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楔子 金秋十月,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辆褐色奔驰轿车行驶在DG高速路衡州段上。 四驱加长的褐车身看着毫不起眼,像远处的土堆一样荒朴,但就有人喜欢这简约的样式,低调的颜色,当它驶过你的身旁时候,你感到的只是无声和沉重。 秋日的太阳还很毒亮,空气澄明、天空瓦蓝,平原上黄、绿、蓝、灰、紫,色彩异呈,田地、荒坡、树木、建筑,以及远处的天空,都像是包在水晶里的景致一样明丽。 阳光下,那辆车平稳、匀速的行驶在宽阔的高速路上,任凭一辆辆其他的车,急躁的超过。 秋天的清爽一扫夏天的闷热,远方待收割的粟米起伏翻涌,阵阵香气不觉使人生出几分倦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挽了挽白衬衫袖子,健康的小麦色的、紧实的肌肉仿佛是上帝给的礼物;一张白皙的脸清秀耐看,注视路况的星眸忽而忧郁的一眨,体现出与他年纪并不相仿的成熟与稳重。他叫林仪桐。 林仪桐轻抚着方向盘,阳光透过前风挡,照进车内、照在他的手臂上。他腕上的宝珀表折射着阳光,闪闪发亮。那腕表黑皮带、白表盘,水晶表面下有三根纤细、尖锐的指针,十二枚银亮的柱型时标,然后再无其他修饰,看到的只有简约,没有一点奢华。 DG高速公路像条明亮的黑带子,在平原中间漂浮、向前伸展---远处的路面闪着光,前方的路面好似绸缎和玻璃一般,一直走,一直是那个样子,前方闪着光。 他打开了车内的音乐,静静的听着,两首他不熟悉的歌曲过后,突然一段久违了得、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oh, my love, my darling------ 《奔放的旋律》,在这里听到了《奔放的旋律》,听着、听着他笑了,他想起了小英,而后又想起了------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苍老浑厚的“咩咩”叫声 1998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林仪桐在他家的电视上看了一部外国电影。当时他刚考上高中,还是暑假里,那么长的假期,他无所事事,黑天、白日的在村里、村外游荡。 正在旺盛发育期的他,冬天不知道冷,夏天不知道热,即使没什么东西吸引,只要他愿意,大中午、毒太阳也不耽误他胡蹿,黑乎乎的夜里,也不耽误他勾游。 这天下午两点多,他回到了家,手里还拎着块儿绿纱窗。他一吃完午饭就到村南的河里捞鱼去了。那会儿正是热的时候,天上流火、大地烧窑般的热。自打出生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家乡的河里有水,所以就急不可耐的去了。 村南那条河很宽阔,是古漳河水道,早就没有水了。他们村的人并不把那干河道叫河,而是叫“荒河滩”,因为那河滩,荒芜、荒凉。 半里地多宽的河道,确实像滩,河道半腰、底部,沟沟壑壑的,长满了各样野草,大蓟菜、狗尾草、野生麦、苍耳、芦荻,还有喜欢攀附、缠绕其他植物的田旋花、抓地秧,最多的是青绿、翠挺的茅草。 因为这年雨水大,上游水库、干渠压力超过限位,就泄水到这干涸多年的古河道里,泄了两天的水,可那河道又宽、又干,加上下雨汇聚的水,在河道底部才形成了一道小小的水流,像浇地的垄沟一样,这便是河里有水。 晌午饭前,林仪桐去小卖部打醋的时候听说,河里虽然水少,但有鱼,是水库里跑出的,所以他吃过午饭,顶着毒太阳他就去河里捞鱼去了。 河滩底部只是一条浑浊的水流,浅得就到脚踝那里,刚遮住脚面,换了几处地方,连一条鱼毛儿也没看到,而他晒的跟一块儿刚出窑的红砖似的,头发都快焦了,还被黑蚊子叮了几个包,懊恼的回家了。 他垂头丧气的推门进了家,他家院子宽阔、平整,院内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身比腌咸菜的小缸还粗,直直地矗立在院子南边,繁茂的枝叶遮挡着毒辣的太阳,有半院子的花阴凉。 一到家,他赶紧用洗脸盆盛了凉水,把头、脸一通乱洗。 他奶奶坐在树荫下,已经和几个附近的老太太在玩儿纸牌了。另一个小桌子上晾着一碗青碧碧的绿豆汤。 有个老太太扇着扇子还敞着怀,两个干瘪的袋子奶在胸前耷拉着,是村儿东头的大傻子娘。串门也不讲究,有那么热吗,林仪桐顶讨厌这个老太太。 “大晌午的,你又去哪儿了!”他奶奶一边看着手里的牌,一边狠狠的责问。 他躲着他奶奶的眼睛,“你管恁多干啥,就在外面转了转。” 自打他上了中学,他就变得不听话了,还老顶撞他奶奶。刚暴晒过的皮肉,用毛巾一搓,疼得他裂着嘴,更显他一副不受调教的样儿,他奶奶疼他又恨他,也拿他没办法,全家就他这一根独苗儿。 “见天黑夜、白日的胡勾游,反正不占家。”他奶奶数落着。 “我哪不占家,这不是在家吗。” 他奶奶狠冽冽的说:“你在外头别回来,还去外面,晒不出二斤人油,别回来!” 和他奶奶一起玩儿牌的两个老太太,也瞟了一眼晒得如红砖一样的林仪桐,然后又赶紧看手里的纸牌。 他奶奶这样数落,他无话可说,只是急躁的吱咛着,就像被夹了尾巴的狗一样,气恼又无可奈何。 他甩着湿漉漉的头发,端起碗,“咕咚、咕咚”把那碗绿豆汤喝干了。擦了下嘴说:“都说河里有鱼------” “有鱼?有蛤蟆蝌蚪子还差不多,这么热的天,荒河滩上闲逛,就你这一个傻东西。”他奶奶一边看牌,一边骂着。 他更无话可说了。 那时候他总是奇怪,奇怪他奶奶没上过学、不认字,算账却很精明,玩纸牌、买卖东西从不吃亏;还有就是,他奶奶在家就能知道外面的事,今天能知道明天的事,甚至几天以后的事。 比如说这次,奶奶没去河滩,就知道河滩里没有鱼,有青蛙的孩子——小蝌蚪,真是有,他见了;还有就是,他一个人在荒河滩,没看到别人。 他奶奶继续唠叨着:“放了假,见天玩儿、串游,你爹让你去学手儿,你不去,以后,你爹把你捶烂我也不管。” 也不理会他奶奶的话,他推门进了东屋,“咣当”把门关上了,也把老人的嘟囔都关在了外面。 “一说你,你就摔门子,这么热,把自己关屋里,捂蛆呢------”他奶奶继续冲着门儿责骂。 常来他家玩儿纸牌的几个老太太,都觉得他不听话、该教训!所以也没人劝,希望他奶奶多吵他一会儿才好呢。 进了屋,他直接到电视前,“咔嚓”按了一下开关,忽闪,黑白的电视机亮了。 找了几个电视台,不是卖药的广告就是治病的广告。 那会儿村里只有两家按装卫星信号接收天线的,那种大锅,他家用得还是铝线圈天线。 咔吧、咔吧,找了几圈才找到了一个没播广告的,一个地方台在转播CCTV6的电影,还是外国电影,不看也没有别的好看的,瞎看吧,外国影视的对白有时候挺有意思的。 本来他想看会儿就睡,没想到那电影还挺感人,一直看完了,看了一个多小时。 看完那部电影他才觉得这一天充实了点,要不然觉得这一天算是白过了。 一下子不能从剧情中出来,脑海中不断过着电影的情节、片断。如果那样会是什么结果,如果这样会是什么结果。他按他自己的想象,重新改编着那部电影。 他想睡觉,他强制自己不去回忆和改编剧情了,电影里插配的歌曲的旋律却又升起。 他感慨,外国电影导演就是他妈的能!电影编拍得好,歌曲也配的好。 电影里的歌曲,期期艾艾的,男歌手的声音也特别。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唱腔,他说不出来,后来小英一句话就把那声音形容出来了,“山羊叫似的。” 还真是,像公的老山羊,拖着长音,“咩咩”的叫,但他又觉得那声音,比山羊的叫声要浑厚浑厚些。 想着、想着困了,把棉被盖在了身上睡。 六月酷暑,屋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他还盖棉被子,不是怕凉,是因为睡觉就要盖被子,是习惯。 夏天不知道热,就像他冬天不知道冷一样,下雪了还是单裤罩秋裤,他奶奶不骂他,他就不穿棉衣服,总之因为习惯、因为年轻,年轻不知道冷,也不怕热。 后来,电影的画面他全忘了,却忘不了电影的歌曲,虽然他不知道歌曲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唱的,不知道这些是因为电影太感人,他当时太专注看电影了,还有就是他英语不好,认得单词不多,直到两年后他才知道那歌曲的名字。 他看的那部电影叫《人鬼情未了》,里面的歌曲翻译过来是《奔放的旋律》。其实那个电影早在几年前,已经红遍全世界了,那歌曲更是。 这部电影票房高不高、歌曲红不红,都和他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他以后一直偏执的认为,是这歌曲让他认识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叫杨小英。 因为那首歌曲认识小英,并不是小英也喜欢那歌曲,是因为------这还得从林仪桐的爹和小英的爹那里说起。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林鑫堂 邺县县城也叫邺城,在邺城东关中街、县供销社对面,有个中医门诊,里面坐着给人把脉看病的就是林仪桐的爹。林仪桐的爹叫林鑫堂,是个无证、无照的中医。邺县这里都管医生叫“看病先生”简称“先生”。 林鑫堂在东关开门诊,可他不是东关的,他是邺城岗子坡村的,岗子坡在邺城正南,距邺城三里多地,中间隔了南关。 林鑫堂十三岁就死了爹,也就是说林仪桐没见过他的爷爷。他爹死后,他家太穷吃不饱饭,就到他舅舅家住了。他舅是邺城东关的,他的医术也是跟他舅舅学得,结婚前他一直在他舅舅家住。 林鑫堂二十三岁结婚,三十七岁媳妇死了,留下了一个九岁的儿子。刚临中年就没了媳妇儿,陌生的人不知道他是个卖啥的,自然不会同情他,认识林鑫堂的人都觉得林鑫堂很不幸,会感叹他人好、命不好,因为了解他。 认识林鑫堂的人知道林鑫堂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都觉得他应该再娶,但他没有。 不是他没那个条件,是因为他觉得他和前妻感情很好,再娶不光是对不住死了的人,也觉得不可能再遇到那样的人了。再者就是他嫌麻烦,进门的新人会不会对他儿子好?会不会对他娘好? 他娘、他儿子已经习惯了原来的儿媳妇儿、原来的妈了,再弄个生茬子都不习惯,这就会增加麻烦;另外还有个麻烦,就是死了也会麻烦,两个媳妇儿,将来埋他的人都麻烦,这是替他儿子想的。 他妗子、她表姐没少给他张罗、托人说媒、介绍对象,还有主动上门给说专业媒婆儿,在介绍的那些女性当中,有的是没出门的大闺女,但无论什么他都不去相亲,他看淡了,所以不娶。 林鑫堂丧妻之后并没有变的颓废、邋遢,依旧和原来有媳妇儿的时候一样,衣服、鞋袜依然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人的脾气也没有变化,对人还是那么和气。他这样,让身边的人的,更为他可惜了。 对于儿子的不幸,最难过的恐怕就是当娘的了,林鑫堂的娘央告林鑫堂,让林鑫堂再娶,林鑫堂对他娘说:“娘,受累把孩子给我弄大就好了,我还给人看病,事多了心分,啥都干不好。” 他娘说:“孩子不用你管,也不用人家新来的管,我给恁管孩子。”意思是说,只要他再结婚,这个孩子根本不用他和新媳妇儿管。 这个孩子就是林鑫堂的独生子——林仪桐。每当他娘这样说时林鑫堂总是仰天长叹,弄的他娘不知这是怎么了,真担心儿子看破红尘出家走了。 林鑫堂的娘叫赵桂花,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赵桂花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她回娘家,正好赶上东关村部外开批斗会,挨批的人当中有她娘家大哥。当时她哥被打的就剩下一口气儿了,赵桂花看到后扔下林鑫堂和林鑫堂的姐姐,连哭带骂就冲到台子上,和那心狠手辣的“打手”拼了命,公社里的头儿都被她挠破了脸,那些人也揪住赵桂花的头发打,但她疯了一样、不要命的护着他的大哥。 最后是赵桂花拼退了四个老爷们儿、彻底搅闹了那次批斗会,救了她大哥。打架、骚乱中她的两个孩子在人群里差点被踩死。那会儿林鑫堂的爹还没死,熟人给林鑫堂的爹捎信儿,他媳妇和大舅哥在东关都被打晕了,林鑫堂的爹就去了,用生产队的排子车,把兄妹俩拉回了岗子坡。 1972年夏天,县里从各村抽调好劳力到武山水库修堤,林鑫堂的爹参加了,还是他们村带头儿的,为了救同村的李二,林鑫堂的爹淹死了,说是淹死其实是累死在水里的。 那会儿干活儿天黑才收工,李二在收工的时候滑到了水里。吃的不好,又干了一天重活儿,是又累、又饿的时候,林鑫堂的爹把李二捞弄出来,自己再没力气凫水上岸了,被水冲走了。 那个年代本来就物质匮乏,都是穷人,又死了老丈夫,赵桂花带着三个没有成年的孩子,所过的日子可想而知。 赵玉柱心疼丧夫的妹妹,可有什么办法呢,更可怜是三个都不大的孩子们。 赵玉柱到他妹子家,把最小的林鑫堂抱到自行车上,带到了自己的家,那一年林鑫堂十三周岁。 性格刚强的赵桂花本来不想让娘家人可怜自己,可那是个忍饥挨饿的年代,大人能凑活活着,她不忍心看孩子挨饿,她大哥家宽裕点儿,于是就由着大哥,把她最小的孩子带走了,在大哥那里吃、住,上学。 后来村里让赵桂花的大儿子参军,大儿子在部队表现好,留在了部队,她的大儿子等于是给国家养了,她没指望住。二儿子林鑫堂,由着大哥调教。 别人都也以为他们两家是商量好了,妹妹把儿子给了没儿子的哥哥,连林鑫堂都是那样想的,因为林鑫堂那会儿已经懂事了。其实他娘和他舅舅什么都没说过,就是个兄妹血浓于水的情份,什么都不用说,都是一样的孩子。 林鑫堂的舅舅叫赵栋贞,小名儿赵玉柱,赵读过民国的中学,在国民党的部队当过随军医生,家就在县城东关,临着大街。除了文革厉害的那几年,赵栋贞他们家一直在邺城开着中药铺子,祖传的医术。改革开放后,赵栋贞从堂屋的东山墙挖凿出一个长方行口子,楔上门,中医门诊的门就开向了大街。 林鑫堂十三岁开始跟着他舅舅学看病、抓药。本来舅舅就亲外甥,再加上林鑫堂的舅舅没有儿子,所以对林鑫堂就更亲了,比自己的孩子都亲。 赵栋贞两个闺女,小名儿分别叫香芝、巧芝,两个闺女都比林鑫堂大。大闺女香芝嫁到外地,二闺女巧芝嫁在邺城西关。 按当地习俗,赵栋贞应该找上门女婿,可没有没找,俩闺女都嫁出去了,他把林鑫堂当儿子一样了。林鑫堂的妗子没有林鑫堂的舅舅对林鑫堂好,但那都是表面的,其实也很亲。 巧芝就在邺城西关,但知道父母身体不错,表弟鑫堂又常常在家,比她还孝顺,所以很放心,回娘家也不是太勤,当然了,逢年过节那是必须去的。 熟人、街坊有时对赵栋贞玩笑说:“你个老家伙也不找个上门女婿,死了也没人埋你。” 赵栋贞却乐呵呵的的说:“没事,有俺鑫堂。” 别人又说赵栋贞:“埋不愁,连个打幡儿、摔盆儿也没有。” 赵栋贞依然笑着说:“有俺鑫堂,用不着你个老小子----呵呵---” 巧芝的老公叫钟棋,原来在卫生局上班,后来当上了县医院院长。钟棋有个大哥叫钟震,熟人都管钟震叫“老钟”。老钟是“邺县第一中学”的老师,因为能张罗事成了副校长。 老钟闲暇的时候爱找赵栋贞聊天、说门儿,后来更爱和林鑫堂聊天儿,还爱和林鑫堂下象棋。 林鑫堂下棋的时候从不悔棋,围观的人给对手支招他也从不生气。老钟一次也没见过林鑫堂悔棋,这一点就让爱悔棋的老钟佩服的不得了,老钟经常对人说:鑫堂老弟这一手儿难得!日子久了,林鑫堂和老钟成了要好的朋友,两人好得像一个人。 古道热肠老钟也劝过林鑫堂续弦,林鑫堂笑着摇头。老钟很是为林鑫堂半路丧妻觉得可惜,有时候就使劲劝,并要张罗,林鑫堂就赶紧谢绝。老钟恨不得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林鑫堂,那样林鑫堂就不能拒绝了,可惜他妹妹早就嫁给别人了。 老钟很奇怪,有一天就问林鑫堂:“你这到底是因为啥?”林鑫堂说:“棋可以天天下,婚姻的事,一辈子一次就够了,多了麻烦。”这更让老钟另眼相看了,他感叹:有始有终的人啊! 林鑫堂对他舅舅、妗子也一百一的孝顺,老钟觉得弟妹巧芝都没有林鑫堂孝顺;孤寡老人来看病,有的林鑫堂不收钱。对林鑫堂了解的愈多,老钟就越佩服林鑫堂。在外林鑫堂是个扶弱帮穷、已诺必诚的人,在家是孝子、严父,他觉得林鑫堂是个侠士、君子,当下这社会,少见。 表面上看,林鑫堂的妗子没有林鑫堂的舅舅对林鑫堂好,实际上不是。林鑫堂也知道妗子是嘴孬、心实的人。两个闺女都有自己的孩子、家庭,逐渐很少回家,他妗子在言语上也对林鑫堂好了。 林鑫堂的妗子和林鑫堂的娘说不来,但是林鑫堂回岗子坡时他妗子总是买来挂面、点心让林鑫堂带回家,要么就是买个煮的很烂的烧鸡,让让林鑫堂带回去。林鑫堂不拿,他妗子就毒怪的说:“你不拿,牙都快掉光的人了,她在家见天吃老北瓜!” 林鑫堂说:“不是,家里啥都有。” 他妗子说:“谁给她买?你是见荤腥儿都躲的人,你能想起来买?” 妗子说的也是,林鑫堂打小就不吃肉,一吃肉就打嗝儿喽,很少往家买肉。 一般情况,林鑫堂个把星期回家一趟,一是惦记老娘,二是村里、家里有事要应承和料理的。家里还种着地,累的活儿不能让他娘干,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这都得去帮忙、随份子。 农村有地种,城里买卖开着,除了没媳妇儿,看着林鑫堂过的日也行,可仔细看他却还是个苦命人。 比如说:林鑫堂两头有老人疼,就有两头的责任,要照顾三个老人;十三岁没了爹,不到中年又没了媳妇,带着个没娘的孩子,这日子能甜蜜吗? 林鑫堂十三岁没了爹,他儿子不到十岁没了娘,照这样看,他儿子比他还命苦、比他可怜。这个孩子就是林仪桐。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林仪桐 林仪桐的娘去世后林仪桐跟着他奶奶生活,他奶奶养活他,他爹在邺城给人看病,很少管他。他奶奶就是赵桂花。赵桂花作为那个年代的历经贫苦、磨难的老妇女,对孩子抚养能有什么好方式,就是饿不着、冻不坏就行,另外就是溺爱、娇惯,上房揭瓦都不管,基本上就是放养、散养。 以前催收公粮和抓计划生育是乡镇、村干部的重要工作,一到收公粮的时候,村里就乱了。农民种一季庄稼,播种、保苗、浇水、锄草、割、收、打、晒、扬,得流多少汗,最后成了圆溜溜的粮食籽儿了,要交出一部分,有几个愿意的?更别说还存在着大量的不公平。收公粮就是靠挨门、挨户的催,老百姓被做工作、哄、吓唬才交的。 岗子坡离县城近,县、镇都要发展,村里的许多土地被县里、镇里拿去发展了,因此岗子坡村的公粮更不好收。 有抗拒不交的、有争辩的、有哭闹的,弄的那些村官和镇里的包村干部是焦头烂额,说的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儿有的人家也不出粮食。一到收公粮,岗子坡村就热闹异常,大喇叭唱、村官喊,弄的家家户户鸡飞狗跳。 林仪桐家的粮食也被人一袋子、一袋子装走过。他那会儿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当官儿的就是“抢”粮食的,所以他打小儿就恨那些村里官儿,领着外面的人来要粮食,“不给就抓起来,不交就执行你!”村主任常恶狠狠的把这话挂到嘴边。 他长大了还恨和厌恶干那些事人,怎么就那么催逼别人呢,都是个人!后来好了,国家免了农业税,被逼着交钱或粮食,那样的日子再也没了。 那一年,中街的梁红军不交钱也不交粮食,来收公粮的人一进院子,他就用顶门杠往外打,他大伯梁大安是支书,梁大安亲自来做工作也不行,梁红军说他要是交了麦子他一家子就没法儿活了,他娘有病,还得粜粮食看病。镇上的包村干部铁面无私、二攉种的很!也不看谁的面子,把派出所的人叫来了,要执行梁红军,他大伯甩了甩袖子、跺跺脚走了,眼不见为静了。 村里人听说派出所的人抓梁红军,很多人都围上去看,林仪桐也钻到前头去看。 林仪桐看到,俩村官领着两个手里提着手铐的警察进了梁红军的院子,还有两个警察在外面把着门。 派出所的人一进梁红军家,外面的村民就愤慨的吵嚷起来了。守门的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挥动着胳膊说:“都往后撤,往前挤啥挤,谁要起哄一起带到所里!” 当时是个大热天儿,烈日当空、人头攒动,派出所的两个人鬓角、脑门儿都是汗,大檐帽溻透了,上衣后背也湿了,围观的人还照样儿吵吵、拥挤,使得空气更热、更燥。 吓唬人的那个警察把大檐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当扇子呼扇着风,一边呼扇一边说:“谁也别起哄啊,起哄、闹事一起抓起来!” 林仪桐看不到院子里面的警察抓人,就一直看外面的警察,尤其是看拿帽子当扇子的警察。人群里有个老汉光顾伸脖子往前看,手里拿着的葵扇背在腰后,他猛的把扇子从老汉手里抽走,又快速的钻到一边,那个老汉四下扭头看,看不到是谁在给他闹着玩儿,也不当回事,还是看热闹要紧,又盯着梁红军家的大门,看梁红军一会儿是怎么被弄到警车上的。 林仪桐拿着老头儿的扇子,挤到把门的警察跟前。他仰着脸对那个警察说:“叔,你用扇子扇吧。” 那个警察低头一看笑了,到他头上掠了一下,接过了扇子。 林仪桐又仰着脸说:“那你的帽子,我给你拿着吧,别叫人给挤坏了。” 警察又笑了,牙很黄,对他说:“想摸摸是吗?” “嘿嘿,是嘞。” 警察也笑了,就把手里的大檐帽交到了林仪桐手里。突然院子里有了男人的粗喊和女人的尖叫,里面动手了,外面的村民一阵骚动、拥挤,还有叫骂的。林仪桐趁机钻出去溜走了,拿着大檐帽。 一离开现场,他就把大檐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还喊来几个人小孩子去显摆。 有的孩子也想戴戴,他说要躲到到一边去戴,要不然警察就给要走了。他把大檐帽捂在肚子前跑着,去找安全的地方,那些小孩都想戴,跟着他跑。 大队部的房子没有院墙,这帮孩子经过时,看到大队部外面有桌子、椅子,带轱辘的磅秤、一麻袋一麻袋的麦子;还有一堆没装麻袋的麦子,小山似的,用篾席子围着,这么多东西却没有人看着。 村官和镇上的干部都去抓梁红军了,村部里只有李常有一个人看粮食,一个人看着没人说话就无聊,无聊了想抽烟,李常有就去小卖部买烟了。 桌子上放着俩暖壶,好几个茶碗儿,还有两个大铁秤砣,林仪桐见没有大人,他跑到桌子跟前,把暖壶放到地上,木塞子拔掉。 俩暖壶里都有不少的水,他退下裤衩儿,小JJ凑到暖壶口,暖壶口儿的热气儿哈着他的小JJ,很舒服却尿不出来,等着尿又怕有大人过来,他着急的很,小贼眼四下扫描着。 几只鸡在吃散落在地上的麦子,地上有几泡鸡屎,他赶紧抓了两泡鸡屎,分别按到暖壶里,晃了晃暖壶,然后盖上木塞子,把暖壶放好就跑,跑了几步又停了,折回到桌子前,拿起两个秤砣,把铁秤砣“噗、噗”扔进了麦子堆,秤砣落到麦子里,就看不到了。 梁红军在院子里疯牛一样抗争、拘捕,院子外的村民又都不退让,想到梁红军被抓,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受,村民们一个个剑拔弩张的样子,和镇里干部理论,还想往院子里闯,形式严峻又紧张。两个把门的警察,对外面村民是连吓唬再好言相劝,还镇唬不住外面的人,哪还顾得想帽子的事。 梁红军还是被派出所的人摁住了,在村干部帮忙吆喝下,外面的人也疏散了,村民虽然气愤,但也不敢硬阻拦。 都消停了,那个警察才想起了自己的帽子,四下看,再看不到那个帮忙拿帽子的小孩儿。其他人带着梁红军回所儿里,这个警察留下了,让村支书老梁帮忙找帽子。有人告诉老梁说,好像是后街林鑫堂家的孩子,拿着帽子跑了。 林鑫堂正在场地里扬麦子,他已经交了麦子,正在把剩下的麦子晒干、扬净好装起来。他看到梁大安气势汹汹的过来了,还带着个穿警服的,没等支书说话他先说了:“大安叔,公粮收的咋样了?”他是不拖、不欠的良民,心里很坦然。 “咋样了,咋样了,装你爹的蒜,俺家红军犯浑,弄走了,你不知道?” 林鑫堂用粗布手巾擦了一下汗说:“听说了,真弄走了?” “还有假,裴公安这不是还在呢,来找你来了。” “找我干啥,皇粮国税,我可没耽误过。” “找恁孩子,说他在哪儿?” “找他干啥,一时半会儿,我知道他疯跑哪儿了。” “那么人家的帽子呢?” “啥帽子?” “这都急死了,你还啥都不知道嘞,你家孩子--------” “你弄错了吧,他咋能弄那事。” 老梁说:“那我去找他,真是你儿子干的,有你小子的好!” 林鑫堂说:“你这话说的,怨我啥事,就算是他拿人家帽子,又不是我教的。” “谁让你是他爹呢------” 林仪桐在沙土坑里玩儿呢,大檐帽太大,带着晃荡、还热,没一会儿他就戴够了,帽子让另一个小孩戴着呢。他突然看到坑沿儿上来了两个大人,其中还有那个警察,另外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撒腿就跑。 那个筐当、筐当戴着大檐帽孩子还在美着呢,梁大安上前把帽子薅了下来,到那小孩儿头上扇了一巴掌。 戴帽子的孩子是李常有家的老三,叫强子。强子猝不及防,见俩大人怒气冲冲瞪着他,当场就吓坏了,往后退了几步扭头就要跑,其他的孩子全跑了。梁大安抓住强子,吓唬着要捆起来他,问是谁偷了帽子。 强子赶紧说不是他弄的,说是林仪桐弄的,说完还朝林仪桐跑的方向指了指。梁大安一松手,强子也跑了,看着那些调皮的孩子梁大安笑了。 把帽子交到了派出所的那人手里,那人拍了拍帽子上的土,刚要往头上戴,却皱了皱鼻子,他闻到帽子上有股臭臭的、说不清的怪味儿。 这个派出所的警察叫裴秋烈,从那以后裴秋烈再也没丢过帽子,到哪儿都把帽子戴得正正的,要不就是端在手上,攥得紧紧的。 还有件事也和派出所的民警有关。有一次镇上的计生干部带着派出所的人来村里围堵一个超生户,是在刚吃完晌午饭的时候进村的。那时林仪桐上二年级,是个积极的好学生,每天都是吃了饭就往学校去,在去学校的路上,他看到了白色警车。 车开的很快,荡起一街筒子尘土,沙土还迷了他的眼睛。当他揉着眼睛走到槐树林子边儿时,又看到了那个车。 车在槐树林里停着,车里的人去了超生户田秋民家。 他好奇,想知道要抓谁,可是派出所的人走的很急,转进一条巷子就看不到了。他看四周没人,就踅摸到了白色面包车旁边。 副驾驶那边的玻璃没全摇上去,有两指宽的缝儿,他踮着脚到窗子前往车内看,一股油污味儿从里面飘了出来,难闻的很,他刚想要走,里面一个银色的、亮晶晶东西吸引了他,在前风挡玻璃下,仪表盘边上放着一副锃亮的手铐。 他盯那东西看了一会儿,又围着车转了两圈,看看四下真的无人,从槐树林子里找了一根两尺多长、一头有短丫杈的树枝。 把树枝从车窗上的缝里探过去,树枝的丫杈一下就勾住了手铐,再拽到车窗边,然后他用他的小小的手指代替了树枝,把个亮晶晶、银闪闪东西钩了出来。 得手之后他“蹭”就跑了,跑到槐树林的深处,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拿出来把玩。那是他第一次拿那个东西,沉甸甸的、凉丝儿丝儿的。两个圆扣子,中间小链儿子连着,这就是让人害怕的真手铐? 现在他手里有了这东西,还不把那些平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孩子给吓死,不服就把他们铐起来,他既兴奋又激动。 他玩儿了一会儿,探头看了看,车还静静的在那儿停着,他把铐子放进书包,又靠近了那白色的面包车。他用一段儿带着叶子的树枝,把面包车一侧他踩出来的小脚印儿都扫没了,然后迅速的跑到了学校。 当天他没在人前露,下课后都是自己偷偷的玩儿,第二天上午也没敢在人前露,有这么一个好玩意儿不显摆,太难为一个小孩儿了。第二天的下午他就憋不住了,当着几个小孩儿把手铐亮了出来。几个和他一起上学的孩子,有被吸引的,有被吓坏的,无论怎样他乐了、神气了。 第三天,平时和他一起玩儿的那些孩子知道他有铐子,都不敢和他接近了;下午他自己玩儿,玩着、玩着把自己铐住了,铐住后俩手就脱不开,还越弄越紧,最后他吓哭了,老师发现了。 真家伙!老师吃惊了,不敢怠慢,告诉了校长,校长也不知咋办好,从哪儿弄的真手铐都忘了问他,赶紧去找孩子的家长。孩子的家长林鑫堂看到后也吓坏了、六神无主了。 最后,林鑫堂和村主任李常山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人用钥匙打开了。 问哪里来的,他带着哭音儿说是捡的。 又严厉的问:“说实话,哪儿捡的!” 他说:“在俺村里,槐树林外的路上捡的。” 那个警察吁了一口气说:“我说我挂在了裤袢儿上,跑的时候掉的-----差点说不清了------” 就这年,他还被老师免去“一道杠”小队(组)长的,还被他爹吊打了一顿,免去小队长、被吊打不是因为手铐的,是另外的事,以后再说,先说说老杨。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精明”的老杨 老杨让他老婆臭骂了一顿,因为他老婆以为他酒又喝多了,其实他根本就没喝酒。 老杨就是小英的爹,他在邺城卖卤肉,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家还有一亩苹果树,半亩葡萄树,苹果、葡萄摘了也在邺县卖,主要还是卖卤肉。 老杨虎背狼腰黑脸膛,还有络腮胡子,看着很凶悍,其实也真心狠手辣,杀鸡宰羊,眼都不眨,但他说话并不粗鲁。他不是邺城的,他是郑县杨家庄的,杨家庄在邺城西南,是郑县边远的一个村。 不在郑县做生意是因为老杨家距离郑县县城太远,杨家庄到郑县县城要三十多里路,到邺城二十里路。他打小儿就被他爹领着到邺城这边赶集、做小生意。老杨的爹死后老杨还是一直赶邺城的集,做生意,后来老杨就在邺城西关租了一个小门脸,卖卤肉还经营小饭馆。 老杨为人灵活,做的吃食味道美、品相好、又不贵,不光上店、赶集的普通老百姓,连政府机关的干部也爱买他的卤肉;小店不大,生意一直很好,常来的人知道他姓杨,于是就叫他“老杨”。老杨的卤肉确实好吃,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老杨,和“老杨卤肉”,很多人还以为老杨就是邺县人。 老杨的确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一、二十年在邺县做生意、赚钱,他比一些当地人还了解这个县城,成了半个邺城人。这个县城让他和他的家人生活的不错,他在邺县卖卤肉、开饭馆儿,他老婆和四个闺女在家侍弄地和果树,还养猪。他家在村里盖的房,不数第一也数第二。 老杨对这个县城很有感情,不忙的时候,喝酒喝高了后,常常因为家没在邺城而遗憾,言外之意,他家要是在邺城,好像就能干出更大的事业似的。有人让老杨在邺城买房子,可老杨不买。不是老杨买不起,是因为老杨不想买,或者说还没想好到底买不买,能买得起却不在邺城买房子,有人猜可能是因为老杨没儿子的原因。 邺城第一中学的副校长老钟爱吃老杨的卤肉,老钟一星期准得来老杨的小店两次,多少年过去了,老钟和老杨熟的跟啥似的。别看老钟是副校长,老杨是个卖卤肉的,老钟一点也不低看老杨;老钟觉得,一个外县人,在邺城没亲戚、没朋友的,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好,这人不简单。 老钟来买肉时,老杨对老钟不是多给肉就是少要钱。老钟每次拎着肉走的时候不说谢,说的最多的是两句话,一句是:兄弟,在邺城有事找我啊,要么就是:兄弟,没事吧,有事说话啊! 老杨并不把老钟的话当回事,一句客气话而已。进店来喝酒,他笑脸相迎,卖肉他不缺斤短两,所以多少年了,老杨的熟肉店一直是顺风顺水的,从来没人找过麻烦。但老杨会满脸带笑对老钟说:“好好,这会儿没事,有事找你。”一直都是这样说,不把话说死了。 这天晚上,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老钟才到老杨店里买肉,买了肉没有马上走,而是让老杨切了,要在店里吃,还要了一瓶“邺城香”要老杨一块儿喝。老杨也不太忙,就又炒了俩热菜,俩人来喝了起来。 原来这天老钟心情不好,也不是这天才心情不好,是好几天都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在家没憋住和老婆吵架了,和老婆吵架是因为他没当上正校长。老钟当了五年副校长,都快退休了还没能当上邺县一中正校长。心里烦,到家老婆还让他干这、干那,一生气饭也没吃,就出来了,出来了又有点儿饿,就来找老杨了。 老钟一边喝酒一边对老杨说他们教育界的事,说管文教的某领导不重视教育,说正校长是个滑头,啥事都让他扛,好处却不让他沾边儿。 老钟酒喝的多,话说的也很多。最后说:“兄弟,再过一年半头的,哥就退休了,提前退,给那帮龟孙子们也玩儿够了。”本来是老钟一直说老杨一直听,但听完老钟这句话,老杨马上急着说话了:“啥,老哥要退休了?本来这两天还想找老哥办点事,你看这-----” 老杨“啪”把酒杯墩到桌上,也不知他是太认真了,还是酒喝多了,他直直地看着老杨说:“老弟,啥事,说!” 老杨喝干杯子里酒才说:“本来还想麻烦你,把我家的二妮儿,弄到一中上学,这事你看----啧啧----” 老钟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老杨的肩膀说:“我当啥事,哥我还没退休,就是退了,办这也是一句话的事!一个星期之内,让咱四个闺女都到一中来上学,这行不?” 老钟猛干了一杯酒又说:“日!我这副校长白干了-----” 一听老钟这样说,老杨放心了,忙说:“大闺女都嫁人了,三妮儿、四妮儿还小,二闺女正上中学,我想让她到邺城来上学,听说这边学校老出大学生。” “那是,咱这学校高考升学率,全市是第一,明天就让二妮儿来,直接入学。”这些年了,总算能给老杨办件事,老钟比老杨还着急。 老杨说:“改天回家,再把闺女带来。” 老钟:“说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又不远。” 老杨说:“远是不远,二闺女一个人没来过邺城。” 老钟说:“哦,等孩子来了,来了赶紧给我说一声,不能要孩子耽误课----” 老钟走的时候老杨包了两只肥猪耳,挂到了老钟的自行车把上。老钟不拿,说下次来了再说。老钟不拿,老杨也没有强让,感谢也不在这一时。就这样,俩人都很满意的分了手。 本来老杨不是真的想要老钟为自己办事,或者说没有太想让老钟为自己办事,可又说出了让老钟办事,让老钟办事是因为老钟总是说:“兄弟,在邺县有事找哥”这样的话。说了六、七年了,老杨说到退休,他才急口说要二闺女来邺城上学,他没给老婆和二闺女提过这事呢,可是老钟那么热心,他只能让二闺女来。 老杨的有四个闺女,小英排二,数这个二闺女懂事。他每次回家,二闺女第一句话就是:“爹,把你褂子换了,我给你洗洗,都是油渍!”老杨半月不回家一趟,庄稼地里农活儿、和养猪的活儿,都是这个二闺女帮着老婆干,还不耽误上学。他和他老婆都最待见这个二闺女。 二闺女勤快,在家干的活儿最多,最听话,也最懂事。尤其这个“懂事”,是个很难说清的优点,因为这个“懂事”,老杨夫妻俩认为他们的二闺女是天下最好的女儿,这个女儿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夫妻最、最疼爱的珍宝。 老杨仔细想想,让二闺女到邺县的一中上学也不赖,这里的中学比他家那边乡中学好多了,老钟还说了,升学率高,二闺女本来学习就好,来这边上学,那得更好了,也许能考个大学;还有,放学了也能帮自己洗洗、涮涮,自己的二闺女干活儿利索,他是知道的。 就这样,他给老婆打电话,说让二闺女来邺县一中上学,一定得来。 在家没提过这个事,他老婆感到意外的很,好气的说:“你猫尿又喝多了、还是吃饱撑的,一下子说这事!”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乖小英 老杨拿着手机,对他老婆喊道:“你懂个啥!当副校长的老钟快退休了,他退休前让二妮儿来邺城念书,这学校老师水平高的很,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趁他没退休------” 没等老杨说完,他老婆就说:“就英子能在家帮着我点儿,这地里的活儿,家里的猪------你想累死我!” “把西南坡那片地给别人吧,咱不种了,离家近的,留点儿种,够咱吃就行了。” “那猪呢?” “卖掉!” “把你也卖了,龟孙!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你知道孩子愿不愿意去,在这上学好好的!” “你就把我刚才给你说那话给她说一遍就行,我供她上大学嘞。” 第二天老杨又给他老婆打电话,又说让二闺女到邺城上学,豁出去卖地、卖猪,听着老杨是真想让闺女上大学,老杨媳妇不得不重视了。 老杨媳妇儿就把这事给小英说了,小英也感到太突然,她娘说是说,她也不吭声儿。 她娘问她:“你到底去不去?” 小英说:“我不去,我咱乡里上学好好的,离家近,回到家还能帮你干活儿,邺城那么远,你咋想让俺去那么远的地方。” 老杨媳妇儿说:“家里事不用你管,你爹说了,人家邺城那是好中学,出大学生!早想让你去,原来托不到人,这阵子正好有个人和你爹认识,人家给办,都说得妥妥了。” 小英:“俺爹和人都说好了?” 老杨媳妇儿说:“可不,昨天说黑夜说的,今早又打电话了,让问你。” 小英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那,那,俺爹想让去我就去吧,俺爹给人说好了,如果不去,以后人家会把俺爹说话都当儿戏。”小英说着从老杨媳妇儿手里要过片刀,去剁白菜、野菜去了。 老杨媳妇看到自己的二闺女就疼不够,这么好的闺女,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龟孙! 由于她和老杨没儿子,最近这一年,不由的总是想着把哪个闺女留在家,找个上门女婿。老大已经嫁出去了,是不用再考虑了;其实不用想,小英最合适,可是这孩子太听话、太懂事了,懂事的使她和老杨都不忍心让这个闺女受一点屈。 再过两年,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不知道孩子会怎么想呢,二闺女想不想留在这个家呢?一留就得留一辈子,留到给他们俩养老送终,留到她自己也变老呢------ 老杨媳妇儿看着长得细细的腰肢,一棵嫩葱似的二闺女,抖着轻盈的、细溜溜的手腕剁着那些白菜帮儿,叹了口气心想,终身的事,到时候让闺女自己决定,不能半点儿违闺女的意,不找个好家也决不能嫁-----不由的又在心理骂了一句:不知道到时候便宜哪个龟孙! 老杨又往家里打了一次电话,知道小英的学校正已经帮小英出了相应的手续,于是在电里话定好了:星期六,让大闺女女婿开三轮农车,把小英送过来。 老杨让自己闺女转学,不是全为了让闺女考大学,主要是为了让老钟办件事;小英知道邺县一中高考录取率很高,但她也不是为了自己能考上大学,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爹不失信于人;老钟把小英转到邺城一中不是为了要看小英考上大学,是为了给老杨办事。别管怎么样,这天小英去邺县成了定局。 星期六,老杨的大姑爷冬生,开着三轮车,拉着小英和小英的大姐一起去了邺城。 星期一,早就等着给老杨办事的老钟终于等到了老杨的二闺女,他亲自到老杨的熟食店去接的小英。 老钟推着自行车前面走,小英跟在后面,去了邺城第一中学。 关于“办事”这件事,老杨、老钟都完成了心愿。 高一1班的林仪桐,手里拎着一条冰挂在校园狂奔,他在追一个同学,他手里的冰挂有棒槌那么长,他大概想把那东西塞进同学的裤裆里吧。 他爆发力超强的两条大长腿正全速跑着,突然看到副校长老钟进了校园,于是他赶紧“煞车”,可还是晚了。“哎呀!”一个女生被他狠狠的撞倒在地上。 他避开了副校长,没避开副校长后面低头走路的女生。 林仪桐看了老钟一眼,然后惊慌的往后退着,又觉得这样不妥,他把拿冰的手背在后面,朝倒在地上的女生说:“同学,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又看了老钟一眼,讪讪的往一边退着。 老钟见小英被撞倒,他盯着林仪桐,瞪得眼珠子快爆出来了,冲着林仪桐突然吼道:“驴呀你是!” 林仪桐低头悻悻要走开的样子,老钟又吼到:“把人扶起来。” 林仪桐迟疑了一下,上前做要去扶起小英的样子。 这时已经有几个学生围过来看了,小英又疼、又恼,头一天来就遇见这事,她红着脸,一咬牙自己站了起来,撞得她胸腔子里面都热辣辣的痛。 老钟赶紧扶着小英问:“二闺女,你没事吧,能走吧?”头一天,老杨和没记住小英的名字,只知道是这是老杨的二闺女。 小英看到周围有好几个学生在窃窃私语,她红着脸低头说:“老师,我学名叫杨小英,我没事。” 林仪桐见小英站起来了,又听到对方说没事,他就想溜走。 老钟喝道:“你站住,你上哪儿去?” 林仪桐扭着头说:“她都没事-----还要我怎么样-----” 老钟说:“谁说没事了?这是撞倒了同学,要是撞倒了其他路人呢?你家长得花钱、给人看病、检查!” 一提家长林仪桐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这个老秃子是成天能见到他爹的,要是在他爹跟前说三道四,到家罚跪都有可能。 “老师,我没事。”小英又怯、又羞的说。 老钟没理小英,继续瞪着林仪桐说:“你是个驴啊?成天在院子里跑,就算没把人撞坏,你万一把学校的墙撞坏了呢,那也不行! “老师,我真的没事了。”小英觉得那个男生让老钟训的也够受的了,像训牲口似的,就差用鞭子抽了,再说了,人怎么也比墙珍贵吧? 那男生很是不安、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小英心疼。 老钟看了看小英,小英穿着很厚的棉袄,除了脸红红的也没啥异常,于是他瞪了一眼林仪桐,领着小英朝着办公室去了。 林仪桐气得够呛,握着拳头在老钟后面挥了几下,他想把老钟的脑袋砸进肚子里,那样以后老钟就不能说话了,也不能训他了。他又瞄着看那个女孩儿,是个身条儿细细的女孩儿,刚才还闻到她身上一股洗衣粉的香味,眼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那个女孩也回头看他呢,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看他攥着冰挂的手,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他见小英看他,冲小英棱瞪了一下眼,看老钟没有回头,才赶紧把手里的物件儿换到另一只手里,擀面杖一般粗的冰溜子一直在手里攥着,快和手冻连到一块儿了。 小英没到之前老钟就安排好了,在高一2班。 从原来的学校到这里,小英的课程一点儿没耽误。她既有礼貌又很勤奋,新学校的老师都很喜欢这个半道儿转过来都新学生,加上老钟的面子,也很照顾和关心她。小英对人温和、谦让,所以同学也对她很好,并不排生,都很愿意接近她。 一天天过去,小英觉得邺城中学的老师都不错,讲课有特点,比原来都学校都老师机械地讲课好多了,风趣、深入、有耐心;师资水平、教师素养,要比原来都学校的老师要高,但她却觉得这里的学生不怎么样,这里的很多学生讲究吃穿,没有原来的学校的同学淳朴。 在班里,但小英没有和谁成为要好的同学,并建立友谊,她知道这些同学不讨厌她是因为她谦让、朴实、话少,而这些是她原来的学校留给她的。所以,在班里没有一个让她完全觉得值得亲近的同学。她倒总想起第一天进校门时,手里握着冰溜子那人,大冬天的,他手真不冷吗? 你还记得你的爱情是怎么开始的吗?他们的爱情是从这开始的。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小英可怜 小英在校园经常能看到撞倒自己的那人,不是他跑着追人,就是别人在追着他跑,那个人好像总是在跑,就是这么个印象。 他为什么老是跑呢?省些力气,歇会儿不好,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力气去跑? 放学的时候,小英注意到,他骑一辆样子怪异的自行车,黑色的28大凤凰,车后没坐架,秃了吧唧,样子别扭、难看。他那车看着也不破,为什么没有后座架,难道是为了减轻重量,故意拆下来的? 每次在校园看到那个人,总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可是每次都是赶紧走开,还感觉脸烫,她想起了副校长冷不丁那句骂他的话,“驴呀你是!”真像个驴,跑起来不知道停,她独自偷着笑了。 怎么校长会对他骂那么粗狠的话?他比副校长高半头的人,看着又那么倔强,却那么怕副校长?知道这些如同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一样,等他人离开了学校,还不知道他的一些事。 小英不知道副校长和林仪桐家沾点儿亲戚。老钟是林仪桐表姑父的大哥,这点子亲戚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钟和他爹林鑫堂关系非常的好,常在一起聊天、下棋。老钟狠骂林仪桐,因为林鑫堂对当副校长的老钟说过类似“早晚看觑吾子”,这样的话。 没在一个班,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学习怎么样,有什么志趣?新奇也好,好奇也罢,反正她挺想知道他的有关情事。她越想知道她就越压抑着自己不要想这些无聊的东西。她很想知道他叫什么,她可以很巧妙的向同学问,轻描淡写地问,可是她没有,她压抑着,只到有一天,在校园听到一个男生大声朝他喊——林仪桐。 星期天不上课的时候小英不到邺城街上玩儿,她在她爹的小店后面,给她爹洗衣服,要不就是帮着干别的,往灶里填煤、擦桌子、洗菜、刷碟等,她是个闲不住、歇不下的人。 老杨自己手脚麻利,店里再忙都不指使自己的闺女,看到闺女帮他干这、干那他还着急的说:“别管、别管,到外边儿走走、出去玩玩儿-----” 常来买熟肉的人看到老杨店里多了一个女孩儿,不仅长得俊俏的还有礼貌,干活儿快而不乱,无论干啥活儿都是恰到好处,不多浪费一点儿力气儿,这闺女举手投足都透着利索、灵巧,忍不住会问:“老杨,这是你闺女?” “是,你看看,闲不住-----别管了、别管了,不出去玩儿,念书去吧----”老杨看着鼻尖带汗的女儿,他脸上带着骄傲对人说。 一天下午放学后,小英正在用长把笤帚清扫店铺边的烟头、塑料袋等垃圾,看到街上有个熟悉的影子,那人骑着黑色的、没有后坐架的28自行车,他就像骑了一个秃尾巴驴子,在北风中狂奔。 小英直起身子,远远的看着他。 小英看到他很轻蔑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没有,小英低头赶紧回屋了。 她看到他时她感觉眼前一亮,他看她时却是冷冷的,让她又怵惧、又羞惭,他果真是个驴,不通人性。 有好几次小英在店门口看到那个人经过,放学的时候他都是往西走,她猜他家一定是西关西边某个村的,可是西关西边有好几个村呢,她觉得那个村子不错,就把他想象成那个村的,她自己也知道,她这纯粹是瞎联想。 寒假前,老杨给小英买了一辆新自行车。 本来老杨要给闺女买个电动单车,但小英嫌太笨重,不要。老杨说:“这车不用你费劲儿,妮儿。” 老杨反复说:“它再重,不用你费劲儿,有电,一拧就走-----” “俺相不中你说的那电动的,就要自行车,没大梁的那种。” 小英死活不要电动车,因为当时骑那种车的人太少了。最后老杨没招儿,就按小英的意愿,买淑女车。 到车铺挑的时候小英说:“俺想要个白色,显得干净。” 老杨叼着烟说:“你骑,你自己做主呗,你也不听我的。” 新自行车是“飞鸽”牌儿的,二六型淑女车,高高的、弯弯的不锈钢车把,白色主题车架,铝合金车圈,骑着可轻快了。买完自行车后老杨还说:“我都不嫌费钱儿,你倒给我省钱,唉-----” 有了新自行车,想回家的时候就能回家了,不用他爹开摩托车送,不用等姐夫冬生的农用三轮车了,她自己想回去就可以回去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杨家庄也在西边,自己回家也要从那条路上走,那就有可能和他走同一条路了,就知道他家是哪儿了。 小英打算的挺好,可是他爹不让她放学后一个人回家。因为那会儿天就晚了,老杨担心闺女在路上出事,比如说自行车半道坏了,一个小姑娘家咋整?还有,天晚赶路的人都着急,容易撞车,不管和啥车撞都是很危险的。在路上遇见点儿事就得耽搁,一耽搁天就黑了,黑天、夜路的保不齐有混蛋------他可不想让自己的闺女出半点儿事,那可是他心尖儿上的肉啊! 让自己的闺女一个人走夜路,那是没心没肺的爹才干的事。 “从邺城到咱家,二十多里,小三十里地呢,可不能自己回!” “你要是想回去,我明天骑摩托车送回去你。” 小英几次犯脾气要骑车回家,老杨都制止了,放了寒假,老杨才让小英自己回杨家庄,还是让上午回去的。 小英骑着靓丽的自行车回家后,嫉妒的她俩妹妹光使白眼剜她,三妮儿噘着嘴说:“臭美嘞!”恨不得不让她吃饭。 按说应该让着妹妹,可是真舍不得让两个妹妹骑,怕她们没轻、没重的不知道爱惜,骑坏了。 小英看到两个妹妹有点不好意思,只有她娘夸她,高兴地说:“俺妮儿骑着这车洋气,这车和俺妮儿配,早知道这么好看,早给俺妮儿买了。”两个妹妹就更嫉妒了。 回到家,小英给她娘说她在邺县里第一件事,“娘,俺去学校里第一天看到一个人,那人在校园跑,手里拿着冰-----”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小到旁边的她娘几乎听不到。 “妮儿,谁掂着冰溜子?”小英娘一边用簸箕簸着玉米粒儿一边儿问。 小英不吭,好像没有听见,只是搓手里的玉米棒子,她想到了那个人斜棱的眼神。 “刚才你说谁掂着啥,妮儿?”小英娘又问。 “没啥,没啥,管他是谁,和咱没半点关系!” 她说着就使劲、快速搓捻玉米棒子,金黄的玉米籽儿“哗啦啦”从玉米芯上被搓揉下来,她好像恨不得要把玉米籽儿直接搓成面。 “你这孩子,你给俺说的-----说半截的话儿,你还恼。” 当着娘的面儿,小英鼻子酸了,快要哭了,不知道因为啥。 “我没恼,我是说你管他是谁呢-----”嘴上应着娘的话,心里骂:管他龟孙是谁,谁认识他! 她心里骂着-----泪水儿“啪嗒”滴到手背上,咋就真哭了呢?赶紧擦了,别让娘看到。 真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发情季节 过了春节,寒假结束,学校开课就是春天了,小英又回到邺城这边正常上学了。和以前一样,小英在学校认真学习,课间也很少在校园走动;回到住处,不写作业就是帮他爹收拾这、清洗那儿的,更不到街上玩儿,看似和以前一样,其实不一样,因为她又长了一岁,更懂事了。 在邺县的日子基本上是很平静的,不过小英还是有点小膈应,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姓林的是哪儿的。一想到那个人,她马上提醒自己,自己来邺城是上学的。小英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但知道了他学习应该不错,因为开全校会的时候,他代表高中班的学生发言了,全校共三个发言的学生,就数他说的时间长,脸皮挺厚,成绩应该不错,否则老师怎么会让他发言,放寒假的时候开全校会,当时他也发言了。 就在这一年春天,邺城第一中学新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姓张,叫张丽,是教初中美术的。 这位老师穿着时髦、打扮别致,她把烫弯的头发系成一束,蓬松高耸,上衣要么是短款毛衣,要么是长款风衣,下面穿着健美裤,紧裹她那匀称而有弹性的长腿,高筒豹纹皮鞋,骑一辆有减震功能的山地车,骑车的速度很快,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看着是个运动型的女人。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林仪桐看到张丽外面穿乳白色的风衣,下面是黑色的健美裤,她迎风而行,微风掀着风衣,张丽滚圆而修长的腿,长发抚着她的粉面,衣袂飘飘,让林仪桐看呆了。 他在其他男生的鼓动下,他骑车追到到这位年轻的老师身边,微笑着说:“来,老师,飙一下,看看谁的快。” 他要用他的秃尾巴28大凤凰,与张丽的变速山地车比赛。 张丽看了他一眼,脸一红,没说话,但用力蹬了几圈儿,就把他甩在了后面。他也使劲蹬着,没想到张丽不示弱,“唰、唰”几下,连车带人,张丽像箭一样射出去了,把他甩得很远。 林仪桐一看对方来真的了,他左摇右晃,全力追赶,饶是张丽的自行车是变速的,但林仪桐那种纯粹吃饱撑的、有劲没地方使的雄劲太大,没多多久,就把张里追上了, 林仪桐骑在28大凤凰上,嘻笑看着张丽说:“张老师,你骑得还是挺快的。” 张丽也没说话,扭脸看了一眼旁边的高中学生,她的粉面一下变红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其他的原因。 那次林仪桐得意坏了。他不知道他是个三条腿的雄性家伙,超过女老师,有啥可得意的。 进入仲春,天气已经完全暖和起来了,到处能看到小虫子、小蜜蜂的飞动,杨树吐了嫩叶,小草钻出地面,大地都在萌动,人的心在萌动,尤其是年轻的男女,他们提前换上了薄而鲜艳的衣服,争着吸引异性的眼睛。 星期五的一个中午,天气暖融融的,小英心情格外的好,中午去学校的时候,小英告诉他爹说:下午放学后直接回杨家庄,不第明天回了,嫌第明天回家在家才住一晚上。 老杨不答应,“回家也没啥要紧事,弄那险干啥,不行!” 小英有点急了说,“你咋知道没要紧事,有要紧事,给俺娘说。” 老杨说,“有要紧事,使我手机给恁娘打电话。” 小英跺着脚说,“你咋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儿。”她气哼哼地走了。 老杨感到温顺的闺女有点反常,不知道咋回事,他走出小店,在门口冲着已经走出七八米远的小英喊:“妮儿,下学早点回来,帮我把新提来芹菜洗干净。” 老杨不让小英星期五下午回家,小英就不能跟着林仪桐了。不能跟着林仪桐就不知道他家,知道不知道他家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英她想知道。她想要知道的、应该也能知道的事她却不知道她就会烦恼,一烦恼她就想哭,一想哭她就想她娘。 放学后,小英让她的同学给他爹捎话儿,她要直接回杨家庄,叫他爹不要惦记。 一放学,小英赶紧跑出教室,来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她自己的自行车放在第一排的最边上,她刻意要放在那里的,林仪桐的自行车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放着。 看到他的自行车还在。“他没走呢。”小英心里还有点儿小突突。她故意放慢速度开车锁,余光看到林仪桐在一堆人中间,也朝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走来,她赶紧把自行车推出来,先一步离开了,但眼睛主意着他。 小英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靠近路边才跨上自行车,慢慢地骑着。她知道,他还在后面。 校外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似的,林仪桐闯过来了,骑着他的没尾巴大自行车。 小英刚一看到他,他就超过小英很远了,小英集中精神,加速向前,虽然小英的自行车小巧轻快,可他没有没有林仪桐胆子大、力气大,小英看他在人从、车流中左突右进拐来绕去的,一会儿就跑远了。 走到西关,路上的行人、车辆少多了,林仪桐更是像兔子一样往前窜着。他的自行车长、轱辘大,被他大长腿蹬的“蹭蹭”地往前窜,小英根本追不上他,没出西关就看不见了。 小英一路忙慌追出西关,既急又累,满脸通红,大口喘气、香汗淋漓,往前看,往四周看,根本再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那么远的路,她默默的自己走。恼、羞,接下来小英只剩下委屈了。 小英到家后天果然黑了。之间他爹往家打了两次电话问小英到家了没有,天快黑的时候她娘也着急了,在村口的通往邺城的那条路上看、等,逢见熟人是从邺城那边过来的就上前问,见自己的闺女没有。 老杨媳妇儿看过的人像小英,她老远就喊,“英子,是英子不是?” 小英开始没注意到她娘在村口,吓了一惊,慌忙从自行车上下来。“娘,你在这干啥?” “俺等你个鬼仙妮儿,还能干啥。” “等我干啥?” “你说等你干啥,俺不惦记你?” “哦,我还以为家里有啥事。” “走吧,别在这愣着就,赶紧回家!” 小英推着自行车和她娘并肩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家里没事,你再不回来家里家有事了。” “没事,这路上蹚蹚不断人,恁惦记啥,能有啥事。” “你要有点儿事,还叫俺活不叫不叫。” 小英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心想这图个啥? 还没到家,就听见院子里“梆、梆、梆”的响声。 “娘,咱院子里啥响哩?” “是冬生的三轮车在响吧,你再不回来,我就叫他去接了。” 冬生正在打电话,看见丈母娘和小姨子进了院子,连忙冲着手机说:“回来了,回来了,没事了,你也不用惦记了。”小英姐在旁边站着。 冬生一脸幸灾乐祸笑着说对小姨子说:“你再不回来,我开车就去找你了。” 小英知道是她爹打的电话,看着她姐夫冬生一脸的淡笑,白了冬生一眼就往屋子里去了。老杨媳妇去村口前让四闺女去通知大闺女,让大姑爷冬生开着三轮去路上找小英。 见小英回来了,大闺女、冬生也都进了屋儿。 大闺女瞪着小英说道:“你要紧得干啥,不能明天再回来?刚才咱爹打电话,你再没到家,咱爹就顺着路找你了!” 小英在床上坐着,很累的样子,半闭着眼,木然的听着。 三妮儿白着眼又说:“因为你,弄的两头不安生!” 小英突然冲屋里人喊道:“知道了、知道了——谁用恁找!”谁完把脸扭到一边儿,不知是累的还是羞愧的,闭着眼,胸口一起一伏的。 这时大姑爷冬生又打趣道:“你再晚一会儿回来就好了,我的车也不白摇开火儿,进邺城转转。” “弄得居家不安,你还有理儿。”三妮也说。平时的妒忌让三妮儿这回抓住机会,忙不迭的打击小英。只有四妮儿没说话。 老杨媳妇儿看着气呼呼的小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对屋里所有人说:“都别吭声了,吃饭吧!” 大闺女觉得她娘没向着自己说话,气得不轻,她冲着她老公冬生大声说:“赶紧到院子里,把那个东西给我关掉,“梆梆”地响,鸹死人了!” 冬生悻悻地到院子里把柴油机火儿熄灭里,家里马上清净里许多。 过了一会儿,小英起来走到电话旁边,揭开电话机上的兰花白布帕,拿起电话拨了老杨的手机号。 “爹,我到家了,和俺娘、俺姐要吃饭了,我没事,挂了。” 小英还没挂,老杨媳妇接过了小英手里的电话,对着那头儿说:“你今儿个是不是猫尿又喝多啦,你以后少喝点儿猫尿给我!”说完“啪”把电话挂了。 娘误会了爹,小英低着头啥也没说。她想,这一趟图个啥,让全家担心。 晚上小英没有吃饭,洗了洗,就睡觉了。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二妮儿生病 第二天早上,小英娘把饭做好了,也没见小英起来,往常小英在家的时候总是起得最早。她娘喊了两声:妮儿,吃饭了。 从里间屋传来小英的声音,“你们吃吧,我不吃。” 老杨媳妇儿着声音不对,不光少气无力的,还迷迷糊糊的,她赶紧往里间去,嘴里还嘟囔:“昨儿黑夜没吃饭,今儿咋又不吃饭了------” 到里间一看,只见小英蜷缩在被窝里,被子裹捂地紧紧的。被子边紧掩着下巴,脸、嘴唇发白;头发拱地得凌乱,脸上搭着绺儿头发,耳朵上挂了两绺儿;眼睛闭着,眼睫毛都打蔫儿了,弯弯的,蜷成钩儿了,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看就是生病了。 昨天晚上回来后小英就生病了,晚上一直发烧,天快亮了才睡着。夜里怕她娘担心、怕她妹妹又怨她,她克制着也没吭声,想咳嗽了就用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咳嗽。 老杨媳妇靠近小英,摊手到小英额头上一摸,烫手。她紧张地问:“妮儿,你能起来不能,你又发烧嘞,赶紧起来叫人家给你看看去。” “没事,看啥啊看,你忙你的去,我再睡一会儿。”小英哼咛着又把被子揪了揪,嫌自己的被子盖得还不严实,她舔了舔干而没有血色的嘴唇,往被窝里埋了埋小脸儿。 “还没事,你看你都烧成啥了!起来先吃点儿饭,咱去大双(村医)那儿,叫人家给你看看,在这躺着不是个事。” 小英知道扭不过她娘,皱着眉说:“你先吃饭吧,我这就起来。” “中,那你快起啊。”老杨媳妇往伸手把闺女的脸上的头发捋了捋赶紧出去了。 早上老杨媳妇做的是玉米糁粥,还有热腾腾的花卷儿,四妮儿吃完到学校补课去了,她叫三妮儿吃完饭后把冬天里的厚被子拆洗、拆洗,都盖了一冬天了。三妮儿不愿意干,老杨媳妇儿骂了三妮儿几句,三妮儿才说:“中、中、洗”,然后说去对门二嫂家借个大洗衣盆,就出去了。 一大锅饭,就四妮儿吃了一点点儿,三妮出去了,二妮没起床,她自己到是想喝两碗,可是忙这、忙那的。 “唉——”老杨媳妇儿叹了一口气,迅速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拧了一块儿花卷儿塞到嘴里,刚嚼了几下,又把粥碗、花卷放下了。她走到灶间,把铁壶里的热水倒进一个小铝锅里,然后把铝锅坐到火炉上。 贴着白瓷砖的灶台上放着两个纸箱子,纸箱子旁边是油壶、酱油醋瓶子、盐罐子。老杨媳妇从一个纸箱里拿一把儿又白、又长的细挂面,挂面中间用纸卷着;灶台下面也有个箱子,她弯身探手从纸箱里取出俩鸡蛋,轻轻放到灶台上,然后把挂面中间的纸卷儿撕开,挂面攥在手里,等着水开。 一碗雪白的细挂面,里面卧着俩荷包蛋,上面还撒着翠绿的、切得细碎的青蒜叶,还有几滴金亮的香油浮在翠绿的菜叶之间,喷儿香的一碗美食,让人垂涎欲滴。 老杨媳妇用竹筷子挑了几下,端着到里间去了。小英根本没动,还在蒙头睡着呢,早在老杨媳妇的意料之中。 “妮儿,起来吃点儿饭,吃点儿饭身上就有劲了。”老杨媳妇一个手端着碗,一个手轻轻地拍小英。 “你费那事干啥呢,你端出去吧,俺不想吃。” “你看你这孩子咋真不听话,不吃饭能中?” 小英终不忍心让娘着急了,从被窝里探出说:“你先放到外面吧,手也没洗、脸也没洗,咋吃,等我起来再吃。” “不用,就在被窝里吃了,只是小半碗挂面,几口吃了,喝点热汤,身上活泛了再起来。” 小英只好接过她娘手里的碗筷,把被子披在肩上,在被窝里“吸溜儿、吸溜儿”吃她娘煮的挂面。 老杨媳妇一边看着小英吃饭一边说:“晌午边儿暖和了,咱到大双那儿拿点药吃。” 小英点头,说中。 一碗香喷喷的挂面吃完了,剩了一个鸡蛋。小英娘让小英加吃了,小英一个劲儿摇头,往外推碗,说再吃就恶心了。 老杨媳妇儿连忙接过碗筷,她知道她这个闺女嗓子眼儿细、肠胃弱,动不动就呕。看着刚才一大碗挂面只剩了一个鸡蛋,她心里也感到慰藉多了,拿着碗筷到外间去了。 吃了她娘专门给自己做的细挂面,不知又躺了多长时间,小英赶觉好点儿了,就起来了。人有劲儿谁愿意光躺着,躺着不起来要么是病了,要么是太累。 三妮儿没吃早饭就出去了,说是去借盆,快中午了还没回来。老杨媳妇知道三闺女又是在人家里聊天儿,三妮儿话可多了,可爱和人扯闲话、说门儿。老杨媳妇刷碗、洗锅,又喂完了猪,往外头看看,三妮儿借盆还没回来,老杨媳妇气呼呼去邻居家找去了。 等洗漱完,小英到外间看表都11点了。小英走到院子里,天气晴朗的很,几只麻雀在树枝儿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她娘在用一个小棍拍着搭在绳子上的棉花被套。阳光下,棉花里的很多的灰尘被弹拍出来,还有一些白线毛也浮在空气里。 三妮儿耷拉着脸,正在搓洗拆下来的被子的里儿、面儿。小英知道三妮儿又挨骂了。地上有个大水盆,有大半盆水,一个酱紫色的塑料搓衣板,一小半在水里沁着,三妮儿在搓衣板上搓衣服,搓几下就停下来,把衣服摊开,撒点儿洗衣粉,搓几下再撒点儿洗衣粉---- 那样洗慢还浪费洗衣粉,小英挽了挽袖子说;“你起来,叫我洗吧。” 老杨媳妇闻声回头看了看说:“你别管了,让她洗,你晌午饭前到大双去,叫人家给你拿点儿药。” “我没事,叫她去玩儿吧。” 老杨媳妇刚要再说,还没开口,三妮儿说:“你是小姐命,能叫你干活儿?俺都是丫环命,活儿俺干吧,你当你的小姐,回你的绣楼歇着去吧。” 姐妹斗嘴是常事,小英没在意。她感到身上还是发冷,回到屋里拿着英语书勉强看着。 老杨媳妇也到屋里,看到小英在里间看书就说:“看书也不在这会儿,赶快去到大双家,让人家给你瞧瞧。”说着进来了,“一动看你的脸发红了,不用说,发烧又厉害了!”她的手再次探到小英额头上。一模不要紧,吓了一跳,“老天爷哎,快点儿去吧,烧得跟火炉子一样。” 老杨媳妇娘拉着小英往外走,小英就是不去,说到晚上再去,这会儿感觉没事。 老杨媳妇心里想,闺女大了,心事多了、害羞了的事也多了,老杨媳妇没办法,她自己去村医大双家了。 村医大双,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名字叫大双,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嗓门也大,像个老爷们儿,老杨媳妇到了那里,详细向大双叙说自己女儿的病情:昨儿从邺县回来----晚上----今儿早上------刚才----- 老杨媳妇说完了,大双药也包好了,对老杨媳妇说:“你一来我就知道,又是你二闺女生病了”,说完把包好的药递到了老杨媳妇手里了。 小英看着一把白的、黄的、大的、小的、扁的、圆的西药片子,心里发愁,胃里也开始倒酸水儿了,犯干呕。 老杨媳妇看到闺女还没吃药,又催促道:“水都凉了,还没喝,不中就叫人家给你输液去。” “这不是俺喝了。” 看到闺女端着碗正喝着水,老杨媳妇儿才放心了。 小英只是把水喝了,药没吃,因为她实在吃不下去。 星期日早上,吃饭的饭的时候,小英娘对小英说要是身上没好利索就不回邺县,等好利索了再回去,否则娘不放心。 小英说:“我又不是小孩儿,已经没事了,要回去,不回去旷课学校可不行,邺县一中不像咱这学校,管得严。” 小英娘看着愁人的闺女最后说:“后晌让冬生给你送回去。” “不用他送,我自己骑车回去,俺姐家里就没活儿了?” “他有啥活儿,俩大人,就种着二亩半地,就叫他开三轮送你。” 中午吃了饭,小英娘就去大闺女家,安排送二闺女的活儿去了。 大姑爷就开着柴油三轮车“梆梆梆梆”过来了。老杨媳妇和大闺女都在后面坐着。大闺女也想趁着送小英,到邺城转转。 老杨媳妇一下车,嘱咐小英穿上厚衣服,准备走,说是趁中午暖和。她又从立柜拿了一条被子,说是给老杨稍得,让回来时把那里盖不着的厚棉被拿回来,拆洗一下,并嘱咐大闺女,到路上把棉被给小英捂住,以免在让风给吹,加重了病。 小英无语,只能让她娘摆布。小英让她冬生把自行车也放到三轮车上,然后和她姐,由冬生拉着往邺城去了。 大闺女可真听她娘的话,一出家门口就往小英身上围被子,被小英推一边儿了,“你咋听风就是雨嘞,你拿的被,你自己捂着吧。” 小英姐只好把被子放下了。一出村子,上了大路,三轮开的快了,“梆梆”得也急了,真有点儿凉,还鸹人,小英感到一晕一晕的。大姐看出来了,赶紧呵斥让他老公开慢点儿。然后她给妹妹围上了棉被,这次小英没推辞。 冬生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姐儿俩说:“三档,就这速度,地下走慢,你俩下来走吧。” “叫你慢点儿你就慢点儿,恁多废话!”大闺女说。 冬生嘴闲不住:“嘿,瞧英子,这捂得严实嘞,能比你带月子的时候。” 小英和她大姐脸朝后坐着,听了这话,大闺女扭身使劲朝她老公后背楔了两拳头。小英浑身无力,被颠腾得直犯恶心,哪有心思听冬生胡沁,和他斗嘴。 没有一个钟头,来到了老杨的小店。在路上,没到西关小英就把被子推到她姐身上了,虽然她冷,但她怕人笑话,怕被同学看到。 小饭店里,有一桌客人正在喝酒,老杨在灶前正给人调凉菜。看到小英他们,老杨也没停手,只是说:“吃了饭了没有,没有就给你们弄汤吃。” 大闺女说:“俺都吃了饭了,你忙你嘞。”说着和小英一起往后面小英的住处去了。 冬生从盛卤肉的大不锈钢盘子旁边经过时,掀开盖肉稀薄的棉布,顺手掂出个最粗的猪蹄子,跟在大闺女的后面,边啃边走。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健壮母花豹 张丽常常穿着健美裤来学校,学校里有的女生和其他女老师也穿健美裤,可是谁都没有这个美术老师惹眼、好看,因为张丽有两条长腿。 那会儿邺城很流行那种紧身健美裤,那种裤子是用有弹性的面料制成的,紧身、贴体,女性穿上可尽显性感身材;健美裤有弹性,轻盈、舒服,优点很多,当时邺城的女性十个有八个穿那种裤子,这么多人都对自己的身材有自信?不是,有的是跟风,有的是图舒适、好洗;村口、街边看孩子的老妇人也穿,多是闺女、儿媳妇剩下不穿的。 像其他的男生一样,林仪桐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穿那种健美裤,偏张丽就那么好看、那么美。那会儿他还不懂什么是性感,那是因为张丽有浑圆、结实的臀部,外加两条匀称的长腿,还有就是张丽多了别人身没有的,一种叫‘气质’的东西。 公路到学校大门口是一断崎岖不平的下坡路,张丽从公路向校门的小路拐弯时总是顺势而下,不减速,车速快而颠,她束着的头发好像将军头盔上的冠缨一样,飘洒飞扬、英姿飒爽,而胸前则是波涛汹涌,两团东西,弹弹跳跳,那片风景自己去想。 可能她的山地车有减震功能,那么快、那么颠,她面容平淡。一些半懂事的土鳖男学生总是“唰唰”眼睛放着电光;有的只顾看她撞在树上,有的忘记躲闪撞到其他学生身上------ 只要这个老师骑车出现在校门口,类似这样的小交通事故发便会发生,据说有个初三的学生死盯着张丽看时还流出了口水,被同学取笑了很长时间。 不能说邺城第一中学的学生卑劣、好色,是这个年轻的、从外地来的张老师太夺目了,他们在邺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这样的老师。 张老师到到邺城第一中学后,初中的男生打架多了起来,准确的说是有张丽老师课的初二的五个班的男生打架多了,多发生在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操场上,每次都激烈,次次见血。 要说男生的这种攻击性是张老师激发的有点不负责任,但打一次架会被班主任老师叫到办公室,到了班公室可能会见到他们的美术老师张丽,美术老师可能会注意到自己。 男生青春期的攻击性,和雄性动物发情的时候的攻击性差不多,**酮做的怪,看着盲目而凶狠,实际上都是为了吸引异性,威慑同性。 五个班就这么一个美术老师,一个星期才有一堂美术课,一堂美术课才几十分钟,有的时候这几十分钟还会被自习课和主课占去。少年学生,渴望见他们的美术老师,想在张老师面前表现自己,能做什么呢? 正在发育的中学生们,不知道怎样正确排解这种情绪,所以一些个人,就用攻击、耍横来发泄和彰显自己的力量,刷自己的存在。 高中生也同样,张丽的出现会让他们都眼前一亮,烨烨生辉的张丽,让他们在真实世界里见到过所有女性都黯然失色,张丽是白雪也掩不住的傲然独立的红梅!当然,他们不会像初中生那样为了引起老师注意动手打架,恰恰相反,当他们正在打闹、推搡时,看到张丽反而会停下来,装稳重。 想接近又不敢,即使敢也不会,不知道该怎么接近这个美丽、另类的女老师,所以只能装成熟、装深沉。 有的高中的男生,如果旁边无人,和张丽遇到了,他们会抓住机会,很有礼貌,主动打问好。 “张老师没上课。” “啊。” “张老师,上课去。” “啊。” 这不光是师生间打招呼,还包含着其他的、耐人寻味的成分在里面,那种东西很难说清楚。 有勇气、大方的和张丽打招呼的是少数,多的是装酷,见到张丽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不说话,而不说话不代表不想说话。 林仪桐和所有的人都不同,他开始没注意这个老师,听同学说的多了也就在意了,这美术老师还真------他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儿形容。 后来他注意到,张丽爱穿健美裤,爱系豹纹纱巾,还穿豹纹皮鞋,她就像一条皮毛鲜亮、花纹夺目、伶俐、健壮、奔放、年轻的母豹子,他想出这么多形容张丽的东西。 其实他那时候想对了,年轻、健壮就是一种美。 这会儿的林仪桐可不像刚上高一的那会儿了,在校园瞎跑,此时他一般都是和人三五成群的胡侃。在课余时间,如果他看到了张丽,会立即丢下身边的同学,高声冲着张丽说:“老师,什么时候给我们上上美术课!”他直直的站着,还举着右手,生怕张丽不知道是他在人堆儿里喊的。 他除了有一次和张丽飙车以外,就是用这种介乎二百五和真诚的呼喊,来引起张丽的注意。 张丽听到后通常是往他们那一堆人略看一下,知道又是那个和自己赛车的家伙,她如同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扬长而去,不理不睬。 在校园、在操场,只要没有别的老师在场的时候,林仪桐看到张丽就对张丽这样说,如果离的太远,他就高声大喊:张老师,我们全班欢迎张老师上堂美术课! 他这样胡闹通常是惹得他身边同学起哄、大笑,同时还惹来初中的一些男生小狼似的恶狠狠的目光,而他们觉得自己是大人了,老师又是大家的老师,毫不在意那些小弟弟的感受。 林仪桐无休止的、不分场合的“呼吁”终于得到了张老师的回应。 那次是刚下课,他和班里的几个男生从操场南边的厕所出来,还没走出来几步,恰好张丽从女厕所也出来了。学校有两处男女厕所,教务处西北有一处,由于距离教务处和老师们的办公室比较近,基本上是老师们专用的,学生一般没人去那边。操场东南也有,是新建的,比较宽敞,主要是学生们用,很少有老师去。 不知道为什么,张丽一般都是去操场南边的学生用的厕所,可能是那里的厕所比较容易看到,外墙刷得很白,也可能是她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就用的这边的吧,成了习惯。 操场很大,去那边厕所要走一会儿的,这也是林仪桐时不时的在操场能看到张丽的原因。 当张丽走出来时,一个高中坏孩子,声音低而邪恶的笑着对他身边的几个人说:“哎,快看那边,张丽。” 几个人都扭头看,而林仪桐条件反射似的仰脖子对刚从厕所出来的张丽喊:“老师,什么时候给我们上次美术课啊!”照旧举着右手。 还整理衣服的张丽猛抬头,看到对面几个大男生,她脸微红了一下,然后站住看了眼还在空中举着手的林仪桐。她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林仪桐他们几个站着没动,看到张丽不理走开,又是一阵恶心的哄笑。突然张丽停了下来,冲他们几个人说:“那位同学,你过来。” 他们几个赶紧消停了,都很错愕,包括林仪桐。 “你过来,刚才举手那个,就你。”张丽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