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农家女 耳中嗡嗡嗡的作响,牧晚歌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微光,她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力的睁开眼。 “晚歌,你醒了?”蓦地,低沉而又哀凉的女声,传进了她的耳膜。 转头看见一个妇人,穿着打满补丁、看不出颜色的麻衣,头上用灰蓝色的布条挽着发髻,形容枯槁,眼睛肿的如同核桃一般,牧晚歌眨了眨眼睛,确定这不是她的幻觉。 “我这是要死了吧,怎么会见到这奇奇怪怪的人呢。”牧晚歌喃喃的说了一声。 她运气不好,好容易拿下一个大单,打算出去旅行,放松放松,谁料途中飞机失事,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下坠的那一刻。 “晚歌。”妇人再叫了她一声,这一声真真切切,让牧晚歌彻底清醒过来,“卧槽,你谁呀?!” 这声音一出,牧晚歌自己的都给吓住了,她的声音怎么会变得这般嘶哑难听?就好像拉锯一般。 “晚歌,我是你娘亲啊。”这妇人说了一句,红肿的眼睛里面便又掉下泪来。 “你是我娘?”牧晚歌睁着眼睛,狐疑的看向妇人,自打她记事以来,她就没有娘亲。 正打算再问,突然,牧晚歌就觉得头猛地被针扎了一下,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一齐涌入她的脑海,涨的她脑袋几乎要炸裂,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便认得这个妇人了。 “你真是我娘?”牧晚歌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嘲弄。 原主的记忆跟她的记忆混合了起来,她记起原主因为性格柔弱,多年来受到的欺辱,以及寻死的缘由,心中便不禁是有些愤懑,脱口而出道:“你是我娘,你要将我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啊!” “你别怨娘,家里的事情娘做不了主啊。”妇人十分难受的解释了一句。 还不等牧晚歌答话,外面却是走进来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裳的老妇人,她看着牧晚歌,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骂:“小浪蹄子,让你嫁个人,你还敢去寻死,你也不想想,人家沈秀才肯花钱买你,那是你的福气!” 这老妇人两片嘴唇上下翻飞,骂的口水四溅,牧晚歌完全就懵了,她盯着她那张长条脸,来自骨子里的畏惧,让她都来不及开口说话。 “我管你是不是寻死,总之,这沈秀才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已经收了他家的聘礼了,你就是要死,也死在他们沈家,不要来祸害我们牧家!” “明天就是她的吉日,将她收拾收拾,准备嫁过去!” 老妇人斥了几句,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她走的风风火火,撞到了门叶,发出吱嘎的一声响,让人不禁心中一抖。 老妇人积威已久,人已离开,但怒斥的声音仿若仍在耳畔,直到屋子沉寂许久,床前的妇人才开口说道:“歌儿,你就认命好了,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沈秀才虽然现在得了病,但好歹是个秀才,你嫁过去,给他冲冲喜,说不定他这病就好了呢。” 牧晚歌抬眼瞧了她一眼,缄口不言。 这妇人便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董氏,她性格柔弱,一向是一个包子,任人搓揉,而方才那凶神恶煞的老妇人则是这具身体的奶奶张氏。 张氏是一个孀居多年的妇人,脾气可算不了好,如今牧家尚未分家,牧晚歌一家跟她大伯一家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家中的一切都由张氏掌控着。 原主虽然性子懦弱,但是听别人将这沈秀才描述的形容可怖、命不久矣,想到自己在家没有得到爹娘的疼爱,好不容易出嫁,却要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日后说不定还要背负一个克夫的名声,一时想不开,跳河了。 幸好河边有一些洗衣服的妇人将她救了起来,却不知道救回来的人已经成了她。 说来,也真是让人唏嘘。 “姐姐,你醒了?”就在牧晚歌沉思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这孩子是牧晚歌的弟弟牧小山,打从娘胎里面就带了毛病,虽然已经十二岁了,但是瞧着却如同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一般,瘦瘦小小的。 因为瘦小,显得他的眼睛特别大,此刻,他这大大的眼睛之中满是关切的看着牧晚歌。 然而,见到牧小山,牧晚歌却如同见到了鬼一般,她从前也有个弟弟,后来却是得病死掉了,这个牧小山跟她从前的弟弟长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是上天要将自己的弟弟还给自己么?牧晚歌心潮澎湃,想也不想的将牧小山揽过来,一把搂在自己的怀里,“小山,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牧小山自长大后,从未被牧晚歌抱过,忽地被牧晚歌这么一抱,让他有些羞赧,他在牧晚歌的怀里扭了扭,红着脸,小声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没事,就是见到你太高兴了。”牧晚歌放开牧小山,胡乱的擦着自己脸上的眼泪,表情依旧是十分激动。 牧小山点点头,黑亮的眼睛看向牧晚歌,朝她笑了笑,道:“姐姐,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他摊开手心,露出一小块鸡蛋白来,他将之递到牧晚歌的嘴边,道:“这个给你吃。” 这一小块鸡蛋白,被牧小山捏的都有些脏污了,然而在这贫瘠的乡下、在牧小山的心中,这却是难得的吃食,牧晚歌心有所动,也不嫌弃,只和着心中的泪,将这鸡蛋白给吃下了。 张氏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偶尔会给几个孙子煮些鸡蛋,但是不会有家中几个女娃的份,牧小山虽然小小年纪,但一向是十分懂事,又跟牧晚歌感情深厚,但凡有点什么好吃的,都会偷偷藏起一点,分给牧晚歌。 “晚歌,你看你弟弟对你多好,你也要多为你弟弟考虑一下,你嫁了人,有了钱,便可以给你弟弟治病了。”一旁的董氏看了牧晚歌一眼,低下头。 牧晚歌此刻见到董氏便觉得有些恼火,一是为她的懦弱,另一个则是为她方才说的话。 她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可是她却还是要逼着她去嫁人。 正文 第2章 贫贱家庭百事哀 “小山。”牧晚歌伸手摸了摸牧小山的头,他小小的身子,撑着大大的头颅,瞧着好像是要掉下去似的,很是可怜,“以后姐姐嫁人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知道吗?” “姐姐,你嫁过去,会不会死啊?”牧小山却是反问了牧晚歌一句,道:“我听说沈秀才得了怪病,会传染的。” 想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面便蓄满泪花,他道:“我不要姐姐嫁过去,我不要姐姐死,我不治病了。” 牧晚歌笑了笑,伸手将他眼下的泪揩去,她也只是听村民传过,具体这沈秀才病成什么模样,她倒是一无所知。 “没事的,姐姐不会有事的。”牧晚歌笑了笑,伸手捏捏他的脸,如若她嫁过去,牧家真的会拿钱给她弟弟治病,那她也是值得的。 况且,嫁了人,也算是全了这具身体父母的养育之恩。 “去给姐姐倒杯水来吧。”牧晚歌说了两句话,嗓音渐渐恢复了一些,牧小山乖巧的给她端了一杯水过来,牧晚歌喝了一口,嗓子便舒服了一些。 “小山,我们出去吧,让你姐姐再休息一会儿。”一旁的董氏站起身来,将牧小山带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牧晚歌又睡下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昏黄,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阵阵寒意袭来。 这会儿应该是秋末了,秋风萧瑟,天还有些冷,牧晚歌连忙回到屋里,拿出一件衣裳披上。 出了门,这低矮的小院子印入她的眼帘,眼前的一切便渐渐的跟脑海中的画面重合了起来。 这牧家是真的穷,家徒四壁,三代同堂,大房牧正德一家跟二房牧正行一家一起挤在这破旧的小院里,再加上一个张氏,足足有十来个人,人多了,矛盾自然就多,家中每天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大房人丁兴旺,有两子两女,而二房则是只有自己跟牧小山两个孩子,再加上董氏懦弱,大伯母王氏强势,以往每次都是自己姐弟两人吃亏,如今她要出嫁,也不知道牧小山一个人会不会被大房的这群小崽子欺负。 不过沈秀才就是这村子里面的,她嫁的也不算远,日后有时间,随时可以回来看看,若是这些堂兄堂妹们敢欺负自己弟弟,那她必定要让他们好看。 “姐姐,吃饭了。”牧小山从堂屋跑出来,叫她去吃饭。 牧晚歌回过神来,跟着牧小山来到了堂屋。 牧家众人都已经回来了,张氏坐在上首,两旁各坐着牧正德夫妻跟她的爹娘,见到牧晚歌过来,张氏耷拉了一下眼皮,道:“来了,就坐下吧。” 牧家的女娃原本是不能够上桌吃饭的,但是牧晚歌要出嫁了,张氏便给了她特例。 牧晚歌应了一声,方一坐下,张氏就开始在她的耳边叨叨叨,说的都是那些三从四德之类的话,牧晚歌本就头疼,听了越发是头疼。 好容易等她说完,率先动了筷子,众人才敢开吃。 这是牧晚歌在牧家吃的第一顿饭,也是出阁前的最后一顿饭,白米饭配腌菜蒸肉,再加上一碗野菜,比起后世来,这样的饭菜可算是有些寒碜,但是在这穷苦的乡下,算是极好的了。 虽然如此,但明天好歹是她出嫁,按理说,也应该多买几个菜,多煮几个碗的,然而,她在牧家一向是不手重视,这次的婚事也并得到众人的祝福,他们眼中有的只有那聘礼,何曾有她。 牧晚歌今天一天没有吃东西,这会儿饿的厉害,有的吃便觉得不错了,也不管其它,只坐在桌上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张氏咳嗽了好几声,她也懒得搭理。 她好歹也值个二两银子,没道理一顿饭都不让她吃饱,万一那病秧秀才真死了,那她还得背负一个克夫的名声,想到这里,她觉得她应该多吃一些,吃个够本才是。 “你这贱丫头,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是吗?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以后去了婆家,可别丢我们牧家的脸面!”张氏咳嗽几声,见牧晚歌依旧我行我素,便将筷子一砸,吼了她一声。 “我没有婆婆,那秀才父母双亡。”牧晚歌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应了一声,继续吃。 张氏从来都不叫牧晚歌的名字,一般都是叫她贱蹄子,贱丫头,短命鬼,原主听的多了都习惯了,但是牧晚歌乍一听,还是觉得很是刺耳。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了?是不是要出嫁了,我就治不住你了是吧?”张氏见牧晚歌这样非常的生气,又朝她吼了一声! 牧晚歌抬头看她,见她的脸色难看至极,眼里的厌恶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就连脸上的褶子里都是明晃晃的不满。 牧晚歌不禁是笑了,迎着张氏如针般的目光,兀自夹了一大块肉,大口的嚼着。 原本家中的肉是没人敢吃的,大家都是这顿蒸了下顿再蒸,牧晚歌知道张氏小气,她偏就要吃,她越是呵斥她,她反而就是吧唧吃的越带劲。 还别说,这肉和着酸菜蒸了,软乎乎的,肥而不腻,非常美味。 原主是个傻的,为这个家中做牛做马,辛苦这么多年,吃不饱、穿不暖,临到死了,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 “嘿,你这丫头反了天了!”张氏又大骂了一声。 牧晚歌还是不为所动,我行我素,这让张氏觉得她失去了作为家长的威严,她起身准备拿放在柜子上的鸡毛掸子打她。 “娘,您别生气,这丫头方才死里逃生,这是噫着了。”董氏见状,连忙站起身来,同张氏讨饶。 “你闭嘴!”张氏将矛头转向了董氏,狠狠的骂了她一顿,言语极其的难听,牧晚歌听到后面实在是听不下去,直接将筷子一砸,道:“你再骂我娘一句,我今天晚上就上吊自杀,让你将死人嫁去!” “你!”张氏颤抖着手指,指向牧晚歌。 “我什么我,你不是想要二两银子嘛,看我的尸体还值不值得二两银子!”牧晚歌说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是个死人啊,还不快去看着她!”张氏呵斥了董氏一声,董氏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正文 第3章 出嫁 牧晚歌这会儿脑子是一团浆糊,心中全是气,明天她就出嫁了,她两世为人头一遭出嫁,可是这家人就这般对待一个即将出阁的女儿? 信不信她晚上就离家出走?让他们嫁鬼去! 牧晚歌越想越气,这时候,董氏也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晚歌,对不起。”她说了一声,便开始哭。 牧晚歌见她哭,头又开始痛了,只说了一句,“你别哭了,行不行?” “晚歌,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没用。”董氏走过来拉牧晚歌的手。 牧晚歌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了,况且这女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娘亲,当下心下一软,道:“我的亲娘啊,你有什么事情,你好好的说行不行?” 董氏这才慢慢的止住了哭泣,道:“你奶她就是这样性格的人,你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 “我生她的气干嘛?我反正都是要出嫁的人了。”牧晚歌淡定的说道。 “那你也别怨恨娘亲,娘实在是没有法子。”董氏拉着牧晚歌的衣袖,又要哭。 难怪原主这般的软弱,听了别人的几句闲话,就要去跳河,原来都是自家娘给带的啊。 “我不怨你,行了吧?你别哭。” 算我欠你的了,牧晚歌没法子,只能够忍着头疼反过来劝说董氏。 “以后若是那秀才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娘亲不会不管你的,娘亲一定会想法子将你接回来的。”董氏看着牧晚歌,眼神真挚。 牧晚歌看着董氏的双眼,真想回一句:我谢谢您,但这个破家我还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但是这会儿,见到妇人泪水涟涟,狠心的话她终究是说不出口,便只道:“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是命,您就不要瞎想了,明天我还要早起,我得睡觉了。” 说着她便坐在床边,准备躺下。 “睡吧,娘亲就这里面陪着你。”董氏拉了一条凳子,坐在牧晚歌的旁边。 “好。”牧晚歌点点头,她是一个怕黑的人,虽然不太喜欢董氏,但是她只要不唠叨,在这里陪着她,倒是也无妨。 躺在床里面边睡下,这稻草垫的床硌的她很不舒服,翻个身,床下的稻草便是“咯吱咯吱”的作响,床上的被子又厚又重,也不知道是盖了多少年了,如同铁一般的冷硬。 牧晚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了半宿,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董氏又将她给推醒了。 “干嘛?”她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扰人睡眠无异于犯罪啊。 “该起床了,你今天出嫁呢,去洗个澡,我请村子里面花媒婆过来,给你净面上妆。”董氏说道。 “啊?你说什么?”牧晚歌朦朦胧胧的,再次睁开眼睛,才终于看清了董氏。 她还期盼着她昨天所经历的一切是一场梦呢,她以为睡着了,再醒来,这噩梦便会结束,谁知道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董氏。 “晚歌。”董氏又叫了牧晚歌一声,牧晚歌只能够无奈的认命。 如同木偶一般,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嫁妆,是不存在的,嫁衣,就是一件红色的袄子,丑陋至极。 那所谓的花媒婆跟全福娘子走进来,帮她洗了脸之后,便拿这一根线在她的脸上刮啊刮的,刮得她生疼,她硬生生的忍住了,任由她们摆弄。 反正要嫁的是一个病秧子,又是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未来要痛的日子还长着,这点痛也算的了什么? 只是见这花媒婆拿着一盒劣质的粉将她脸上刷的如同白墙一般,又拿着一盒胭脂将她的脸颊涂的通红,她有些忍不住了,这是新娘妆?这莫不是鬼妆吧? 她若是顶着这样一脸妆容,万一将那病恹恹的相公给吓死了,那可真是她的罪过了啊。 不过,她还是忍着没有出声,只是对着铜镜细细的看了自己两眼,若不是花媒婆来给她上妆,带了镜子,她还不知道她如今的模样。 虽然这张脸被她们涂的乱七八糟,可是这么细细一看,依稀还能够看出,镜子里面这张脸,是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原来,她来到这里,真的是上天注定么? 等花媒婆给她盖上盖头出去后,她连忙移到一旁的水架旁,就着方才洗脸的水,将脸上的妆容洗了个干干净净。 这好歹是她头一次嫁人,虽然嫁的迫不得已,但是好歹,也是她头一遭,若真的吓死了那病殃殃的相公,那她这个克夫之名就走不掉了。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但是外面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热闹,大概她这段婚姻,在别人看来不过就是冲喜而已,不值得祝福吧。 听说沈秀才体弱,便也没有过来接亲,花轿倒是有一个,村里公用的,平日里就放在祠堂里,哪家娶妇、嫁女,都能用得上。 一切从简,稀稀拉拉的几声鞭炮,花媒婆扶着牧晚歌上了轿子,领着几个抬轿的汉子,往沈家而去,牧晚歌只觉得一路晃晃悠悠,耳边两三声唢呐,不见喜气,反倒是吹得人心中哀愁。 都是一个村的,只不过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为了显示路长,花媒婆还特地让人在村中的的小河边转了一圈,然后才抬到了沈家。 跟牧晚歌预想中的差不多,沈家亦是冷冷清清的,沈秀才如今没有房子,一直在她的叔父家寄住,抬轿的人将轿子一放,花媒婆领着她去了西侧的一处厢房,让她在床上坐着,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屋外传来了一些声响,大抵是沈秀才的叔父沈守业在跟那几个轿夫在寒暄吧,过了片刻,轿夫似乎是走了,便连这声音都熄了去,耳边便只有两三孩童吵闹的声音了。 牧晚歌虽然打定了主意,此次出嫁只是为了偿还原主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是见到这般冷冷清清的样子,心中仍旧是生出了几丝烦哀凉与烦闷,她伸手将头上的盖头掀开,本是打算透透气,不曾想见到破旧的窗柩上贴着一张大红的囍字,这囍字,鲜红夺目,极是刺眼。 早上大清早就起来了,被他们折腾了一早上,连口早饭都没有吃上,这会儿,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牧晚歌起身,想要找点吃的,可是这小屋子里面,除了一个破旧的衣柜以及侧边一张书桌之外,一切皆无。 她走到书桌边,看到摊在桌子上那一小叠白纸上面都落了灰,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想来这人肯定是命不久矣,所以许久都没有习字了吧,不过,既然他病入膏肓,又不能够见人,应该在床上躺着才是,这会儿,怎么不见他人? 牧晚歌正想着,门突然就被人推开了,吱嘎的一声响,让她的心倏地一跳,牧晚歌连忙回头,见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文 第4章 你就是沈辙? “你就是沈辙?”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是。”来人点点头。 牧晚歌见他脸上蒙着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但这眼睛黑亮有神,倒不像是她记忆中书生的模样,也不像是得病了的样子,她不由得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啊?怎么会娶一个人来冲喜的?” 沈辙闻言微怔,当下弯腰剧烈的咳嗽两声,边咳边道:“我这病时好时坏,咳咳。” 但是牧晚歌瞧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由得多看了沈辙两眼,目光放在他脸上的面巾上,道:“你为何蒙着面巾?” “我得了怪病,脸上长满红斑,见不了了人。”沈辙有气无力的回答。 “是吗?”牧晚歌瞧着沈辙,眉头便也皱了起来,道:“这算什么病?难道你娶一个妻子回来,你脸上的怪病就会好吗?” 沈辙又咳嗽了起来,牧晚歌见他咳起来很是可怕,似乎是要将心肺都给咳了出来,便走过去,伸手打算给他拍拍背,没成想手刚刚伸出去,沈辙的咳嗽便止住了。 “我没事,谢谢。”他话音依旧是虚弱,牧晚歌将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前世摸滚打爬,让她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领,这沈辙,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倒像是……在装病。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辙心中一个咯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是佝偻着身子,问道:“怎么了?” “我有些饿了,你有什么吃食给我吗?”牧晚歌却是问道。 沈辙摇摇头,“没有。” 牧晚歌便摸了摸肚子,一脸愁容,沈辙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找找。” 他缓缓的推门走了出去,牧晚歌怕再有人来,便又坐回到床上,用头巾将自己盖上,过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牧晚歌透过头巾,见到沈辙走了进来,他走到她面前,从袖笼里面拿出一个馒头来,递给她。 “谢谢。”牧晚歌确实是饿的狠了,接过馒头,低头狠狠的咬了一口,过会儿,她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你应该帮我将盖头掀开?” “哦。”这会儿的沈辙看上去终于多了两分傻样,他愣愣的将牧晚歌头上的盖头掀开,其实方才已经见过她了,只是不敢细看她的模样,这会儿,见她坐在床上,琼鼻细巧,皮肤微黑,但一双眼睛却是灿若星辰。 他垂下眼帘,却见她纤细的手上还拿着半个未吃完的馒头,他心头哑然,这姑娘,倒是跟他想象中的那些乡野村姑,有些许不同。 牧晚歌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她不禁是一怔,随即想起自己手上的半个馒头来,便举起馒头问他:“你吃早餐了没有?要不我这半个馒头让给你吃算了? “不必,你自己吃便好。”沈辙答道。 牧晚歌低头继续啃着手中的馒头,心中却觉得他跟她想象中,大为不同。 虽然是在同一个村里的,但是牧晚歌原先见到他的次数倒是也不多,记忆中他总是身穿长纱,带着生员巾,背着一个大书篓,为人沉默寡言,回家便是读书,鲜于村人交谈,偶尔见过两次,也是见他步履匆匆。 牧晚歌正想着这些事情,忽地见他向前走了两步,她吓了一大跳,移了移身子,却见他只是在她身边的床榻上坐下,后又兀自脱下鞋子,躺在了床榻里面。 “还是上午,你躺床上干嘛?”牧晚歌不明白他的举动。 沈辙喘息了两声,声音虚浮,道:“我是病人,需要休息。” 牧晚歌见状不禁生起两分想要试探他的心思,便道:“是吗,可我方才见你步伐坚定,浑身精气很足,你一点都不像是病人的模样。” 虽然带着面纱,但牧晚歌还是看到沈辙瞳孔一缩。 牧晚歌兀自分析了起来,道:“你前些天在徐州府城考试,回到村里,忽地就得了怪病,你不会是因为乡试未中,为了逃避,而装病吧!” 沈辙的额角跳了跳,他依旧是没有做声,牧晚歌便叹息了一声。 时下书生没人开导,心灵脆弱啊,不过是一件这样的小事,就要用装病来逃避,唉,不过话说,这跟后世那些因为没考上心仪大学而跳楼的学生何其相似。 “沈辙,虽然我跟你现在还不是很熟,但是我们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我必须得告诉你,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挫折,你这点事情根本就不算事。”牧晚歌安慰了他两句,可是沈辙却是闭上了眼,装作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唉,你不听我的就算了,我虽是一片好心,竭诚帮你,但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牧晚歌又叹息一声,转头看了沈辙一眼,最后索性也将头上的大红花扯去,扔到床尾的书桌上,也躺床上睡下了。 本来她觉得跟一个陌生男人躺床上会很尴尬,今天坐在花轿里面的时候,她还在忧虑这件事情,但是如今见到沈辙,她却是一点尴尬的感觉都没有,仿佛身边的沈辙不是她未来的丈夫,而只是一个……伙伴。 “你说我们两个好不好笑,还没到新婚夜呢,人就都躺下来,等下你叔父叔母进来看到,还以为我们怎么了呢。”牧晚歌语气略带自嘲。 沈辙依旧装睡,牧晚歌便道,“来,你转过头来,让我看看,你脸上长得什么红斑。” 正文 第5章 拆穿 没人回答她,牧晚歌便越发是想要看过究竟,她伸手冷不防去掰他的脸,他却岿然不动,牧晚歌吃瘪,收回手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没睡,还防备着我呢,我又不是母老虎,还能吃了你?” “我本该配合你表演,但我不能视而不见。”牧晚歌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便没了声音。 沈辙却觉得有些不对,他倏地睁开眼,见一张脸离他极尽,他瞳孔蓦地一缩。 “你干嘛?”他刚问了一句,又连忙侧过背去咳嗽。 牧晚歌单手拄着手腕,一边给他拍背,一边说道:“我都知道你是装的了,你还演的这么辛苦干嘛,你越是表演,露出的痕迹便越是多,毕竟,你又不是专业的演员。” 沈辙不由得佩服牧晚歌的聪慧,他在家中十几天,没人发觉,可方才不过是片刻,她便看出来了。 她语气很是笃定,但他还是装傻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牧晚歌摇摇头,突然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是我相公,无论你脸上长斑有多丑,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沈辙还没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毫无防备的被她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他没想到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他对她来说,好歹算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看看你,手段真是拙劣,这是红色的颜料点上去吧?你还真的是小孩子,以为在脸上点了点,就能够伪装成红斑啦?” 牧晚歌笑了起来,不顾沈辙那将要吃人的脸色,继续道:“我真是好奇,你家叔父叔母竟然连这也没发现,你说他们对你该有多不上心啊。” 她伸手要去摸沈辙脸上这红斑,却被沈辙伸出的手一把握住了。 “嘶,好痛!” 牧晚歌吃痛的叫了一声,道:“你干嘛?我好歹是你新过门的妻子,你就不能够怜香惜玉一点?” “你还是女人吗?你知不知道夫为妻纲?你方才掰我头,又扯我面巾,已经是极其失礼了。” 沈辙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但是牧晚歌却是一点都不怕,只道:“我就是失礼了,你能够将我怎么着啊,有本事你休了我啊?二两银子啊,你家二两银子娶回来的冲喜娘子啊,你就这么休了我,你叔父叔母不得哭死去啊!” 见沈辙不说话,牧晚歌便越发是猖狂了,她笑了起来,道:“小书生,忍着吧,我就这脾气,你不知道吧?哈哈,倒霉了吧,二两银子,娶了一个悍妻。” “你老实点,不要碰我,在别人面前不要乱说话,包括我叔父叔母!”沈辙捏着牧晚歌的手腕用上了一点劲,牧晚歌便痛的发出了抽气声,“你放开我!” 沈辙见她面容有些扭曲,冷哼一声,当下松了手。 “没想到你这懦弱书生,竟然这么大力。”牧晚歌甩甩手腕,一个没留神,差点甩到了他的脸上,却被他的手再次握住了。 “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我又没碰到你。”牧晚歌无奈的说了一声,收回时,又道:“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反正你别害我就行了,有什么事情,要站在我这一边,知道吗?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人。” “我跟你没什么关系。”沈辙生硬的说了一句,他用手在床上画了一道线,道:“你睡那边,我睡这边,不许越线。” “不越就不越,我还巴不得呢。”牧晚歌真是没有想到,本来这约法三章不应该是她跟男人来提议么?没想到这个沈辙竟然避她如蛇蝎,还要跟她划清界限,简直是可恶。 若不是看到他大早上的给了她一个馒头,她早就大耳刮子呼过去了。 哦,不对,好像她没有他的力气大,但是他好歹是一个书生,无缘无故应该不会打自己吧? 不过也说不定啊,他这人心灵脆弱,万一受到刺激,说不定会打老婆的,牧晚歌想着看了沈辙一眼,还别说,他侧颜不见那些斑斑点点,算是有棱有角,还挺好看的。 以后该怎么开导他呢?一个大男人装病可是不好,牧晚歌回过头,睁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头上破旧的麻帐,心乱如麻。 “笃笃笃!” 正想着,忽地有人过来敲门,牧晚歌一下子被这声音给吵醒了,她连忙推了推身边的沈辙,“外面有人找你呢。” “我是病人,娶你回来是照顾我的,你去开门。”沈辙说了一句,牧晚歌无奈,此刻也不适合跟他理论,只得从床上爬起来,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将门推开了来。 外面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穿着一身小襦裙,头上扎着双丫髻,尖细的下巴,若是她脸上的表情能够再和善一点,应是一个挺好看的一个姑娘。 她手上端着一碗药,见到牧晚歌,她脸上隐隐带着一些厌恶,只将手中的这碗药往前一递,冷漠的说道:“这是我大堂哥的药,你喂给他喝。” 说完,连多一句的叮咛都不曾,转身离开了。 这个姑娘她认识,是沈辙的二堂妹,叫做沈荷,牧晚歌年纪大,跟她的交往倒是不多,不过往日里看着她,也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没想到在家,却是如此的性格,好歹她也是她嫂子,还是刚进门,她就算是再不满意,脸上表情也得稍稍伪装一下是不。 端着这汤药,牧晚歌回到了房间,她将门关上,看着躺在床上的沈辙,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方才你堂妹那脸可是黑的可怕,喏,这药,你要不要喝?” 她的眼神饶有兴趣,想要看看沈辙会如何处理这碗药,他不承认他是装病,那她倒是想要看看,他如今该怎样收场。 “将药给我。”沈辙从床上坐起来,朝牧晚歌伸出了手。 牧晚歌将药递给沈辙,想看他会如何处置,却不曾想他拿起药便要往嘴中灌,牧晚歌见状,连忙将他手中的药碗夺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是药三分毒你不知道吗?” 正文 第6章 开导 抢夺之中,一些汤药洒到了床上,牧晚歌冷瞥了沈辙一眼,将药碗放到桌子上,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手忙脚乱的擦着洒在被子上的汤药。 她现在觉得这沈辙已经病的不轻了,为了装病,还真的愿意喝汤药,这样以来,这没病,不也变成有病的人了吗? “沈辙,你别犯傻,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不就是一场考试而已,下次继续努力不就行了,犯得着这么折磨自己?你好歹是一个秀才,比村里大多数的人都要好。” 牧晚歌见他可怜,安慰了他一句,又伸出右手,握成拳,鼓励道:“振作起来,知道嘛,别瞎折磨自己了。” 沈辙黑眸瞥向牧晚歌,如同深渊一般,深不可测,牧晚歌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发怵,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只继续说道:“你放心,你装病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一天天的好起来,知道吗?明天开始就别喝药了,这药都是钱,你看你叔父叔母一家,对你已经很不满了,你要好起来,别让别人小看。” 沈辙没有说话,但是细心的牧晚歌好像见他扬起了唇角笑了笑,便道:“这就对了嘛,你笑起来真好看,乖乖的啊,一点小挫折,没关系的,你看我,别人还说我被父母卖给了一个病涝鬼呢,我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嘛。” “咳咳。”沈辙咳了两声,牧晚歌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口中的病涝鬼绝对没有要说你的意思,我只是传达村民们对我的奚落。” “我听说你不是跳河了吗?”沈辙突然问道。 “你听他们瞎说,生命可贵啊,我怎么可能跳河,我那是洗衣服不小心摔下去了,谁知道被他们传成了那个样子。”牧晚歌解释道,但是在沈辙探究目光看来的时候,她却是有些躲闪,脸色有些发红。 斜眼见沈辙的眼光多了一些戏谑,她便又不躲了,坦然迎上了他的眼,反正跳河不是她,她用不着羞赧。 虽然已经戳穿了男人是在装病,可是男人却好像是誓要将装病进行到底了,中午饭间也不起床,牧晚歌闻到小院子里传来的香味馋的要命,她在房间里面都快要憋死了。 “哎,我说你整天就是这样憋在房间里的吗?要不我扶你出去走走?”她同沈辙商量道:“你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揭穿你,但是你老是这样在屋子里面闷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吧?” “你回来都快半个月了吧?你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你这样的话,没病也会变成有病的。” 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如今在牧晚歌的心中已经成了一个父母双亡、心灵脆弱的小男孩了,她尽量用温和一点的语气,避免刺激了他。 见沈辙不说话,牧晚歌便伸手去推他,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他深邃的眸子带着深究,语气戏谑:“你这女人到底要不要脸皮的?男人的身体是你能够乱动的?” “你是我丈夫,我不能动吗?况且你以为我想碰你啊,我只是怕你出什么事,而且,我思无邪,对你没有什么非凡之想。”牧晚歌挣脱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气鼓鼓的解释了几句。 “嫁给你,我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孽!”牧晚歌说了一句,坐在床上生闷气,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细想想,她上辈子好像也没有作孽,可是却重生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饥饿加上贫穷,再加上男人的懦弱,让她心中很不好受。 别人重生,不是帝王家,便是大家族,虽然有一番斗争吧,但好歹是吃穿不愁,可是自己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娘家穷,婆家也穷,穷山恶水、家徒四壁,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摊上这样一个懦弱的汉子,她这是倒了大霉了。 想着想着她不禁有些悲从心来,上辈子她是一个孤儿,通过自己的奋斗,好不容易过的像个人样,结果出去旅个游吧,飞机遇上了强气流,挂了。 这辈子,来到这个地方,无依无靠不说,这地方还这么贫瘠,一来就摊上这么一个因为乡试失利就装病逃避的男人,她这辈子还有依靠嘛,她的良人还会出现嘛。 “喂……”在牧晚歌难受的声音,男人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出来。 “干嘛。”她抹了一把眼泪,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你别哭,我去给你拿吃的。”他将黑色的面巾围上,利落的下了床。 “谁哭了,我没哭。”牧晚歌说了一句,站起身来,也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门。 农家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但今天好歹是他娶亲,可是院子里面看着却是有些凄凉,除了一地的碎裂的鞭炮,几张醒目的红纸之外,安静的院子,看不出今天有人成亲。 此刻,沈辙的叔母秦氏正在打扫庭院,“刷刷刷”的声音好像是扫在她的心上一般。 牧晚歌觉得有些尴尬,正想要同她打个招呼,就听到她说道:“哟,侄媳妇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我……”牧晚歌见她的面上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话语中,隐隐有着一些责备。 果不其然,就听到这秦氏说道:“晚歌,不是我说你啊,虽然我们是一个村的人,但是现在你是我沈家的儿媳妇,我大哥他们虽然死的早,大侄子现在也有病,但好歹也是一个秀才,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你什么意思?”牧晚歌问道。 “你在家,你爹娘没有教你吗?新媳妇刚进门,哪能够自己扯下盖头到处乱走的?”秦氏放下扫把,讥讽的眼神看向牧晚歌,大意是说她不知礼。 牧晚歌就觉得好笑了,看他们这样子,哪里有将她当做新媳妇看待?倒好意思说自己说没教养。 她如今是牧晚歌,牧晚歌的爹娘便是她的爹娘,说她没关系,忍一忍也就罢了,但是关乎到自己的亲人,牧晚歌便反驳了一句,“规矩我是不懂,但是我没有听过哪家娶媳妇是你们家这样的。” 正文 第7章 轻视 “牧晚歌,你要搞清楚,我们家不是娶来的媳妇,我们家是买来的媳妇!”这时候,路过的沈荷插了一句嘴,站到了她娘亲的身后。 “就是,你一个新媳妇,你还说起我娘亲来了,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赶明儿,我让我大堂哥,好好的收拾收拾你!”一个愣头青的少年,不知何时也出现了。 这个少年是沈长青,乃是沈辙的堂弟,平日里看着跟他爹一样,做事挺勤劳,人也老实,牧晚歌以前去干活的时候,偶尔路过,也会跟他打个招呼,却没有想到,原来他在家,竟然是这样的人。 眼下,他们一家子都来欺负自己,自己又无依无靠的,她就是有一张嘴,又能够怼的赢谁? 可是若是她今天退让了,日后秦氏他们一家,定然会将她当做是柔弱好欺的小受,就好像董氏一样,在牧家,一辈子也只知道干活,没有丁点的话语权。 “说我没有教养,难道这就是你们沈家的教养吗?”牧晚歌冷眼看着秦氏以及她身后的二人,道:“我才初次嫁到你家,你们一家子就这样的欺负我,要不要我去外面找村民们评评理?” “评理就评理,谁怕谁呀,本来你一个新嫁妇,就不应出门!”秦氏冷哼一声,却分明有些色厉内荏。 牧晚歌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跟你评理,我不活了,反正相公是这样,叔婆又凶恶,小叔子无礼,小姑子蛮横,你们第一天就逼死新嫁妇,我看你儿子怎么娶亲,看你女儿怎么嫁人!” 牧晚歌说着,还真的就要往外跑。 秦氏知道她昨天上午才投河自尽,不过没死成,她是真敢去死的,若是死在牧家,那是牧家逼死的,与她无关,可若是这次死在他们沈家,那不知道的人免不了要说三道四,传来传去,谁知道会被传出什么样子了! 秦氏为人好面子,虽然事她要做,但是面子她也要,此刻见牧晚歌真的要往外面走,便喝住了她,“站住!” 牧晚歌懒得理她,继续走,正好这会儿,装作一副虚浮无力的模样的沈辙过来了,秦氏便同他诉道:“小辙啊,你管管你这个新媳妇啊,她方才出门,我才说了她两句,她就说要去寻死,婶娘对你,可是没有半分薄待,你不能够让你媳妇害了婶娘啊。” 沈辙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又看了看牧晚歌,说了句:“回去吧。” 牧晚歌当然不会去死,此刻沈辙给了她一个台阶,她便顺势回来了,又走到沈辙的身边,扶他回房。 回到房间,两人越发的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牧晚歌说道:“你方才说要给我那吃食,吃的呢?” 沈辙无奈,又从袖笼里面拿出一个包子来,递给牧晚歌,道:“吃吧。” “有没有别的,为什么又是包子?”牧晚歌看着沈辙,道:“你可以给我打一碗饭过来吗?我都快饿晕了。” “有包子吃就不错了。”沈辙白了牧晚歌一眼,道,“若不是今天是你我成亲,连包子都没有。” “所以啊,你作为一个男人,你就不能够努力赚钱吗?你好歹也是一个书生,你随便写写对联,抄抄书,给人家写写书信什么,都能够赚钱,你天天赖在你婶子家,她能够给你好脸色吗?你刚看到了,因为你,她对我非常不满!” 牧晚歌冷眼看了沈辙一眼,接过他手中的包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道:“唉,我如今也真是无用。” “为什么这么说?”沈辙问了一句。 “方才你叔母指责我,可是我却奈何不了她,只能以死相逼,才让她闭嘴。”牧晚歌闭上眼睛,想到以后鸡飞狗跳的生活,便是心如死灰。 这她还是刚嫁过来的第一天,就是再凶恶的婆婆也会收敛几分,可是这秦氏,丝毫不给她脸面,他们成亲,也没有宴请宾客,这说明,他们将她轻视到了极点。 “少年,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振作起来,至少别让人轻视我们好吗?你看看今天家中的冷清,有一分像是成亲的模样吗?这不但是轻视我,同时也是轻视你啊。” 牧晚歌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心中难受至极,她还是个外来户,若她真是原主,那该会是怎样的心如刀割啊。 沈辙抬眸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牧晚歌便又喋喋不休的跟他说了好多,说到后来,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一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反正她后来说累了,便躺床上睡下来。 这床亦是很硬,虽是成亲,却没有半分成亲的模样,牧晚歌和衣睡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睡着的。 当她醒来后,第一件事还是查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昏暗的灯光下,当她看到头顶的麻布帐子的时候,又再次的认了命。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还是认命吧,她悲催小媳妇的命运要开始了。 唉,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成亲这天没人给新娘子准备吃食,一整天就吃了沈辙给她拿来的两个包子,她现在饿的都有些头晕眼花。 “哎,沈辙。”她侧头看到坐在书桌前的人,不禁是叫了一声,沈辙回过头来,此刻他依旧是蒙着面巾的,唯独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是黑的发亮。 “有没有吃的,给我拿一点来。”牧晚歌说道。 “没有。”沈辙摇摇头,道:“晚上的吃食,他们都吃光了。” “你就不能够跟他们说一声,给我留一点吗?我现在都快饿死了。”牧晚歌说道。 “这又不是我家,我怎么跟他们说。”沈辙语气寡淡。 牧晚歌听了便道:“哎,那我问你,那平日里他们给你吃饱了没有啊?你明知道在叔叔家是寄人篱下,你为什么不自立门户呢?你好歹也是一个七尺男儿,你为什么要……” “你怎么这么多话?”沈辙打断她的话,道:“不是说饿了吗?饿了就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正文 第8章 怕黑 牧晚歌闻言几乎都要抓狂,“靠,你这孩子是靠不住了,我命苦啊!” 说着站起身来,在窄小的屋子里面活动活动筋骨,道:“明天,明天我早早的就起床去做饭,我一定要吃饱,这饥饿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我还在长身体呢。” 沈辙抬眸瞧了她一眼,牧晚歌觉得无聊,走过去看沈辙在干嘛,却见他只是坐在桌子上发呆。 她忍不住说道:“你呀,应该拿起你的手赚钱呀,你看你这白纸上面都落满了灰尘了,你好歹是一个秀才,随便帮人家抄抄书,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沈辙没有理会她,牧晚歌便有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这种心灵脆弱的人究竟该怎么沟通啊?她又不是心理医生! 低头看他那黑魆魆的眼神,再看他这颇为健硕的身姿,万一她等下说的他恼火,他拿砚台砸她怎么办?她还是乖乖的闭嘴吧。 然而坐在床边,又非常无聊,这屋子就这么小,牧晚歌只能够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折腾了许久,她终究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深秋的夜很冷,她才刚一打开门,这寒风便直往她的身上钻,外面很黑,万籁俱寂,沈家人好像都已经睡着了,她想要找点东西吃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够又关上门,退回到屋子里面来。 “天色不早了,你还不睡啊?”牧晚歌看了沈辙一样,说道。 “你睡你的。”沈辙说道。 “啧啧啧,是不是睡不着?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牧晚歌提议道。 “没兴趣。”沈辙一口拒绝。 牧晚歌心头无奈,翻了个白眼,却见他整理了一下书桌,趴在书桌上面。 “你干嘛?”牧晚歌见状便问了一句。 “睡觉。”沈辙答道。 “这有床不睡,你要睡书桌?”牧晚歌狐疑,突然想起村民说的:这沈秀才啊,为人高傲,眼光也高,不喜欢山野的村妇,一直想要娶城里的小姐呢。 牧晚歌想到这里,便明白了过来,看他这表现,他娶自己是迫不得已,所以他是嫌弃自己,不愿意跟自己同床共枕? “我明白了,你是不愿意跟我睡是吧?”牧晚歌见沈辙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不气反笑,道:“好,很好,那咱们就这样,约法三章,以后谁也别管谁好吧?你也别碰我,我也不碰你,等日后,你去找你的美娇娘,我去找我的大富翁,极好。” 她说完,屋子静的落针可闻,过了许久,他才应了一句,道:“好。” “对,很好,我巴不得呢,谁想嫁给你这种人,当个秀才了不起啊,会吟两句酸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不稀罕,我一点都不稀罕!” 牧晚歌拍拍手,故作洒脱,道:“本来还想着今晚上怎么办呢,这下好了,解决了。” 虽然嘴中这样说着,但是被人嫌弃的滋味,还真的有些不太好受。 这晚上又冷,牧晚歌是个姑娘家,一身没有血气,睡了许久,一身也没有暖和起来,她现在又生气,便越发是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一直到屋子里面点燃的红烛都已经燃尽,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她不禁是有些害怕起来,忍不住的问道:“喂,沈辙,你睡了没有。” “什么事?”黑暗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竟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不少。 “你冷不冷啊?”她问道。 “我不冷。”其实这秋夜尚算是严寒的,纵使他一身血气旺,但还是觉得有些寒凉,不过他勉强可以忍受。 “我怕你冻着,要不然这样,你也睡床上,反正这床也挺大的,我们就像白天那样,谁也不碰谁,好吧?”牧晚歌提议道。 沈辙又不说话了,牧晚歌便道:“我不是关心你,我就是怕你真的病了,到时候村里人说我克夫!” “放心,我死不了。”黑夜中,传来了他的声音。 “我有些怕黑,你睡我旁边,我保证不碰你,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我说到做到,日后你如果要娶别人,我也保证不说二话,乖乖让出我的正妻之位,行不行?”牧晚歌放软了声音。 黑夜给了她许多不好的记忆,导致她一直到现在还特别怕黑,以前每天晚上睡觉,她都会将灯打开,前世城市里面,到了晚上也会有光,不像这地方,一到晚上到处都是黑魆魆的一片,仿若一头怪兽,要将人给吞噬。 昨天因为董氏一直在她的身边,她的脑子又是混混沌沌的,倒是也不觉得怕,可是这会儿她脑子十分的清醒,加上白天又睡饱了觉,便越加是胡思乱想了起来,忽然感觉床榻微微一抖,她恍若了一头小兽,惊了一下。 “是我。”沈辙出声道,他没想到,她白天张牙舞爪的,到了晚上,却好像一只小白兔。 “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吓死我了。”牧晚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睡里面去。”沈辙说道。 “我不。”牧晚歌摇头,“我要睡外面,外面安全,若是有东西过来,我可以第一时间逃跑。” “你不睡里面,那我还是睡桌子去吧。”沈辙说着起身要走。 “好吧,免得你冷死了,别人来找我麻烦。”牧晚歌闻言,只能够往里面缩了缩,让出一点位置来。 等沈辙躺好后,她在两人中间画了一道线,道:“还跟白天一样,我们不许越线,虽然你血气方刚,我也长得美,但是你可要忍住哦。” 黑暗中,只听见一声嗤笑,男人道:“放心,我对你这干瘪的小丫头可没有非分之想。” “那正好,我也不喜欢你这种弱弱的书生。”牧晚歌也回了一声。 两人虽然躺在一个床铺上,却是同床异梦,牧晚歌到了晚上竟然做起噩梦起来了,她梦到自己深处一片黑暗之中,四际无人,万籁俱寂,忽地有迷雾化成的巨兽涌来,张开大嘴,将她一口吞噬! 她一下子被吓醒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抱着一个人,她连忙放开了他的手,忆起自己昨晚上跟他的约法三章,便不动声色的滚到了床的里边去。 正文 第9章 挑刺 里面的被窝是凉的,她睡了很久,身体还没有发热,过会儿,外面有鸡叫了,牧晚歌响起自己昨晚上说的要起床做早餐,索性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门,她一个哆嗦,人便彻底清醒了过来,这会儿天色仍旧是昏暗的,沈家的堂屋大门紧闭着,沈家的人应该是还没有起床。 这沈家她虽然没有来过,但是大抵应该是跟牧家差不多,没有专门的厨房,灶便打在堂屋里,乡下人家,一般都是这样的格局。 牧晚歌绕过屋子,去了后院的茅房,再回来的时候,堂屋的门便打开了,秦氏见到牧晚歌跟见到鬼一样。 牧晚歌倒是当昨天的事情没发生一样,同她打招呼,道:“婶子好。” “嗯。”秦氏从鼻腔里发出声音,牧晚歌便问道:“有没有脸盆跟脸帕?” “脸盆就在水架上,脸帕你出嫁没有么?”秦氏的话中带着奚笑。 牧晚歌没有说话,她出嫁的时候,除了一个装了自己几套旧衣裳的破包袱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难怪她嫁过来,秦氏如此瞧不起她,因为她家穷,她也穷,没有嫁妆,一无所有。 她默默的打了水,就着清水用手洗了脸,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前世用惯了洗面奶,这次用这清水,她觉得好像都洗不干净一般,不过她也没有管它了,就用衣袖擦了擦脸,反正是一个村妇,不必讲究。 洗完脸,用清水漱了口,牧晚歌又问道秦氏:“我想给大家做一顿早饭,粮食放在哪里?” “早饭?”秦氏冷笑了起来,道:“现在又不是农忙的时候,我们家是穷人家,可没有吃早饭的理。” “可我昨天没有吃饭,我有些饿了。”牧晚歌说道,她好歹是个新妇,又都这么厚脸皮的向她讨要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她只是想吃一顿早饭而已,应该会答应的。 谁知道秦氏听了她这话,却是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一样,生意提高了八度,道:“饿?大家都饿啊,可是我们家穷,吃不起三餐饭,你若是想吃也可以,自己拿钱去买粮食!” 牧晚歌无话可说,她要有钱,她早就砸她脸上了。 一大早就吃了一肚子的火,转身回到西厢房,这会儿沈辙已经醒来了,牧晚歌便将手摊开伸在他的面前,沈辙疑惑,问道:“干嘛?” “给我一点钱。”牧晚歌说道。 “我没钱。”沈辙摇头。 “你作为一个男人,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牧晚歌眯起眼睛瞅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我所有的钱都用来娶你去了。”沈辙看着牧晚歌,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饿,你好歹是我名义上的相公吧?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牧晚歌同他说道。 昨天已经被她拆穿,沈辙在她面前索性也懒得装了,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又下得床来,看着牧晚歌说道:“要不这样,你看我值不值钱,如果值钱的话,你将我这一身肉便卖掉吧。” “好啊。”牧晚歌站起身来,叉着腰说道:“那太好了,走吧,咱去集市上,插根草将你卖掉,应该也能够换的七八两银子。” “我只是一个得了病的病秧子,不值钱。”沈辙说道。 “嘁,你还想骗我。”牧晚歌嗤笑了一声,忽然就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她坐在床上整理自己的东西,那样一个破包袱,除了几件衣裳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期望着能够从包袱里面翻出什么体己钱,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有些失望,上午她便在沈家的院子里面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帮忙做了一些家务活。 好容易熬到中午,她很积极的要去做中饭,秦氏见她抢着干活,也不阻止她,只是冷笑一声,打开碗柜,舀了一碗糙米给她。 “这种米,可以做饭吗?”牧晚歌见到这米,有些瞠目结舌,这一碗米,也太碎了,而且掺杂着很多谷壳的残渣,在前世,大概是用来喂猪的吧。 见到这碗米,她终于知道,她前天晚上吃的那顿饭是何等的美味了。 “我们家就这么穷,吃的就是这种糙米。”秦氏冷冷的说道。 牧晚歌想到自己如今是寄人篱下,也没有跟秦氏硬抗,只软声道:“糙米就糙米吧,那能不能再多一点啊?” “我们家穷,没有多的!”秦氏声音依旧是很冲。 “那这么一点米,我怎么做啊?”牧晚歌接过这碗米,有些发愁。 “怎么,你在家连饭都不会做么?”秦氏讥讽的看了她一眼,拿出钥匙,将碗柜上面的门锁上了。 防贼啊! 等到秦氏走后,牧晚歌在她的背后说了一句,然后看着这半碗米发愁,这秦氏,比起张氏来还不过如啊,张氏至少也就是管管钱罢了,米面她还是不管的,做多做少,都是两个儿媳妇的事,可是这秦氏,连家里面的米都要锁在柜子里面。 牧晚歌端着这半碗米,真的是无语望苍天,她真是脑子秀逗了,怎么提议来做饭?这么一点米,大家连粥都喝不饱吧! 心中有些气,不过她还是找了一个筛子,将这米里面的碎谷壳细细的筛选干净,谁知道在她筛选谷壳的时候,秦氏又走了进来,看到她在筛选谷壳,便斥道:“可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这点谷壳,还要筛选掉,会吃死你吗?” “我筛选这谷壳又怎么碍你事了?”才不过是一上午,秦氏已经找了她无数次茬了,她已经忍了她好几次,可是她却是不停的挑刺! “哟,我说你一句,你还不得了了是不是?”秦氏眉毛一横,朝牧晚歌吼了起来,道:“你跟你男人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是不是?” “什么叫做吃你家的,住你家的?”牧晚歌脾气一上来,也是忍不了,她将碗砰的一放,反驳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有些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沈辙的爹娘死了之后,他的田地全部被你家给占了,那十亩田地,收租子都够我们夫妻吃了,现在就喝你们家一碗糙米粥,你还得挑刺!” 正文 第10章 争吵 “不得了了啊,我作为一个叔母含辛茹苦的将大侄子带大,现在大侄子娶了妻子,就反了天了啊,这婆娘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竟然还要骑到我的头上来了,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秦氏忽地就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的哭诉了起来。 牧晚歌一时之间都有些懵了,她记忆中倒是有关于秦氏的一些印象,记忆中,她为人泼辣,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撒泼到如此。 她刚刚说了什么了吗?她说的都是真话,怎么只准她骂她,不准她说她,无法反驳了,她便哭天抢地。 这可真是好演技。 秦氏哭闹的声音很大,很快便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沈辙跟沈守业以及秦氏的三个子女也都围了过来,牧晚歌见到这情况,说时迟那时快,她“扑通”的一声,也跪了下来。 “吵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守业见到这情况,只觉得脑壳痛,连忙问了一句。 “这丫头,才刚嫁过来,就嫌弃我们家穷,我让她做个饭,她挑三拣四的,还埋怨我,没有给她吃好的,方才还想从我这里抢钥匙,要动手打我啊!” 秦氏恶人先告状,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说的活灵活现,她声音又大,众人闻言,便都看向了牧晚歌,对她指指点点,沈长青更是冲出来要打牧晚歌,却刚好被踉跄着身子的沈辙撞了一下,当着众人的面,摔了一跤。 可即使是如此,他还是骂骂咧咧的:“你竟然敢欺负我娘!” 牧晚歌一愣,她什么时候欺负他娘了?明明是他们一家欺负自己好不好! 太可恶了,秦氏还在老天拔地的哭诉,牧晚歌当即往自己手上一掐,也哭道:“我不过是看相公体弱,想要将这糙米给筛选一下,好给相公熬碗粥,叔母见到便骂我,我解释了两句,她便躺在地上又哭又拜,方才大家都看到啦,这小叔子小小年纪,目无尊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打我。” “他们一家人,欺负我相公体弱,又欺负我这个新媳妇,各位叔伯给评评理,如若他们颠倒黑白,那我宁愿去死。” 牧晚歌抬起头,双目通红,一副受尽欺凌的小媳妇的模样,她方才说的话有理有据,让人信服。都是一个村的人,也都知根知底,秦氏为人向来泼辣,他们更相信牧晚歌的品行,如今听她这么一解释,众人看向秦氏的眼光便鄙夷起来。 “你这小丫头颠倒黑白,我好心为我大侄子娶妻,谁料娶到一个这样的悍妇,新进门第一天,不但连她一口茶都喝不到,还要挑三拣四……”秦氏边哭边闹,誓要破坏牧晚歌的名声。 “你闭嘴,自家的事情,闹起来像什么样子!”一旁的沈守业虽然是一个庄稼汉,但是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见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呵斥了秦氏一声。 又对沈荷说道:“小荷,你扶你娘起来。”说着,又对沈辙使了个眼色。 沈辙一边咳嗽,一边颤颤巍巍的弯下腰去扶牧晚歌,扶起她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众人见他这模样,又是叹息连连,道一声,“可惜了。” “大家都散了吧,都是家里面这婆娘不争气,喜欢咋咋呼呼,吵吵闹闹的,让大家看笑话了。”沈守业将来看热闹的人好生的请出家门,然后将门关上了。 秦氏见到村民们走了,却还是不罢休,只看向沈辙,道:“小辙,你是读书人,你来评评理,你这媳妇不过才刚进门,就这般凶悍,若是不好好的管家,日后那还得了!” “我会说她的。”沈辙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道。 牧晚歌站在沈辙的身边,偷偷的看了一眼沈守业的脸色,见他脸色青黑的可怕,便没有做声,毕竟他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至于秦氏,这不过才第一天,她已经跟她接下死仇了。 人说婆媳是冤家,她又不是她的儿媳妇,她便对她这般凶悍,简直是可怕。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跪下来,让叔母打死我的。”牧晚歌抽泣着说了一句。 “晚歌,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我知道你的为人,不是那等不知礼的人,今天这事定然是你叔母做的不对,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守业看向牧晚歌,语气缓和。 “我打算给大家做饭,叔母只给了我一碗糙米,我想着将这糙米筛选一下,将谷壳筛选出来,叔母突然就骂我了。”牧晚歌说着看了秦氏一眼,似是被她的眼神吓到,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懒婆娘,你自己偷懒从来不筛选,怎么晚歌要筛选一下,你又不高兴了?” 沈守业说了秦氏一句,秦氏一下子就炸了,她转脸看着沈守业,怒斥道:“好你个沈守业啊,我嫁给你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现在为了这个贱蹄子就要骂我是不是?” 牧晚歌见到秦氏这般凶悍,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一步,不是说这乡下男人的地位都很高么?怎么这个秦氏竟然敢在沈守业的面前张牙舞爪? “啪!” 在她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这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沈守业忽然上前一步,忽然就给了秦氏一巴掌,将她头都打歪了去。 众人都惊呆了,牧晚歌也惊呆了。 原来在这古代,打老婆真的是很正常的,哪怕是沈守业这种老实人。 因而,她不由得抬头看了沈辙一眼,他今日依旧是蒙着那黑色的面巾,却是佝偻着腰,挽着口鼻,做出一副有虚浮的样子。 她觉得她跟他之间得再加一条协议,那就是不能够打人,不然她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他打。 不过,如果他敢打她的话,她到时候是会拿刀跟他拼命的。 沈辙感觉牧晚歌的目光,侧过头去,正巧撞上牧晚歌的眼,隐隐约约觉得她眼中好像有些杀气,他心中不禁是哑然失笑,虽然他跟牧晚歌并不熟稔,但是他知道,这小丫头定然又是在胡思乱想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