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第一章 你说我敢不敢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上冰桶!” 丞相府最南边的一座破旧院子里,两个打扮得华贵美艳的女子,站在正殿门口观望躺在地上的女子。 她们的表情截然不同,其中稍微稚嫩却打扮异常妖冶的女子满脸怒色,另一位则看起来端庄大方,始终笑而不语。实际上,看似温婉的,才是最可怕的:“小贱人,你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敢背着我们偷偷勾引太子殿下。来人啊,给我打!” 深秋的傍晚已然多了几分冷意,但是趴在地上的程沐瑶只觉得浑身滚烫,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要啊,求求二小姐了,三小姐已经挨了您一顿鞭子,现在已经发热晕过去了,现在这么冷,只怕三小姐挨不住冰桶了。”白玉挣扎着想站起来,又被按下去,只能一遍遍磕头求着程沐绮,可她终究只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奴婢。 “这里哪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儿?来人,掌嘴,然后给我堵住她的嘴!”程沐绮时不时谄媚地看一眼程沐灵,而程沐灵始终笑得温婉,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很快,就有一众家丁抬来了很大很深的一个冰桶,程沐绮和程沐灵站的远远的,看见一阵阵寒气从桶里升起,不禁都打了个寒颤,但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往冰桶里按,按醒了为止!”程沐绮嘴角的笑意很浅,眼睛里的锋芒如刀。“果然是贱婢生出来的女儿,一样不是好货色,你娘亲不受宠,你就想着抢长姐的太子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简直异想天开!” 两个嬷嬷架起已经昏迷的程沐瑶,犹豫片刻,一起把她的头按到冰桶里。 冷!刺骨的冷!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恨你们! 反复几次之后,程沐瑶突然睁开了双眼,胳膊一用力推开了两个嬷嬷,随即一个漂亮的转身抬脚将两个人踢到在地。 两个嬷嬷瞬间倒地动弹不得,只是哎呦呦叫唤着。 程沐瑶站定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叫程沐瑶,丞相府的三小姐,与当朝太子秦荆两情相悦,遭到长姐程沐灵的嫉妒,二小姐程沐绮一直都是帮凶…… 那么,眼前的就是程沐绮和程沐灵了。 “还愣着干什么!都上啊!给本小姐摁住她!”怔愣半晌的程沐绮终于反应过来,看看倒地的两个嬷嬷,有些惊恐地喊出来。 程沐灵倒还冷静些,掩下了惊诧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几个家丁迅速围上来摆好了架势,来势汹汹。 程沐瑶很不屑地嗤笑一声,虽然她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面对这么些人,但是刚才被摁在冰桶里的确实是自己,还好自己是特工出身,刚才的鞭子冰桶对自己来说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她程沐瑶,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她扬扬嘴角握紧了拳头,看着冲上来的一群人眼睛都不眨,起跳,转身回旋踢,翻转躲避,劈掌,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堆看上去高大精壮其实只会使蛮力的家丁打趴下。 这下,院子里躺满了哎呦呦叫唤的人。 程沐瑶盯着目瞪口呆的程沐绮和程沐灵灿烂一笑,却让两个人不自觉的一退再退。 “你……大胆!敢对长姐不敬!”程沐绮虽然受了惊吓,却依然强行摆出了气势,企图用尊卑压程沐瑶一头。 但是此时的程沐瑶早就换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惧怕?她一步步逼近程沐绮,程沐绮拉着程沐灵一步步后退,直至靠到墙上无路可退。 “二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长姐不敬了?我是骂了长姐?还是动手打了长姐?倒是你们,私自对我用刑,不知道太子哥哥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看你们?” 听到太子,程沐绮和程沐灵的脸色都变了变,她们也很惊讶,为何一向怯懦胆小的程沐瑶突然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胆子大了不说,身手也如此敏捷。 程沐绮定了定心神,掩下自己的惊慌失措,抬高了声音,“你敢!”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顿时满院寂静,程沐瑶揉了揉发疼的手,很轻蔑地看着挨了一掌脸颊红肿的程沐绮,“你说我敢不敢?” 随即趁着程沐绮没有反应过来的空当,程沐瑶迅速拉着她到了冰桶边,二话不说摁了下去,任凭程沐绮如何挣扎也不松手,直到她觉得程沐绮快受不住的时候才把她拉了出来,一把推到了地上。 “二姐,清醒了吗?”程沐瑶冷笑一声拍拍手转向故作镇定的程沐灵,声音冷得像深冬里的冰窖,“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长姐,我知道都是你的意思,但是从头到尾你没有说话,所以这次,放过你。” 她莞尔一笑转身扶起了白玉,对身后众人说了一个字。 “滚!” 天已经完全暗了,一阵风吹过,一个身形俊拔的黑影伴随着萧萧落叶而下,轻巧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嘴角的笑意被夜色完美掩藏,他看见了所有,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殿下,属下这就把她抓回来。”黑影旁边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抱拳弓腰,甚是恭敬,说罢就打算离开。 “不必了,这么有趣的三小姐,本太子当然要亲自会会。”黑影看了一眼烛光渐起的南院,泯了笑意,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程沐瑶进了屋子,湿冷发霉的感觉立刻包裹了她,加上刚刚受了伤还浸了冰水,她打了个寒颤。白玉见状立刻拿了一件稍厚的棉披风披在了程沐瑶的身上,神色隐隐担忧,“小姐,我这就去找大夫。” “不必了,有热水吗?我洗个澡。”程沐瑶拢拢柳絮掺棉的披风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欺负她,既然她冥冥之中被安排到了这里,那么她就要为原来的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我是说,备水沐浴。”程沐瑶看着怔愣半晌不明所以的白玉,才想起来自己所处的朝代。她揉了揉眉心坐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已经发凉的水,这才暖和起来。 “沐浴……”白玉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良久才回了程沐瑶的话,“我们昨天打的柴不多,并且马上就是冬季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柴火来烧热水。” 正文 第2章 第二章 做戏要做全套 连炭火都不供应了,这是要将她们冻死在南院,程沐瑶皱了皱眉头,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来保持基本的体温。 “三姐…”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内室里传来,程沐瑶立刻警觉起来,“谁?!”她一步步挪到内室,看到一个长相和她极为相似的姑娘躺在榻上,面色惨白,正在不断地咳嗽。 这是……程沐绾,程沐瑶一母同胞的妹妹,她摇摇头松了一口气,坐到床沿边上,轻轻握住程沐绾发凉的手,“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她们不肯为我请大夫,不肯让药房为我抓药,三姐,我们的娘亲也病了,我们要怎么办?这样处处受辱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程沐绾撑着手臂往上靠靠,看见浑身是伤又狼狈至极的程沐瑶,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有些泣不成声。“三姐,她们又欺负你了对不对?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我没事,你放心。”程沐瑶为程沐绾掖了掖被子,用以前的程沐瑶从来没有过的坚定眼神看着程沐绾,字字句句分外清晰,“以后轻易不要哭,她们欠我们的,我迟早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程沐绾很吃惊,但是她没有问出来,她一直相信程沐瑶,也许就是程沐瑶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吧。 安抚好程沐绾,程沐瑶慢慢走到前厅,属于她自己的记忆逐渐恢复。 她依稀能够记得她在缉毒行动时中枪了,而临行前活动总局给她准备了一个护身符,难道就是让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存活下去?这么说她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死了,这个时间他们正好在给程沐瑶开追悼会。 完蛋了,她铁定回不去了。 程沐瑶长叹一口气,趴在桌子上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命运要她在这里替天行道,那她有什么理由不做英雄? “小姐!”就在程沐瑶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白玉兴奋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快梳妆吧,太子殿下要见您!” 什么?!太子?就是和原来的程沐瑶互相看对眼的叫啥秦荆的那个?程沐瑶瞬间清醒了。 可是原来的程沐瑶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根本对太子无感,她才不想见太子,还不如在丞相府和程沐灵程沐绮斗智斗勇好玩儿呢。 程沐瑶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懒懒散散地起身找衣服,找来找去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她只好作罢,又趴在了梳妆桌前,“没衣服,我不去了。” “为什么?小姐,你以前和太子不是一直很好吗?”白玉扶起了程沐瑶的身子,开始用梳妆台上还看得过去的东西为她梳妆。 程沐瑶有些无语,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白玉解释,如果她告诉白玉原来的程沐瑶已经死了她是穿越过来的,那白玉不吓死也吓疯了。 “我今天身子不适,怕染了太子殿下。”程沐瑶装出虚弱的样子,避着白玉的眼睛。 “就是因为身子不适,您才更要去,不然太子殿下怎么能知道我们受了她们两姐妹多少刁难?”程沐绾在内室听到了一切,她走出来接过白玉手里的梳子,用眼神示意白玉退下。 “三姐,你去吧,就当绾儿求你了。”身后突然传来程沐绾虚弱的声音。 程沐瑶回过神来盯住铜镜中程沐绾苍白的脸,程沐绾伸手为程沐瑶插好了唯一一根铜制的发簪。 随即后退跪在了程沐瑶身后,带着哭腔说:“现在只有太子殿下能救我们母女三个了,我和娘亲都生着病,娘亲在前面还不知道遭受着怎样的欺辱,三姐,求你了,只要你嫁给太子,我们就再也不用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先起来!”程沐瑶看看程沐绾,有些不忍,起身扶着她坐到了凳子上。 程沐绾顺势抓住程沐瑶的手,泪未消尽的眸子期盼热切地看着程沐瑶,“三姐,殿下一定还是喜欢你的,你就去吧,也为了我们的娘亲。” 程沐瑶心中五味杂陈,她细细分析了自己的处境,又看看程沐绾,叹了口气,“把发钗拿掉,还有,把我最破旧最薄的衣服拿来,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一点。” 白玉立刻明白了程沐瑶的意思,退了三步去准备了,程沐瑶笑笑,拿起桌上的簪子在手指上划出一道伤口,又随意拿破布裹了裹,稍微止住了血。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扬起唇角,她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那些人见她恨得牙痒痒却偏偏干不掉她的样子。 程沐灵,程沐绮,我们才刚刚开始。 “三小姐为何还不到?因为梳妆太久还是琐事缠身?”秦荆锦袍加身端坐在正殿主位上,垂着眼眸拨弄着手上的碧玉扳指,气场分外强大,充满不悦的语气让满殿的人畏畏缩缩屏气凝神。 丞相程时跪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荆的脸色,头转向一边示意婢女去叫,“殿下息怒,老臣这就派人去催。” “三小姐到!”随着家丁禀报的声音,程沐瑶与白玉互相搀扶着,眉头轻皱,带着些许踉跄慢慢走了进来。 秦荆的话她在外面就听见了,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让她不免对秦荆多了几分好感。 程沐瑶走至主位前缓缓站定,见了主位端坐的人,她愣了一下。 烛火跳跃,秦荆微低着头,程沐瑶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是秦荆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让她有些痴迷,虽然她在特工队见过的男人不计其数,但像秦荆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瑕疵的帅脸她还是第一次见。 “给殿下与父亲请安。”但也只是一瞬,程沐瑶很快回过神来,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给秦荆行了礼,并且装作站不稳的样子晃了晃,时不时轻咳几声。 看到程沐瑶的样子,秦荆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慢慢起身走到程沐瑶身边扶了她一把,“三小姐身体虚弱,免礼便是,这次本太子是专程来看你的。”说罢,他抬了抬程沐瑶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程沐瑶没有分毫躲闪,迎着秦荆深不见底的眸子,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能得殿下青睐,是沐瑶的福分,但还请殿下恕沐瑶殿前失仪之过。” 正文 第3章 第三章 恶人先告状 秦荆的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他总觉得眼前的程沐瑶和之前受到欺辱的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也只是觉得而已。 他抬手拢了龙程沐瑶耳边的碎发,随即握住她的手,似乎是预料到她会躲闪一样,秦荆握得格外紧,“同为初见,本太子喜欢三小姐,可三小姐为何要哭?” 程沐瑶低下头隐晦暗笑一声,随即又装出可怜的模样儿,说话也带了些啜泣,“还请殿下放手,方才沐瑶在南院劈柴的时候弄伤了手,怕弄脏了殿下。” 秦荆拿起程沐瑶的手看了看,笑说了一句:“丞相府的小姐果真与众不同,竟然需要自己劈柴生火,难怪丞相府的女儿各个出众,原来是丞相教女别有玄机。”秦荆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程沐瑶,“快入冬了,竟然还穿的这样单薄,手这样凉,也不怕染了风寒,日后你要是缺什么,只管告诉我。” 秦荆这话是说给程沐瑶听的,可是句句都在打程时的脸,意在指责他苛待庶女。 程时刚看到程沐瑶的样子也着实吃了一惊,平日里他的心思全都在公务上,府内的一切事物都是大夫人齐淑冉打理,二夫人周盈帮佐,他很少过问,确实不知道程沐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程时正打算开口说话,就被齐齐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给太子殿下与父亲请安。”进来的是程沐灵和程沐绮,在太子面前,即便跋扈泼辣如程沐绮,也装出了端庄大方楚楚可怜的样子,更不用说是一直心机深沉的程沐灵了。 程沐瑶用头发丝儿都能想到她们是干嘛来了,立刻反握住了秦荆的手,还刻意地往秦荆身后躲了躲。 “免礼。”对于程沐瑶,秦荆的兴趣越来越浓,他知道程沐瑶在打什么小算盘,轻笑一声回到了主位上,“给三小姐拿个暖炉,加把椅子。”吩咐完毕后,秦荆一脸淡漠地看着下面站着的两个人,“本太子好像没有说要见大小姐和二小姐,不知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程沐瑶俯身谢过秦荆,接过暖炉坐在了旁边,她倒想看看程沐绮和程沐灵在秦荆面前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 “殿下,忠言逆耳,小女前来是帮助殿下看清楚我们的三小姐,程沐瑶。”看见秦荆对程沐瑶有意无意的偏爱,程沐灵和程沐绮都暗恨在心,但是当着秦荆的面,她们不敢发作。 “哦?二小姐的意思是本太子识人不锐?”秦荆笑着,却惊跪了一屋子的人。毕竟以下犯上的罪名,谁都担不起。 “绮儿,不得胡言!还不下去!”程时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秦荆的脸色,声音微怒。 “父亲,绮儿不敢胡言。”程沐绮立起了身子定定地看着秦荆怀中的程沐瑶,说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太子殿下,不是您识人不锐,而是有些人故作可怜意图蒙蔽您的双眼!” 程沐绮渐渐勾起一抹笑容,似乎是觉得自己抓住了程沐瑶什么要命的把柄,“程沐瑶她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傍晚小女与长姐去南院探望程沐瑶,殊不知程沐瑶尊卑不明出言不敬屡屡冲撞长姐,如此,长姐与小女便对其略施小戒,谁知程沐瑶……” 程沐绮抬头看了看秦荆,蓦地红了眼眶,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谁知她竟然出手伤人,打伤了家丁不说,还向小女泼冰水,并且打了长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在抽泣了。 问候?略施小戒?!呵呵!程沐瑶动了动脚想站起来,却被秦荆甩过来的眼光按在了凳子上。 “恶人先告状!”程沐瑶小声说了一句。 秦荆的嘴角轻轻勾了勾,“三小姐如此瘦弱,尚不如你珠圆玉润,怎么可能打伤家丁?莫不是你事后故意伤人以此来嫁祸三小姐吧?” “小女冤枉,殿下明鉴!”程沐绮慌了神,她没想到秦荆会如此袒护程沐瑶,她咬咬牙,心中嫉妒的火愈燃愈烈,“殿下大可传了那些家丁来问话!小女若有半句虚言……” “本太子不信毒咒。”程沐绮话音未落便被秦荆打断了,“丞相府的事本太子也不便多插手,只一点,既然今日本太子是为了三小姐而来,那本太子就见不得三小姐受委屈。” 本太子见不得瑶儿受委屈,程沐瑶的心跳猛然漏掉一拍,她偷偷抬起头看了看秦荆,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过,既然今天有人帮她出头,她又怎会浪费对方的好意呢?程沐瑶笑了笑,将目光放在了秦荆身上,秦荆知道程沐瑶想干什么,便示意婢女扶了程沐瑶一下。 点点滴滴都被程沐灵看在眼里,她心中的嫉妒不比程沐绮少一分一毫,但是她懂得怎么隐忍,在太子面前,她必须落落大方,倾国倾城。 “殿下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姐妹小打小闹,何谈委屈?绮儿鲁莽,让殿下见笑了。”她声音如瓷如三月之风。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程沐瑶看了一眼程沐灵,并不打算给她面子。 “小打小闹?”程沐瑶挽起了袖子,胳膊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长姐怕是不知道挨鞭子有多痛,更不知道挨了鞭子又被浸冰桶有多难受,现在是暮秋。” 程沐灵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遭受鞭打,又挨了冰桶,她究竟受了多少苦,又忍下多少。秦荆的眸色暗了暗,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程沐瑶走到程时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字字铿锵:“请求父亲允许瑶儿和娘亲还有绾儿搬出府住,这样避开二姐的折磨,我们三个兴许还能活得更长久一点。” “你血口喷人!你…” “你闭嘴!”秦荆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冰冷似箭的眸子扫过程沐绮,程沐绮立刻噤声。 “父亲日日忙于公务,不曾留心府中事务,可知绾儿受了二姐的为难至今重病在床一药难求,可知瑶儿的娘亲,您的五夫人也在府中忍气吞声只为求得安宁度日?您可知瑶儿所居的南院有多破败湿冷?如若出府,也许我们还能寻得一个烧炭火的地儿,也不至于冬天被活活冻死。” 程沐瑶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正文 第4章 第四章 太子好会撩 可是程沐瑶越表现得无所谓,程时就越愧疚,他确实不曾留意这些,现在当着太子的面儿,他必须给出一个交代,何况太子如此袒护程沐瑶。 “来人!”程时沉了声音,“大夫人二夫人掌事不利,先罚俸一月再听候发落,二小姐为长不体行事鲁莽,禁足房内无令不得出!另外,即日起恢复瑶儿和绾儿的一切吃穿用度,缺的例银悉数补全,允二人搬去琉璃阁,不得有误。” 程沐绮还想狡辩,被程沐灵一眼瞪了回去,只好恨恨告退。 程沐瑶非常满意,但还是掩住了得意的神色,转过头偷偷向秦荆抛了一个媚眼。 秦荆眼尾的余光一直在程沐瑶身上,她的小动作让秦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同样有几分无奈。 “小女告退。”程沐灵知道再留下来对她没有好处,朝着秦荆盈盈拜礼后归去,经过程沐瑶的时候,她微微转了下头,眼里是看不清的深光。 “长姐慢走。”程沐瑶福下身子声音软糯,明明是正常的礼仪,却让程沐灵极其不舒服。 但程沐灵依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轻微颔首,携媵离去。 “本太子有些话要同三小姐讲,不知丞相大人可否回避片刻?”秦荆说着就走到程沐瑶身边,很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腰。 程沐瑶浑身一僵,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靠!敢吃我的豆腐!有机会老娘一定剁了你的狗爪子! “但凭殿下吩咐,老臣告退。”程时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程沐瑶一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出去了。 “你个流氓!还不放开我!”关上门的那一刻,程沐瑶终于爆发了,反手捏住了秦荆的手腕想要挣脱开,却被秦荆更加用力地箍在怀里。 “你说的流氓是什么意思?”秦荆低头打量着怀里气呼呼一刻也不安分的程沐瑶,笑意越来越明显。 程沐瑶一愣,她还真的没想过流氓该怎么解释,管他呢,先挣脱开再说!“要你管?!”程沐瑶胳膊肘一用力,撞在了秦荆结结实实的胸膛上。 秦荆有些吃痛,但依然没放开,忽然邪魅一笑,揽着程沐瑶的胳膊肘往下放了放,伴随程沐瑶的尖叫,秦荆更加牢固地抱住了程沐瑶,因为程沐瑶现在全身的重心都在他的胳膊上。 四目相对,空气有几秒的凝固。程沐瑶满脸通红,紧紧闭上了眼睛,秦荆太能撩,她掩藏了二十年的特工少女心差点就要爆棚了。 “你变了。”秦荆抚了抚程沐瑶有些发烫的脸颊,程沐瑶的眼睛闭的更加紧实,呼吸也有一刹的停滞。“变得更加让我喜欢了。”秦荆哈哈一笑,放开了程沐瑶。 程沐瑶迅速调整重心,一个转身离开了秦荆几米远,那一瞬间,她裙袂翩然,恍若天人。“我确实变了,变得不喜欢你了。” “天色已晚,本太子先行回府,你稍微打点一下,明日晨时随本太子外出狩猎!”秦荆眯了眯眼睛看着脸上绯红未褪的程沐瑶,笑容里添了些许玩味。 他与原来的程沐瑶交好本就是缓兵之计,只因为他不想娶程沐灵,不想受到丞相的束缚,但现在这个程沐瑶却使他好奇,并且是一种很强烈的好奇。 “不去,没看见我浑身是伤身体虚弱吗?去了也只会给你添麻烦!”程沐瑶避开秦荆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又摆出了刚进门时候柔弱的样子。 “浑身是伤看见了,身体虚弱?”秦荆隐晦一笑,声音逼近程沐瑶,“方才在南院,可没见你虚弱,话说回来,刚才你欠了我那么大一个人情,怎么还?要不以身相许?” 在南院?糟了,他不会全看见了吧。程沐瑶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但她保持着理智,没有靠近秦荆一步,依然站在离秦荆很远的地方和他交涉。 “堂堂太子耍流氓不说,还潜入未出阁姑娘家的后院,简直变态!……不知羞耻!”意识到秦荆可能不明白“变态”的意思,程沐瑶迅速换了一个形容词。 还以身相许?以为拍苦情剧呢?程沐瑶不自觉揉了揉胳膊上起出来的鸡皮疙瘩。 “那本太子明日就向父皇请求赐婚。”秦荆说完转身就走,果然如他所料,被程沐瑶拉住了。 “别,我去。”程沐瑶咬咬牙,陪打猎总比被逼婚陪睡觉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去对抗秦荆。 陪着程时送走秦荆之后,程沐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未等程时说什么,她便迅速带着白玉告退回了琉璃阁。 她才不想听程时说话,连自己家都顾不好的男人,凭什么去顾天下? “绾儿,我回来了。”程沐瑶和白玉有说有笑地进了院内,却发现一片寂静,正殿内灯火通明,有几个人影在来回走动。“这下有好玩儿的了。”程沐瑶轻轻一笑,拉着白玉大摇大摆地推门进了屋子。 “大夫人二夫人吉祥,这么晚了还劳烦您来贺瑶儿迁居之喜,瑶儿惶恐至极。”程沐瑶规规矩矩行了礼,可不等大夫人齐淑冉和二夫人周盈道免,她就自顾起身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白玉,备茶,还有,扶绾儿回内室。”程沐瑶靠了靠椅背,气定神闲,并没有将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的两位夫人放在眼里。 “放肆!我看谁敢!”齐淑冉猛然拍了一下案几,话是对白玉说的,话尖儿却向着程沐瑶。 “白玉,你先下去。”程沐瑶悠然起身,步履姗姗地走到程沐绾身边,亲手扶着她回到内室,又用眼神示意白玉安心,白玉施然一礼,徐徐告退。 齐淑冉的脸色明显变了变,程沐瑶就是要打她的脸。“大夫人,这里是琉璃阁,是瑶儿的住处。”程沐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任谁在场,都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程沐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夫人掌管府中事务,别说你小小一个琉璃阁,就是整个丞相府人都要看大夫人的脸色行事,你算什么东西?” 周盈坐不住了,疾言厉色地训斥程沐瑶,程沐瑶总算明白为什么程沐绮是个胸大无脑只配当炮灰的主儿,原来是像了她亲妈! 程沐瑶听出了话里的漏洞,因而不疾不徐:“瑶儿只知丞相府姓程,却不知何时成了大夫人的囊中物?” 听到这话,齐淑冉刀子一样的目光从周盈脸上划过,周盈心下一惊,才知道自己中了程沐瑶话中的圈套。“你休想污蔑本夫人!”周盈有些气急败坏,冲到程沐瑶身边,扬手一个耳光就要打下去。 正文 第5章 第五章 独自出游 程沐瑶眼睛都不眨,脸上始终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在周盈的巴掌落到她脸颊上的一瞬间,快准狠地捏住了周盈的手腕,紧接着手指一用力,甩开了周盈。 周盈往后踉跄几步,被奴婢扶住,却感觉自己手掌发麻,片刻之后就是钻心的痛楚,她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程沐瑶。“妖孽!绝对是妖孽!” “二夫人,瑶儿怎么就是妖孽了?您在这里散布鬼神之说就不怕弄得丞相府人心惶惶吗?”程沐瑶抽出帕子擦了擦手,随后丢在了地上。 周盈抓着手腕,痛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盯着程沐瑶。 齐淑冉眼里的光芒一暗再暗,她知道是自己以前太小看程沐瑶了。 “做人就该有自知之明,你是一个庶出的小姐,嫁给太子殿下只会损了太子殿下的名声,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他就要为他想。”齐淑冉盯着程沐瑶,语气不轻不重的。 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程沐瑶嗤笑了一声,这要是换做以前的程沐瑶,只怕早就哭哭啼啼地被洗脑了,可惜现在的她早就换了个人,看任何事情都要通透许多,“若是太子殿下非要娶我呢?难道您还要跑去太子府将这话说给殿下听不成?” “这是你和本夫人该有的说话态度吗?”齐淑冉愠怒,坐直了身子,灼灼的目光直逼程沐瑶而去。“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夫人不肯,你就休想嫁入太子府!” “大夫人好大的火气,杯盏里就是六安瓜片,您喝上几口吧。”程沐瑶用寒眸对上了那灼热的目光,不卑不亢,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您能够左右太子殿下的心思咯?万一哪日殿下求得与瑶儿的赐婚,您还要抗旨是吗?” “你以为太子殿下是真的喜欢你?你的容貌教养背景势力,有哪一样比得过灵儿?”齐淑冉冷哼一声拂了案上的茶盏,茶倾瓷碎,破裂的声音在猛然的寂静中颇为刺耳。 “夫人。”程沐瑶笑着起身作了一礼,“还劳烦您一会儿给南院再添一套茶具,不然殿下若来了,连茶都喝不到可怎么好。” 她看了看大夫人铁青的脸,拂袖回了座位,同样摔了茶盏,声音更响些。“殿下不喜欢我,都宁肯与我一起做戏也不愿找长姐,您觉得呢?况且,瑶儿相信,殿下绝对不是那种只看容貌教养背景势力那样肤浅的人。” 夜风钻过窗子挑逗烛火,闪烁恍惚间看不清楚齐淑冉的表情。“何时如此伶牙俐齿?好啊,既是你犯错在先,就休怪我不客气!” 齐淑冉抬了抬手,很快就有三五个家丁冲了进来,但是面对程沐瑶,他们还是有些心虚。 “原来大夫人今儿是来探瑶儿的底子的。”程沐瑶一语道破了齐淑冉的目的,她知道齐淑冉带着家丁过来就是想试探她是否真的如程沐绮所说一般厉害。 “把她压下来,杖责五十,以儆效尤!”齐淑冉定定地看着程沐瑶,不愿意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程沐瑶没有反抗,任由那些人将她压着倒在地上,她闭着眼睛算了算时间,这个点儿,白玉该回来了吧? 齐淑冉冷冷一笑,敛了裙褥走到程沐瑶身边,缓缓蹲下捏起了她的的下巴,居高临下,“程沐瑶你记着,不要得意太早,我早晚会让你们母女三个尝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大夫人如此心狠手辣,不知道丞相大人夜里与夫人共枕时会不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秦荆跨着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些许得意的白玉。 “快起来,你现在可是丞相大人的掌上明珠,你要是伤了一分一毫,只怕整个丞相府的人都要不好过了。”秦荆弯下腰,亲手扶起了程沐瑶,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齐淑冉和周盈只恨自己的目光不能将程沐瑶和白玉千刀万剐,但再怎么恨,当着太子的面儿,该规矩还是得规矩,“参见太子殿下。” 周盈默不作声退到了一边,这种场合,她一个侧室不说话是最好的,齐淑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因而说话也稳了几分,“殿下深夜拜访瑶儿,传出去怕是有损瑶儿清誉吧。” “本太子拜访的是未来的太子妃有何不妥?这些闲话,本太子巴不得传出去呢。”秦荆带着凌厉的目光扫过齐淑冉,随后落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看来瑶儿不喜欢这套茶具,也好,明日本太子就遣人来送上最好的,保证不差你长姐半分。” 秦荆句句帮着程沐瑶,句句打着齐淑冉和周盈的脸。 “瑶儿能得殿下挂念是她的福分,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的,本太子喜欢,就要定了。”秦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齐淑冉的话,他用不着听完,他知道齐淑冉想说什么。“与瑶儿作对,就是与本太子作对,所以请二位夫人日后在府中对瑶儿多加照拂。” 齐淑冉在裙褥下攥紧了手指,面色却与平常无二,“谨遵殿下吩咐。”她看了看手上疼痛未消面色惨白的周盈,心下有了五六分答案。 “来人,替三小姐好好收拾收拾屋子,夜深了,瑶儿好好休息吧,臣妾等告退。” 第二日一大早,太子府的马车就过来接程沐瑶,程时带着一众夫人和公子小姐在门口送别,程沐灵和程沐绮更是盛装出席,只可惜秦荆的目光一直都在程沐瑶身上。 程沐瑶将长发扎起,褪去襦裙,换了长袍短靴,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看见秦荆微微颔首。 “骑马还是坐马车?”秦荆拍拍手,立刻有人牵出了一匹膘肥体壮的赤色马,“它叫赤云,一直没有主人,不是找不到,而是它不认。” 程沐瑶歪着头打量了赤云一会儿,走到它跟前摸了摸它的脸,赤云晃晃脑袋,似乎是在程沐瑶掌心蹭了蹭。 程沐瑶打定了主意,爽朗而笑,“看来马也是有灵性的,赤云归我了,我虽然没骑过马,但我相信它不会摔我。” 程沐瑶话毕,单脚踩上马蹬跃身而上,紧紧抓住了缰绳。赤云仰天嘶吼了一声,但是没有动。程沐瑶抱了抱赤云的脖子,转身看向秦荆,“看来它很满意我。” 秦荆一笑也翻身上了马,从后面环住了程沐瑶,“再温顺的马也有暴躁的时候,你第一次骑马,我不放心。” “其余人不用跟了,我要和瑶儿单独出游,丞相大人,告辞!”秦荆勒了勒赤云,呵斥一声,赤云便带着二人疾驰而去。 “好好学,骑马我只教你一次。”秦荆策着赤云加快了速度,耳旁是风声呼啸,夹杂着秦荆浑厚有力的声音。“紧提马缰,左转左拉右转右拉,同时踩紧马蹬,双腿加紧马肚子。” 程沐瑶没有说话,一把夺过缰绳,按照秦荆所说的方法尝试着驱策赤云,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她相信秦荆。“前面就是树林了,怎么走?”程沐瑶转过头问秦荆,却正好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程沐瑶心中有一阵的悸动,但是很快平复下来。 风过叶落,秦荆的嘴角抿了一抹笑意,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深光。“你不用管了,赤云认识路。” 正文 第6章 第六章 中埋伏 程沐瑶点点头,看着前方。 林子越来越深,叶子越落越多,程沐瑶本能地提高警惕,因为以前总局给他们选的特训地点大多数是地势错综的森林,以此来训练他们的观察力、敏捷度以及求生能力。 程沐瑶双眼直视前方,余光则不断关注着四周。 突然,程沐瑶紧紧勒了一下赤云的脖子,赤云长嘶一声稳步停下。 程沐瑶翻身下马,小心翼翼靠近前方大约五米处的一棵树,发现了上面系着的细线,片刻之后,又有一些很小的断枝落在了她的身旁。 “秦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有埋伏!”程沐瑶迅速回身跳上马,打算调头离开,但为时已晚。 树上的细线被人斩断,一瞬间有数十支利箭泛着寒光穿过林叶朝他们飞过来,程沐瑶早有准备,拉着秦荆侧身下马,一掌将他推至箭网外,自己连续几个空翻躲过所有的箭。 她稳稳落地,气平心静,看着渐渐将她包围的数十个黑衣人。 “丞相府真是卧虎藏龙,世人竟不知相府内藏着三小姐这样一位高人。”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冷笑一声,握紧手中的剑,眼中狠厉尽显。 “现在才知道,太晚了。”程沐瑶唇角轻勾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短匕,脚尖点地腾跃而起,如疾风般冲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虚晃一脚骗过他,待他回过神来,程沐瑶的匕首已刺进他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他直挺挺地倒地,眼中的惊恐未曾散去。 其他的黑衣人面面相觑,有些瑟缩,但很快调整摆好阵势,卷着漫天的黄叶杀向程沐瑶。程沐瑶调动起浑身的感官,始终沉着,不出为虚,出则毙命。 她身形如梭,出手狠辣,原本扎好的长发在刀剑带过的冷风中开始散乱,她嘴角的笑意愈浓,最后竟似暗夜里的鬼魅。 秦荆在一旁看着,有些许惊讶,他想不明白为何一向懦弱无能的相府三小姐会在一夕间变得如此嗜血,杀人不眨眼。 暗卫几次想出手,都被他拦下了,他想知道有关于程沐瑶更多的秘密。 解决了最后一个人,程沐瑶收起了匕首,空气里的浓郁血腥味让人作呕,但是程沐瑶毫不在意,这样的场面,她已经司空见惯。 在林子最隐秘的地方,还有一双阴毒发亮的眼睛盯着程沐瑶和秦荆,他一直很安静地埋伏在那里,不声不响。搭箭,拉弓,瞄准。他的目标是秦荆。 “秦荆小心!”几乎是与箭飞出来的同一时刻,程沐瑶一个闪身挡在了秦荆面前,但是暗箭难防,随着一声闷响,箭头没入了她的左肩。 程沐瑶迅速拔出匕首,用手腕的力度将匕首急速推向箭射出来的地方,埋伏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脖颈处鲜血汩汩,片刻瞪大眼睛歪着身子倒地。程沐瑶有些支撑不住,喘着粗气靠在秦荆怀里。 “瑶儿,你怎么样?”秦荆抱着冷汗直出的程沐瑶上了马,一声令下,赤云直奔太子府而去。 程沐瑶笑了笑,随后咬着牙眼睛一闭将箭头拔了出来,“还好没毒。” 她抓住自己衣角最薄的一块,用力扯下一块布,折叠几层按在了伤口处止血,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她有着同龄少女鲜有的沉稳与坚强。 程沐瑶靠在秦荆怀里,温暖的感觉让她感觉到疲累,但她知道她不能闭眼睛,每困一次,她就狠狠按一下伤口,用尖锐的痛楚来逼迫自己清醒。 “去找五弟来!”未等赤云完全停下,秦荆就抱着程沐瑶下了马往自己的寝殿而去,脚步匆匆,全然不顾府中其他人的目光。 秦荆把程沐瑶放到榻上,拿开了她敷在肩上几乎已经浸透的衣布检查她的伤势,伤口比较深,依然有血在不断流出。 秦荆找人打了冷水,又给程沐瑶换了干净的帕子继续止血,他一边按着程沐瑶的伤口,一边叫着程沐瑶的名字防止她睡过去。 “我说二哥,我难得来你太子府一趟,奇珍异宝香树美人都还没看够呢你就给我找了一摊子事儿做。”进来的是五皇子秦戎,在所有皇子中,数他和秦荆最亲密。 秦戎一脸的不情愿,几乎是被秦荆拖着进来的。“她的伤口流血不止,快想办法。” 秦戎坐到榻边,发现榻上是个女人,不免几分惊讶:“她不会就是相府三小姐吧?” 在得到秦荆肯定的回答后,秦戎嘿嘿一笑捏住程沐瑶的脉搏,又拿走绢帕看看程沐瑶的伤口,眉头紧了又展,良久才告诉秦荆。 “箭上被人涂了化清散,可以使伤口不愈,导致受伤之人血尽而死,解化清散最有效快速的药是芘薯,可是今年南边大旱,芘薯的产量少之又少,就算是宫里的太医院也未必有多少。” 秦戎伸手探探程沐瑶的额头,轻微松了一口气:“她的体内存有强大的内功,所以可以坚持得久一点,但也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拿到,你是太子,你去太医院拿药应该比我更容易一些,我先拿你府中现有的草药给她敷一下,你快去快回!” “好!程沐瑶,你一定要坚持住!”秦荆说罢就出了门,驾着赤云朝着皇宫飞奔而去。 “千万别睡过去!”秦戎拿着下人捣好的草药,检查无误后涂到白绢上开始给程沐瑶包扎伤口,他在药里加了一点点酒,就是为了刺痛程沐瑶,让她保持清醒。 药沾到伤口上的一瞬间,程沐瑶眉头紧皱死死咬着下嘴唇,双手用力抓着身下的被褥,满头大汗。 她很痛!但是她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让秦戎对于这个瘦弱的女子更加另眼相看,他佩服程沐瑶的毅力,“三小姐,血暂时止住了,我先出去,毕竟孤男寡女的,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方才若有冒犯,还请三小姐见谅,你休息一下,切记,千万别睡着!” “知道了,多谢五殿下。”程沐瑶靠着枕头,虽然虚弱,却字字清晰。 她一遍一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困意上来,就自己敷药,用疼痛来唤醒自己,一次又一次,程沐瑶在痛苦与崩溃的边缘挣扎,身下的床褥几乎要被她抓破。 “里面休息的可是相府三小姐?”门外传来一个清丽丽的女声,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来者不善!程沐瑶的第六感告诉她。 正文 第7章 第七章 郡主找茬 门被打开,一个衣着华丽容貌姣好的女子踏着小步进来,闻到满屋的血腥味不禁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看见程沐瑶,她眨着眼扬了扬下巴,并没有靠近,“你有伤在身,本郡主就免了你的礼数。” 她拂袖坐到了凳子上,看着面色苍白的程沐瑶语出尖酸,完全不似她的样貌般纯良,“早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就不要跟着太子哥哥去了,现在好了,狩猎没狩成,反而多了你这个累赘,多亏了太子哥哥善良,才没有把你扔到野外。” 程沐瑶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姜仪儿坐不住了,她堂堂襄王爷的嫡长女,竟然被一个下贱的庶女无视,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郡主的面子往哪儿放? 姜仪儿冷哼一声,脸上怒色渐生,看向程沐瑶的眼神也愈发厌恶。“果然是贱妾生的女儿,没教养没礼数,太子哥哥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这里是太子府,还轮不到你给本郡主甩脸色看!” “郡主,礼数是您免了的,这半天一直是您在吵嚷,为何说沐瑶没教养?”程沐瑶轻笑一声,仅存的困意消失殆尽,果然还是有人陪着说话的好。“况且您也说了,这里是太子府,您又不是太子妃,恐怕也没有资格在这里颐气指使。” “你!”姜仪儿气得面色发白,纤纤玉指直指程沐瑶而去,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失了仪态,愤愤放下了手。“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程沐瑶,这里是太子府,本郡主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离太子哥哥远一点,否则……” “否则您一定不会放过我是吗?”程沐瑶噗嗤一笑打断了姜仪儿的话,她什么狠毒手段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娇生惯养胸无城府的郡主? 姜仪儿被堵住了话,脸色十分难看,打算再说什么的时候,秦荆进来了。 “郡主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见有人招待。”秦荆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看了一眼满脸不悦的姜仪儿,蓦地沉下了脸。 “太子哥哥!你一定要为仪儿做主!程沐瑶太过分了!”姜仪儿顺势挽住了秦荆的胳膊,抬头看着秦荆,一瞬间红了眼眶。 古代人演技都这么在线的吗?程沐瑶翻了个白眼歪过头不再搭理姜仪儿,她知道秦荆会帮谁。 “受伤躺在床上的是瑶儿,站在这里气势汹汹的是你,你说我该为谁做主?”秦荆掩下眸子里的不耐烦,挣脱开了姜仪儿的手,拿着药和白绢坐到了程沐瑶身边。“药我已经让他们磨好涂到白绢上了,直接包扎就好,很快就没事了。” 程沐瑶点点头接过白绢,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秦荆看到了被她抓破的床褥,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终是轻叹一声亲自为她包扎伤口,又抬起手为她拂去了被汗水粘在额前的碎发。 程沐瑶下意识地躲了躲,埋下头不让秦荆看自己的表情。 被晾到一旁的姜仪儿看不下去了,又缠到了秦荆身边,“好啦她已经没事了,太子哥哥,你陪仪儿下棋好不好,父亲最近可夸奖仪儿棋术进步了呢。” 秦荆扶着程沐瑶睡下,又为她掖好了被子,很久才回了姜仪儿的话,“郡主,我近日不便见客,改日我定当亲访襄王府!来人!好生送安宁郡主回去!” “郡主,请!”秦荆的贴身侍卫冷书进来,毕恭毕敬地抱拳,接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姜仪儿冷冷看了程沐瑶一眼,轻哼一声出去了。 姜仪儿走后,屋子里有一阵短暂的寂静,让程沐瑶有些尴尬。 “秦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安宁郡主喜欢你。”程沐瑶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也缓解了一些尴尬的气氛。 “第六感是什么?”秦荆眼里含着笑意,一边问一边将剩下的草药涂到白绢上。“每半个时辰换一次,换三次就可以了。” “就是直觉。”真的有些累了,程沐瑶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却全都是姜仪儿和秦荆的脸,她晃晃头重新睁开双眼,一本正经地看着秦荆。“以后别来找我了,否则我处处树敌,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荆涂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以前他利用程沐瑶的时候是程沐瑶整天想见他想粘着他,如今好不容易他对程沐瑶有了一点感觉,程沐瑶反倒要推开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可究竟是为什么,秦荆也不知道。 涂完了白绢,秦荆侧过身子双手撑在了程沐瑶的枕头边,与她四目相对,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不喜欢她,还有,以后当着别人的面,你必须叫我太子殿下。” 暧昧的气息瞬间升温,程沐瑶躲开秦荆的目光,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知道了。” “然后呢?”秦荆慢慢伏下身子,腾出一只手扳正程沐瑶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 程沐瑶眼睁睁看着秦荆的帅脸在眼前不断放大,她已经可以感觉到秦荆说话时扑洒在她面上的温热气息,一向果敢又足智多谋的程沐瑶在这一瞬间四肢僵硬大脑空白。 秦荆轻轻勾起唇角,身子越低,离程沐瑶越近,他想起了程沐瑶的种种,她的调皮,坚强,与众不同…… “闭眼。”秦荆轻声说。 程沐瑶则像被下了蛊一样乖乖闭上了眼睛。 就在秦荆要吻下去的一瞬间,门又开了。 “三小姐……”秦戎看着眼前的一幕,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他心目中清心寡欲美人坐怀不乱的二哥此刻竟会因为程沐瑶把持不住。 看见秦戎进来,程沐瑶赶紧闭眼把头转到了一边,用力推着秦荆,秦荆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死死压制着程沐瑶,反倒更靠近了一些。 秦戎干笑了几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那个……这些药配合着芘薯一块用,会好得更快。”秦戎说完朝着秦荆暧昧一笑,转身出去了。 “你放开!”程沐瑶满脸通红在秦荆的臂弯里挣扎,可是她有伤在身,怎么可能从秦荆手里挣脱?“嘶……”程沐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发现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因为太大幅度的挣扎而又裂开了。 秦荆见状赶紧起身重新为程沐瑶检查了一次伤口,还好,伤口开裂并不厉害。 程沐瑶受伤是因为他,再次受伤还是因为他,秦荆不免有些愧疚,“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说完就去拿了新的白绢,扶着程沐瑶坐起来,再一次给她包扎,沉默不语。 “呦呦呦,堂堂太子殿下还会道歉。”看着秦荆像小孩子犯错一般的表情,程沐瑶忍不住笑出声音,她低头看着秦荆给自己包扎的手,白皙修长并且骨节分明,让程沐瑶有种想握住的冲动。 但是她很快看出异样,秦荆手上的虎口处以及几根手指根部都有很厚的茧,他是太子,根本不用做什么粗活,唯一的可能就是长期握剑造成的。 程沐瑶抿抿嘴唇,有意无意地动了一下左肩,秦荆的反应也很快,相应地减轻了力度,一点也没有弄疼她。 这么说,秦荆会武功。 程沐瑶看向秦荆的目光由温柔变成狐疑,仔细一想才发现有那么多的破绽和漏洞。 秦荆是一朝储君,直接影响当朝的政治军事风向,怎么可能会弱到一点功夫都没有,退一步说,太子的位置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即便他不会功夫,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一定会设置暗卫,这么说来,秦荆也一定在之前就察觉到了有危险。 可是为什么他选择袖手旁观?是故意想让她死于非命以此来摆脱吗? “瑶儿,你近日就留在我这养伤吧,你回丞相府,我不放心。”秦荆的手滑下来,很自然地抓住了程沐瑶的手。 正文 第8章 第八章 架空王朝 “知道了。”手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程沐瑶有些不适应,她很僵硬地抽出了手,眼里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她想问秦荆一句为什么,但又怕得到最让她害怕的答案。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秦荆,明明对她那么好,却又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秦荆出去了,程沐瑶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漫天的困意卷绢而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可以把她前世今生发生过所有刻骨铭心的事都串起来。 她又看到了父亲临终前对她的嘱托,哪怕是个姑娘,也要当个救世的英雄,她也看到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杀掉第一个人时候的样子,她看着满手满手的血,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看到了第一次和战友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嚎啕大哭三天不愿意训练,她还看到了在任务中不幸中弹弥留时候的自己,直到临死,她的眼睛里,都还是坚毅。 一道强光照过,她被一股说不明的力量推到了画面的边缘,她看到了原来的程沐瑶!原来的程沐瑶跪在她的面前,恳求她替自己再活一世,恳求她帮自己报仇。 在梦里,程沐瑶一直在哭,可是一直哭不出声音。 泪湿了枕巾一大片,秦荆坐在她的榻边,替她抹去眼泪,眉头紧锁。 深秋第一缕带着温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室内的时候,程沐瑶醒了,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只知道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却不太记得梦到了什么。 摸了摸依旧发湿的枕巾,程沐瑶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她的精神好多了,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痛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程沐瑶轻轻动动自己的左肩,庆幸没有伤到骨头,不然就亏大发了,她下了床,开始在屋子里小跑压腿活动筋骨。 “三小姐醒了吧?”门外又出现了那个窈窕的身影和清丽的声音。 程沐瑶一拍额头暗叫不好,这个安宁郡主还真是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关注她的程度分分钟赶超自个儿的亲妈。 程沐瑶本来没打算说话,想装作还没醒的样子,谁知道姜仪儿直接自己推门进来了,看见下地的程沐瑶没有说话,自顾抬头端起了郡主的架子。 “安宁郡主吉祥。”程沐瑶抿出一抹笑懒懒福了一礼,“郡主大清早就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对于程沐瑶服服帖帖的样子,姜仪儿显然很满意,点点头示意免了她的礼,随即拂袖坐到了凳子上,吩咐婢女将盛满玫葡的篮子放到桌子上。 “你可是太子哥哥的贵客,所以我自然要来探望,本郡主已寻过大夫了,玫葡可加快伤口的愈合,正好王府里太多,本郡主便给你带了一些。”姜仪儿说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得意的神色,看向程沐瑶的眼神除了隐藏的嫉妒,还有一些怜悯。 “多谢郡主。”程沐瑶打量着眼前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姜仪儿,不免感觉有些好笑,但是她忍住了。 既然有个如此单纯的人在她面前,她当然要抓住机会套路出一些东西。 程沐瑶剥了一个玫葡放进嘴里,确实味道不错,不过比起现代利用高科技产出的还是有一丢丢差距,“郡主带的东西果真是极品,可否告诉沐瑶此玫葡从何而来?” 姜仪儿一听这话,更加得意,同时在心里鄙夷着程沐瑶这个庶女没见过世面。 她扬扬嘴角,声音轻快,“这可是西国进贡给我们大越的玫葡,自然是上上等,不过呢,皇上看我父亲骁勇忠心,又立下不少功劳,所以赏了父亲一半。” 大越……对于这个王朝,程沐瑶又熟悉又陌生,两个人的记忆在脑海里交错,原来的程沐瑶生长在大越,可是现在的她学了那么多年历史也没有听说过大越这个朝代。 那只能说明她穿越过来的这个王朝是个架空王朝! 程沐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如果是个真实的王朝,那么她还能用自己学过的东西来判断整个时代大的局势,可现在是个架空王朝,原来的程沐瑶又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能小姐,什么都不知道,这可让她如何是好,她现在连应该相信谁与谁结盟都没数。 “果然虎父无犬女,安宁郡主大越第一才女的声名沐瑶可早就听说了。”程沐瑶微微低下头,藏匿住了眼里的笑意,她算是摸清楚姜仪儿的门道了,不管想知道什么,把她捧上天就搞定。 “本郡主的父亲襄王爷可是皇上的八拜之交,现下在朝廷又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除此之外,本郡主同清敏公主也是闺中密友。”姜仪儿的笑容愈发灿烂,优越感越来越强,毕竟她面对的只是一个相府的庶女。 “清敏公主?”程沐瑶的脑海中隐约浮现一个端庄大气的公主形象,好像很久以前曾远远瞧过一眼,但模糊的记忆也只是一瞬,之后就又是陌生。 “连这都不知道?”姜仪儿轻哼一声,“清敏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女,皇上皇后,包括太后娘娘,都非常宠爱她。” 即便说的是清敏公主,姜仪儿还是一样的得意。 程沐瑶无奈地看着姜仪儿,她太单纯了,万一清敏公主只是想借机了解襄王爷的一举一动好协助皇上压制襄王爷的权势呢? 但是程沐瑶没有说出来,毕竟她也只是猜测,而且她留着姜仪儿这个关系还有用。 “郡主,”程沐瑶捂了捂肩膀,摆出疲累的样子,“沐瑶累了,您请回吧,还有,谢谢您给沐瑶送来玫葡。” 姜仪儿的脸色变了变,笑意收了几分:“你赶本郡主走?” “怎敢,不过郡主您贵人贵事儿多,沐瑶可不敢耽搁。”程沐瑶又剥了一颗玫葡送进嘴里,不急不慢,“况且您一大早过来不就是来送玫葡吗?莫非还有其他的事儿?” 姜仪儿当然有其他的事,她可是专门来刁难程沐瑶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走,“本郡主给你送了上等的玫葡给你疗伤,你若是不当着本郡主的面儿吃完,本郡主怎能放心?” 程沐瑶看着面前一篮子的玫葡在心底呵呵呵冷笑,玫葡能促进伤口愈合不假,但毕竟是西域的东西,怎么着都带点毒性,一次性吃完这么多,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好在这个郡主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正文 第9章 第九章 这是命令 程沐瑶把篮子往姜仪儿跟前推了推,一脸的纯良无公害,“当着郡主的面儿沐瑶可不敢独享,您送的可是御赐的玫葡,得到御赐的东西也是我们丞相府的荣光,现下沐瑶邀您一同享用,您不会不给相府面子吧?” 姜仪儿一惊,她再怎么样也只是襄王府的小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可没胆子说,“你不过是丞相府的庶出三小姐,有什么资格代表丞相府同本郡主说话?” 程沐瑶低头莞尔一笑,拢了拢耳边散落的青丝,看着姜仪儿有些急色的眼眸对答如流:“您也说了我是丞相府的小姐,庶出怎么了?庶出也是丞相大人的亲生女儿,况且这里也再没有丞相府的人,为何沐瑶不可代替丞相府说话?” “你!”姜仪儿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跺脚,“这是本郡主赏你的,让你吃你就吃,这是命令!” “沐瑶现在身子这么虚弱,若真是因为吃多了郡主的玫葡而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程沐瑶右手撑着下巴看着姜仪儿,脸上大写着“搞笑”两个字。 姜仪儿轻哼一声坐直了身子,拍拍手叫了婢女岚音过来,同时用轻蔑不屑的眼光看着程沐瑶:“有个三长两短又如何?本郡主就不信丞相大人会因为你一个庶女而和我们襄王府翻脸!既然你不肯自己吃,那我只好忍痛让我的婢女喂你,岚音!” “是,郡主。”岚音脸上的笑意未曾减去,眼眸里是和姜仪儿一样的轻蔑。 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岚音,程沐瑶不自觉握紧了双拳,反正自己的功夫迟早藏不住,现在显露还能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住手!”门被人狠狠地推开,程沐瑶看见来人松开了拳头,岚音也迅速退回了姜仪儿身边。 “安宁郡主仗着襄王府的势力就要草菅人命吗?”秦荆冰冷威严的目光从姜仪儿身上扫过,出言狠厉,直指姜仪儿狠毒泼辣。 “拜见太子殿下。”姜仪儿平日里在秦荆面前都是乖巧可爱的样子,突然被说成这样,自然乱了分寸,极力为自己澄清,“太子哥哥误会了,仪儿带了上好的玫葡过来,想帮助三小姐疗伤,可是三小姐她不领仪儿的情。” “你,过来!”秦荆侧过脸不再看姜仪儿,手指指向岚音的方向,声音清冷,“当着本太子的面儿吃完这些玫葡,否则杖责八十!” 一听这话,岚音“刷”地一下面色惨白,直直跪了下去,不断向秦荆磕头,额头碰地的声音程沐瑶听着都疼。“求求太子殿下了,饶了奴婢这条命吧。” “方才你不是还想喂三小姐吗?现在三小姐不想吃了全都赏给你,所以你也要在这里吃完。”秦荆与程沐瑶对视一眼,暗暗发笑。 岚音一看秦荆的路走不通,转身求了姜仪儿和程沐瑶,声泪俱下别提有多悲惨。“郡主,三小姐,求求你们救救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命令是姜仪儿下的,她自知理亏,自然没办法开口求情,而可惜的是程沐瑶最没有感觉的就是眼泪,况且,对于自己的敌人她从来不手软。她对着岚音呵呵呵一笑,转身进了内室。 “安宁郡主,这里是太子府,不是襄王府,本太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杖责岚音三十,惩罚她不知尊卑以下犯上,要么从此以后你别想再踏进太子府一步!”秦荆坐到了程沐瑶坐过的凳子上,盯得姜仪儿发怵。 “太子哥哥……我……”姜仪儿看看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岚音,攥了攥帕子狠下心,“来人!岚音冲撞相府三小姐,拖出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郡主!郡主求求你了……饶了奴婢…”岚音的额头已经发青,姜仪儿虽然于心不忍,但为了秦荆,她还是扭过了头不再看岚音。 岚音被拖出去了,院子里的惨叫声一阵比一阵凄厉,秦荆始终坐着闭目养神,用食指指节敲打着桌面,和门外岚音的惨叫声应和着,直到三十下打完,秦荆才睁开了眼睛,对姜仪儿说话依旧温和,“郡主请回。” 姜仪儿被岚音的叫声吓得冷汗直出,刚离开凳子时几乎有些站不稳,“仪儿…告退。” “她走了,你出来吧。”秦荆倒了两盏茶,看着从内室走出来一脸不爽的程沐瑶不禁笑了出来,“你还没死。” 程沐瑶毫不客气地扔给秦荆一个大白眼,坐下喝了一口茶:“你怎么突然来救驾了?” “哦,父皇召我们明日入宫,准确来说,是召你。”秦荆笑眯眯地看着程沐瑶,等着她的反应。 “噗……”程沐瑶刚喝进嘴里的茶一瞬间喷了出来,全喷到了对面的秦荆身上,还好秦荆躲得快,脸才没有遭殃。“哈哈哈……”程沐瑶看见秦荆吃瘪又懵逼的样子忍不住拍着桌子笑了出来。 秦荆一脸嫌弃地看着程沐瑶:“真看不出来你是丞相府的小姐,你舍命救了本太子,父皇想见你很正常,放心,有本太子在,没人敢为难你。” 程沐瑶点点头,好不容易才收住了笑,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了解现世的好机会,于是抓住了秦荆的胳膊,“你看,我平日里在相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了解宫里的情况,你给我说说呗。” 秦荆就知道她要问这些,早有准备,把一些程沐瑶应该知道的关系悉数告诉了她。 比如说,大越王朝一共八位皇子五位公主。 其中大皇子是庄皇贵妃的儿子,但是端皇贵妃家族根系庞大,她本身在后宫又是只手遮天,皇帝本就忌讳她的家族与身份,再加上大皇子常年体弱多病又生性软弱遇事优柔寡断,因而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立大皇子为储。 而秦荆自己是良贵妃的儿子,良贵妃家底殷实却不出众,秦荆又年少有成战功累累,在朝中威望极高,因而成为大臣们口中的“不二储君”。 在众多皇子中,五皇子秦戎精通草药偏爱诗词歌赋,为人温和,与所有皇子都交好,与秦荆关系甚密。 还有三皇子秦戈,生母傅婕妤出身低微又早逝,年幼时受尽欺辱,因而孤僻而又自尊心特别强烈,事事都要争第一,所以他与秦荆,一直水火不相容。 正文 第10章 第十章 进宫 其他皇子,要么年幼,要么无心江山,又或者是深藏不露。 在所有的公主中,清敏公主秦楚是中宫皇后的女儿,也是嫡长公主,但是皇后生秦楚时难产伤了身子之后再无所出,而秦楚从小就聪颖出众,因而颇受帝后及太后的宠爱,也成为某些别有用心的朝臣追捧献媚的对象。 至于姜仪儿,她的父亲襄王爷从小与皇帝一同长大,一直是皇帝的心腹,在当年各个皇子的明争暗斗中更是频频为皇帝指路,带着皇帝一步一步登上皇位,然后荣宠无限。 姜仪儿作为襄王爷的嫡长女,自然风头不少,而襄王爷和丞相一直政见不合,二人表面平和,实则在暗地里互相较劲。 秦荆提醒程沐瑶,要小心大夫人齐淑冉。 程沐瑶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迅速分析,可还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算了,明日见机行事,程沐瑶揉了揉太阳穴,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太子殿下到,丞相府三小姐到。”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定到了门口。 所有人都想看看那位救了太子的奇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儿。 当秦荆和程沐瑶一前一后进入大殿的时候,除了丞相府及安宁郡主以外的所有人都稍稍讶异,他们只知相府大小姐温婉大方,二小姐天真烂漫,却从来不曾听闻还有这样一位文武双全惊为天人的三小姐。 程沐瑶并没有盛装出席,只一袭浅蓝色襦裙裹身,三千青丝只一根斜簪作伴,妆容淡雅却恰到好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显大家风范,她随着秦荆向宝座上那位九五至尊的皇帝拜礼,“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显然心情大好,他本以为程沐瑶觐见会像其他小姐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却不想她的心性如此淡泊,他最喜的也就是这种不争不抢锋芒自露的人。“你救了大越的太子,大功一件,朕要重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天女玉雕两尊,夜明珠一颗,可满意?” 程沐瑶惊了一下,这么多金银财宝,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暴发户。 但是,兴奋半秒之后程沐瑶冷静下来,她不能收,最起码要给皇帝留下一个淡漠身外之物的好印象,这样自己以后想和皇帝套近乎就容易多了。 “臣女谢皇上厚爱,救太子殿下本就是臣女该做的,臣女不敢贸然居功,这些赏赐还请皇上收回,不过,臣女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程沐瑶要求收回赏赐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不过为了自己的前途,她忍了。 “哦?你想要什么恩典?不妨说说看。”皇帝眯了眯眼睛,对程沐瑶的回答甚为满意。 程沐瑶转头看了看丞相府一大家子坐的地方,程时,齐淑冉,周盈,程沐灵,程沐绮都在,唯独少了她的娘亲和妹妹。 她暗笑一声又跪了下去,“臣女不怕大家笑话,臣女的娘亲出身卑微,而现在臣女立了功不敢独承您赞,因而臣女斗胆,请求皇上能给臣女的娘亲一个封赏。” 程沐瑶叩了一个头,语气满是诚恳,而她不用看都猜得到齐淑冉她们的表情。 “瑶儿,不得胡闹。”齐淑冉轻斥的声音传来,她是最不希望皇帝同意的人,因为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封号,如果程沐瑶的母亲白若得了封赏,就意味着可以和她平起平坐。 “好一个大孝女,你正直善良,是丞相与你母亲教导有方,确实该赏,朕即刻便封你母亲为正三品淑瓴夫人,另,方才朕说的赏赐一样不少皆赐予你,奖你懂分寸,知进退。”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齐淑冉不要再说话,齐淑冉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只能闭嘴。 大越律法规定,正五品可与正妻持平,如今白若封了正三品淑瓴夫人,岂不是还要压她一头? 程沐瑶用余光扫了扫脸上五颜六色的夫人和姐姐们,心里早乐开了花儿,不过她依然笑得恭谨端庄,“臣女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万岁。” 程沐瑶刚刚起身,就看见坐在皇帝右侧的一位曼妙夫人起身向她走来,美丽妩媚的眼眸里尽是笑意,“你救了本宫的皇儿,本宫自当感谢,吟儿。” 她唤了一声,立刻有一个娇俏的小婢女抱着一个盒子过来了,毕恭毕敬地呈在了程沐瑶面前。“本宫瞧你觐见也没佩戴些像样的首饰,这些便都予你,左右本宫也用不完这么多。” 程沐瑶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虽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就是秦荆的生母良贵妃,立刻端出了礼仪姿态谢过了贵妃的赏赐。她心里早就乐颠乐颠的了,救个秦荆竟然能收到那么多宝贝,以后要是多救几次,那她岂不是大越的第一有钱人。 “三妹平日里在南院不声不响的,怎的突然会了功夫?不仅会,还这么出神入化。”程沐绮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看着程沐瑶,眼眸里充满质疑和挑衅,周盈拉了拉她,却被一把甩开。 “瑶儿以前住在南院的境况恐怕二姐比任何人都清楚,若瑶儿不强身健体,现在怎能站在这里同二姐您讲话?本也是自学成才,前几日太子殿下拜访的时候又为瑶儿指点了一二,方成就瑶儿今日之道。” 程沐瑶看向程沐绮的眼睛眨都不眨,撒谎也脸不红心不跳,她知道程沐绮没有胆子当场戳穿秦荆没有教她武功的事。 程沐绮抿嘴一笑,不再说话。 “好了,开始吧,今日无君臣,大家尽兴就好。”皇帝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波澜,但是程沐瑶知道,皇帝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她所说的。 程沐瑶朝秦荆一礼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自动忽略了齐淑冉和周盈射过来的眼刀。 由于要面圣,程沐瑶一大早就被白玉拖了起来,没睡好不说,一早上还不允许吃饭,现在看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程沐瑶两眼放光,恨不得全都揽到自己怀里。 可是她一瞥,大殿里的世家小姐没几个动筷子的,即便动了,也只是一小口。 靠!古代人都这么爱装的吗?程沐瑶在心里腹诽,但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形象刚刚建立起来,自然不能太过分,于是程沐瑶纠结半晌,把筷子伸到了一块鸡腿上。 就在程沐瑶刚要下筷子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咣咣东西翻倒的声音,再抬起头的时候,秦荆已经冲到了晕倒的良贵妃面前,不断地晃着她,“母妃!母妃!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