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浴火 庆庚年桃月,短短一月里,昭华国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昭华国皇帝易主,被异姓王爷叶安都夺了去,现在的皇姓是叶。 二就是新皇帝今日要封后,封的是云府的小姐。 云府的小姐有两位,一位是挂名的,一位是嫡出的,那挂名的一位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那嫡出的一位则残暴好色臭名远扬,倒是挂着个郡主的名号,不过那是前朝皇帝封的,不提也罢。这新上位的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导致忙中出错,一直没有公布他要封后的是云府中的哪一位小姐,吊着这些老百姓的胃口,更是让老百姓好奇得牙痒痒。 听说这异姓王爷在争皇位时,云府出力最多,所以他封云府的小姐为后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如今的云府再也没有了当初辉煌,若不是今天新皇帝封后,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跑来这云府门外凑个热闹。 云府一介商贾,握在手中的财产却堪比皇库,以前可是不管是商还是官都愿意和云府来往,一直都是门庭若市,踏破门槛的,哪像现在那么冷清,没落至此,下人就那么寥寥几个,也都是年纪大的留下来养老的,就连门外的守门狮子都因为岁月的蒙尘而失去了震慑的威严。 如今的云府,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只有穷途末路一条。 所以叶安都不忘恩,还愿意娶没落商家的小姐,此举更得民心。 更因此,在封后之日,云府的周围就堵上了那些好奇心旺盛的老百姓,导致路段水泄不通,还是那些来迎亲的官员做出了凶神恶煞的样子驱赶着老百姓,才清了一条道路出来。 云非烟有好好的让春桃给她好一番梳妆打扮,又让春桃小心翼翼的扶着,坐上了皇宫派来的辇轿里,云擎苍站在府门外,欣慰的看着将要出嫁的女儿,一瞬间像是老了很多,须发皆白得明显。 如今云府想回到过去就得靠着叶安都的势力,但这只是次要,只要他这个不省心的宝贝女儿能够被人好好对待,好好疼爱,这样他即使下黄泉的时候也有脸面对早逝的正妻还有娘亲。 那道封后的诏书下来,还真是让他们云府的人又惊又喜,感觉看到了曙光。 即使女儿为了叶安都败光了云府的百年家财,那也并不是不值得的…… 云擎苍无暇感概,踱步走向云非烟后面的辇轿,也坐上去。 他要跟着去看女儿的封后大典,看她和叶安都一同祭天祭祖,穿着凤装成为最美丽的最尊贵的皇后,而他成为国父,本来他这个父亲是不能跟去的,没想到叶安都竟然如此体贴,破例让他一家人都跟去。 黄秀是云非烟的姨娘,而云如絮则是黄秀所出的女儿,实际上云如絮和云非烟是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的姐妹,所以才说云如絮是挂名的云家小姐,只是凭白的沾了云姓的光而已。 两人互看一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坐上了在云擎苍后面的辇轿。 然后,启程进宫。 云非烟不懂这些封后的规矩,安分的由着宫人把她迎进了一个偏僻的宫殿,安静的坐在妆台前,看着泛黄的铜镜里映照出的自己,身后的丫鬟春桃一直在替她梳发,忽然唉呀一声。 “怎么了,春桃?” 春桃偷偷把那完好的梳子藏在身后,“就是梳发的玩意儿断了,小姐你在这等等我,我去问宫人拿过一把新的来。” 在出嫁之日说梳子断了可是不吉利的事情。 “我想那些宫人要拿凤装过来还要些时候,你去吧,快去快回。” 她现在穿的衣服也有凤凰,只是是个小凤凰,不是封后时要穿的正装。 “是,小姐。”春桃向她一福,低头的时候清秀的脸庞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云非烟在春桃离开之后,才有了闲暇的心情,观察她身处的这座宫殿,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皇后所处的长乐宫是那么阴森的地方吗?感觉也没有什么宫人在此停留。 而且,好阴冷…… 不过小片刻,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云非烟还以为是春桃回来了,还未开口,她就被别人忽然扔来她眼前的东西吓得支吾得说不出话。 云非烟失态地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张大着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留着鲜血的,眼睛瞪得大圆明显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她眼前。 这个头颅的主人她怎么可能不认识,是疼爱她的爹爹!是疼爱她的爹爹云擎苍! 为什么……为什么爹会遭受这样的事情?她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瞬间只觉得天地颠倒,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活在梦中,若是真的活在梦中就好了。 她伸手想碰,却又不敢去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顾不上自己的仪表,头发的发髻歪了连带那青丝也有些乱了,叫人哪能想到她将会是皇后,心里知道是谁做的,是谁杀了自己的爹,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相信。 当那一男一女相互扶持着,缓步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云非烟再也没办法装傻。 最让人痛苦不堪,最让人觉得讽刺的…… 云非烟轻抬眼皮,看向那个和她穿着正式华丽凤装的女人,她名义上的妹妹,正挽着她云非烟的爱人,以一种胜利者的孤高姿态。 一人穿着凤装,一人穿着帝服,二人看起来着实般配,看在云非烟眼里却着实是可恨! 在这皇宫里能那么明目张胆的把她爹给杀了,还把他的头颅送到她眼前,除了这皇宫的主人,还能有谁?除了他叶安都,还能有谁? 最最可笑的是,那平日里温柔待她的贴身丫鬟春桃此刻正恭敬的站在云如絮后面,一眼都不看她这个旧主子,显然是认了云如絮为主。 说不定这些年来,春桃一直都是云如絮那边的人。 云非烟想动,想杀了那对背叛她伤害她的狗男女,可是仅仅是动起来这么一件小事她也已经做不到了,她失了力气,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爹爹的头颅。 正文 第2章 重生 “为什么……” 叶安都一脸厌恶,“哼,要怪就怪你爹云擎苍运气不好,若不是他听到了我和絮儿要杀你的谈话,我还能让他留下一条命来,安享晚年。” “我爹他……你叫她絮儿?你还叫我烟儿呢!叶安都,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没有了利用价值,活着对我很碍事的意思。我本想让你不知不觉的死去,然而絮儿她恨极了你,不愿意让你那么容易死去。” 她的双手被叶安都抓起,亲手用给犯人处刑所用的销魂钉给狠狠的扎入,穿过她的肉,透过她的骨,牢牢地固定在地上,鲜血淋漓。 “啊————!” 她的双腿在上一刻与她肉体分离,那残肢就被扔在离她不远处,而下命令废她双腿的人则是她那夜夜相伴枕边对她无微不至的情郎。 她的鲜血浸染在她所穿衣裙的那只凤凰,那只凤凰看起来就如同在哀鸣,如泣如诉…… 云非烟根本动弹不得,因为气急攻心,喉中腥甜涌出,鲜血逐渐从她的嘴角处滑落。 她的视线紧紧的狠狠的看着这三人,只愿自己来世投胎绝对不能忘了这三人的脸,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云非烟,你可知道我盼今天盼了好久啊!看着你现在这落魄得连乞儿都不如的下场!你动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帮陛下登上皇位,然而他今天要封后位的人是我却不是你!”云如絮洋洋得意。 云如絮…… 当年云家的长辈见她母女二人孤苦无依在外流浪,好心把她们带回家给吃给喝,还给了她云府二小姐的尊贵身份,可是没想到她却是个白眼狼. 云非烟只要一挣扎,钉在她手上的钉子就会磨蹭着她的肉骨,只是更痛而已。 云如絮就是想看她被折磨得这么生不如死的表情,想再看多一点她痛苦的表情,因为……以后可看不到了啊! “反正你也要死了,我再和你说一件事情如何,陛下他啊,之前不是总给你一些很好的补药吗?你不是把那些补药都拿去云柒那个老太婆吃了,想要她延年益寿吗?其实那是慢性的毒药,你以为云柒为什么早死?是你害的啊哈哈哈!本来是陛下觉得你没用是想毒死你的!你不是怀上他的孩子却莫名其妙没有了吗?是我让春桃日日夜夜给你喂药的,陛下他根本不想要和你的孩子!根本不想要你的孽种!” 云非烟本来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在听说这件事情后脸色更是发白得可怕。 她没想到,为什么祖母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却早早的就逝去了,竟然会是她害得…… 她为什么会没有了孩子,原来是身边最信任的丫鬟害的。 叶安都侧目看向云如絮,“你又何必对一个将死之人说太多废话,时辰快到了,还要登高祭天,让下人把她给处理去。” 冷漠的话语,与平日对待她的态度判若两人的叶安都。 “叶安都,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我云家有何对不起你,为何要赶尽杀绝!”她两眼睁大,落泪,心中还是对这个自己深爱过的人还是抱有期待。 然而希望越大,绝望来得越快。 这个曾经的枕边人用一种像看着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云非烟,“怪就怪你喜欢上了我,云家没落难道不是你害得吗?你为了扶我上皇位,把云府害得没落。” “你!你好狠!好狠的心啊!”。 “我好狠的心?纵使如此,你不也爱我爱得入迷吗?云非烟?”叶安都一声不屑的哼笑。 最后留给云非烟的,是他们毫不留恋的离去的背影。 对她温柔贤淑的妹妹。 对她无微不至的情郎。 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全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她恨!她好恨!她好恨啊啊啊啊啊! 恨他们的残忍,更恨自己此刻的无力。 在这三人走后,宫人一个火把扔下,火势迅速蔓延,竟是想着用火烧活活把她给烧死。 云非烟挣脱不了,走不了,绝望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世上也再无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全是她害的,她心知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她挣扎着挣脱了销魂钉,手掌空了一个大洞,鲜血留个不停,就算不被烧死她现在也只有死路一条,手掌颤颤着都不能再正常的使用,她匍匐着身子努力的挪动,把云擎苍的头颅抱在怀里,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不甘心…… 好不甘心啊! 堂里的横梁被火烧断,从高处落下,把她砸得满头鲜血。 云非烟如修罗鬼厉一样,眼瞳收缩着,眼里闪烁着复仇的怒火。 她看着近在身前张牙舞爪要把她生命吞食殆尽的火舌。 她那低微而暗沉的声音里,蕴含着无比的,僧恨。这份仇恨,就如同刀刻的一样让她铭刻在心。 “若我能从地狱中归来,必定也要把你们拉入地狱的深渊中陪葬!” 再次睁眼的时候,云非烟躺在了床上,躺在了云府里,她的院子,斋心苑的厢房内,她举起自己的手一看,完好的白嫩的,而且和她记忆中的手掌尺寸合不上的白嫩小手。 她死时才是二八的年纪,现在的手倒是比较像十三、四岁左右时候应有的尺寸。 最重要的是,刚才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一样,她的手没有被叶安都亲手用销魂钉狠狠的穿过,双腿也仍然健在,没有抱着爹的头颅葬身在火海中,但是她的心却很痛,对于所发生的一切还是感到心有余悸与深深的憎恨。 这份憎恨,永远无法平息。 如果这是梦,这也逼真过头了,如果这不是梦,那她为何不是下地狱,而是好好的在院子中的厢房中躺着? 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春桃手中拿着瓷碗,碗中是褐黑色的液体,她见云非烟醒了,虽然内心看不起这位小姐,但一想到云如絮许诺她的未来,还是装模作样的露出和善的笑意,她把瓷碗放在桌子上,走到云非烟床前,作势要扶云非烟起来。 正文 第3章 教训 “小姐,你醒了?正好,二小姐给你的补药我也煮好了,凉得差不多了,我扶你起来喝下。” 然而春桃才刚刚靠近云非烟,就毫无防备的被云非烟出其不意的捏住她自己细嫩的脖颈,云非烟的力道大得是真的要把春桃给置之死地。 云非烟一见到春桃的脸,眼中就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只要一想到春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云如絮那边的人,她一直活在春桃的监视之下,就恨极!恨极!恨极!她自问对春桃并不差,若是周围无人,她就允她一介丫鬟和她同吃膳食,皇帝或是祖母赐了什么,她也会让春桃从其中选一件她喜欢的首饰送给她,云如絮她亦同样如姐妹一样对待。 可原来她一直是在掏心掏肺的对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好。 “咳咳咳……小,小姐……”春桃涨红了脸,又变青变紫,逐渐的透不过气来,怎么扯云非烟的手都扯不下来。 云非烟本来是真的想掐死春桃的,在这种高门大户人家家里,什么时候有丫鬟暴毙了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因为身份的差距就摆在那里,奴仆就是奴仆,主人就是主人,在她们这种人眼里,下人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丫鬟自被买来的那一刻,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是如同畜牲一样随时待宰的。 也就她云非烟会对一个丫鬟好得这么过分了吧? 可是一想到自己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云非烟就逐渐松了手,春桃腿根子软了,只是一直跪在她眼前干咳,云非烟只冷眼看着,硬逼着自己把满腔的杀意给隐藏下去。 “咳咳……小姐,你为何要……咳咳,这样对待春桃?”春桃担心是不是事情败露,偷偷看云非烟,却见她神色淡漠,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反常,太反常了,她自幼就伴云非烟身侧,深知云非烟是什么性子的人,软弱无能,与世无争,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取人性命这样冷漠无情的事情,而且见她咳嗽,竟然还呆坐在床上,不给她倒下一杯茶水润喉,再说些好话安慰她。 春桃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逾矩,只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云非烟才不管春桃那么多花花肠子,她刚刚不下狠手杀了她,她就该感恩戴德, 她坐在床上,蔑视着春桃,“春桃,现在是几年几月?” “……闰生年新月。”春桃暗地里不停的咒骂着如同变了个人一样的云非烟,更加觉得自己跟随云如絮是正确的选择。 云非烟记得自己死的时候是明明庚庆年桃月,她现在竟然回到了闰生年,闰生年是……两年前,那时她才不过十四岁,是刚刚通过云如絮结识了叶安都的时候。 ……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她的遭遇,垂怜她,让她重来一世吗? 如果这些事情结合起来的话,她记得在十四岁开春的那年,城东的李大夫忽然就说她染了恶疾,开药喝却一直不见好,她又喝了云如絮送来的补药,病好了却是落下病根,身子骨也是一直不好,吹不得风,本来打算开春去书院念书的打算也不了了之,那段时间她就只认识叶安都,只有叶安都云如絮这二人陪在她的身边。 她还记得那时愚蠢的自己,被他们感动得不行来着,却没有发现就连自己身边人的关系都被云如絮控制着,就算有所怀疑,也会立刻被春桃在她耳边说云如絮是为她好。 如果她真的承蒙老天爷垂怜的话,那她绝对不会浪费这次重生的机会,现在的云府还没有没落,她也绝对不会再被叶安都利用,把自己再次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她要重振云府!她要替云府清理门户! “春桃。” “小姐,你刚刚掐得我好痛苦,有什么事情?” 春桃最近看中了云擎苍下江南带回来给云非烟的青鸾簪子,这簪子云非烟也很喜欢,一直不愿意给她,正愁着没有好理由让云非烟把簪子给她。 “是呢,不知道刚刚一瞬间心里很狂躁,竟然做出了伤害你的事情,你若是想要爹爹带回来的那根青鸾簪子就拿去,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只是别让祖母和爹爹发现。还有,你先去帮我把祖母、爹爹、姨娘还有如絮妹妹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她记得上一辈子,春桃对那根青鸾簪子可是欢喜得不得了。 只是这一次她有命收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戴上! 见云非烟还是那么易说话,春桃对她那一瞬间的反常的怀疑全部打消,只当是云如絮给的补药造成的反常,欢天喜地的拉开云非烟妆台上的首饰盒,拿了那根青鸾簪子就藏在衣袖中。 等了半晌,云非烟看着眼前各怀心思的人,云柒、云擎苍、黄秀还有云如絮,可以说是该来的人都来了,窥见春桃春风得意的脸庞,她暗里讽笑。 “春桃,跪下!” 云非烟披着外衣起身,一把扫过放在桌子上已然变凉的补药,瓷碗摔在地上成了碎片,那些溅出的液体还洒在云非烟的衣摆上。 “我为何要跪?”春桃咋舌。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见个丫鬟竟然如此嚣张,云柒蹙眉,但到底是云非烟的贴身丫鬟,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想着把云非烟把她们全叫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明明都还在养病中,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要这么大动干戈? “你为何要跪?还真是无法无天的回答,我是主你是奴,我让你跪,你跪便是,我就是让你匍匐着当畜牲取悦我,你也得照做,难道说你想现在就挨板子?” 春桃怎么可能听云非烟的命令,她想辩解,“可……” 云非烟打断她的话,冷冷的看着她,不顾扎手又捡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扔碎片叠在一起,“你既然不想跪平地,那你就跪在这碗的碎片上面。” 春桃看着云非烟漠然的神色,又看着那些碎片,更是脸色发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云如絮…… 正文 第4章 可笑,可悲,可叹 春桃对于云如絮还有点用处,而且也够听话,所以能保的话,云如絮自然会想办法保住春桃。 “姐姐,这丫鬟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平日不是护她护得紧的吗?怎么今日要这样对她?你若是做了什么错,就快些向姐姐认错。” 春桃虽然不甘心向云非烟认错,但是现在确实只有她认错才能让云非烟消气的话,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向云非烟认错,刚准备磕头,云非烟就伸出一只脚,她的绣花鞋抵在春桃的脸上,抵住了春桃的磕头。 所有人都因为云非烟的举动倒吸了一口气。 被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人用绣花鞋抵住了自己的脸,春桃气得全身发抖,但更多的却是感到害怕,只因为眼前的云非烟太过陌生。 “你的磕头我可受不起,就免了罢。”而且也别想她会因为一个磕头就原谅背叛过她的人。 她云非烟,可是很睚呲必报的。 “听妹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平日我确实太骄纵这个下贱的丫鬟了,竟然让她爬到我的头顶上,生了以下犯上的心,”她知道她现在的一言一行都和以前不同,会引人怀疑也是应该的,云非烟顶着云柒探究她的视线的压力,“要问就要问问这个贱婢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今日若有人敢护她,就是与我云非烟做对,就算是妹妹你,也不例外。” 平日温和的云非烟可不会说出‘下贱、贱婢’这样的词语,就算外间传言她是如何的残暴,可在这府里唯一把下人当人看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了,在昭华国中,沦为奴仆就等同于畜牲,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明她现在绝对是在盛怒中。 既然云非烟都动真格撂下了这样的狠话,云如絮也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命不值钱的丫鬟而去付出,不管从春桃那里传来的哀求视线有多么强烈,她和黄秀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春桃知道自己在此刻被黄秀和云如絮抛弃,成了弃子,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又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能惹云非烟这么的生气,想求饶也无门。 “非烟,这丫鬟做了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生气?你说出来,我还有祖母她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云擎苍问。 “我让你们过来也有这样的意思,毕竟这是姨娘买来的丫鬟,就怕这贱婢借着姨娘撑腰,这贱婢好生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欺瞒我,还暗中喂我毒药!” “这,非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这贱婢真的以下犯上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站在你这边?”黄秀听云非烟话中牵扯到她,尤其还是在云柒在场的时候,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可是忍了好久才让云柒对她放下戒心,把府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她管辖的,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的丫鬟而让自己失利,不过一个棋子而已,没有了还能再培养一个。 毒药一事可大可小,尤其是一个丫鬟竟然有这样的胆子胆敢以下犯上,那就更加要好好教训,否则这管教下人不利的家丑传出去,让云府把脸面往哪里放? “非烟,你好好说说这丫鬟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你本就在病中,可别又为了个贱婢气坏了自己娇贵的身子。” 云非烟把云柒扶着,让她坐在厢房中的正椅上,春桃又颤颤的跪向云柒,这才开了口,这云府里,云柒最有威严,别说是下人,就连云如絮和黄秀也极为畏惧她。 “祖母,非烟开春的时候不是被那城东的李大夫说我染了恶疾,要我好好的在府中休养吗?” “确有其事。”那件事情才过了不久,云擎苍还记得。 黄秀和云如絮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云非烟此刻提起这件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件事情又和春桃扯上了什么样的关系。 “那之后,”云非烟睨了一眼云如絮,“妹妹她为了我身体好快点,去给我开了些补药,可我吃了那些补药,却一直不见好……”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凭的血口喷人,我明明是为了姐姐好,一片苦心。”云如絮听云非烟提到了自己,慌张的矢口否认。 “我又没有提到妹妹,妹妹那么着急的来对号入座做什?我要教训的是丫鬟,还是说,这件事情上,妹妹也是知情人?” 云柒不满的看着云如絮,直到黄秀站在云如絮身前,帮腔的说话,把大伙儿的注意力又转回到春桃身上,云如絮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失态,差点就要暴露。 云非烟固然恨云如絮,恨不得现在就手刃她,但她也不会意气用事愚蠢到现在就来对付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要把云如絮这颗毒瘤彻彻底底的从云府中赶出,否则以后过得也不安生。 “我的补药一直都是春桃亲自煎服的,我曾经听膳房的大娘说,春桃每次都是亲自煎我的补药,并且煎药时她还用我的名字震慑其他下人,在她煎药的时候不许其他下人出现,一个人占着整个膳房。” 云非烟上一辈子就算性情温和,也没有成为个痴傻儿,这补药她服下竟让身体每况愈下,自然也生了疑,有拿过一包药出去偷偷找郎中看过,也确实是补药无误,那也就是说补药是补药,只是在煎服的过程中被人下了些什么东西,所以补药才成了毒药。 更可笑的是,她曾经竟然还因为春桃那样想加害她的举动而感动过,认为她是关心自己。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她也知道云如絮不好对付,心思竟然缜密至此,给真的补药给她,再让她身边的丫鬟在煎药时下毒,恐怕会很难给她抓到她的把柄。 “补药一点都没有补身子,丫鬟的举动又是那么怪异,这一来二去的,我自然就生了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贱婢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这贱婢应该还没来得及倒掉药渣,不如就请个大夫上府来,让他看看是不是妹妹买的补药被某些手脚不干净的贱婢做了手脚,起了加害我的心思。” 正文 第5章 下场 云非烟上一辈子就算性情温和,也没有成为个痴傻儿,这补药她服下竟让身体每况愈下,自然也生了疑,有拿过一包药出去偷偷找郎中看过,也确实是补药无误,那也就是说补药是补药,只是在煎服的过程中被人下了些什么东西,所以补药才成了毒药。 更可笑的是,她曾经竟然还因为春桃那样想加害她的举动而感动过,认为她是关心自己。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她也知道云如絮不好对付,心思竟然缜密至此,给真的补药给她,再让她身边的丫鬟在煎药时下毒……恐怕会很难给她抓到她的把柄。 “补药一点都没有补身子,丫鬟的举动又是那么怪异,这一来二去的,我自然就生了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贱婢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这贱婢应该还没来得及倒掉药渣,不如就请个大夫上府来,让他看看是不是妹妹买的补药被某些手脚不干净的贱婢做了手脚,起了加害我的心。” “我去让下人把李大夫请来。”黄秀立刻就要动身。 当春桃听到要把李大夫请来时,本来已经萎靡不振的神色一扫而空,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期待,期待李大夫的到来,看她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把李大夫找来的话,她自己就有救了一样。 想到那个在她没病能走能跳时,却跑到她面前说什么“印堂发黑,身体气虚”的李大夫,云非烟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叫住了黄秀。 “姨娘,且慢。你让下人把城西、城南和城北的大夫也叫过来,让他们错开一小会儿的时间一前一后过来。” 春桃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死白,嘴唇嗡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忽然要叫这么多的大夫过来?李大夫一直为我们云府看病,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云柒不解。 云柒曾生了个怪病,就连御医也无法诊断,是被这忽然冒出的李大夫治好的,她自然是对那李大夫信得不行。 云非烟也不好直言,因为如果她被云柒问起怎么知道李大夫被贿赂收买的事情,那就真的不好糊弄过去了,“我总是见着那李大夫老气横秋的脸,心生厌恶,想换点新的面孔瞧瞧,也不至于每每都见了心情烦闷得不行。祖母,难道连非烟这么小的要求您也不答应吗?”看出云柒在犹豫,云非烟适时的向她撒娇。 云非烟是云柒最疼爱的孙女,云柒也不再说什么,由得云非烟去了。 云非烟屏退他们,让他们移步到正厅,云擎苍好像被米铺的掌柜叫去,去处理事情去了,春桃是被下人押着过去正厅的,云非烟在云柒身边的婢女如意的帮忙下穿好了衣裳,因为就算昭华国民风开放,也不至于会在陌生男子面前衣裳不整。 那些大夫确实是一前一后的过来的,最先过来的李大夫连药方也不看,直接看着那煮药砂锅里的药渣,拂了自己的长胡子,说是这药什么事情都没有,说他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后来那三个大夫一前一后的来,先是询问了一下,又问云非烟拿了药方来看,用手沾上一点药渣,先是闻一闻,后是尝一尝。 这三个大夫说的话都一样。 “人参畏五灵脂,可小姐给的药方中都没有写着五灵脂这一味药……”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在场的哪个心思不深?心计不多?亦都懂了那大夫的话。 四个人中,只有那李大夫说的话相反,云柒还未完全老糊涂,自然知道自己是被那所谓的李大夫给骗了,而且如果云非烟没有让其他的大夫过来的话,再这样吃这种毒药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春桃跪在地上,挪动着跪倒云非烟眼前,拽住云非烟的衣裙,哀求着,没了刚才的神气。 事到如今,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小姐!是春桃不好!原谅春桃吧!春桃不该鬼迷心窍,听二……” 春桃话未说出口,云如絮立刻重重的赏了一巴掌给春桃,“你好歹毒的心啊!姐姐对你一个卑微的贱婢都那么好,可你却存了害她的心!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春桃捂着红肿的被云如絮打得火辣的脸,瞪圆了眼睛,知道自己没了利用价值,被云如絮抛弃,想要把真相说出来,好让云非烟原谅她,若是不能得云非烟原谅,那她也要和云如絮同归于尽! “小姐,原谅我吧!真的是有人指使我,不然的话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蒹葭是云如絮的丫鬟,得了云如絮的命令,故意把春桃踢到,春桃的头撞上了黄花梨木的桌子腿上,呲牙咧嘴疼得她说不出话来,光滑的额头上立刻就出现了大块的淤青,春桃这些年被云非烟骄纵,哪受过这样的气,就忘了请求原谅,要和蒹葭扭打在一起。 云非烟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她知道春桃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是云如絮指使她的事情,不过她没有知道的必要,所以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原谅叛主的春桃。 不管说还是不说,春桃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非烟,既然证据确凿,这是你的丫鬟,你要怎么处理?”云柒询问云非烟的打算。 云非烟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意里没有半分真心,只有复仇的快感还有慎人的寒意,让所有疑惑她忽然变了性子的人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她真的变了。 “那就杖责一百,把她赶出云府,剥夺终生奴籍。对于这种对着主人称‘我’而不是自称奴婢的人,没有再让她成为奴婢的必要。” 一百杖对于一个柔弱女子来说可以说是要命的刑罚。 春桃被身强体壮的小厮驾着拖出去,她这次没有再哀求云非烟,而是不停的咒骂着她,话语难听至极,但是很快的她的声音就变成了惨叫。 而且被仗打过程中,云非烟给她的青鸾簪子还从袖子里掉出来,下人搜了她房间,一堆的珍贵首饰,全是云非烟的。 云非烟怎么可能会说是她赠与春桃的,只说是春桃生了异心还手脚不干净,惹得云柒彻底发怒,命令下人挑掉春桃的手筋,废掉春桃的双手。 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云非烟却没有太大的情绪。 正文 第6章 还想蒙骗她 昭华国是个民风开放的国家一样,与前朝不同,女子可自由出入长街,不会有发现什么女子的真容被别的男子窥了去,为了守清白就一定要嫁给那个男子,昭华国的子民皆信神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了神君这种身份的人。 神君的存在比之皇帝还要更得民心,至于那当上神君的人究竟有没有能够让人信服的神力,那就另说。 据云非烟回忆,那位神君真名好像是叫君若初,但她也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听过的了。 听说这神君俊美,曾有人得以窥见神君真容,自此之后茶饭不思,患了相思,终日脑子里只抱着再见他一面的想法,为了再见他一面,千金散尽都甘愿,而且更为奇怪的是不管是男是女,见了他的容貌,都会做出这样骇人的举动。 她并不是平白无故提起一个可以说和自己不会有什么太大关系的人,只是因为再过些日子,她得进宫去展现自己的才艺,是簪花宴。 她们云府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是因为做生意有道,云府的财产可与皇库一较高下,皇帝又怎么会放任一个财产堪比皇库的家族,不管云非烟愿不愿意,皇帝也硬是给她赏了一个郡主的名号,她的封号是映雪,也就是映雪郡主。 簪花宴是历代皇帝为神君订亲而举办的宴会,在簪花宴上所有官家的大家闺秀会使出浑身本领以蒙得神君青睐,但是也只是青睐而已,神君会挑出七个女子作为候选人,交予她们七沭令,再被神君观察一段时间,还要考心性,如此这般神君才会确定下来选谁做自己的妻子。 上一世,云非烟一直喝着春桃熬煮的‘补药’,身子骨一点力气也没有,虽去参加了簪花宴,却只是病恹恹的坐在宾位上,脸色蜡黄就如同将死之人一样,看着其他的小姐在舞场上一展惊艳才华,看着云如絮在簪花宴上出尽风头,云如絮一跃就取代了她的地位,无数小姐愿意与她交好,在百姓里风评也不错。 而云非烟自此就一直背负着残暴好男色的名声,甚至有人说她进宫时身子都不好了还去非礼宫中那些脸蛋清秀的阉人。 彻底坐实了她是个无良无才无德的三无郡主。 云非烟让自己随便叫来的一个丫鬟帮她穿上一件淡粉色的素雅儒裙,挽上一个双发髻,看着那丫鬟战战兢兢的样子,烦不胜烦的叹气,手一动,挥退了她,那丫鬟见云非烟让她走,立刻就如得救一样,脚底生风,连人影都没有看清就已经离开了她的斋心院。 虽说铲除了春桃这颗毒瘤,还掌握了自己找贴身丫鬟的主动权,可是这些年来,她在民间的残暴形象早已被人根深蒂固的牢记在心里,这府里就没有哪个丫鬟是不怕她的,就连身强体壮小厮见了她也是腿根子发软,走不得路。 丫鬟怕她是因为她残暴,小厮怕她则是因为她好男色。 如果她不是重活了一次,清醒得多,才反应过来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名声,那全是因为她掉进了云如絮故意给她下的套中。不过现在反应过来也是无事于补,因为她重生的年纪是在十四岁。 她这样的糟糕名声早在大街小巷传遍了,不过云非烟重活一世,看得透彻,也不会再在乎名声。 世人皆说她残暴,那她就残暴给世人看。 她要反过来利用云如絮安在她头上的名声! 云非烟整理好衣裙,自己走到门外,车夫早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见了她,只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就怕自己被云非烟看上,掳去当男宠玩乐一番。 也不想想自己五十多的年龄,已是半条腿踏进棺材的了。 云非烟踩着下人的背踏上去马车,揭开马车帘子,空荡荡的,果不其然只有她一人在而已。 明明是云如絮自己来约她去成衣坊的,是想让她当冤大头,掏钱给她买上上好绸缎所做的罗裙,让她在别的小姐面前显摆,而她只能穿素雅的衣裙。 云非烟也不知等了多久,云如絮才‘姗姗来迟’,嘴上道着歉,眼里却是得意的神色。 云非烟揭开帘子,靠在马车上,“妹妹若再这般耽误时间,我都打算要走了,不等妹妹了。” 云如絮掩嘴娇笑,“姐姐见谅,妹妹确实打算快些出来的,后又被娘亲叫住,耽搁了一小会儿,我这就上来。” 云如絮也踩着下人的背,本来抬脚就能上来,她却故意拿乔。 “姐姐,这下人的背滑,妹妹怕自己会失误摔下。”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故意想让云非烟来扶她,借此显示她可是比云非烟的身份高贵多了。 云非烟是云府中的嫡女,还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而云如絮只不过是挂了她云家的姓的外人,若是以前云非烟定不会多想,乖乖的扶这云如絮一把,可是现在她看破了云如絮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 想让她扶她这个下贱的人?可以,她云如絮下地府的时候再肖想这件事情吧! 云非烟只靠着马车,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一点都没有要帮云如絮的打算。 “姐姐,这下人背滑……”云如絮提醒云非烟。 “是吗?下人背滑?我怎的那么轻易的就上来了?我在外苦等妹妹良久,妹妹出来又要磨蹭上这许多的时间,实在是让我心烦,若你上不得马车就别上了,我自己一人去成衣坊便好,车夫,启程。” “这……”车夫欲言又止。 “没听见我让你启程?是她雇的你还是我雇的你?” 车夫犹豫的看了看云如絮,又畏惧云非烟的残暴名声,纵使他想怜香惜玉,总还是得在能保住小命的前提下,车夫识相的驾驭着马儿,扬长而去,丝毫不管云如絮失去了支撑物,站在下人的背上毫无防备的就摔落下来,仪态全无。 云如絮怎么也没想到云非烟会这样子做,若是以往她肯定就像个下贱的丫鬟一样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上去了,可今天竟然甩下了她…… 她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可是碍着现在是在人前,她还要维持自己得体的形象,只让丫鬟蒹葭给她拍掉身上尘埃,又重新为她梳发,整理好仪容。 正文 第7章 春秋 “小姐,大小姐好像真的走了,走得都没影了,我们还跟着她去成衣坊吗?” “跟!你去另外给我找一个车夫过来!”云如絮气得咬牙。 她肯定得跟着云非烟,买绸缎或者是成衣的时候,她可是要让云非烟为她付银子的,这么大的冤大头去哪里找?反正云非烟只不过是因为让她等的时间太久了些而生气了,到时候她向云非烟低头认罪,云非烟还不是一个心软,又任她拿捏? 云非烟感觉到马车在颠簸的走着,她靠在马车里小寐,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自己前世被云如絮蒙骗了的种种事情,那些事情就像走马观花一样的让她件件想起,让她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想到最后,她嗤之以鼻,看不起前世那个良善又怯懦,还让丫鬟骑到头上的自己。 前世的她,不管云如絮要什么就算再不舍她都给,不管云如絮要什么她都买,自己到最后却连一小匹的绸缎都买不起,明明是贵人身份,却都没有钱为自己置办新的衣裙,总是落人口舌。 那成衣坊的刘掌柜是个有眼力见的主儿,知道云非烟和云如絮一出现,铁定这成衣坊的收入就会好上很多,立刻笑脸相迎,迎上了云非烟面前,却是没有见到云如絮的影儿,不由开口问道:“云大小姐,那位云二小姐呢?”他可是知道云非烟不为自己掏银子,只为云如絮掏银子的。 “怎么?我就不能置办些新衣?”云非烟冷漠的看着刘掌柜。 被她眼中的冷意惊吓住的刘掌柜连连摇头,心中纳闷为什么一直不起眼的云非烟竟然有这种慑人的气势,“不敢,不敢,小的不过是随口一问,您看上了什么就说,到时我让伙计的给你送府上去!” 这掌柜的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传云非烟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实际接触过她几次后,他就只觉得云非烟是唯唯诺诺的胆小怕生的性子。 “嗯。” 她这次来买绸缎,用意有二。 一是她的衣裙都大多又素又旧,不适合现在的她,她是时候该跟以前懦弱的云非烟告别了。 二是簪花宴,规定每户的闺秀都要出席展露才艺,她这世不再病恹恹的,又是郡主身份,自然是要在簪花宴上表现的,虽然并不在意她表现的结果,但是最起码她要比云如絮更胜一筹,把她压着一头。 云非烟这头进了里间挑选,那头云如絮就匆匆赶来。 “掌柜的,我那个姐姐还在不在这里?” “在呢!在呢!云大小姐进了里间挑选了,您也看看想要什么样的绸缎,我好给你们一起结账。”刘掌柜见旧主顾来了,就立刻笑眯眯的,脸上的肥肉都在晃动。 云如絮听到云非烟还在,乐呵呵的去挑选绸缎去了。 “总共两百三十一两,云大小姐您等着,我让伙计把你们选好的给送到府上。” “二百两?我可是问了伙计价格的,我选的最多不过五十两,这是怎么多出一百多两的?”云非烟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是在明知故问而已。 果然云如絮上钩了,“姐姐,这些是妹妹选的,之前妹妹慢了点惹姐姐恼了,是妹妹不对,还望姐姐原谅,妹妹还挑了些上好的绸缎给姐姐呢。” 呵,拿她的银子买来的东西哄她,真当她云非烟是痴傻的吗? 云非烟故意不理睬云如絮,落云如絮面子,对她视若无睹,只对掌柜说:“把我和她的东西分开算,她算她的,我算我的。” 云如絮心中‘咯噔’一下,她本来是看着云非烟会付银子,所以才把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也全都拿上,可若让她来付,她可付不起,因为云柒不喜她,所以她的月钱也没得多少。 “姐姐,刚才我可摔青了腿呢,你又何必这么小题大做的生妹妹的气呢?你我姐妹一场,就别这么斤斤计较了。” 好厉害的舌灿莲花,云非烟都想夸奖她如此巧舌如簧了,说的话里句句都是她不是,而她则是那备受委屈的一方。那些本来也在挑选衣裳的小姐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云如絮了。 “我虽与你姐妹相称,也不过是看在你挂着云姓的份上,和你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还是要分清一些比较好,我也没有那个必要为了毫无关系的你添置新衣,掌柜的,你还做不做我生意了?” 听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挂姓,其他小姐们收回了同情的神色。 区区挂姓的外人,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提要求? 云非烟的郡主身份注定了比她位置低的人不敢忤逆她,云非烟下了订金,又先云如絮一步离开。 “这,云二小姐,你看还买不?” “不要了!”云如絮气得发抖。 她最介意的就是挂姓这件事情,还被云非烟当众揭露,她脸面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云非烟,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云非烟和云如絮一前一后的回到云府,云非烟先是叫来大伯云春秋,他负责府中财务,云非烟对他说成衣坊到时会送衣服,从库房拨一些银子交给那来送绸缎的伙计,仔细的交待了她买下的绸缎多少银子,若是伙计多收了则一分银子也别给,让成衣坊找云如絮要银子去。 她这一举动,让云春秋好奇不已她和云如絮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往这两姐妹总是黏在一起的。 “非烟,你这下终于听进大伯说的话了?这就对了嘛!你大伯我虽疯疯癫癫活了这么些年,但是还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力的,大伯说的话虽说不好听,但也是为了你好。” “谢谢你,大伯。” 这句谢谢不止是现在的她想说的,是前世的她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的。 这府里每一个年纪上了些的人都看得出云如絮是在占云非烟的便宜,但是想着不想伤她们感情所以也故意不提,只有云春秋经常告诫云非烟不要多和云如絮来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上一世云非烟不听云春秋的忠告,还在云如絮和黄秀的挑拨离间下慢慢的与云春秋疏远,没了什么感情。 “谢大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有事你就说。”云春秋爽朗的说道。 正文 第8章 卖身葬父 后来云柒过世,云府没落,云春秋上门去讨债,竟被那欠钱不还的老赖诬蔑云春秋与他第几十房的小妾有染,就在当地官府支持下动用私刑,把他和那小妾一同泡猪笼,活活淹死了去。 那时云府已经没落,他又是云如絮的眼中钉肉中刺,纵使想救也已经救不得了…… 云非烟轻笑,道:“我这里还有人真有一件事情要劳烦大伯,只希望大伯对我这件事情不要多问……” 云非烟这次重生,要挽救云府,也要挽救云府中她的亲人,绝对不再让这大伯像上辈子一样凄惨死去。 到了用膳的时间,云非烟到了偏堂,见着丫鬟在摆碗筷上菜肴,她在一旁站着等着,直到云柒云春秋云擎苍这些长辈都落座了,她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原本妾侍与妾侍的子女是没有与他们共坐一桌吃饭的权利的,可是这黄秀为云擎苍诞下一子,云府在她爹的时候就一直人丁单薄,大伯又是个不成亲的孤家寡人,云柒见黄秀为云府生了一个男丁,也就默许了她们母女俩同桌用膳,只不过黄秀和云如絮都坐在云非烟的下方。 “非烟,你方才出去的时候,叶王爷命他府上的小厮送了名帖过来给你,我先代为收下了,等下我让丫鬟送到你的院子里。”云柒看着云非烟,她的眼睛已经不大好使,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若是离得远些也就不怎么看得清自己孙女的样貌。 云非烟还未答话,云如絮却惊呼起来:“是叶王爷的名帖?” 她初次见叶安都时就被他的风姿迷住了,叶安都又温柔的对她,本身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云如絮早就在叶安都的攻势下沦陷,许了她后位,被叶安都的甜言蜜语诱惑,帮着他唤云非烟出去,让他利用云非烟。 云非烟轻巧一笑,上一世她知道叶安都下帖邀出游,心中羞涩不顾自己还在病中就去赴约,这一世的此刻她心中却是不停的冷笑,她道:“我看妹妹这么又惊又喜的,就像见了情郎一样,要不然你就代替我去见王爷好了。” 黄秀在桌子下掐着云如絮,云如絮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失格,连忙讨好的堆起笑容。 “王爷下帖的对象是姐姐,是妹妹一时失态,只是曾经听说王爷的种种英雄事迹,仰慕已久,还望姐姐勿怪。” “好了,你们姐妹俩不要因为一个外面的男子吵架,伤了感情,非烟,虽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除了你的郡主身份之外,最好还是不要和皇家的人有所接触扯上关系,那是一场太残忍的赌博,你也许今日听不进祖母的这些话,但是将来你大了也就懂祖母的意思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做我们的生意,逍遥自在多好,皇宫太多罗里吧嗦的规矩了,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做生意风险大多了。” 云春秋附和,云擎苍赞同的点头。 这云春秋虽然平日里玩世不恭,也不帮忙着云府的生意,只管管云府中的财务,但是是个眼光长远的人,显然是个适合做生意的能人,云非烟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他哄着帮忙去打理云府的生意。 云如絮急忙想开腔,让云非烟听她的,可是却被黄秀用眼神警告着,只好恨恨地听着。 见这么多人都是发自内心为她着想,云非烟心间一暖,慢慢说道:“非烟记住了,我会赴约的,但是会不会接触到皇家的人,那就要看非烟的命运了,当然我还是以云府为重。” 她重活这一世,不是为自己而活,是为云府而活,为云家的人而活,就算让她拿起屠刀杀人,就算让她一世孤苦终老,只要守护到她想守护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样的下场她都在所不惜! 就算不看那名帖的内容,云非烟也知道叶安都下帖的内容是邀她游湖,因为她对于前世收到帖子欢天喜地的愚蠢的自己印象太深了。 现在是暖春,游湖大多都是富贵公子小姐的玩乐,云非烟逼着自己隐藏起杀心,去见叶安都。 但见她身穿淡粉撒花百褶裙,乌黑发亮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阳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镶水琉石镂空云烟银铀,腰系蓝色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丝绦,上面挂着一个水绿海棠金丝纹香囊,脚上穿的是月白花纹薄底靴,脸上略施脂粉,整个人更是艳美不凡。 云非烟本来底子不差,有人说她和她那早逝的娘亲长得有八分相像,同样都是脸蛋长得狐媚的祸水,如今这再刻意的打扮一番,就连丫鬟也看得呆了去。 “大小姐,你长得可真是好看啊,奴婢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那战战兢兢的丫鬟此刻也被美色吸引,放下了恐惧心。 云非烟只淡淡一笑,对于丫鬟的称赞不置可否。 她拒绝了云春秋为她叫马车的提议,要步行过去,其实是想故意迟到,让叶安都气着又不能向她发泄。 她百无聊赖的走在长安街上,到了西桥边下,就见着有许多老百姓围拢起一个圈,人头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不知道那圈子里有什么新鲜事情好看。 云非烟想着打发时间,就挤进去,那些百姓见她穿得体面,知她是富贵人家的子女,却不知她是他们口中相传的残暴的映雪郡主,但也是不好得罪,万一磕碰到她哪里了,指不定要赔银子或是一世为奴,纷纷侧开自己身子给她让道。 在昭华国,奴隶是比普通百姓还要低等的身份,而且一旦成为奴隶就只能终生为奴,基本可以把他们当做畜生对待了,就连以后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奴籍。 云非烟走进中心,只见穿着素白布裳,与她年龄相仿的一男一女跪在路边,像是一对姐弟,地上还有白色粉笔写下的字,那字清丽蜿蜒,不难看出写字的人绝对有练过书法,而除了富贵人家的孩子有能力请先生教书法之外,普通孩子能识字就算得上是幸运的了。 卖身葬父。 正文 第9章 买下姐弟 自降身份吗?云非烟沉吟。 倘若只是卖身葬父的话,这街头年年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同的是…… “喂,我看你这小娘子长得不赖,我买了你,你跟我回府去翻云覆雨爽一爽!” “你!”那姐弟中的弟弟怒瞪着出言不逊的纨绔公子,却被姐姐拉住。 她轻咬贝齿,那可怜的样子我见犹怜,说道:“我愿意跟着公子,只要你不嫌弃,带上我阿弟他,管他一顿饱饭。” 明知道这人买她就是为了床笫之欢,就算被如此羞辱竟然也愿意答应,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种人也恰恰是她云非烟想要的人,只有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才最有可能对主人忠心耿耿。 “哈?还带着一个男人做什么,我没有龙阳之好,又不能玩乐?不成不成不成,我只要小娘子你。” 云非烟认得那纨绔公子,是她云府门下一家客栈吴掌柜的独子,不务正业好色成性。 “他只要姐姐就算了,由我买下你们姐弟两人如何?” 那纨绔公子哥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和他抢,一转身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云非烟,立刻吓了一跳,还想说些什么又双腿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非烟拿下挂在自己腰间的腰牌,上面一个大大的金箔贴上的‘云’字,众人对她是什么身份的人尽都了然,毕竟有人有意弄坏她的名声,她现在可是人尽皆知的了。 看戏的百姓一时之间都同情起了那对苦命的姐弟,同时遇上了好女色的纨绔公子和好男色又残暴的映雪郡主。 始终有一个人得遭殃,就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弟弟了。 那对卖身的姐弟,姐姐叫慕涟,弟弟叫慕漪。 慕涟不知道云非烟是什么人,只觉得听着她的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慕漪知道云非烟,还非常的清楚记得云非烟在坊间流传的名声。 说她连云府里年纪已高的下人都不放过,若是在外看到了皮相好的男子,不论年龄皆掳回去玩乐,还有喜欢杀奴隶来取乐,奴隶断气了就会把奴隶的尸体喂给她养的野狗吃。 慕漪咬着牙,挡在慕涟身前,看着云非烟,尚还稚嫩的脸庞流露出不甘,英气的剑眉紧皱着,但是他看到那纨绔公子的时候,看着云非烟时的不甘消失,只剩杀意,直看得那吴氏公子连连后退。 “你……你一个贱民!敢这样子瞪我,信不信我让人剜下你的眼睛去喂鸡,打断你的狗腿!” 云非烟漠然的看他,凉凉说道:“你身为吴掌柜的儿子,他竟把你教得在我面前都敢这么无法无天,倘若他们姐弟俩跟了我,以后你说,是你见了他们要绕路走还是你见了他们要绕路走?” 一个芳龄十四的少女教训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公子儿,而那公子儿像吞了蚂蝗一样,憋屈的说不出话,可谓是颜面全无,引得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暗地发笑,他气得发抖,最后还是觉得就这样走开,放过慕涟这样的美人儿实在是太不甘心,硬着胆儿,说道:“那就要看这卖身的人更愿意认谁为主,小娘子,我可以管你阿弟饱饭,你们姐弟俩我都要。” 云非烟只气定神闲的等着,等这对姐弟说要跟谁,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是云府嫡女,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与他相比身份自然尊贵无比,不过一个区区纨绔公子,除了皇室中人,还没有人能压制她云非烟,上一世云如絮可是利用着她这郡主名头,做了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 慕漪踌躇半晌,这才支支吾吾地道:“我可以和姐姐都跟着你,只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姐姐已经为他付出太多,不过……不过就是献身而已,只要能保住姐姐的安全,就算他做男宠做云非烟玩乐的奴隶也没有关系。 云非烟这时才看清了少年的面容,少年脸蛋白净,穿着一身简单的布衣,一尘不染,眉眼之间稚气未退,与他姐姐五六分相似,唇红齿白却又有男子的英气,毫无违和,长得甚是好看,若是他再长大些褪去稚气,绝对是个迷倒万千女子的翩翩少年郎。 若他不是此刻穿着破旧布衣,即使说他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也绝对有人相信。 这两姐弟说不定曾经是富贵人家,不知遭何变故家道中落,才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 “我是云府嫡女,亦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但我也不一定要买下你们,只要你顾好自己是卖身为奴的身份,提的要求不太过分,我都可以考虑。” 云非烟搬出自己的身份,给这个多疑的少年吃下定心丸,告诉他,跟了她除了她云非烟,没有任何人能动他们。 她知道这二人是相依为命的亲人,那她更加得得到,两个血脉相连的人才能相互挟制,她也不用担心背叛,而且这些天来,没有相中的贴身丫鬟,事事都不方便,尤其是她每每半夜惊梦,梦见前世自己凄惨的下场,醒来发觉院中除她以外无人与她相伴,更觉寂寥。 慕漪微微一愣,沉着说道:“我希望你不追究我和姐姐的身份,还有不要虐打她,让她好好的跟着你。” “你们的身份会给我带来麻烦?”云非烟听出慕漪的话外之意,紧皱柳眉。 至于他担心的虐打他的姐姐,她认为实在是无稽之谈,也不愿过多解释,天下人误会便误会吧,她之后为了达到目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她都只会不择手段的去做,这‘残暴’的名声,不过是过早出现在身上而已。 “如果你追究的话,说不定会有麻烦。”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追究的话,就不会有麻烦,仍然可以置身事外。 云非烟把自己的腰牌扔到慕漪的手上,满意地说道“我不会追究,拿着我的腰牌上云府找一个叫云春秋的人,说你们是卖身为我做奴,他就会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正文 第10章 再见叶安都 先是到了云府签了卖身契,签了卖身契后这姐弟二人要跟着大丫鬟学着侍候人,还有段时间她才能见到他们了。 其实云非烟并不想要小二,她更希望他做她的侍卫,只是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武,刚才她忽然感受到很强烈的杀意,也有看到那个姐姐扯了弟弟的衣袖之后那股杀意才消失了的…… 若是会武就好,若是不会,那就让云春秋把他送到和云家有合作的镖局处,跟着镖局的人学武回来保护她。 “姑娘,你等一下。”慕涟本来在云非烟提出要买他们的时候就倾向于云非烟,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犹豫什么在挣扎什么,但最后可以说这样的结局她还是挺满意的,眼见云非烟给了腰牌就要离开,立刻叫住了云非烟,“姑娘,你既然买了我们俩姐弟,还请姑娘赐名。” 被买为奴隶的那一刻,奴隶就连原来父母起的名字都不能保留了,是要主人另起名字的,成为主人的所有物的。 “也是,我倒是忘了,你们姐弟二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慕涟,阿弟他叫慕漪。” “挺好听的,那就继续叫这个名字,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赴约,你们拿着我的腰牌去云府找我大伯云春秋即可。” 慕涟漪吗?这起名之人有心,她又何苦浪费这番心意,何况这名字也确实是好听,她也没必要再浪费心思起名。 昭华国这样身份就是一切的地方,一个残暴的郡主,竟然比普通的官人还宽容,愿意让奴隶保留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自己另起一个名字就把奴隶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慕涟对着云非烟的背影连连鞠躬,慕漪则神色复杂的望着,觉得云非烟好像和坊间说的有些不一样,末了又觉得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那吴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灰溜溜的走掉了。 慕漪对于云非烟让他们保留名字虽说感激,但更害怕届时云非烟会做什么更折磨人的变态事情出来。 过了这西桥,就是春湖,现在的暖春季节,读书人和有钱的闲人都喜欢做这种风雅之事,精明的船家都拿出自己的船给要游湖的人使用,以赚一些小钱过活。 叶安都一件墨色浣花锦袍子,腰间绑着一根佛头青连勾雷纹银带,一头飘逸的长发,身形结实,英姿俊逸,不羁的眉眼,挺拔的鼻子,高雅的气质,她曾经是那么疯狂的迷恋着这个人,爱慕着这个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而这个人也许给她美好的将来…… 云非烟远远地就见到了他,顿起杀心。 她隐匿身子,忙逼着自己把那份喧嚣沸腾的杀心给压下去,叶安都是出入战场,经历出生入死的战王爷,不像春桃和云如絮,对于杀气自然万分敏感,若是被他察觉到她对他的杀意,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她绝不许自己浪费这次重生的机会。 云非烟带着得体的温婉笑容,出现在叶安都面前,一福,说道:“抱歉王爷,非烟路上有些事情所以来迟了,让王爷久等了吧?王爷可怪非烟?” 叶安都本已等得不耐烦至极,正想责怪云非烟,却瞥见她如此明媚动人,妩媚至极,竟是特意装扮过才来见他的,认为她是为了装扮得好看所以才延误了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叶安都租来一艘最大的船,船里有瓜果还有休息的软榻,堪比皇帝出游的龙船,他先行上船,又把手伸向云非烟,柔声道:“来!抓住本王的手。” 云非烟温柔娇笑,眼里却没有一点的笑意,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您身边的侍女扶我可好?” 如果她拉住叶安都的手,绝对就会被他故意使力,让她跌落在他怀里,然后她就错付一片痴心…… 叶安都只说无事,云非烟只说介意,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没想到云非烟软硬不吃固执己见,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不再和云非烟争执下去,让侍女扶着云非烟下船。 两人坐在船舱的软榻上,侍女跪着为他们泡茶,还把西域进贡的一些水果的皮剥掉,供他们品尝。 云非烟闻着袅袅茶香,只顾着一直看船舱外的秀丽景色,一眼都不看叶安都。 她前世真是没脑子,昭华国这大好山水她不看,只顾着看叶安都,最后被他迷了心智惨死了去。 叶安都邀她出游自然不是真的为了游湖赏景,他提起茶盏轻品一口盏中好茶。 这才悠悠地道:“本王最近才回了这京中,也不知道最近这京中可有发生什么新鲜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劳云姑娘与本王说个一二。” “新鲜事?那倒是没有,不过最近非烟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梦,王爷可要听一下?” “哦?那说来听听,解解闷。” 如今她再次靠近看叶安都,不知是不是已不再爱他,这时她终于看清了他眼里的神情。 孤傲。 目空一切并且胜券在握的,孤且傲,这样的人最爱的只有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对别人真心相待? “非烟梦中有一个女子,女子爱上了一个对她满口甜言蜜语的男子,男子总是在向她承诺各种事情,女子信以为真,并且为了那男子散尽家财不复以往,可最后那男子没有兑现他的承诺,还要娶女子的妹妹,联合着女子疼爱的妹妹和丫鬟一同杀了女子和女子的爹。” 叶安都被云非烟说的梦境内容吸引,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女子,含恨而终。”云非烟闭上眼睛。 假如没有重生,那她就是这样的下场。 最后在云非烟主动提出‘时辰不早’的借口,谢绝了叶安都的再三挽留,只不过叶安都是什么样的男人她再清楚不过,若是不在她身上留下什么,怎么可能能这么轻易放她走。他可是对对方付出就一定要从对方身上得回什么的人。 云非烟也就装作对他有点儿好感了,毕竟叶安都的确是昭华国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先不论他英姿俊美,身材伟岸,有权有钱,光是勇猛出征收复昭华国数片土地,自己一个人闯入敌营之类的英雄事迹,可以说是京里无数未出阁少女幻想的完美夫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