妃是有什么要事吗?”   服了颜初夏送过来的药,玉吟风自觉身体好了不少,他也相信了颜初夏这么做的目的的确是为了他好。可是,颜初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忤逆了玉宁的意思?   玉吟风想不明白,他看不透这个女人。   “我这里还有一些解药,王爷按时服用,身子总会好起来的!”   颜初夏把剩下的解药交给了玉吟风,她还能有什么目的?难不成到了现在都还以为颜初夏要杀他?   对此,颜初夏很是无奈。当然了,玉吟风会这么想也都是无可厚非的,倒也是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