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取心头血救挚爱 “阿穆……阿穆你忘了我们是拜了天地的夫妻?” “天地?沈卿壹,你当真以为你当得起我宁国之后?” “明日,封后大典,朕将迎娶兵马大元帅之女卓依依入宫,执掌凤印。” 沈卿壹醒来时周身是伤,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他的绝情冷语还在耳边响起,身上的伤却在告诉自己那已是昨日之事。 屋内白影一闪,桌上已多了一个精致的白瓷瓶。 见此,沈卿壹忍着疼痛撑身坐起想要过去拿瓷瓶。 “嘶……”稍微一动,疼得沈卿壹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浑身的伤口,都是拜他所赐! 他要另娶她人,沈卿壹想见穆文铎,只想问个明白。 结果人没见到,直接被宫门守卫乱棍打昏丢回琴瑟小筑。 棍杖之刑加在身上都不及他的言语伤得厉害。 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沈卿壹含泪阖上双眼,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意,每每想起缘起,心都在抽搐生疼。 当日舍弃一切,在太后和皇帝跟前跪了一天一夜,用整个沈家来作赌,求来的让他回宁国。可真当回到宁国,一切似乎脱离预想。 ‘宁国质子一旦回国,必将是放虎归山!壹儿,穆文铎你压不住的。’ 太后的话尚在耳畔回响,她已经体会到什么叫放虎归山了。 那时的她自信满满,信誓旦旦低打包票:“我相信阿穆,姑母您放心!我了解阿穆,他宅心仁厚,咱们东璃待他不薄,他断不会翻脸无情。” 尽管穆文铎在东璃表现温润懦弱,皇帝还是以护送表妹出嫁的名义派了三千精锐士兵护送。 一来保护沈卿壹,二来监视穆文铎。 任凭谁都没想到,回宁国这一路是何其凶险。 东璃皇帝派去的三千精锐无一生还,就连沈卿壹身边陪嫁的丫鬟和随从仆役亦全部命丧中途。 到宁国后,沈卿壹再没见过穆文铎一面。 只听闻穆文铎以铁血手段血洗朝堂统领三军登上帝位,朝堂民间无不震慑…… 昨日是他们到宁国第一次见面,她以为他是要接她进宫,满心欢喜。 可,听到的不过是他掷地有声的说宁国君王不拜东璃天地,一口否定了他们的婚事,否定了她这个拜过天地的新妻。 同时,告诉她沈卿壹不配当宁国皇后。 今日他大婚,仪仗队何等喜庆,排场何等阔绰。 满目的红、满耳的丝竹锣鼓声将都城主街道染了久久挥不去的喜悦。 这些仪仗本该是她的,可他娶的终是别人…… 她跑到宫门要见他,却被拖走一顿乱杖。 再睁眼收起回忆,沈卿壹吁着一口气尽量减轻身上伤口的疼,颤巍着双腿走到桌旁,拿上白瓷瓶,眼泪再没抑制住。 虽不知何人相送,但却在此刻温暖了她的心。 ‘砰’地一声,外面的门被踹开。 沈卿壹吓得打了一哆嗦,僵硬着身子朝门口看去。 门前,一身明黄服饰立跟前,是穆文铎。 “把解药交出来!” 沈卿壹还没开口,穆文铎大手已掐上她的脖颈,直接把人提到跟前! 一双眸子充血爆红,手上的力道越发强劲。 “什…么解药……”沈卿壹不停地拍打着那双要掐死她的手。 下颚被捏的错位,脚离地的沈卿壹无法呼吸,一张脸紫青色,脖子血管暴涨,随时可能死在穆文铎手里。 “不交?朕有的是办法拿!” 穆文铎冷哼一声,手一甩直接把沈卿壹扔砸在地。 “咳……咳咳……”脖子少了钳制,沈卿壹顾不得身上其他地方的疼痛,大口急切地呼吸着,却引得胸腔一疼,剧烈地咳嗽起来。 袖中藏着的白瓷瓶顺势滑落,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穆文铎弯腰捡起地上的白瓷瓶,眼神一凝,一把掐着沈卿壹的下颌将人提了起来,直接往桌上扔去! 骨节分明的手掌摩挲着白瓷瓶,嘴角泛着冷笑,“沈卿壹,你勾引人的本事真是渐长,当真让朕刮目相看!!!” 穆文铎将白瓷瓶里面的药丸子倒在手心,捏成粉末撒在地上,“莫不是当不成皇后,就想法子勾引旁人?” 沈卿壹忍着全身剧痛,慢慢从桌子上坐直身子,一双眸子夹杂五味看不真切。 “勾引?”沈卿壹咽了一口唾液润喉,眼泪没征兆地滑了下来,“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被勾引的?” 穆文铎脸色一怔,眼神冷冷地扫过那在桌上努力支撑得笔直的身子,“怎么,这就是东璃相府教出的大家闺秀?私会奸夫这件事,朕隔日再审。今天你若是不交出解药,朕有千百种方式拿得出想要的!” “什么解药,我不知道!” 沈卿壹伸手一抹脸颊的泪,扬起头颅睁大眼睛与他对视。 穆文铎一扫往日温润的模样,眼里尽是嗜血,语气越发冷冽:“你不知道?你下的毒你会不知道?沈卿壹,这里是宁国,不是东璃任你放肆。” “阿穆,阿穆你松手,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解药!” 头发从后脑勺处被穆文铎一把抓住,逼得沈卿壹不得不扬高自己的头别过眼去看穆文铎。 “是吗?沈小姐既然不知,朕自己取便是!” 穆文铎眸子一捻,手上不过微微使劲,沈卿壹白皙的上身已经暴露在他的面前。 一阵钻心的疼意袭来,穆文铎手中的匕首已经刺中她的心口。 因疼意和呼吸起伏不定的胸脯就这样被插进匕首,血从匕首上一点一点溢出顺着匕刃流出,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被穆文铎接住。 那是从他怀里拿出的小瓷瓶,盛满她的心头血…… 他接的是血,更是沈卿壹最后的执念。 一度强忍的泪落了下来,沈卿壹闭上双眼,嘴角带着一抹异样的浅笑,不再言语和挣扎,任由他的匕首扎在心口,鲜血横流。 “何事发笑?” 穆文铎被她嘴角的笑怔住,她可不是会安静浅笑的女人! 也不过一瞬的想法,穆文铎拔出匕首,转身即走,“沈卿壹,要是依依有个三长两短,朕拿你全家陪葬!” 正文 第二回、奉旨入青楼为娼 依依…… 壹壹…… 曾几何时,他何尝不是唤她 ‘壹壹’。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或许……他口中的‘壹壹’,不曾是她。 距穆文铎取血摔门而走已过了一个时辰,因周围没人照料,沈卿壹疼晕倒在桌上而后滚到地面卷曲躺着。 沈卿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还是八岁的孩提,穆文铎也不过十三……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穆文铎,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已然将死。 那一年沈卿壹八岁,穆文铎十三岁;一个是东璃相府嫡女,一个是宁国监押质子。 那时,她说,“以后你和我一处,旁人再不敢欺负你!” 经年往事后,这句话却成了卿壹心中最大的嘲讽。 或许,他从来不需要她的保护…… 不知昏迷多久,沈卿壹是嗅着檀木香醒来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白色小花淡粉床幔,阳光透过窗户洒向里面透下阴影。 “姑娘,您醒了!” 闻声,沈卿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粉色衣裳,头上盘双髻,脸上带着浅笑,手里断着托盘。 “你……” 沈卿壹刚一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丫鬟急忙放下托盘给她倒了一杯水。 “姑娘,您先喝点水润润喉。” 在丫鬟的搀扶下,沈卿壹坐起身。 坐在床头环视着屋子里的陈设,屋内大至软榻八仙桌小至床帘上的挂钩,质地均属上乘,奢华却不觉得庸俗,反倒是时时彰显着一股主人的高雅志趣。 沈卿壹看着这些物什,猜测这里的主人。 “谢谢。” 沈卿壹靠着南瓜枕看着丫鬟,“这是哪里?” “晋王府。” “穆文晋?!” 穆文铎的同胞兄弟! 她怎么会在他的府邸? 沈卿壹下意识地离这个丫鬟一些距离,警惕加倍,“我想,我该走了!” 不顾丫鬟的阻拦,沈卿壹翻身下了床,拿起床边衣架上的衣服胡乱裹了一通,朝外面就走。 “沈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熟悉又冷冽的声音让沈卿壹后背发凉,身形微微一顿,但并未让她的脚步停下。 沈卿壹绕开他大步朝外面继续走,擦肩而过之际,手被穆文铎捏住。 穆文铎拉着她的手往身前一拽,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很好!果然是勾引到四弟这里!沈卿壹,朕给你个选择!” “你这身子,四弟看是没看!” 那天他离开时,没有把她散开的衣裳合拢就走了。 等依依那边毒解了,穆文铎忽然想到沈卿壹,鬼使神差地回到琴瑟小筑。 却发现人去楼空,地上桌上都有血迹…… 她就这样消失在琴瑟小筑,整整消失一月。 在沈卿壹失踪的这一个月,穆文铎险些把王都翻遍,就是找不到她半分下落。 谁成想,今日四弟进宫献了一幅美人图,说有了心仪之人,要娶她为妃。 那美人图上的人赫然就是他翻遍王都都没找到的沈卿壹。 “身子是草民的,与陛下并无干系!” 她明明来到宁国不过百天,可她仿佛觉得这短短百日尝尽了前十几年不曾体会过的痛楚和心伤。 这颗心满目苍夷,似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一步错,步步错……大抵说的就是她。 原本灵气逼人的眸子现在盛满了死气,就好比以前是湍流不息的溪流,现在是毫无波澜的一潭死水。 穆文铎很讨厌沈卿壹这种半死不活的神情,钳着她的肩胛的手转而钳上她的下颌,逼迫她抬眸看他,“沈卿壹,你可知不守妇道的女人在我宁国当受何刑罚!” “妇道?”沈卿壹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眉梢高挑,惨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穆文铎一恍,心里徒然一怔。 那原本钳着下颌的手转而捏住她的脖子,凝眸抿唇冷声道,“沈卿壹,朕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进宫为妃,要么去青楼为娼!” 这个答案,穆文铎以为沈卿壹不会有做其他的选择,毕竟很好选! “我是你明媒正娶拜了堂的妻,进宫……皇上给得起后位吗?”沈卿壹只哑着嗓子冷眼看着穆文铎,艰难地把这话从牙缝里反问出来。 穆文铎甩开捏她脖子的手,负手于后,上前一步逼近沈卿壹,话语少了方才的冷冽,转而和煦温润,一如沈卿壹熟悉的那个穆文铎。 只听他说,“所以为了后位,你就对依依下毒手,想要她的命?” 沈卿壹抬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处,不反驳,也不解释,只是柔柔地看着穆文铎,仿若是要和曾经的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少年郎做个告别。 两人互相对视,过了许久沈卿壹才张嘴淡淡地说,“如果我不是相府嫡女,你也不是宁国质子,或许我们会有好的结局。亦或许,哪怕我们身份没变,我要你娶我,但是我一意孤行要把你留在东璃,我们之间也断不会如此。” 沈卿壹叹一口气,背过身不去看穆文铎,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和云彩,“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其实是跑去找你娶我,跪求姑母表哥让你回宁国!” “后悔了?自己送上门的棋子,朕岂有不要之理!”穆文铎冷笑一声,伸手一把拉住沈卿壹的手腕将人困在怀里,“像沈小姐这样深得东璃皇帝太后喜爱的女人可不多,这样得天独厚的棋子,你说朕又怎么会放过?” 棋子! 自己送上门的,得天独厚的棋子……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定位! 穆文铎,你的心呢? 这个男人彼时的唯唯诺诺,隐藏得如蒙了尘土的明珠,现在已经成万万人之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君王。 沈卿壹看着他俊逸的脸,流着泪仰天大笑,双腿一曲一跪,额头磕在地上声音极响:“谢陛下赐青楼为娼!” 穆文铎垂眸看去,沈卿壹跪在地上,头埋在地上,一派臣服的姿态。 沈卿壹的话就像一根针,扎进他的心口,生疼生疼的。 她宁可为娼,也不入宫为妃,很好! 沈卿壹,你有种! 穆文铎一甩衣袖大步走出晋王府,“来人,送沈小姐去醉春楼,今夜拍价开苞!” 正文 第三回、初入青楼卖身夜 轩窗侧妆台前,老鸨亲自为沈卿壹挽发戴步摇。 “进了醉春楼,前生之事都是前尘,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妈妈提!” “我想一个人静静……” 沈卿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呆滞且黯淡,唇微微张合淡淡地说。 老鸨和其他几个姑娘扭着腰肢走了出去,毕竟这个主是陛下亲自下令送来的。 尽管都是妓子,但皇帝派人送来的,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总是没人愿意去招惹的。 铜镜里的人,脸上抹着胭脂水粉,头戴步摇和金灿灿的发钗,身上的衣裳薄衫遮体犹如没穿。 沈卿壹自嘲地勾唇,还真像是风尘女…… 胸口上的伤疤已经结痂,透过那层薄衫那些痂和淡粉的新肉若隐若现的刻在上面。 沈卿壹低头看了眼没有在意,随手拿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她来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爹爹兄长怎么可能不知,又怎么可能不派人来宁国找她? 但是,至今没有东璃那边传来的任何消息,也只有一个说法能说得清了。 沈卿壹想到这种可能,眉头拧起,拿着梳子的手越发用力! 家里派来宁国的人,估计都死在半路了…… 夜渐渐来临,从窗户向外看去,万家灯火暖了街市,下面已经响起各种吆喝声和调笑声。 沈卿壹知道,醉春楼开始做生意了。 醉春楼是宁国王都最大的青楼,平日里客人就络绎不绝,更别说今日有皇帝钦点的女子拍价开苞。 沈卿壹面纱遮面,跟在一个姐姐身后走上高台在凳子上坐下,任凭台下的男人用色眯眯的眼神调戏。 下面乌压压都是男人,面对那些恶俗的言语和眼神,沈卿壹面不改色,仿佛没了灵魂一样。 带沈卿壹上去的姑娘弹了一曲琵琶算是暖场,然后笑着给沈卿壹台阶,“我这妹妹今儿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难免害怕和害羞,各位官人不管谁拍到,可得多担待点儿!” 平日里青楼随处贴上来的女人见多了,冷不丁见到一个冰山美人,这可是诱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不少人对征服沈卿壹有了更大的兴趣。 老鸨可是人精儿,见大家兴致高涨,捏着尖锐的嗓音大喊一声,“拍价开始!按咱醉春楼老规矩,价高者得,带回夜宿翌日归还。” 随着老鸨的一声拍价开始,台下七嘴八舌地喊着价。 楼上一处雅间,穆文铎带着穆文晋坐在里面。 “二哥,你不许我娶她,也不可这般辱没她!” 穆文晋几次三番要起身,都被穆文铎示意侍卫押下。 “四弟心疼了?”穆文铎问这话的时候,目光锁在高台上的沈卿壹身上,衣裳轻薄,白皙肌肤隐隐若现,当真是尤物! 只是,从此处看去能将她一干神情全都纳入眼中。 沈卿壹,你就这么安于现状,任由那些男人戏谑不懂反抗?穆文铎心里倏地有些不是滋味儿。 “二哥,你这样做,我真看不起你!” 穆文晋别开视线,没有看高台上的人,他怕亵渎了她。 “啪”的一声,一个白色小瓷瓶儿被穆文铎往桌上一放。 见此物,穆文晋目光错愕,咬着唇低下脑袋不再言语。 “四弟该知道她是谁的女人,还往上凑,皇室掩面何存!”目光看了眼高台,话风一转,“她已为人妇,不守妇道。” “你是朕的亲弟弟,剜你一双眼,朕怎么下得去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所以,她现在这样,也是在替四弟你受罪!” “一双眼睛,比起女儿家的清白,算得上什么!!” 穆文晋抬手朝眼睛抠去,却是扎在穆文铎的手上。 穆文铎点了穆文晋的穴道,朝侍卫摆了摆手,“送晋王回府,严加照看,若是晋王出一丝意外,尔等人头落地!” 他这个弟弟天性善良,穆文铎害怕他被别人利用。 只是他没想到,四弟为了她,竟然自剜双目在所不惜! 穆文铎冷哼,冷眼扫过台下叽叽喳喳叫价的众男,嘴角勾着一丝冷笑。 高台之下的拍价还在继续,穆文铎瞥了眼侍从,侍从喊了句,“一万两!” 轰的一声,台下台上一片哗然,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穆文铎所在的隔间,然后又看向沈卿壹,最后大家骂骂咧咧什么一万两睡个女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银子多…… 依着醉春楼开苞夜的规矩,沈卿壹被老鸨迎着送出了醉春楼大门,上了马车。 一万两,还真是大手笔,对于一个青楼女子而言! 沈卿壹嘲讽一笑。 马车朝着皇宫方向驶去,进了宫,沈卿壹被径直带到龙衍殿。 高位之上一身明黄服饰盘旋金线龙纹的穆文铎,看起来更添君王之气。 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她出头保护的唯诺质子,他是宁国的君! 从坐上马车,嗅着里面的气味的时候,沈卿壹便知出价一万两的人和穆文铎有关系。 只是,没想到竟然送进了皇宫! “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少了当年的冲劲儿,多的是沉稳平静。 穆文铎先一步回到宫中,拿着朱笔做做样子,没想到沈卿壹来的时候这般镇定。 手中的朱笔一顿,抬眸居高临下看了眼方正跪在下面的薄衫女子。 心里倏地有那么一丝不快,这般温顺做什么? 穆文铎没有喊卿壹起身,自顾自地批阅着那一沓奏折。 奏折批完已是一个时辰后,放下朱笔这才将目光投在卿壹身上。 “抬起头来!”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响,沈卿壹应声抬头,一瞬四目相对,物是人非。 穆文铎起身下了梯埂来到卿壹跟前,伸手把着她的肩胛把人提了起来。 手指一勾,沈卿壹身上的薄衫滑落,宫人急忙躬身退下。 “这身衣裳,和沈小姐相得益彰!” 这样的侮辱,沈卿壹并没有生气,抬眸看着他淡淡地回,“一万两的嫖客,穿的果然衣冠禽兽。” 正文 第四回、贵妃之衔入后宫 “禽兽?朕不妨让你好好了解一下何为禽兽!” “草民这样的女子,不值得陛下教育!” 沈卿壹弯腰捡起地上的薄衫往身上一罩,提脚就要走出去。 穆文铎大手一捏钳住沈卿壹的脖颈,对她这种态度甚是恼怒,“觉悟倒是深!朕不妨给你上一课,以后沈小姐伺候别人的时候,才有经验!” 随即一把将沈卿壹拦腰抱起,朝着龙衍殿里屋走去。 这一幕何曾相似,那时她及笄,她满怀欢喜去找他,何尝不是被这般抱着进的里屋。 人被放在床榻上那一刻,有些东西一瞬间就明白了。 沈卿壹满目苍夷看着穆文铎,眼神淡淡轻启朱唇开口问,“那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对吗?” 她离开闺房跑去宁国质子居住的闽清苑,人到那里不过一炷香的时辰,爹爹和皇帝表哥就出现在那里…… 那时的她情窦初开,以为他抱她进里屋,是因为爱,是真心实意要娶她…… 现在想来,一切不过都是计谋罢了。 她傻,傻傻的走进别人的圈套内。 帮他逃出牢笼,却把自己永远地困在他亲手为她建造的牢笼之中。 穆文铎身形一怔,仿若是被说中一般。 一个翻身从沈卿壹身上下来,冷眼扫视了她一眼,冷嘲道:“沈小姐这半年,见识涨了不少!” 丢下这句话,穆文铎沉着一张脸摔袖出了龙衍殿。再没看沈卿壹一眼。 他的话像是一柄利刃直沈插卿壹心房,瓦解了沈卿壹心底的那一丝侥幸。 他的亲口承认,比当日他匕首取血还疼上万倍。 “是啊,长见识了。” 良久,沈卿壹朝着龙衍殿里屋门口呢喃一语,吐了一口气出来,这句话仿佛要了她半条命,那么的无力。 有些情,终归是错负。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却执迷不悟的错了须臾数年。 慢慢从床榻上坐起身,拢着薄衫下了床,走出龙衍殿里屋。 沈卿壹人还没走出龙衍殿大殿,身后传来内侍的声音。 “沈姑娘接旨!” 面无表情从容跪下,道一句,“草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沈氏卿壹,伴君之旁,后庭之奉。德才兼备,容得可佳。贤良后群,得以见章。良善之心,深得朕心。 特封沈女贵妃之衔,居闽清宫,望熟谙章规,管理后宫!” 内侍抑扬顿挫地宣读圣旨,而后笑眯眯地看着沈卿壹,“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前一刻,她不过是青楼出来卖的,他是出价一万两的嫖客。 这一瞬,她倒是成了万万人之上的贵妃,当真是嘲讽至极! 当初听闻他登基称帝,那时候她对入宫充满了幻想,想着可以待在他的身边,从此为他生儿育女,过着皇帝表哥和表嫂那样夫妻和睦的生活。 可是,她等来的是他迎娶别的女人为后,她去宫门见他却被乱棍打晕丢去别院…… 她明明是他明媒正娶拜了天地的妻,可他却从未承认。 如今,这圣旨又是什么意思? 圣旨在手,沈卿壹只觉得讽刺。 沈卿壹被内侍引路到了闽清宫。 里面的陈设一如在东璃时她为他布置的闽清苑。 比起闽清苑的素雅简洁,闽清宫添了不少的华贵之物,琳琅满目叫人看花眼。 沈卿壹站在闽清宫厅堂内,只觉得这些熟悉的物什此刻都在叫嚣着嘲笑她。 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娘娘,您且歇息,老奴这厢先去回禀陛下。”内侍手拿佛尘,毕恭毕敬地朝沈卿壹行礼告退。 偌大的闽清宫,里面倒是连宫女内侍都未曾看见,还真是像极了东璃时闽清苑。 彼时闽清苑里那些明里暗里监视穆文铎的人,那一批不是她沈卿壹用尽方法撵走的…… 沈卿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扶在椅把手上,忍不住想问,穆文铎你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许久,穆文铎派人来问沈卿壹可有别的东西需要准备,沈卿壹只答酿酒器皿。 酿酒,原不是她的喜好。 可,自打来了宁国之后,她被迫住在琴瑟小筑时,因着日子无聊,而那住所之中正好有着前人留下的酿酒器皿。 那段日子,可谓是她来宁国最为平静的时光。 许是对那段时间有所眷念,沈卿壹回了内侍,要酿酒器皿。 内侍急忙回禀此事,穆文铎拿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应了此事。 “慢着。”穆文铎放下朱笔,站起身走下台阶,双手负后思索几番后,沉吟道,“琴箫,你亲自带人去琴瑟小筑将贵妃用过的酿酒器皿小心带回来。” 一阵风刮过,黑色的身影立在穆文铎身后,双手一拱,“是!” 夜幕降临之际,宫里人皆知陛下新晋了位贵妃娘娘。 且,穆文铎派人去琴瑟小筑将她用过的器皿一干全都搬回闽清宫一事随风传开,一时间宫人皆叹皇帝新宠贵妃娘娘。 与此同时,沈卿壹成了不少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除了皇后之外,陛下可没对哪位娘娘表现得如此恩宠,连她的物什细致如斯,怎能叫人不吃味嫉妒。 沈卿壹算是人还未露面,就已经在后宫掀起了一番暗涌。 若说酿酒器皿是暗涌,那接下来整整一月穆文铎都夜宿闽清宫,那就是明晃晃的风暴潮,在后宫掀起巨浪。 毕竟,沈卿壹没进宫前,陛下雨露均沾,不厚此薄彼。 如今穆文铎夜夜留宿,就连白日里无事也去闽清宫。 贵妃荣宠,一时撼动后宫。 有些坐不住的小主行了谋害之心,却一一被穆文铎发现,轻则贬为庶人,重则家族流放。 穆文铎以铁血手段断了那些欲行凶之人的念头,对沈卿壹的赏赐和补偿接踵而至,再一次震惊后宫和朝堂。 陛下对一个敌国之女这般宠着,无疑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底线,一些说陛下被沈妖女蛊惑的言论甚嚣尘上。 每每听及此事,沈卿壹只是笑笑不语。 世人皆道贵妃荣宠后宫,却只有她自己明白他宠她不过是利用她来扫清那些朝野上下有二心之流。 她于他,恐向来只是利用二字,何言情爱一词。 正文 第五回、荣宠不过利用尔 在闽清宫,卿壹依旧过着如在琴瑟小筑时过的日子。 清晨采集朝露泡茶,闲暇时看看诗词绣绣花。 日子越发慵懒,卿壹不想碰那些酿酒器皿,许是早没了打发时间的心境。 是日,皇后派人邀她去凤仪殿一叙,说是寻了坛好酒要请她去品尝一二。 进宫这么久,她不曾见过皇后,皇后也不曾来招惹过她。 如今,初次相邀,盛情难却,她不得不去。 在宫中久了,尽管没见过皇后,但也有所耳闻。 据闻皇后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丝毫看不出是兵马大元帅那样的糙汉子养出的女儿。 话虽粗,却也说在点上。 卓依依,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是从穆文铎口中。 整理好装束,卿壹带着穆文铎亲自指派的丫鬟去了凤仪殿。 到了凤仪殿,内侍恭维地说皇后娘娘等候多时,吩咐不必荣禀直接进去即可。 沈卿壹朝内侍道了声谢,按着内侍说的方向走去。 内侍说,皇后娘娘喜好花草,院前有着一株桂花处便是娘娘此刻所在处。 到了指定地方,沈卿壹理了理衣裳,迈步而去。 回廊上,听见那声壹壹,沈卿壹倏地顿住了脚。 恍然才发现,喊的不是她。 自回了宁国,穆文铎再没唤过她壹壹。 壹壹、依依…… 尽管告诫自己放下了,可再一次听见这熟悉的口吻时心口还是酸涩难当。 脚像是被粘住了,压根提不起来。 “穆哥哥,你都好久没来依依这里了!是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依依?” 女子声音娇媚却不俗气,叫人听了软化成一滩温水。 “宫中险恶,朕不把那些会危及依依和你腹中胎儿的人清除干净,怎么放心得下!” “穆哥哥,那你宠着沈姐姐就是为了这个?” “依依好好安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朕会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这对沈姐姐是不是太狠了?” 沈卿壹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慢慢走出了凤仪殿。 本来,她以为他利用她不过是排除异党…… 不成想她还有更大的用处,替他的依依站在明处当靶子…… 穆文铎,你对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利用! 回到闽清宫,沈卿壹马不停蹄地开始酿酒。 也许,只有沉浸在酒香之中才是最好的归宿。 沈卿壹和穆文铎之间,话更少了。 以往还有敷衍的几句,如今却是能视若无物了。 沈卿壹熟稔地酿着酒,穆文铎在一边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穆文铎直叹女人心思不好猜,在沈卿壹这里待了许久,深感无趣便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半月穆文铎不曾来过闽清宫。 再相见已是半月后,穆文铎的人踹开闽清宫宫门,将里面宫女内侍一干拿下。 穆文铎亲自搜了沈卿壹卧房,终是在床底搜到了巫蛊小娃娃。 上面写着皇后的生辰八字,在腹部扎了明晃晃的一堆银针…… 看到穆文铎手上拿的东西后,沈卿壹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知道他要把她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毒妇,你还有何要说的!” 沈卿壹看着一双嗜血眸子的穆文铎,淡淡地走到一边把当初穆文铎画给她的那幅丹青卷起来拿在手上。 这幅丹青是她从东璃带出来时,一直不离身,宝贝得紧。 沈卿壹看着穆文铎,不卑不亢,不曾辩解,只道,“若我死了,把这幅画同我一起入殓。” “想死?” 穆文铎眼里隐晦一涩,那画轴他怎会不识。 但一想到卓依依惨白的小脸,沉下眸子大手一招即刻有人上前将沈卿壹围住。 “沈女,心肠歹毒谋害皇子,朕念其旧情……”穆文铎没有看沈壹淇的脸,转过声去语气凉凉地说,“打入冷宫。” 他竟不处死她,只是打入冷宫?穆文铎,你盘算着什么? 冷宫的日子,格外清幽。 并没有谁来打搅,这样的日子沈卿壹觉得,倒也好。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东璃那边,穆文铎有多恨东璃,她以前就知道,却还天真的以为一场和亲可以消散他心中的恨意…… 到底是年少天真。 许多日子,冷宫不曾有过人来。 是日,冷宫来了贵客,沈卿壹淡淡地看着拥簇而来的皇后,依着宫规淡淡地行礼,“草民拜见皇后!” 卓依依上前伸手把沈卿壹搀扶起来,“姐姐,您受苦了。” “皇后娘娘严重了。”沈卿壹巧妙地挣开卓依依搀扶的手,看着她一脸的平静,“皇后千金之躯屈尊来此,何事直接言明吧!” 卓依依一愣,而后拍了拍手,随后便有两人端着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一放着白绫三尺,托盘二放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姐姐,这是陛下的意思。您不要怪妹妹。”卓依依手拿绣帕轻柔拭泪,目光却丝毫没有离开朝着毒酒踱步的沈卿壹。 托盘上的酒杯,白瓷,倒是她最喜欢的瓷器,沈卿壹端起酒杯,面色如常,忽然偏头看向卓依依,嘴角微微勾着一抹淡笑,“皇后娘娘,草民知悉您深得荣宠。草民死后,请皇后娘娘求情,把草民的尸身送归故里。” 话毕,沈卿壹已然跪地一拜。 微微抬头看了眼太阳的方向,沈卿壹磕了三个头,“爹爹娘亲,女儿不孝,来世再绕膝尽孝。” “其实,姐姐死了更方便尽孝。相国和夫人在九泉之下看见姐姐,一家团聚也是好的。” 卓依依的声音淡淡的从沈卿壹头顶响起,沈卿壹跪拜的动作一僵,仰头看向卓依依,“你说什么?” “哦对了,姐姐被囚禁在此,许是不知你爹娘已死,就死在来宁国的路上。现在东璃和宁国交战连连,姐姐你的请求,妹妹着实办不到。” 轰然倒地,沈卿壹眼眶蓄满了泪水,眼睛一直看向太阳的方向,心口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沈卿壹忽然弹起,像是发了疯一样跑出去,她要找穆文铎问个明白。 爹娘死了,在东璃来宁国的路上…… 东璃和宁国竟在开战…… 正文 第六回、逃离冷宫已有孕 都是她,这一切的祸源都是她。 沈卿壹一路从冷宫跑到御花园。 此刻,穆文铎正和一国使臣赏花品茗,见到发钗凌乱神色不对的沈卿壹,穆文铎面色一沉当即挥手让人把沈卿壹拦下。 “大胆,惊扰圣驾该当何罪!”穆文铎身后的内侍自然是人精,这个时候可不能让这主子坏了陛下的大事。 沈卿壹还没能上前,人已经被御林军押出去了。 穆文铎和使臣相谈甚欢,将使臣松下去之后,身边的内侍这才上前禀告。 “陛下,贵妃娘娘……” “在冷宫都不安分,加强冷宫守卫!” 穆文铎说这话时,忽然想起她方才的眼神,她近来很沉稳,今日的她着实异样。 “贵妃娘娘晕死过去了。”内侍顶着胆子的说了一句,而后刷地跪下,“陛下,贵妃娘娘有喜了……” “有喜!!!”闻言穆文铎一脸铁青,眉头深蹙,上前一脚踹翻跪着的内侍,“胡诌之徒!” “陛下息怒,奴才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黄。”内侍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方才陛下那一窝心脚踹得他肋骨错位,呼吸都能感觉到疼。 “朕谅你也不敢期满,如实招来!”穆文铎双手一别负于身后,长身如玉之姿王霸之气萦绕。 “回陛下,方才张太医为贵妃娘娘诊脉,诊的喜脉。” “去闽清宫!”穆文铎凝着冷眸,脚下生风阔步朝闽清宫而去。 她居然怀有身孕,很好,沈卿壹你真是很好!!! 到了闽清宫宫门,穆文铎脚步微顿,微不可及地吸了一口气压住体内的怒火这才跨步进去。 寝殿之外早已有太医跪地迎穆文铎,穆文铎在主位上坐下,瞥了一眼寝殿屏风处,“贵妃,现在是何情况!” 皇帝的一句贵妃,在众人心里何尝不是掀起大浪。 这位娘娘可谋害皇后未出生的皇儿都不过是被打入冷宫,并未被夺黜贵妃之衔。 如今,更是怀有身孕,看来在这位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还真是不一般! 张太医双手一揖,跪直身子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已有三月身孕。此番晕厥此乃急火攻心,气血不足之症。” “三月?”穆文铎高声反问,犀利的眼神扫在张太医身上,让张太医当即禁声跪了下来。 张太医拿不准皇帝的想法,一时间进退两难,值得埋头跪在地上。 “来人,去太医院把太医都叫来!” 穆文铎从主位上起身,转身走进里屋。 寝殿之中,碧水色的床幔随风轻摇,沈卿壹躺在床上的身影隐约能见。 站在塌边的穆文铎看着她那样安静地睡着,心里那股子怒气竟奇迹般的消散不少。 寝殿之中极其安静,穆文铎就这样在塌边看着她的身影,他有多少时日不曾认真地看过她了? 她,好似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却变得他越发不认识了…… 刚想往床榻边踱步的穆文铎,在看见沈卿壹微微侧身的动作时,立即收敛起那些情绪,转身大步走出寝殿。 寝殿之外跪着一地的太医,穆文铎旋身在主位上坐下,“一个一个给朕好好的号脉,朕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喜脉!” 寝殿门被宫人推开,太医门有序地走进,一个一个地罩着床幔的床前为沈卿壹号脉。 过了许久,众太医一起走了出来,跪于地上,齐声道,“恭喜陛下,娘娘确诊为喜脉。已有三月余。” ‘咣当’清脆的声响随着茶杯的碎裂,将整个闽清宫震三斗。 “张太医留下,其他人退下!” 穆文铎放在桌子扶手上的手还在颤抖,猩红着的眸子扫向跪着的张太医,“去给贵妃煎一副堕胎药!” “陛下……”张太医匍匐在地,惊诧地抬头看向穆文铎,“陛下三思!” 不是都说陛下宠爱贵妃吗,为何不许贵妃留下这个孩子? 张太医直叹伴君如伴虎,龙心难测。 但,他身为医者,自当对医患负责。 张太医心中凌然,仰起头直直地看着穆文铎,“陛下,微臣有一言谏之!” 穆文铎扫了他一眼,默许了。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身子羸弱,在冷宫已伤了底子,若是此时让娘娘流了这个孩子,怕是……”张太医深吸一口气,“不能再当娘亲了。” 穆文铎本就铁青的脸,越发沉得厉害,冷哼一声,“朕的决定,你想改?” 丢下这话,穆文铎摔袖走进寝殿,周身凌冽的气息恨不得要将寝殿冰冻起来一样。 沈卿壹自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在穆文铎走进来的时候,掀开被子坐起身。 穆文铎看着那坐起身的人影,清咳嗓子,踱步朝着床榻走去,“爱妃好大的胆子,擅离冷宫,该当何罪!” 刚转醒的沈卿壹,听见穆文铎的声音,那在被子里的手攥成拳头,干涸且苍白的唇带着些血丝,“穆文铎,招惹你是我的错。求你放我回东璃……” 说着,用尽全身力气跪在床上朝穆文铎磕头,“求皇上开恩,放草民归去。” “放你归去?”穆文铎冷笑一声,大手一伸掐着沈卿壹的脖子将人整个从床上提到地上,逼迫她直视他。 “说,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那掐在沈卿壹脖颈上的手越发用力,不消片刻沈卿壹一张脸已经成猪肝色,沈卿壹冷笑地看着穆文铎,“哈,野种?” 她的眼神极具攻击性,哪怕此刻被穆文铎掐着脖子动弹不得,但那气焰却让穆文铎觉得烫手,一把松开沈卿壹,人应声倒地。 “咳……咳……咳咳……”沈卿壹趴在地上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冷笑。 “怎么,你不是该为皇后讨回公道吗?”沈卿壹不会忘记当时穆文铎说她谋害皇子时的绝情。 “现在,我肚子里有一个,陛下你正好能一命换一命替你的皇后讨公道!” 穆文铎看不透沈卿壹,只是危险地眯着眼看她。 听她这话,原本心中升起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出来,弯腰一把捏着沈卿壹的下颌,逼迫她仰视,“这就是爱妃怀野种的理由?说,奸夫是谁!” 正文 第七回、欲求自戕归故里 面对暴露的穆文铎,沈卿壹依旧是眸中无他,甚至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何必问那些。” “我爹娘在来宁国的路上……”沈卿壹哽着一口唾液,深吸一口气才有力气继续问,“是不是你做的?” “谁告诉你的!”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没有几个!沈卿壹是怎么知道的? 穆文铎眼神一闪,有些不自然地松开钳制着的下巴,别开视线没有看沈卿壹。 他的反应无疑证实这一点,沈卿壹摇晃着身子从地上直起身,“穆文铎,你扪心自问,我爹娘对你可算礼遇有加?纵使爹爹深谙朝堂规矩,不该任由我与你走近。可,爹爹终归是护过你的。” “你,你怎么下得去手!”错了,一切都错了!!! 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眼眶流出来,沈卿壹伸手一抹泪珠,“穆文铎,你就算当了一国之君又如何,不会服你的!” 爹娘的死打乱了沈卿壹的步调,她只觉得活着再没意义。 爹娘离世,两国交战,她这个罪魁祸首凭什么活着。 心中没了求生意念的人,也就不再惧怕和担心任何事。 沈卿壹在激怒穆文铎,的确穆文铎也被她的这一句话激到了,但是穆文铎并没有如沈卿壹预期的那般暴怒。 “既然你知道了,你就该审时度势安分守己的待着!”穆文铎一甩衣袖阔步朝着门口走去,他现在不想和这个女人理会,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穆文铎在疑惑沈卿壹是怎么知道她爹娘的事的? ‘砰’的一声,就在穆文铎手扣上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再转身,沈卿壹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 她竟然寻死,那沾着血的桌角还在滴血。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儿叫嚣着,穆文铎看着一袭纱裙上斑斑块块的血迹只觉得耳里一阵发嗡。 脚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沈卿壹的方向走去,蹲下身触碰到拿渐渐转凉的身子时,哑着的嗓子才打开闸门,“太医,快宣太医!!!” 穆文铎抱着浑身是血的沈卿壹大步跑出闽清宫,直朝太医院方向奔去。 身后的宫人见状,全都吓呆了,只有穆文铎的贴身内侍眼尖心快,提前跑着去太医院让太医们做好准备! 穆文铎抱着沈卿壹到太医院的时候,太医们已经排列整齐准备好药物等候。 “张太医呢!”穆文铎扫了一眼在场的太医,语气不善地道了一嘴。 内侍拿着佛尘的手微微一颤,禀了一句,“在给贵妃娘娘煎药。” “让他马上滚过来!” 穆文铎看着躺在榻上头上还在流血的沈卿壹,心里一急语气越发不善。 张太医听闻皇上来了,心道这陛下还真是等不及,这堕胎药才煎好,人就给带着来了…… 再次感叹龙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张太医来到隔间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个白瓷碗,白瓷碗里黑漆漆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陛下,堕胎药,微臣熬好了。” 穆文铎身形一怔,剑眉一蹙,一把抓过张太医的衣领,“给朕救活她!朕要母子平安!!!” 说着,松开张太医的那一瞬,直接捉住那个白瓷碗,连带着汤药往地上一摔,“这件事,朕不希望再有第二个知晓!” 张太医连忙跪下应承,穆文铎则是一把将人给提了起来丢到榻边,“别给朕来虚礼,贵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项上人头!!!” 穆文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暴露的气息是什么,只知道他不想沈卿壹死,至少不能自戕而死。 这个时候,外面内侍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穆文铎看了一眼踏上正在接受医治的沈卿壹,一挥衣袖阔步从屏风出走了出来。 太医院二堂内,卓依依坐在椅子上,左边身侧站着的是她的贴身嬷嬷,身后则是站着四个穿着打扮一致的粉衣宫女。 “依依,这里离凤仪殿脚程甚远,怎的过来了。” 穆文铎走了过去,径直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坐了下来,目光柔和却不达眼底地看着卓依依。 卓依依起身,朝穆文铎俯身行礼,“依依听闻穆哥哥来了太医院,心中担心穆哥哥身体,故而……穆哥哥不会怪依依多事吧。” 卓依依一口一个依依、穆哥哥,在场的其他太医也都装作没听见,大家可不敢随意揣摩帝后之间的事情。 穆文铎噙着笑从位置上走了下来,伸手握住卓依依的手指,“走,朕送你回凤仪殿。” 在穆文铎和卓依依携手离开太医院之际,穆文铎瞥了一眼他的贴身内侍,内侍了然地点头留了下来。 回凤仪殿这一路,途径御花园,遇见了不少在御花园赏花的嫔妃,众人见状满脸的羡慕嫉妒,却叫卓依依看得满面春风。 回到凤仪殿,穆文铎坐在椅子上,品尝着卓依依亲手为他做的吃食,时不时点点头表示味道不错。 “穆哥哥,我听宫人说,沈姐姐宫中今日召了太医,不知沈姐姐身体可还好?” 卓依依一边给穆文铎添置汤羹,问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一点儿好奇,有的只是对沈卿壹的担心。 穆文铎接过她盛的汤羹,舀了一口汤递进口中,细细品味这汤的滋味,又似在思索卓依依这话的意思。 直到咽下那口汤,穆文铎放下碗和汤匙,正视卓依依,“依依,你今日可曾见过贵妃?” 卓依依先是一怔,随即巧笑嫣嫣地招手让内侍宫人把饭桌扯下,动作轻柔地接过宫女递来的漱口水,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回穆文铎话,“穆哥哥说哪里话,依依今日方才出门散散心还口气儿,就听闻穆哥哥去了太医院,这才赶了过去……” 穆文铎没有忽略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噙着笑地捏了捏卓依依的脸颊,“也是,依依自是没见过贵妃。” 穆文铎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倒是喜悦了几分,“皇后,往后后宫之事你需辛劳些。如今贵妃有了身孕,一切事宜就交由你来处理。” 正文 第八回、一声呢喃惹尘埃 “有了身孕!” 卓依依惊愕出声,而后见穆文铎看着她,脸上惊愕的神情转为甜甜一笑,俯身贺喜道,“恭喜陛下。” 方才皇上的那一声‘皇后’,她听得真切。 这是穆文铎第一次称呼她皇后。 卓依依没来由的心里一慌,总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在卓依依自己反思的时候,穆文铎已经踱步出了凤仪殿。 出了凤仪殿,穆文铎则是走到暗处,随即一个脚点地腾空而起翻上瓦楞,须臾之间来到太医院。 此刻隔间中床榻上,沈卿壹透过着厚厚的纱,雪白的纱上还隐约看得到血的红褐。 就这样躺在那里的沈卿壹睡得并不安稳,秀气的眉头紧蹙着,唇瓣也被紧紧的咬着。 穆文铎看着这样的沈卿壹,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她的眉心。 一下,两下,想要将那蹙着的眉峰抚平。 渐渐地,眉山舒展开来,穆文铎绷着的脸微微松了松。 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穆文铎刚准备闪身离开,哪知自己的手掌却被沈卿壹给握住,紧紧地捏着。 “陛…陛下……”张太医惶恐,惊愣片刻便回过神,朝穆文铎行了个礼,而后搬了个凳子到穆文铎身后,“陛下,您请。” 张太医将药箱放在一侧,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儿,刚准备喂,却发现穆文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陛下,这药可缓解些疼痛。”张太医双手奉上那药丸,在穆文铎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微臣,先退下了。” 张太医临走前,把医药箱留了下来,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陛下,若是半夜里娘娘发热,可用药箱里的药酒为娘娘擦拭身子降热。” 战战兢兢地走了出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就滴了下来。 张太医表示,自己真的老了,这一天这颗心就没安稳过。 隔间里,穆文铎一手被沈卿壹捏住,只得用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却是比他的要烫上些许。 见她咬着唇的动作没听,穆文铎别开视线捏着沈卿壹的下巴,嘴巴瞬间微张,穆文铎将那药丸丢了进去。 因是干咽,沈卿壹噎得猛咳,穆文铎叹了一口气在屋里搜寻茶壶。 目光触及到不远处的茶壶,起身要拿,可另一只手被拉住,压根拿不到。 “沈卿壹,松手!” 穆文铎看着在下意识咳嗽的沈卿壹冷声呵道,压根没得到任何回复。 反倒是咳嗽越发厉害,那张原本泛白的小脸因为咳嗽和噎着而涨得粉红。 穆文铎见状不对,清咳嗓子拍了拍沈卿壹抓着他手的手,放低声音柔和地说,“壹壹,先松手。我去给你拿水!” 不知是语调柔和还是那声壹壹的魔力,沈卿壹依言听话地松开了穆文铎的手。 倒了一杯茶的穆文铎,急忙为沈卿壹喂下,看着她吞咽的小动作,喉结没来由地滚动着,端起茶杯就着她喝过的位置饮了一口。 略微清淡的味道,比普通的水多了一丢丢茶味…… 待反应过自己做了什么的穆文铎,眸子当即沉了下去,拿在手里的茶杯也滚落在了地上! 他方才,是魔怔了吗? 竟然,竟然会那样对这个女人! 穆文铎转身就要走,却听见床上的呢喃,“阿穆……阿穆……” 一声声阿穆,那是沈卿壹对他特有的称呼。 从十三岁见她时,她自以为是地放言要罩着他,保护他…… 那时起,她对他的称呼便是阿穆,一直都和别个不同。 床榻上的沈卿壹,在喝了那口茶水后,渐渐睡安稳了,只是时不时地呢喃一声阿穆。 穆文铎在床前站了许久。 深夜,沈卿壹当真发热起来,穆文铎依着张太医说的,用药酒给沈卿壹擦了擦身子,目光在触及到她平坦的小腹时,眸子里再一次染上嗜血。 “怕是不能再当娘亲了……”张太医的话在脑海里回响,穆文铎怔住,深吸一口凉气,别开视线合上她的衣裳,拉被子一盖,闪身离开了太医院。 龙衍殿密室之中,穆文铎站在刻满书法的石板前,一束光线从身后照射过来,穆文铎的剪影投在石板之上。 穆文铎负手站在那里,过了许久许久,身后一个人影停了下来,双手一拱,“主子,还是没有消息!” 琴箫一身黑衣几乎融入在黑暗之中,只余那双眸子里闪着光芒。 穆文铎闻言,眉头蹙着,“今日,皇后可有到过冷宫?” 琴箫抱着青锋剑笔直地站着,朗声道,“暗影回报,皇后今日带着毒酒和白凌前去冷宫欲赐死贵妃!” 于琴箫说的,穆文铎丝毫没有怀疑真假性。 想起今日白天在御花园,沈卿壹横冲直撞而去的狼狈和质问样,穆文铎心中了然了。 看来,她是知道了沈相国夫妇在宁国出事的消息了。 这则消息,穆文铎自诩封锁严密,沈卿壹身居冷宫毫无消息来源。 她今日发了疯的去御花园找他要个说法,定然是今日得知的消息! 穆文铎嘴角一勾,理了理自己的大袖,“看来朕的兵马大元帅,还有不少事瞒着朕!” 翌日午时,沈卿壹悠悠转醒,看着站在旁边的老者,微微一愣,“您是?” “娘娘,您可算醒了。微臣弊姓张,是太医院的太医。” 沈卿壹点头,只觉得脑袋好疼,慢慢地用力撑着身子坐起。 “娘娘,陛下吩咐过,您这段时间可以在这里修养,也可以搬回闽清宫。去留娘娘全看娘娘定夺。” 沈卿壹喘着气,敛了敛眸淡淡嘲讽,“呵,他竟留我性命。” 张太医缄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早陛下前来查看贵妃伤情时,特地交代过不许说出他前来之事…… 陛下同贵妃间的相处模式,张太医丝毫看不懂,直叹自己老了。 沈卿壹在太医院养了两日,便搬回闽清宫了。 是日,阳光微暖,微风和煦,宜设宴。 沈卿壹在小亭之中备了薄酒小菜,命人去请穆文铎。 台已搭好,这出戏也该唱起来了! 正文 第九回、宫斗计谋渐揭起 穆文铎到闽清宫时,宫人们都被安排在了宫殿门口小道两侧。 小花园亭子里,头裹白纱的沈卿壹一袭轻纱薄衣站在那里,嘴角带着盈盈的浅笑。 这样的她,穆文铎只觉得好不真实! 上前,穆文铎依旧板着脸,一手握住沈卿壹的腰,咬牙切齿道,“爱妃此番,想讨好朕?” 沈卿壹莞尔一笑,伸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一瞬,并没错过穆文铎眼中的不自然。 “陛下,您其实,真该为皇后娘娘讨回公道。” 趁穆文铎愣神之际,沈卿壹从穆文铎怀里挣出,往石凳上一坐,自顾自给穆文铎倒了一杯酒,“你我,有许久不曾这样静下来对饮一杯了。” 穆文铎眯着眼睛,默许沈卿壹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眼前这个女人他越发的看不懂。 “这一杯酒,敬陛下回宁国掌大权。” 沈卿壹浅笑,端起酒杯仰头作势要喝,手腕被穆文铎一把捏住。 穆文铎顺势夺了她的酒杯,将那一杯酒倒了吼中,冷嘲地瞥了她裹着白纱的头,将酒杯掷于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爱妃的心意,朕心领了!” 沈卿壹顺势靠进穆文铎的怀里,手指轻轻地在他胸膛前画着,脸上噙着淡淡笑意抬眸看他,“草民的孩子,陛下就允许他出生?” 见穆文铎隐忍怒气,沈卿壹痴痴一笑,又问,“哪怕是个野种,陛下也允许生?” 穆文铎眉峰蹙起,沈卿壹抬手便抚了上去。 手刚按上眉峰,手腕酒杯穆文铎抓住,力气大得沈卿壹咬牙,但是面上依旧带着浅笑,仿佛此刻的她相当开心。 沈卿壹看着小道竹影处的身影,凝眸一笑,不去管自己被捏住的手有多疼,蹭起身子直接堵上穆文铎冰凉的唇瓣! 薄凉,唇的味道。 一如,现在的穆文铎。 穆文铎在那柔软附上的时候,整个人呆滞在石凳上,有些许片刻忘了反抗,竟有些奇异的酥麻感席卷而至传达周身。 那原本捏着沈卿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慢慢下移滑到沈卿壹的腰腹,冰冷的眸子染上一点热气…… 当手掌触摸到小腹时,穆文铎一个激灵整个人惊醒,一把推开沈卿壹。 穆文铎抬手一抹唇瓣,冷眼犀利扫向她,“朕当真不知沈小姐这般放浪!” 一句冷嘲,沈卿壹听后只是云淡风轻地理着自己的衣裳,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浅笑,“既然是陛下的贵妃,与陛下亲热,自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这样的笑,太过刺眼,更多的是太过不舒服! 穆文铎目光定在沈卿壹的小腹上,伸手一把捏住其脖颈,“沈卿壹,这个野种,朕自有用处!” 沈卿壹颔首,眸中盈盈水波盛满了穆文铎的面容,明明已经被捏着脖子脸色呈猪肝色,可那嘴角的浅笑还是那么刺眼。 穆文铎松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沈卿壹一阵咳嗽和高呼的声音,“陛下,这些日子您不要来臣妾此处。臣妾想安心养胎,为陛下诞下小太子!” 那甜腻腻的声音让穆文铎一个脚软,险些踉跄摔跤。 穆文铎一脸怒气摔袖而走,走出亭口,却遇到了一群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穆文铎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扭头看了眼亭子的方向。 他,许是想多了。穆文铎在心里暗道。 “臣妾参见皇上……”前面俯身着一群女人在行礼。 穆文铎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说完这话,穆文铎径直从这些女人堆里面走了出去。 穆文铎走后,闽清宫内那更是热闹不已。 沈卿壹坐在主位上,尽管头上白纱缠着,不仅不影响美感,反而添了一丝病态美。 “诸位妹妹,都坐。咱们都是陛下的女人,那就是一家人。你们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怎劳得妹妹们费心。” 和宫里的女人该怎么斗,沈卿壹尽管没经历过,但是姑母可是太后、表嫂可是皇后,母亲没有教给她的,姑母和表嫂可是教了不少。 “姐姐,方才妹妹听说……小太子?”坐在左侧首位的一个紫衣嫔妃笑盈盈地看着沈卿壹,试探地开口问。 方才沈卿壹的那句话,她们姐妹可是都听见了。 而且,陛下黑着一张脸就离开了,众人猜测陛下是因为贵妃下逐客令,故而黑脸! 沈卿壹微微叹了一口气,单手撑着脑袋小靠一会儿,余光看向在座的众人眼神里的好奇和嫉妒,脸上的笑更淡了。 “太子当嫡出,才名正言顺。”沈卿壹轻轻掩面咳嗽了一下,脸上有些淡淡的哀怨,“如果不是陛下刚回宁国根基尚且未稳,我这孩儿也无需叫别人一声母后!” 正文 第十回、互猜心思难摸清 沈卿壹淡淡地说着这些话,脸上一副丝毫不知自己这番言论有多吓人的模样。 下首坐着的嫔妃们,一个个都缄默不敢再说话。 “妹妹们,这是怎的了?”沈卿壹扫了一眼哑巴了的众人,眉梢一挑,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孕妇姿态尽显。 “臣妾等只是怕贵妃娘娘累着,听闻孕期总是很累。”右侧为首的女人笑着圆话。 沈卿壹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妹妹们也别跟我客气。以后叫我壹壹就好!” 说完这话,沈卿壹特意补了一句,“也罢,叫卿壹吧。不然,和皇后混淆了可不好!” 众人连忙应和,见沈卿壹打着哈欠一副需要休息的样子,也就纷纷寒暄着改日再来。 待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沈卿壹这才生了个懒腰走进寝殿,直挺挺地就往床上倒去。 穆文铎,有些事,只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不曾去做。 但,现如今你我之间,再没了当初的情分。 东璃的三千精锐士兵命丧途中,奶娘丫鬟侍卫也都惨遭毒手。 穆文铎,这些你必须背负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几千条人命,血迹斑斑的你,不是当初需要守护的软糯儒雅人。 哪怕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你就该翱翔九天,可是你不该建立在鲜血之上! 后宫,本来就是谣言疯长消息飞传的地方,一只蚂蚁大的事可以被无限放大。 沈卿壹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不消等到明日一早,就会传至皇宫各个角落和前堂各大官家府邸。 立太子、嫡出…… 穆文铎,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大礼! 沈卿壹关严实门和窗户,从花盆底下将拿出一个油纸包,走到铜镜前将裹在头上的白纱解开,看着上面新结的痂,咬着唇将那痂给掀开,顷刻间血水冒了出来。 沈卿壹将油纸包里面的药粉敷在上面,血水立刻止住,只是疼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做好这些,沈卿壹重新拿新的白纱裹住头。 把油纸继续包好,放在先前的花盆底。 那药可是她前两天在太医院修养的时候,悄悄偷药配置的。 重新回到床榻上躺着,沈卿壹仔细回想着今日自己的所做,思索明日会传成什么样的局面又该如何应对。 今日,她吻穆文铎那一幕,不知卓依依看了之后,回去会不会和穆文铎闹上一翻? 再加上今日和那些嫔妃的话,沈卿壹还真是期待明日见到皇后了。 手触碰到小腹的时候,沈卿壹忽然沉寂下来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穆文铎会是这样处置她。 他不是应该暴怒地逼她喝堕胎药流了这个孩子,然后把她和奸夫一起杀了,再不济也该是将她打入地牢或者是其他的。 决计不该是现在这样! 穆文铎到底想做什么? 自从来了宁国,沈卿壹真的看不懂穆文铎,也发现自己其实没有真正了解过穆文铎。 真真是年少天真,不畏艰险。 她从没想过,一个异国之女嫁到他国会怎样生活,更何况两国关系一直胶着。 而此时在龙衍殿大殿之中批阅奏折的穆文铎,打了个喷嚏,伸手摸了摸自己,却下意识地触了触自己的唇瓣。 哪怕他回宫后,净面数次,可这唇上始终还有绵软质感,甚至一闭上眼睛抿唇还有些许温热甘甜…… 其实,对于处理沈卿壹怀野种这件事,穆文铎努力镇定的告诉自己,那个野种他之所以让他出生,是因为有用。 一切可以利用的天然棋子,穆文铎都不会放过,更何况那是个野种!!! 在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穆文铎是暴怒的,那种愤怒他很清楚是为什么。 本该处理了那孩子再收拾她,但一想到张太医的话,穆文铎只觉得自己没有下手的力道。 对她心软,穆文铎决计不会承认。 “就当还了她助朕回国的情分!” 穆文铎不止一次的这样说服自己,麻痹自己。 翌日,朝堂之上,一派争吵喧闹。 一派以礼部尚书为首,上书请陛下处决沈贵妃以正皇室血脉圣洁。 另一派以兵部尚书为首,上书保沈贵妃极其未出世小皇子性命。 礼部尚书倚傍兵马大元帅,穆文铎是知晓的,他看着朝堂上那些因这件事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不语,任由他们争论。 “微臣以为,沈女是东璃之女,位居贵妃已是陛下宽宏。决计不可让此女诞下皇子,这将有染皇室血脉的纯正,让百姓如何看待皇室。”礼部尚书手持玉圭一掀衣袍跪在地上,挺直脊梁道。 “臣复议!” 穆文铎看着礼部尚书和那一半跪着高呼复议的大臣,淡淡颔首,“爱卿思虑,甚远。” 不咸不淡,没有任何的实质作用。 “臣以为,沈贵妃已是我宁国贵妃,诞下皇子是名正言顺。现如今东璃与我朝交战,如果这个时候连个尚未出世的孩儿都容不下,岂不让东璃耻笑了去!陛下,这有辱我朝威严,望陛下三思!” 穆文铎依旧是颔首,目光落在兵马大元帅身上,淡淡开口,“此事,国丈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