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怎么会嫁不出去?(一) 桃花歌尽,杨柳初新。前凉昭旭殿,垂幔摇曳,一张錾金软榻,一人缓带薄纱。 烟罗仙姿,美景本如是,然此刻那清丽女子一脚霸气地踩在软榻狐皮垫子上,一手操着把长剑气势汹汹! 忽地一阵剑风呼啸,扬起绵软的纱幔,宫女惊叫声此起彼伏! “快来人啊,公主要自杀啊!——” 日光如水铺满汉白玉阶,阶上宫人们仓皇四窜,言清欢拎着把长剑,冷眼看着巍峨的宫宇,晃了晃身子,随即听到地上趴着的水绿色裙装小宫娥惨然哀嚎:“公主您不要想不开!绿茗求您了,您就算不选驸马也不可以这样糟蹋自己啊!” 想不开? 言清欢嗤之以鼻,她这个21世纪热爱党和国家的上进小剩女怎么可能会去寻死? 还有···选驸马? 她扫眼一圈。 第一秒,惊讶。 第二秒,接受。 第三秒,她潇洒地长袖一甩,横剑身前,用睥睨众生的眼神点过众人仓皇的脸,淡然嗤了一声:“哦,原来我穿越了。” 一分钟前,言清欢在网上购买了一套古侠网游装备。那套装备是美国游戏公司最新的产品,据说可以结合玩家真实环境和经历,在现实中升级。 一分钟后,古侠游戏界面的装备到货了,是一套仙气飘飘的白衣侠女装。言清欢动动鼠标将装备穿在了自己的游戏人物身上。还没欣赏一秒,漫天火花闪电陡然从电脑里劈了出来,呆在电脑面前的言侠女不可幸免,成了壮烈的牺牲品。 那么此处的锦绣宫宇,是穿越过来的世界? 【叮——系统提醒,装备正处于体力满格状态,系统检测您遇到了危险,是否要发动白衣女侠功能?】 言清欢手中的长剑一个哆嗦,猛然听到空中有系统声——厉害啊,买个装备还有这等奇遇,好,那姐姐我就试试看什么叫白衣女侠功能! “给姐来秀一个!” 【叮叮——】 几乎是应声而响,眼前涌现出一道刺目的白光,殿中宫女的尖叫声破耳而来:“有···有妖怪,救命!快救公主,快来人,护驾!” 白光包裹周身,言清欢也是一惊,然而只是片刻间,明亮的宫殿内已恢复原样,一众小宫娥们却吓得花容失色,颤抖地望向立在榻旁的言清欢。 仙裙白衣,墨发高束,英气逼人。原本在手中的普通长剑竟然泛起了幽幽白光,轻轻晃动一下,剑光便四散开来,寒气逼得宫娥们后退几步。 “原来这就是白衣女侠功能!”言清欢赞不绝口,双目放光,装备中所说和玩家在现实中相结合,原来是真的化成衣服穿在身上,并且真人能拥有古侠游戏人物的技能,有趣,完美,太棒了! 言清欢抬起头,眯眼打量一众宫人,清冷的眸色落在方才那个叫绿茗的宫娥身上,挑剑一指,寒光挥散:“你,过来,将事情说清楚,什么公主,什么驸马。” 绿茗惨白着脸,显然她还没从公主变装的奇象中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回道:“公主···您不要违逆陛下了,陛下也是为了您的终身大事着想啊,您都已经十八了,若再不招个驸马,北凉百姓们会说闲话,陛下这次绑了您去赴宴,也是一番好意···” 言清欢眉梢一挑,脑中一转,这是要绑她去相亲啊,原主这个公主活得也忒窝囊了,浪费了一张漂亮脸蛋,到现在都没把自己嫁出去。只是这白得来的相亲宴她可不敢要,万一品相太差呢。言清欢作为一个现代人,从来不喜欢任何人胁迫自己! 刷,白光一闪,她负剑身后,冲着绿茗轻咳两声:“今日本宫累了,将所有人都带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便是皇帝来了也要给本宫逼回去,听见了吗!” 尾音一声厉喝,那群宫人们总算是反应过来,唯唯若若道:“可是公主···陛下···” “嗯?”言清欢扬起音调,美眸侧睨,随意将身后的白光剑拎到绿茗眼前甩了甩。 宫人们顿时噤若寒蝉,但面色为难,虽不明白公主如何突然变了一身衣服,也搞不懂公主如何性情大变,但他们知道,若是今日不奉旨绑了公主去赴宴,陛下会毫不留情地送他们进宗人府。 宗人府,那是怎样森冷诡异之处,听说夜半时常有幽魂哀怨之声传出。 “公主,奴婢多有得罪!”绿茗眼珠子死死盯着抵在眼前的长剑,猛然一倾,扑向剑尖,言清欢大惊——这丫头是找死么! 她刚想喝令退出系统,便感受到一阵剑气比她更快地飞来,啪一声,打落她手中长剑,也救下了一言不合便寻死的绿茗。 手腕传来强烈的麻震感,言清欢嘶了一声,刚想开口骂,忽然意识到对方一招震腕,功夫不弱,便悻悻将话咽了回去。她抬眸,便见殿门外日光下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神光和离间辨不清眉目,乌漆色披风猎猎卷起,言清欢不由感叹一声——大写的装逼啊! “公主,莫要闹了。”那人踏着一地的碎光,倒影长长斜伸至她脚底,嗓音清冷干净,仿若极为纯净的美玉,在金石相击间鸣响。 直到他走近,满殿的光辉都暗淡下去,清朗如月般皎洁的肌肤上,一双剑眉淡雅如远山,管鼻高挺,眸色清亮,仿若夜色中最为明亮的星辰,清秀不失俊逸。 言清欢唇边的口水还没流下一寸,便听见殿门外脚步纷沓,忽然涌出更多的黑衣侍卫,一个个麻木冰冷,虽然手中没有利器,但单论气势,足足震得言清欢小心肝一晃。 秀眉蹙起,她盯着眼前的固若金汤的阵仗,将目光落在乌衣劲装美男的身上:“大胆!本宫贵为公主,你们是要反了不成!” 闻言,美男不见畏惧,眼光在言清欢一身奇异白衣和泛着白光的长剑上一闪而过,微微躬身:“公主,无痕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今日陛下口谕,无论如何,您必须移驾风凌阁。” 清冷的嗓音落在空荡的宫殿中,言清欢心中描摹着这个名字——无痕,看样子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只是,想凭借十几个侍卫将她击倒,无痕美男,恐怕你太低估了白衣女侠的技能了! “系统,给本宫发个大招!” 【叮——收到,技能,飞霜七叶,启动】 话音刚落,言清欢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控制了一般,点足挥剑,一袭白衣破风,裙裾飞扬,直逼殿门口的那群侍卫。 灵活身形轻扭,手中长剑白光大亮,于空中撕裂开七条光影,螺旋形成叶片状飞速而去,呼啸强劲。领头一个侍卫冰冷的面孔终于浮上一层错愕,眼底倒映着那七条白光,只是刹那之间,轰的一声,烟雾腾起,又散去,那强壮的侍卫已倒在地上。 沉默,死寂。 这···这···这还是他们高贵娇气的小公主吗?! 众宫人齐刷刷望向同样失神的无痕——无痕大人什么时候教授公主这等高超的武功,竟然能隔空击倒一个大汉! 深深惊诧之后,昭旭殿内爆发出宫人们凄惨的叫声:“公主!您不能出去啊!” 言清欢沿着深棕色长廊狂奔,廊柱外花影扶疏,如流水般在她眼前倒退,趁着那群傻叉发愣的空荡,她从殿中冲了出来。 她必须要出来透透气,言清欢靠在廊柱后,边喘气边埋汰:“你这系统也忒不给力,为什么跑步还会耗体力值,不应该全数满额吗!” 空中传来叮的一声,随之响起系统有些不满的声音【系统提示您,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要想提升体力值,必须升级,您尚在初级,白衣女侠装备维持时间仅剩十分钟,注意,仅剩十分钟。】 Shit!这是故意和她对着干呀!言清欢低咒一声,她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仗着自己有异于这个世界的武力,想着离开皇宫四处游玩一番。现在倒好,跑出来了你跟我说没时间没体力了,本宫要你何用! 【系统听见了你的话,系统表示很委屈。】 听见空中幽幽的委屈声,言清欢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那你告诉我,体力值什么时候恢复,怎样才可以升级?” 见主人口气微松,系统也欢快了些【发动飞霜七叶已耗费装备百分之八十体力值,需要一天时间恢复。至于升级,那就需要您多经历打斗,增加打斗经验值】 “呵,搞了半日,你送我来这个古代大陆就是想看我打架!姐姐不干,快送我回去!”言清欢瞪着半空,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见任何回响,“喂,系统,喂,我去,就这么丢下姐走了,别呀,别抛弃姐呀!小统统,你快回来,回到姐姐的怀抱里来呀!” 言清欢自言自语了半会,空中除了鸟叫就是风声,那个熟悉的声音如同一场梦,飘忽来飘忽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她低头一看,侠女白裙早已不见,只剩下穿越来的那条妃色宫裙。 正文 我怎么会嫁不出去?(二) 言清欢自言自语了半会,空中除了鸟叫就是风声,那个熟悉的声音如同一场梦,飘忽来飘忽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她低头一看,侠女白裙早已不见,只剩下穿越来的那条妃色宫裙。 初春天色尚短,残阳仓促抹过淡蓝长空,夜幕染遍整座皇宫,寒气忽起。 四周草木葳蕤,碧池假山,如此美景却是冷清至只有言清欢一个人。 她徘徊在池水边,叹了几口悠长的气,她真后悔,言清欢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这屁大点地方迷路! 言清欢临水望月,四寂无声,她难得安静得如同画中女子。 “既来之,则安之,系统没体力了,需要一日恢复,这一日,我该怎么过,总不能伫在林子里喂蚊子吧。”言清欢闭上眼,仔细回忆自己跑出来的路径,一边叹道,“无痕啊无痕,你不是本宫的护卫吗,怎么一点效率也没有,公主丢了,也不赶快来护驾。” 某人似乎忘了,到底是谁七拐八弯,专挑狭窄处钻。 正思索着,忽然一曲笛音破林而来,婉转清越,如山间流水潺潺,激石曲折,通达至一户小桥人家,人家中满院花香,莺语脆啼。不知不觉,言清欢沉醉其中,开口正打算跟着哼,那笛音戛然而止! 她刷地睁开眼,猛然惊出一身冷汗,失落之后涌上一层喜悦,有人!言清欢寻声而去,便见几树剔透如雪的白玉兰后隐约现出道颀长身影。 围绕的白玉兰花下,一抹茶白色锦衣袍角飞扬,如墨色织就的乌发用白玉冠束起,他背对着自己,手执一只通体碧玉的长笛,修长剔透的指尖轻轻叩击,指尖竟比碧玉愈加精致。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树后有人,他微微侧首,远处华光之中,精致流线的侧颜清华艳绝,剔羽般眉斜飞入鬓,眉宇间隐隐一抹与生俱来的忧郁,鼻线的起伏如同精心打造过一般,压下几分眉宇的英气,添了三分温柔儒雅。 言清欢回过神,正想在心中赞叹,下一秒,却傻了眼! 少年眉梢忽挑,盯着手中玉笛,唇角竟然浮上一层妖冶邪诡的笑意,然后——‘咔擦’,双指将那根上好的碧玉笛生生折断,指尖碾过,碎玉化为齑粉,散入风中。 那一刻,言清欢也不管他到底做了什么诡异的举动,满脑子只浮出一句话——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乍起少年笑。 不错,言清欢难得文艺的时候,就是她沉迷男色的时候! 这少年,美得犯规啊! “谁!” 言清欢云游的花痴心被那声冷喝一惊,瞬间紧张起来,被发现了。随即她晃念一想,如今自己是公主,应该是她去质问别人才对,怕什么,真出了什么事要吃亏也是那个少年吃亏! 拂开花枝,言清欢装出一副高冷霸气的样子,微微侧眸,“是我。”我是谁?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公主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见到来人,明显愣住,言清欢目光在他清雅的脸上一晃而过,见他愣怔过后眼底竟然浮上一层惊喜,随即冲自己温润一笑:“公主原来在这啊,”听语气似乎找了自己好久,“宴席快要开始了,微臣想,您若是再不出现,陛下恐怕真的会禁足您。” 微臣?言清欢眯了眯眼睛,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是她的臣子?还有赴宴,哦,她记起来了,就是便宜皇帝老爹绑她去相亲的那个宴席。 言清欢后悔不跌——他们怎么不说里头有这等优质的美男啊!早知道她还逃个大头,叫人全数捆到床上不就得了,失策! 少年见她目光闪烁,神采异常,眉宇微蹙,似是察觉出言清欢心中窘迫,柔声道:“公主请随微臣来。” 言清欢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不知为何,这个少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又有那么一点点···戒备,可能是方才他折笛的缘故,那么地···不温柔! “你······”穿廊间,言清欢硬着头皮想问他是谁。 那少年闻声脚步一顿,目光温柔地扫过一脸便秘的言清欢,仿若能看透她心思般问道:“公主不记得微臣了?” 呵呵,我要是记得还问你,言清欢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得扭捏:“是呢,你是朝中大臣,本宫身处后宫,自然记不清楚···”一边说一边抽嘴角。 那少年也颇为配合,微有一顿笑道:“微臣淮阳沈氏三子沈未还,蒙皇上赏识,赐官丞相,”他含笑拱手,忽然目光缠绵地落在她脸上,言清欢触及那目光,觉得不大对劲,下一秒便听他不疾不徐抛出一句,“···微臣爱慕公主许久,还望公主今日成全。” EXM?!等等,爱慕,成全?言清欢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以每秒10度的灼烧力向上升温,谁说古人很腼腆,谁说古人很拘谨,我看这个就很奔放嘛,半天,她找到自己的声音。 “沈···未还?哦···本宫记起来了。”言清欢强装高冷,直接忽视沈未还后半句的表白,然而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暴露了她龌龊狂喜的内心——我去,美男说喜欢我,他喜欢我,我答应,我可以,我愿意。 “公主殿下,此次陛下设宴便是为您择选驸马,微臣···微臣,”他美玉般剔透的脸颊竟然浮上一抹淡红,听语气有些急切,“微臣本以为自己的心意公主再明白不过了,未曾想,公主竟不记得我的名字。”他自嘲一笑,那暗淡的笑意看得言清欢心都要碎了。 “不不···,本宫记得。” 言清欢心思陡转,沈未还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和昭睿公主年龄相当,大概是倾慕公主许久,时常诉说衷肠,但奇了怪了,这公主难道是个禁欲系的,活脱脱一个温柔清华的美少年她都不喜欢?还是说,这公主是个拉拉?! 想到这,言清欢狠狠可惜了一把!在心中摩拳擦掌,一双美目在暗夜里盯着沈未还闪闪发光。 “咳咳,沈卿,你的话本宫都记得,但这选驸马一事本宫自有主张,”言清欢顿了顿,又怕美少年难过,抬眸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不过你放心,本宫绝不会冷落你的。” “······” 远处,笙歌忽起,纷沓的脚步声急匆匆扩近,言清欢愣了愣回首,随即瞳孔一缩,这阵势! 灯火如游龙般迤逦而来,领头一人劲装乌氅,眸色清冷,面容清秀俊逸,率着一群捧着衣物华裙的宫女太监,在言清欢身前三尺叩首。 “公主殿下,可以更衣了。”无痕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言清欢扫了眼那流彩暗花百褶宫裙,心中微沉——这是要她去赴宴了。 言清欢心中蹙眉,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去赴宴,这种睁眼瞎的情景饶是她再自信牛叉也应付不了,对上无痕冷静坚定的眉眼,她心中一动。 打发一个属下,姐怎么会没有办法! 言清欢秀眉一扬,神色冷冷,“无痕,你可知罪?” 果见他眼神中微有错愕闪过,“属下···” “无痕,本宫对你太失望了,”言清欢小小心疼了一把美男,依旧毫不留情道,“足足一个多时辰,你干什么去了,皇宫养你们是吃素的不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救驾,若是本宫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地起吗?!” 扬声厉喝自然有震慑的效果,宫女太监们唯唯诺诺伏得更低,无痕清俊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愧疚道:“属下知罪,还请公主责罚。” 言清欢摆了摆手,“本宫受了些风寒,你去回禀父皇,便说本宫累了,今日的宴席实在是来不了。” 无痕面露难色,言清欢正得意自己这法子,忽听身后沈未还温润的嗓音响起,“既然公主累了,无痕大人,您还是如实回禀陛下吧。” 他行至言清欢肩侧,颀长的身形高了她一个头,靠近了,就能闻到那幽淡的白木香,不知不觉覆盖在她周身,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言清欢侧首看了沈未还一眼,便被那抹温柔包围了,温雅的笑意,温吞的性情,还有那清华的外表,无一不是最好的,脑中有一刹那疑惑,讲正经,为什么从前公主不接受呢,难道······目光淡淡扫过他眉宇间隐隐的忧郁,难道是另有隐情? 无痕抬头看了眼沈未还,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言清欢却沉浸在男色中无法自拔,恍惚间听着自己的声音幽幽响起:“沈相说的不错,无痕,你是本宫的护卫,难道不应该执行本宫的命令?还有,”唇角浮起一丝少女害羞般的笑意,她自然而然挽住沈未还的手臂,“让父皇不必再给我选驸马了,本宫···心意已定。” 错愕,失神,清灵的嗓音清晰地传遍了整条游廊。 众人呆愣片刻后面面相觑,言清欢嘴角的笑意凝住,她只是想把选驸马这事随意找个安置所,怎么他们反应这么大?尤其是···她环着的沈未还的手臂明显一僵,连衣角都能感受到夜的冰凉。 正文 不眠逃跑夜(一) 众人呆愣片刻后面面相觑,言清欢嘴角的笑意凝住,她只是想把选驸马这事随意找个安置所,怎么他们反应这么大?尤其是···她环着的沈未还的手臂明显一僵,连衣角都能感受到夜的冰凉。 沉静过后,耳畔传来沈未还温润微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和感动,“公主,您终于···想通了。” 言清欢呆愣着回视沈未还,“怎么,你真被拒绝很多次过?”方才那些都是她的臆想,本来她以为,沈未还只是今夜被选驸马一事逼急了才开口表露心迹,没想到,真被她猜准了,难道那个公主很讨厌沈未还?瞎了吧! 压下心中悸动,便听身前单膝跪着的无痕冷冷道,“既然公主心意已决,微臣这就去回禀。”说完比来时更急匆匆地扭头就走,留得言清欢一人傻愣愣回味他语气中的酸味。 不会吧,这个护卫也有爱慕的份? == 瑞脑香盘旋在昭旭殿内,曳地的床幔后,言清欢成大字摊在床上。 很巧,真巧,她穿越来的这具身体——前凉昭睿公主和她,言清欢,重名重姓。今日已经是来到这破地方第十日了,她现在很颓废,很沮丧,连大招也不想发。 为何呢,要怪就怪她自己那晚当着无痕等人的面说喜欢沈未还! 天知地知,唯她不知,在前凉国内,举国上下都知道昭睿公主不喜欢沈未还,而且是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虽说不知是何渊源,但只要有沈未还的地方,一百米以外,绝对不可能有公主的身影,但奇就奇在沈大美男执着的心性,这几年来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送情书,送画册,送奇珍异宝,统统被公主弃若弊履,言清欢咽了口气,要是她有那么坚定的心性,当初早就考上北大了! 所以说,那夜她作妖的一席话就像个重磅炸弹,激起千层浪。 那晚宫殿内,言皇听说自己女儿终于开窍了,喜得嘴巴都快笑掉了,金口一开,便命翰林拟旨打算赐婚沈未还,急得言清欢当夜风风火火冲去柔嫔寝宫内,将正和美人亲亲的言皇一把拎出了温柔乡,也没管他裤子穿没穿好。 言皇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忒不识好歹,铁青着一张脸撤回了旨意,床上裹着薄纱的柔嫔一双美目在言清欢身上剜了十七八刀,瞪得言清欢灰溜溜被禁足在昭旭殿。 “系统,”言清欢瞥了眼半空,懒洋洋道,“你能不能自动升级,我这儿有很多金银财宝,你通通拿回公司充钱,帮姐升个满级,然后赐我一个无敌大招,令天下为之疯狂畏惧,让那些凡人望而生怯,臣服在姐的脚下,然后姐统治整个世界,将美男们统统收作男宠,再封你为护国大将军,成不成交?” 【做梦!】系统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主人,实话告诉您,其实···我已经联系不上公司了,如今,我们只能启动单机模式,您慢慢累积打斗经验值,我们才有望一统天下。】 言清欢绝望地闭上眼,这十日里,她已经拿这句话问过系统好几遍了,而回答每次都分毫不差,“你说你,怎么不将我穿成一个将军呢,每日打仗的,姐不一下子就满级了。” “公主,您可是醒了?”忽然,外殿传来绿茗细弱蚊声,言清欢望了眼雕窗外,这个点,该用膳了。 “嗯。”懒懒一应。她正打算命人将饭菜送进内殿,便听到绿茗声音继续道:“乾坤殿的福公公来旨,陛下宣您觐见。” 言清欢闻声,眉心一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该不会她的便宜老爹想起那晚风流事被自己破坏,一时气急,来兴师问罪不成,看从前的史书里,不受宠的公主或流放至塞外和亲,或下嫁个老男人,要真是这样,她还犹豫个大头,先下手把沈未还给睡了! 抬步入乾坤殿高高的门槛,一阵幽凉透衫而来,初春的闷气也扫淡了许多。 上座传来威严却微有笑意的嗓音,听得言清欢略略放心,“清欢呐,这几日是朕错了,不该将你关这么久,来来,到父皇这儿来。” 言清欢做梦也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够过一把坐龙椅的瘾,蟠龙雕饰的龙椅金光流彩,足够容纳两个人,她慢慢摸了一把冰凉的龙把,啊,爽呐,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坐拥一个亿。 不过能这般亲昵依偎在皇帝身旁,可见,这位昭睿公主简直是集万千荣宠于一身。 “清欢?”身旁,一个黄袍加身的中年男子,鼻梁英挺,慈爱的目光下含着一丝威严,“今日怎么这般安静,还在生父皇的气?” 哪里哪里,我怎么敢呢,言清欢回过神,冲言骜挤出一个狗腿的笑容,“儿臣不敢生气,只是在想父皇今日寻儿臣何事。” 言皇冲她神秘一笑,笑得她小心肝一颤,他扬手在空中一击,便有三四太监自后殿鱼贯而入,手中还捧着檀木匣子,行至丹樨前跪下。 福公公也笑得神神秘秘地去打开那些匣子,呈上桌案。 刷一声,一卷铺开,一副栩栩如生的美男游园图呈现在她眼前,卷上的美男风度翩翩,于花丛中偏首抚琴,刷,又铺开一卷,画卷上一位绿衣男子击扇于掌,盘膝而坐,正高谈阔论。 都是美男,都是精良品种,虽说是画卷却已画出了该有的神韵风姿。 啧啧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照骗,要都像美图秀秀一样,奔现了会很可怕的。 这些美男风流温雅各有之,却都少了沈未还眉宇间那股惹人深思的忧郁之色,也没有他笑得那么温柔缱绻,仿佛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一样,哎,多少有些差距的···等等,她什么时候爱拿沈未还做比较基准了? 见言清欢盯着画卷看得出神,一旁的言皇和福公公各自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这次,有戏! 待她收回品赏的目光,便对上了言皇老泪纵横的眼睛,言清欢觉得奇怪,便听他道:“清欢呐,父皇欣慰呐,你从前可未有像今日一般看男人超过一炷香啊!苍天,朕的清欢终于开窍了么!” “来,你看这位,长得玉树临风,这位,才学卓绝,还有这位,文武双全,清欢啊,这些都是你刚才看的超过一炷香的,你挑挑,有没有中意的?” 迎着言皇和福公公希冀的目光,言清欢不由屁股往后挪了挪,这到底是我挑驸马还是您选妃啊,您翻得这么欢快点评得头头是道作甚? 轻咳两声,言清欢笑道:“父皇,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您若是疼爱女儿,不如什么时候重办一个宴席,宴请众位英杰青俊,也好过在这里干巴巴地看画像啊。” “好好好!”听她这话,言皇喜不自胜,差点没激动得立刻往她床上塞个男人,捆掌道:“清欢,这件事朕立马命人去办,后日!后日便在风凌阁设宴,届时你可要好好斟择!” “儿臣谢父皇恩典。”言清欢淡笑着垂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呵呵,恐怕后日,您是再也找不到我了。 这十日被禁足在寝宫内,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干,首先找了些书籍了解前凉的地理风貌,再偷偷扮作小太监摸索了一遍皇宫,古代的皇宫构造大致相同,她拥有超越这个世界的强大系统装备,想要避开守卫出去,并非难事。 要不是自己等级太低,系统维持时间短,早就杀出皇宫,还用得着在这陪皇帝磨嘴皮子! 老实呆在皇宫里,吃好喝好还有美男泡自然是人生一大幸事,但对于爱作妖的言清欢来说,严谨的宫规便是死敌,一日到晚一直在屁大点地方兜圈子,跟坐牢没什么区别,当务之急是出宫,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喜欢任何人安排她的命运,也不喜欢做一只金玉囚笼中的凰鸟。 所以后日的风凌阁设宴,届时各府王公贵子相继入宫,场面一定会有所混乱,只有那个时候溜出去,成功率才能提高。 == 光可鉴人的汉白玉阶上,倒映着两道颀长的身影,一人衣袂翩翩,翻袖间清华绝俗,唇角永远挂着温雅笑意,另一人乌披劲装,清冷沉稳,眉心微微蹙起。 “沈未还,你要的消息就是这些了。”无痕对着那含笑温雅的人,没有半分好感。 一袭茶白锦衣,那人玉冠墨发,侧眸温润,对无痕不客气的语气毫不在意,淡笑道:“公主这几日的变化当真大,可以隔空制敌,连衣裳也会变换,”他沉吟片刻,却也只是轻笑一声,“倒是件奇事。” “只是···”沈未还忽然抬眸,淡笑的眼底泛着不协调的寒光,如一面明镜清晰折射出对方的所思所想,“无痕,你还在隐瞒什么?” 平淡的质问,却陡然浮上丝丝寒气,无痕紧了紧手,似有所畏惧,半晌松口,“有,她这几日对珠宝财物很上心···还有今日,她居然主动要求择驸马。我也不知为何,平日里,她一向厌倦男女之事,更别提会主动了。” 沈未还抬指,温柔地抚摸着娇嫩的花朵,低头轻轻嗅了嗅,举手间风姿天成,“主动?确实是不同了,不然,她那晚,也不会挽住我的手说出那样一番话,呵呵,回去仔细盯着,她是什么性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和她这具身体。” “是。” 话落,无痕转身快步离去,少年依旧维持着嗅花的姿势,唇角含笑,半晌,他指尖轻捏,花朵嚓一声零碎开来,碾作尘土。 月光静谧,远处风凌阁笙歌乐舞,华灯初上,夜色之下一人猫在灯火通明的寝宫中,上上下下开始捣鼓自己。 “Shit!绿茗这个臭丫头,整出那么紧的夜行装给我作什么,叫她拿小的也不至于这么小啊!”夔花铜镜前,言清欢扯着一件‘S'码的黑衣,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似乎忘了,到底是谁十几日来每日吃得比猪还多! 今夜是她逃跑大计行动的重要日子,怎么就出师不利呢,不管了,‘刺啦——’一声,撕衣服小能手言清欢小公主已经将长袖长裤的夜行装撕成了‘两袖清风’款的露肩露腿款现代装。 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系统,为了不浪费你那点可怜的体力值,不必要时,姐就不启动白衣女侠了,你看姐带的金银珠宝,周游天下够分量吧?”言清欢拍拍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袱,扛上就走,没人知道,言清欢瘦小的身板怎么爆发出牛一般的力气。 ‘吱呀——’言清欢鬼鬼祟祟地推开殿门,抬眸只见夜黑风高,今日她看了黄历,绝对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回首眷恋地望了望偌大的昭旭殿,言清欢张开怀抱,惋惜一声,“大房子,永别了。” 夜风吹响檐角的风铃,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沈未还和无痕,撅着嘴啧啧叹息:“要是能将美男一起打包带走就好了。”自顾自说完,言清欢摇摇头,踏上了作妖的道路。 风凌阁中,筵席如流水般铺开,长臂宫灯如无数璀璨的明珠迤逦两道,筵席还未开场,达官贵人,门阀王公已经开始相互寒暄,长袖善舞地虚伪起来。 言皇立在风凌阁的高处,透过雕花轩窗,笑眯眯看着彩帐乐笙下那些遥遥作揖的驸马们,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今夜,朕的清欢一定能够嫁!出!去!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公主出嫁那日,十里红绡彩幔,玉笛锣鼓,宝马香车,金粉翠屑洋洋洒洒,排场从正宫门出,经玉池街,过金雀门,一路绵延至公主府,执红帐拜天地,合卺酒玉钩床,凑成一对人间佳话······啊,一切真美好。 “陛下!陛下!”耳畔传来福公公尖锐的公鸭嗓,喊醒了言皇的美梦。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福公公抬袖捏了把汗,脸色有些泛白,颤颤巍巍道:“陛下!公主···公主她不见了!” 正文 第四章 不眠逃跑夜(二) “陛下!陛下!”耳畔传来福公公尖锐的公鸭嗓,喊醒了言皇的美梦。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福公公抬袖捏了把汗,脸色有些泛白,颤颤巍巍道:“陛下!公主···公主她不见了!” “什么?!”言皇猛地抬头,方才的欢喜劲还未过去,威仪的眼睛里迸射出滔天怒意和深深担忧,言清欢是他膝下唯一的公主,本着皇子可以少,公主不可没的原则,言皇踏着虎步携仪仗冲出阁。 “给朕搜,翻边整座皇宫都要把公主找回来!另外,传朕旨意,昭旭殿内所有宫人和当值侍卫,交由宗人府严加处置!”言皇没注意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隔着朦胧的月色,遥望巍峨的昭旭殿,他扶额暗叹,自从清欢的母后亡了,她便越来越放肆了! ============= 夜幕高升下,花间小道处,一条身影如猫般灵巧地忽上忽下,迈着轻跳的步伐蹦跶着,就差没有哼出声来! 言清欢扛着一大袋胜利品,沿着脑海中规划好的小路翻走,极其精妙准确地避开了所有的巡防,“哎,一群垃圾,前凉国皇宫巡防就差成这样?啧啧,要是我为御林军统领,一定狠狠改革一遍,每岗一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连哪个嫔妃多洗了一次澡,哪个太监多拉了一次屎也能窥测得事无巨细!” 言清欢洋洋得意地待在矮墙后等着一对巡防御林军过去,一边碎碎念叨,未曾嗅到夜风中传来的淡淡白木香。 “嗯,一岗一哨,倒是个好想法。”淡笑声幽幽携着香气裹来,“公主当真是雄才大略,未还佩服。” 那人依旧笑声清浅,闻到那声公主,言清欢的嘚瑟的身板瞬间僵硬,这一刹那,她的脑海中只浮现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然而她转过身,又是一副高冷睥睨的嘴脸,佯装淡定看了眼沈未还,这个少年,还是原来那副温柔含笑的模样,似乎一点城府也没有。 但当言清欢触及他那眼底的寒光后,心中微沉,很明显,这个少年已然知晓自己要做什么。 “沈未还,你想怎么样?”功亏一篑的滋味可不好受。 沈未还含笑片刻,夜风拂过两人之间,扬起层层神秘感,半晌,他淡淡企口:“微臣,只是想帮帮公主。” 帮我?言清欢头顶浮上巨大的问号,“怎么帮?” 看到自己这身奇装异服,想到的不应该是立刻捆回去向言皇邀赏吗? 沈未还离她很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丝轻柔的呼吸,见言清欢面色不屑,他冲着远处一条小径笑了笑:“皇宫阔大,公主只身一人赏玩夜景实在无趣,不如允微臣作陪,这附近有几条隐秘的小道,或是有不同的风景。” 言清欢顺着他目光望去,果见漆黑中的树丛旁有条小路,曲折隐蔽,她心中疑惑,沈未还一个外臣,寻常时没有谕旨不得随意出入后宫,怎么对宫中道路如此通晓? 压下疑惑,言清欢听出了沈未还话底的意思,这是变相想帮自己出去? 久闻这沈丞相仰慕追求小公主许久,要是自己加以利用一二,美少年定会听服于自己! 她抬起头,眸中染上一丝暧昧的笑意,“沈卿,你过来一点,”言清欢招狗一样挥挥手,沈未还脸上微有错愕,还是靠近了点。 刹那之间,言清欢唇角划过一丝笑意,左手反手一抄,从背包后翻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匕首,夜空中撕裂出一道优美铮亮的弧线,刺啦一声,划破沈未还茶白的锦角,抵在他腰间下三寸——也就是那个重要部位上面一点点。 那么凑近,那么亲密,这姿势,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两个人搂在一起,只除了沈未还微微僵硬地身子。清冷的夜风带走言清欢手心几滴冷汗,在这座皇宫中,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唯一相信的,只有自身的暴力手段。 比如此刻,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别动,你清楚的,要是动了半分,本宫手中的匕首也会···偏离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嗯?” 沈未还刚想开口,就对上言清欢森冷的笑意,半晌···他终于无奈叹了口气:“公主···您可不可以明示?” 哦,言清欢回过神,悄悄擦了擦手汗,方才她确实有些紧张,毕竟拿刀抵着美男那里,想想都有些亵渎,“沈未还,实话跟你说,本宫今夜要出宫办事,所以,你来带路!记住,别想折腾出什么鬼心思,你不是喜欢我吗?本宫就给你一个表忠心的机会,走吧。” 匕首顺着他的腰间划向腰后,言清欢抵着沈未还后腰,娇小的身板被他颀长的身形所掩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身前,少年一如常日温雅的面容上泛起微微冷意,言清欢没有注意到,那抹幽深的目光正隐隐地注视着她,不可见底。 == “这是什么路?” 言清欢停下脚步,抵在沈未还腰间的匕首不由自主往前递进一分,她环顾四周,一片黑灯瞎火,怎么看怎么不像出去的路,隐隐还能听到树叶间的摩挲声,还有···马匹咀嚼的声音。 “出去的路,公主不是想要出宫吗,”身前,沈未还毫不在意抵在腰间的寒芒,回过身来,于夜色清辉中淡笑回视,“想要出宫,最好的方法不是坐着微臣的马车出去吗?” 言清欢一愣,思来想去确实是个好办法,“难得你有这份心,”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沈未还怎么在随便乱动,当即冷喝道:“转回去,别考量本宫的底线,沈未还,你要清楚,在此处,本宫就算杀了你也不算什么,老老实实去马圈!” “微臣遵旨。”他不失风度地回礼。 沈家的车夫许是出去偷懒了,留着一辆空荡荡的黑檀木金色华盖马车,马儿甩着亮棕色的马鬃,欢快地吃着草,见言清欢和沈未还靠近,它开心地打了个响鼻。 “你家车夫呢?”自己不会驾马,更不可能放纵沈未还脱离自己控制去赶马。 沈未还微微蹙眉,温雅的面容浮上一层歉意,“微臣家的车夫懒散成性,不如公主上车,微臣驾马,”见言清欢有些不大愿意,他了然一笑,“公主不必担心控制不了微臣,请随微臣来。” 言清欢跟着他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沈未还修长的手指在车壁上下按了几下,忽然弹出一个狭长的暗阁,里头红缎布上静静躺着一柄錾金流光剑,剑身的长度刚好够言清欢坐在车内抵着沈未还腰间。 看着那把剑,言清欢差点没流出感动的泪水,见过蠢的要死的人质,可她真没见过对劫匪这么体贴入微的人质! “嗯,不错,“言清欢高冷地点点头,流光剑寒光出鞘,代替了短小的匕首,言清欢单手撑着上了马车,将车帘掀开小小一角,对着沈未还道:“莫要拖延,即刻就走!” 帘外似乎有些寂静,片刻传来沈未还的询问:“公主···您具体要去哪?” 言清欢沉思片刻,如今已是戌时,出去后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落脚的客栈,扫了眼沈未还白衣挺直的背影,他那么温柔,应该不会将自己怎么样,方才自己也有些过分,不如勉强信他一次。 “沈未还,宫外本宫不甚熟悉,不如你替本宫寻个落脚处?” 帘外,沈未还恭声应诺。 车轱辘碾过一地月辉,琉璃瓦折射着初春的冷意,幽深漆黑的甬道内,一驾马车正缓缓驶出,车夫带着一顶蓑帽,辨不清容颜。 “停下!”车身一震,随即帘外传来金门御林军的高喝声,他看了眼这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心下知晓是沈家的马车,但仍旧凑近帘外询问:“沈相,多有得罪,还请您出示令牌,今夜宫中出了些事,陛下御令,所有出入的马车都要检查一遍。” 马车内,执剑的言清欢脸色泛白,她悄悄收回抵在沈未还后腰的剑,正想着应对的办法,忽听帘外她的‘车夫’沉声开口:“大人,您如今不要紧吧,再坚持一阵,就要到府上了!” 言清欢听得一愣,却赶忙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装病吗? “哎呦,哎呦呦,嗯···”言清欢立马倒在车板上翻滚,一边发出痛吟声,演技如火纯青。 “沈相又犯病了?!”那当值的御林军闻里头的响动,面色一惊,看来这种情况出现过不下一次。 言清欢闻声,喊得更加卖力了,差点就飙出女高音,沈未还轻咳两声警示她收敛一些,便对着那御林军道:“大人还请见谅,今夜筵席,我家主子突发心疾,宫里的御医并非主治医者,只得快马回府上救治,这令牌,奴才想主子怕是没有力气拿出来了。” “哎——”守卫皱起了眉头,焦急不下眉心,最终还是丧气地挥了挥手,“沈相抱恙,自是不便耽搁打扰,放行!” 鞭子破空弯折,马儿吃痛地嘶鸣一声,车内的言清欢没准备好地往前一倾,轻松过了守卫这关,她艰难地从车板上爬起来做好,捡起长剑,稳稳当当地又放在了沈未还的后腰。 哒哒的马蹄声晃荡在沉默的二人之间,夜风鼓起窗帘上的流苏,投映进前凉帝都的繁华夜市,半晌,言清欢收剑回鞘,嗓音有些犹豫:“沈未还,你···时常犯心疾?” 闻言,帘外那人稍稍愣住,“公主···这是您第一次关心微臣,微臣谢公主关心,不过是幼时的旧疾,府中有位常住的医者,日日调理下复发也不频繁了。”他平淡掩过,似乎对心疾不以为意。 幼时的旧疾?言清欢皱了皱眉头,他们门阀贵公子不应该养尊处优吗,难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疾病? 她虽不是医生,但也爱好养生,出了宫门,言清欢有所放松,便关切道:“心口的旧疾,你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吧,是不是有时呼吸困难,然后面色涨红,感觉有什么堵在胸腔里?” 帘外,沈未还终于侧眸看了眼背后,剑眉蹙起,眼底的惑色飘忽而过,他回首继续赶着马,淡淡道:“不是出生就有的,是幼时···,罢了,公主殿下,已经到了。” 马匹低鸣一声,车身晃动了几下便停稳了,听见客栈到了,言清欢也忘了方才和沈未还的对话,扶着车壁掀开帘子,便打算下车。 一双修长如玉般剔透的手忽然伸在她面前,破旧的蓑帽依旧掩盖不了那人风雅卓绝的气质,言清欢晃了晃神,终于还是抵不过美色的诱惑,玉指搭在他微微冰凉的掌心。 掌心泛凉,沈未还果然是身有旧疾,而且缠身许久! 言清欢看了看四周,很是满意沈未还的体贴通透,他知道自己要出宫,自然不可以住帝都华贵的客栈,太过招摇,也不可离皇宫过近,却仍旧要偏僻安全,“烟台楼,倒是个妙名!” 言清欢赞叹一声,正打算提包袱走人,便听到后头沈未还叫住她。 “公主留步,不是这屋,那烟台楼···是妓院···” 嘎? 言清欢提起的脚瞬间栽倒,回身怒气冲冲地瞪着沈未还,“妓院!大胆沈未还!你要把本宫给卖了?!” “微臣不敢,”沈未还淡笑着欠身,“微臣有一处僻园,便在这烟台楼的旁边,公主千金之躯,怎能纡尊陋栈,微臣的僻园,格局虽小,却也是个雅致隐秘的地方,公主什么时候闹完了,什么时候再回宫吧。” !!! 沈未还和那个无痕简直是一模一样,都喜欢单方面地认为她在胡闹吗?! 言清欢努力地抑制住胸中喷薄欲出的火气,扯出僵硬地笑容,尽力斯文道:“沈未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为何追不到公主我吗?” 沈未还温柔的目光微微一顿:“公主明示。” “那是因为,你,太过自信,太过温柔,又太过令人失望了,好了,咱们就此别过,本宫不需要你的僻园,哪怕是这间烟台楼,也比住在你那强。哦,对了,你要是想着什么时候来找本宫,可以,咱们,妓院见!” 言清欢眯眯一笑,笑绝红袖倚栏旁的莺燕缱绻,望着楼内迷离的灯火和她潇洒的背影,淡然如沈未还,竟有一瞬失神。 正文 不眠逃跑夜(三) 言清欢眯眯一笑,笑绝红袖倚栏旁的莺燕缱绻,望着楼内迷离的灯火和她潇洒的背影,淡然如沈未还,竟有一瞬失神。 == 她很后悔,非常后悔。 天杀的!这充满妖艳贱货的地方真是太糟糕了,言清欢仰头,努力将自己苦涩的泪水收回去。 自己作的妖,跪着也要作下去! 烟台楼内,笙歌红绡,无数渣男淫女相互作乐,辣人眼睛,尤其是那股子脂粉味,呛得言清欢忽然怀念起茅坑的味道,屎都比这可以接受! 她抱着包袱,穿着易于常人的夜行衣,朝门外望了一眼,看样子沈未还应该离开了,她转身想溜,却听身后忽然一声暴喝,呼啸而来! 【叮——,系统提醒您,有危险降临,是否要启动···】系统最后一声还没落入言清欢耳朵,怒吼的主人早就狂奔而临! “臭丫头,你又打算逃跑了!今日老娘要是治不了你,就不姓王!” 那声如火山爆发般排山倒海的怒喝震慑了整座烟台楼,所有的姑娘也不骚了,所有的淫男也不浪了,目光齐刷刷盯着声源方向,只见一个抱着大包袱的怪衣女正神色惊恐,而另一边,一个钗环满头亮瞎人眼的肥婆老鸨提着一根一人多高的长棍,风风火火逼来! 言清欢心中咯噔一声,呆愣过后,言清欢瞬间操起架势,冲着空中高喝:“系统,快给姐启动啊!!” 电光火石之间,粉红衣裳的老鸨已经冲至眼前,红灯翠楼里,刹那迸发出一道奇异白光,所有人被逼闭上了眼睛,“肥婆,吃我一记白光剑!” 清冷低喝乍起,白衣旋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衣袂如水划破一片寂静,白光起,白光灭,咚——,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感,那个粉裳老鸨,已经趴在了地上。 嘘—— 满堂宾客瞠目结舌,言清欢负剑身后,本想得意地开口数落一番,却见那个老鸨的身下竟隐隐流出了鲜血,殷红血腥,浸透了她艳俗的粉色衣裳。 她一动不动地伏在冰冷的地面,血液如川流般渐渐溢开,蜿蜒至言清欢脚下,她看见血泊里,自己苍白的倒影,在满目的腥红死寂之中! 言清欢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听到系统在半空中喊些什么,只是杵在原地,望着眼前摇摇晃晃,分分合合的红灯翠影,她,杀人了! “啊!——” 在众人一片尖叫声中,言清欢抱着包袱拔腿就跑,不知跑了多久,双腿的麻木感席卷而来,言清欢靠在一段残垣后,大口大口抽着冷气。 她白着一张比月色还透明的脸,拼命晃着脑子似是想忘掉今晚的遭遇,奈何初春寒夜的凉意透过薄衫,一遍遍刺激着她,提醒着她,——她,杀人了! “言清欢,冷静!你现在是公主,不要怕,千万不要怕!” 似是做贼心虚的幻觉,言清欢听到远处传来搜捕抓贼的喊叫声,还有女子惊慌失措的杂沓声。在21世纪的法治严明的中国,言清欢不可能真正拥有一颗皇族高门蔑视贱民的冰冷之心,她是个普通人,尊重每一条生命,即使今日那个素不相识的老鸨是自己找死,但她依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难道···要回去?被人押送官府,惊动朝堂,天子震怒?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可以接受一切的判定,但皇族的脸面呢?还有沈未还,他帮助自己出宫,现在贸然回去,只怕是百害而无一利。 言清欢搂紧包袱,缩在墙根,正在犹豫间,残垣后忽然现出大片橙色通明的火把,声势浩大,刹那点亮了整片夜空! 官府行动可真快,言清欢深吸一口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而违背自己心中道义,沈未还,对不住,只怕你要吃些苦头了。 心中斟酌片刻,言清欢缓缓直起身,眯眼适应那片跳跃的火光,却忽地愣住了! “无痕?怎么是你!” 男子清秀俊逸的面容,掩映在一片跃动的橙红之中,言清欢没来由微微一颤,火蛇下他如星辰般清亮的目光透着森冷沉愠的寒意,乌漆色披风在风中烈烈飞扬,夹杂着他清冷的嗓音:“公主殿下,请随属下回宫!” 言清欢明白,这一个请字,不带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她叹了口气,“本宫明白,这就随你回去···对了,你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异样的动静,比如···尖叫?” 无痕用他那冷冷的目光回视,“有,”言清欢的心咯噔一下,便听他继续道,“公主,今夜不光光是昭旭殿,乃至整座皇宫,都已经乱套了。” 言清欢触及他像要冲上来绑去自己的目光,心底更虚,她很想对无痕说,其实,她除了在皇宫里掀起风浪,还在妓院里···杀人了··· “公主,”无痕向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更加坚定,“请上轿。” 言清欢目测了一下,她方才已经启动过系统,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再发动技能单挑乌压压一片的黑甲侍卫,只得哀叹一声搂着宝贝包袱,认栽地打算上轿。 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冲着无痕道:“今日一事,除宫中人外还有何人牵涉进来?” “公主是在说谁?”无痕长眉拧起。 “哦,呵呵,没什么,走吧。”言清欢弯腰入轿,眼底泛起点点惑色,难道有人一直跟踪她,不然,无痕怎会这么快找到自己?当初刚穿越在皇宫中迷路,也没见他这么迅速。 好在无痕并未有任何表态,随着轿夫的起落声,华盖轿子抬起,言清欢只能老老实实筹划她的逃跑plan B。 软轿摇摇晃晃,一夜剧烈运动后言清欢不由昏昏欲睡,恍惚间,轿外传来不小的响动,仿若刀剑入肉,割肌裂骨之声,汩汩的液体在地面汹涌,凝聚成一片暗红。 而唤醒轿中沉睡女子的,却是那浓重的血腥气。言清欢睡眼惺忪地掀开轿帘,眼前的一幕陡如雷击。 “停轿!” 血,全是血,准确的说,是一个血人,被剥皮抽筋,滚在地上,像一团模糊的肉般翻来滚去,血人身后,还有一排缚手跪地的黑衣侍卫,以及地上一抹肥胖的粉裳身影,所有人正凄绝地望着她。 言清欢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脊背处传来如高岭之巅千年不化寒冰般的森森凉意,眼前的眩晕还未结束,便被一只修长干净熟悉的手撂下了帘子,温柔的低语透来,“公主,不要看。” 这声音,不是沈未还吗! 言清欢反胃之余还能思考出沈未还这个名字。 “怎么回事!”她竭力从齿缝中挤出话,“你怎么在这!” 帘外,茶白色锦衣高洁如山岭最纯净的花朵,言清欢坚定地掀开帘子,睁开眼,隔着他万年不变温柔的笑意,颓然望向一片血泊。 轿子停下来的地方,恰好是烟台楼外。 此刻的烟台楼,早已暗淡了笙箫,便连俗气的脂粉味也被压制在浓重的血腥气后,言清欢盯着沈未还淡然的眸子,想要透过少年眉宇间淡淡的忧郁,刺入心底,剖开那抹温柔的笑意,看清楚,里头藏着的到底是蜜糖,还是寒锋。 无声的质问,在二人间盘桓良久。 沈未还终于企口,唇角笑意不减,只是眼底的寒光愈显,“暗卫保护您不利,横竖,都是废人。那老鸨使公主受惊,自然也不可姑息。” 轻描淡写飘来一句话,言清欢震了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等暴戾残忍的话语竟出自一个举止温柔至极之人的口中。 深邃无波的眸子,温柔平静的语气,春风送来挥散不去的刻骨腥气,血泊中那人的嘶吼声渐渐弱下,最后在喉咙里咕噜一声,成了一具死寂的尸体,趴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和自己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走向轮回的忘川河。 言清欢疲惫地合上眼帘,指尖揪着金丝滚边锦帘一点一点打结,那死去的人虽然被扒了脸皮,但身上的暗纹蚩鱼服彰显着生前威风的身份——皇家二等侍卫。 “只是小小过错,何至于如此绝情。”言清欢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夜更冷。 沈未还温柔的眸中敛下一丝幽深,处变不惊道:“这是宫中守卫的规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没保护好公主,已是失职。” 他的解释,平静而有条理,在这皇权为尊的社会,百姓命如草芥,她是不是应该庆幸,穿越过来是位受宠的公主,而不是一个低等的贱丫头? 呵呵,言清欢冷冷扯起一丝笑意,她撑开失色的双眸,盯着面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一字一句道:“沈未还,既然君要臣死,那么今夜,本宫,想让你,死!” 侯在一旁的众人全数愣住,无痕刹那抬起头,惊讶地盯着言清欢,刚想上前一步,就被沈未还虚拦住。 他眸子里温柔的笑意渐渐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思考,半晌,沈未还倒出了自己的答案:“轿子左上格有一柄暗剑,微臣,静候公主。”茶白色广袖在她面前缓缓展开,作揖,宛如接受世间无上的旨意。 闻言,言清欢心底一震,少年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退让的话语却像一柄利刃,深深逼着她作决定,沈未还,你是认为我狠不下心吗? “够了!”心底起伏过后,言清欢终于战败般往垫子上倚靠,淡淡道:“本宫乃是一国公主,今夜之事,全数由我承担,将那个死去的侍卫好好安葬,其余者,罚俸一月即可,还有那个老鸨,”言清欢扫了一眼,知道她其实没死,只是失血过多,“将她放了,沈未还,不要挑战本宫的底线。” 听到言清欢发话,沈未还垂下眼帘,终于转身,向着军士挥了挥手,一群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暗卫瞬间眼睛一亮,呼声如海般叩首谢恩。 谢恩声如浪潮般传入耳畔,言清欢心中嘲笑,看看这群被束缚了思想的人,明明一点错也没有,反而还要因为皇家的饶恕而感激涕零,根深蒂固的皇权思想,实在是可怕。 事到如今,她何尝不明白,即便是自己出了宫,四周也有暗卫相随,言清欢不认识般盯着沈未还,心中苦笑,“既然一开始你就有能力绑本宫回去,为何要大费周章地送本宫出宫?” “公主命令,微臣不得不从。”他毕恭毕敬一礼,当得是忠良臣子,可这种理由言清欢不信,这个少年,惹不起,得躲。 “公主,回宫吧。”无痕上前,在沈未还旁擦肩而过,轻柔地放下轿帘,轿子里一片漆黑,言清欢终于支撑不住胃里的恶心,吐了出来。 轿还未起,帘子外忽然伸进一只修长的手,手中拿着一截帕子,绣着一朵白玉兰,言清欢不想接,只是冷冷道:“沈未还,本宫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的体贴,细致入微,却仿若一袭春风中的森冷寒意,接触后便觉如坠寒潭,不能,不能沉沦,言清欢努力将自己从寒潭中拎出来,美男固好,却分外危险。 轿子晃晃悠悠地融入一片夜色之中,红灯幢幢的烟台楼外,一袭茶白锦衣负手立于血泊之前,他抬起自己温柔的面具,深邃幽冷的目光纠缠在那顶轿后。 半晌,他弹了弹手指,绣帕随风远去,地上一群跪着的暗卫刚舒了口气想起来,忽然,脖颈一凉,白衣少年不知何时立在他们面前,顺着他那温柔无辜的笑意,他们齐齐低头一看,自己的脖子,多了一道殷红的口子。 春光明媚,初开的芬芳洗涤了整片和煦的天空,烟罗床幔随风袅袅作舞,言清欢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和小腿,昨夜,跑得太用力了。 “公主,您醒了!”檀木盘一搁,绿茗喜悦地踩着碎步过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哭得红通通的,言清欢记起来,这丫头从昨夜开始一直在哭,哭得自己恨不得一拳送她上天。 “公主,陛下驾临,您快快起来!” 正文 奸臣父子 春光明媚,初开的芬芳洗涤了整片和煦的天空,烟罗床幔随风袅袅作舞,言清欢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和小腿,昨夜,跑得太用力了。 “公主,您醒了!”檀木盘一搁,绿茗喜悦地踩着碎步过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哭得红通通的,言清欢记起来,这丫头从昨夜开始一直在哭,哭得自己恨不得一拳送她上天。 “公主,陛下驾临,您快快起来!” 一听便宜皇帝爹来了,言清欢就想买块豆腐撞死,昨夜她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今日一早,言皇便来兴师问罪,可见怒意不小,都说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言清欢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 “哈哈哈,好!不错!”笑声回荡在天顶和地面间,浑厚威严。 还未跨入外殿,言清欢警惕的小耳朵便竖了起来,皇帝老爹是傻了吗,一大早竟然乐呵呵的! “清欢来了!”言清欢百褶云锦裙才露一角,座上的言皇便声色和悦唤她,言清欢心中忐忑不安,都说天子喜怒无常,但您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父···父皇,”言清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在纳闷,她没记错啊,昨夜偷跑出宫,无痕都说皇帝震怒,罪罚一众宫人,可如今这幅和蔼可亲的模样,莫不是自己又穿越了? 浮出这种荒诞的想法,言清欢赶紧掐了自己一下,座上响若洪钟般的嗓音传来,抬眸只见言皇心疼地瞧着自己,“清欢,昨夜你令朕刮目相看呐!” 言清欢舌头瞬间打结,“父皇,您···没事吧?” 言皇侧首冲福公公点点头,公鸭嗓瞬间唱名:“宣,淮阳侯沈司烨,丞相沈未还进殿!” 日光如金色霞缎般织就在那人清华绝艳的身影上,高大的殿门外,跨入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她不认识,一身官袍,少的她昨夜就见过,言清欢错开目光,心底隐隐排斥,沈未还,怎么又是你。 “微臣,叩见陛下,公主!”温润的嗓音响彻至上殿,言皇打量着一身绛紫色朝服的沈未还,眼神从他温柔清雅的面容上扫过,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言清欢微垂着头,有些顾忌,昨夜他残忍的手法,仍旧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很明白,在沈未还温柔笑意的下面,藏着自己不可触及的隐秘,或许,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就是因此不喜于他。 她叹了口气,搞不懂皇帝为何要在她宫里接见外臣,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端正一下坐姿,她忽然开口道:“父皇,既然您国政繁忙,儿臣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公主还请留步!”言皇未开口,殿下,那狭长双目,泛着粼粼精光的沈司烨叫住了她,言清欢定眼望去,即使心中不愿意,还是给了他几分薄面。 “沈侯有何事?”语气冷冷,不大耐烦。 沈司烨精干的眸中迸发出一丝恭敬的笑意,“公主殿下,今日一事,与您大有关系,微臣等人,还需要您首肯呢。” 言清欢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望向淡笑的沈未还,皱了皱眉:“昨夜之事,全是本宫一人的主意,若是有牵连无辜,本宫自然会向父皇求情,不知大人方才一话可是此意?” 沈司烨抬起他狭长的眸子,恭敬笑了笑:“公主可是错了,微臣携小子今日来,是为了公主的终身大事!” “公主殿下,昨夜事后小子已和老臣言明经过,原是公主和小子相约出宫游赏夜景,还送了定情的信物,小子行事虽一向稳重,但在公主一事上,从来都是没有头脑的,他对您的心思,前凉国,何人不知呐!” 言清欢懵了懵,游园,真是笑死人了,她真想揪住那个老人精好好告诉他,你有见过拿刀逼人出宫游玩的吗? 至于信物,呵呵,更不可能,她脑中快速一转,不带感情冷笑两声:“放肆,说谎话也不打打草稿,沈司烨,既然你方才说有定情信物,好啊,拿出来瞧一瞧,若是没有,本宫便治你一个殿前欺君之罪!” 殿下,沉默良久的沈未还终于开口,温柔的眉眼间洗去昨夜的残忍。 “这把匕首,便是昨夜公主您送微臣的。” 薄如纸片,削铁如泥的刀尖,匕身纹刻着螭龙,正中嵌着一颗碧绿色宝石,四周以菱形分布着无数颗琉璃,言清欢眯了眯眼睛,那不是昨夜自己威胁沈未还的凶器吗,她记得,这是从挂在昭旭殿内唯一一把防身用的短匕首。 有人送定情信物送匕首的?言清欢松了口气,无趣地耸耸肩,正想开口说明原因,却对上沈未还含笑的凤眸,脑中念头一闪,如果自己将实情和盘托出,说自己威胁人出宫,岂不是招致言皇的警惕,下一次要想再逃出去,恐怕难上加难。 沈未还,你是看透了我想出宫的心思,故意以相约为借口,又奉上匕首,逼得我不得不承情。 好,好,言清欢心底冷笑,想要全盘皆胜,做梦! “呀,”她故作惊讶地叹道,“昨夜本宫跟着沈大人在烟台楼玩,竟粗心将这防身的宝贝落在那里,好在沈大人心思剔透,本宫也不至于心疼,沈大人,昨夜您和本宫去的那个地方,当真是好玩呢。” 沈未还唇角的笑意渐渐凝住,座上的那个清丽少女正睥睨得意地望着自己,他在想,是什么时候,公主竟然越来越有趣了,有趣到,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真的很想,亲临一番那高贵少女的天地,看看自己从前忽略了什么。 一旁的沈司烨听到烟台楼那三个字,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一双狭长精亮的老眸垂在暗处狠狠瞪了过去。 “哦,烟台楼?”言皇长眉皱起,好在他久居皇宫,并不知晓烟台楼干得是什么勾当,也只是表现出应有的好奇,“清欢,平日里也没见你对何处如此感兴趣?给朕说说,有什么好玩的。” 言清欢目光扫过沈未还,携着一丝戏谑,笑道:“父皇,您问问沈相不就知道了。” 接受到言皇的询问的眼光,沈未还不疾不徐道:“昨夜微臣领着公主游赏了烟台楼旁的僻宅,公主凤体尊临,和微臣于宅中小楼上眺望前头的烟台楼,自然是难忘。” 言清欢如鲠在喉,眼睛刷地剜向某个在当事人面前都敢空口妄言的人,沈未还,歪曲事实的功夫你还真是炉火纯青。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沈司烨上前一步,添油加醋道:“老臣不知公主昨夜驾临,那宅子未曾收拾过,倒污了公主的凤足,未还,你可真是放肆!” “父亲教训得是。” 这父子两一唱一和,听得言清欢眼皮直跳,一对奸臣啊,连公主都敢骗,“父皇!事情不是···” “好好好,父皇知道,”言清欢纳闷,她还没说什么,言皇知道啥,“淮阳侯,昨夜公主于僻宅之事可不能声张,毕竟是女孩儿家,传出去自然是不好意思。” 言清欢抽抽嘴角,您这么说,岂不是坐定了沈氏父子的意思,她的清白啊,“儿臣昨夜并没有进沈未还的偏宅!不信您可以问无痕!” “那公主如何知晓昨夜的烟台楼呢?还是昨夜烟台楼前发生了什么,让公主铭记于心?” 他不提还好,一提,言清欢心中暗藏的怒火片刻沸腾,差点拍案而起。 “总而言之,这门亲事,儿臣是不会答应的!”她斩钉截铁拒绝,已经看清了沈未还温柔面具下的残戾,她连他的目的都不知道就嫁过去,不是死路一条吗,公主下嫁一事,只要她不松口,何人能奈何! 然而老天总是不爱成人之美,言皇闻言,只当她又开始闹小孩子脾气,沉声直唤她封号:“昭睿,平日里可由得你胡闹,但今日,决不可!你已是韶华当嫁的年纪,昨夜的风凌阁宴也是按你的意思办,目的就是择个驸马,既然昨夜你跟的是沈未还,那父皇便顺了你的心意,有何不好,记得当初你也曾说过,心意已定,不是沈未还是谁?他求娶你三年多了,你还不满足!” 他压低声音,却还是一字不落地进了沈未还的耳朵里,暗处,少年精致的唇角勾起,无声笑了笑。 “传令翰林,拟召赐婚!” 言皇威严的目光不似往日和蔼,天子之怒,有时候···六亲都不认。 他投袂而起,留下一团阴云怒气给言清欢细细品味,这一刻,言清欢才意识到,哪怕贵为一国公主,也有所禁锢,这里不是民主法治社会,很多事,由人不由己。 “即日起公主入住淮阳侯府,一应服侍人等悉数准备,沈侯,你可要好好安排,不得耽误!” 言皇跨入殿外,却掷地有声地落下一句晴天霹雳的话,言清欢霍然而起,她明白这话不是心急,而是这个老而弥辣的皇帝早就清楚地知晓,若是再给她等待的时间,必然会做出和昨夜一样逃跑的事情。 张口无声,言清欢第一次体会到没有说话的权利。 日渐上移,午时阳光旭暖,巍峨华贵的昭旭殿中,少女疲惫地靠在软垫金座上,殿下,只剩下绛紫色朝服的少年一人。 “沈未还,娶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有气无力丢出一句话,言清欢不想睁眼。 日光似水般漫上少年温雅的唇角,他缠绵的目光仿若情人间的低喃,轻轻道:“微臣心悦公主许久。” 呵,言清欢冷笑出声:“别人不知道你的本性情有可原,可昨夜一事,你怎么说!本宫可越来越看不清你了,沈未还!” 闻言,沈未还一脸惊愕,他温雅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怨色,竟似在指责言清欢一般,一向淡然如山般的他也失语片刻,言清欢被他盯得发怵,不自在扬了扬眉。 良久,殿下传来他冰冷的嗓音,带着微微的低叹:“公主竟是这般想···” “微臣···从来都是为了公主好,扪心自问从未有半分懈怠之处,下人们保护不利,自当秉公严惩,冒犯者蔑视皇权,自然不可姑息,敢问公主,微臣错在何处?” 他短短几语堵得言清欢一愣,沈未还所做,似乎···真的···没有半分威胁她的地方,细细想来,居然还有凭有据,全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这让一向伶牙俐齿的言清欢赧然不语。 悄悄掀起眼皮,殿下站的笔直的少年似乎生气了,斜飞俊逸的乌眉,高挺秀气的鼻峰,如点胭脂般薄而抿直的唇,冻结了往日温柔的弧度,他的生气,是平静,是投入巨石而毫无波澜的死水,寂静至可怕,连初春乍暖的清风也扫不去殿内的阴沉。 言清欢抿了抿唇,内心纠结,思来想去,她居然觉得自己错了,不该责怪他,不该质疑他,甚至不应该不嫁给他,完美至沈未还这般的少年,放眼天下,亘古亘今也没几个。 一向以高冷著称的言清欢第一次迷茫了,她现在是不是应该道歉?可是昨夜那鲜活的人命横亘在面前,时刻警醒着她,殿下那个待人温吞的少年,有着鬼煞般的残戾。 深吸一口气,言清欢试探道:“沈未还,方才是本宫失言,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昨夜那种事,本宫实在不愿再看到,暴力可用于自保,但不能威慑一切,你,可明白?” 嗓音穿越殿堂,自上而下,沈未还微不可觉地眯了眯眼睛,他眼底忽然勾起一丝笑意——座上这位女子,还是他认识的公主吗,看外表是的,娇丽脱俗,明眸善睐,冷傲的目光下藏着淡淡的睥睨还有她最为自傲的淡定端庄,可又有什么在悄然无声地提醒着他,眼前的少女,是那般柔软,善良,有着不同于这个世俗的见解,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要娶的,从来都是昭睿公主。 他叠袖一礼,长袖垂落又露出那抹温柔的微笑,言清欢松了口气,想打发走他:“下去吧。” “遵旨,那么,微臣于府中恭候公主。”沈未还又是一礼告退,言清欢奇怪于他的说辞,转瞬一惊,她怎么忘了皇帝老爹的谕旨了,SHIT!怪不得沈未还笑得那么如沐春风。 正文 沈府 公主的车驾銮仗迤逦一路,最终停在了恢弘大气的金栅朱漆门前,淮阳侯府,言清欢从帘子里瞄了一眼那块遒劲磅礴的金字牌匾,顺手扶了扶头上的凤冠旒饰,低咒一声:终于到了,她老腰都快被鸾冠宝簪给压折了。 当公主,不容易,当个有钱的公主,更不容易。 翰林和中书省那边见风使舵,一个个人精般的老头摸透了皇帝嫁女的心思,圣旨传达飞快,内廷这边一应车马婢女,洗盥器皿载了两大车,阵势浩大,像皇帝下江南一般。 言清欢思索片刻,她这样,是算嫁出去了?应该不是,只是暂居,未有完婚。前凉民风开放,男女通婚前,若有定亲,便可以暂居夫家,以习惯今后礼仪。 “老臣(臣妇),恭迎昭睿公主!” 车外山海般叩首的声音穿透而来,言清欢平复了下心情,古代的皇帝有唯吾独尊的心态实属正常,换做谁被这么供奉起来,难免会产生桀骜自大的心,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平身。” 换个环境对于言清欢这种适应力极强的女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相反心中还隐隐兴奋,她后来想过,住在侯府怎会是件坏事! 沈府的守卫定然不如皇宫森严,想要逃跑不是易如反掌,沈未还总不可能天天盯着自己。再者,她有系统老弟,还愁打不过一堆家丁? 帘子被长长的翠玉钩挑起,銮驾前,跪了一地华服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为首的自然是淮阳侯沈司烨,他后一节是沈未还和其他三个不认识的男子,长得同样不错,眉宇清秀儒雅,看来沈家家风严谨,教育出来的孩子风范怡然。 再后头是女眷,正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除了端庄的妇人们还有几个娇俏盈盈的小姐,看起来,娴静舒雅,很好相处。 只扫了一眼,言清欢在心中批了个分数——九十分。 少了的十分,就是被沈未还给扣得,谁叫他算计我。 “公主。”绿茗上前来搀扶,言清欢虽不想娇滴滴,奈何头上的礼冠太重,半依着绿茗下了华车,沈司烨等人才敢缓缓起身。 出了皇宫,这儿可就是我的天下,言清欢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作妖的本性开始暴露,她对着沈未还勾了勾手指,“本宫的院子在哪,你领路。” 几日不见,沈未还一如往日地温吞清雅,不卑不亢道:“公主请。” 没走几步,言清欢脚底一崴,“哎呀,好痛呀,沈未还,你们府中怎么搞的,石阶怎么多了一阶!疼死本宫了!” 言清欢娇滴滴地怒吟一声,一副贱得不能再贱得样子——对,我就是要贱死你们,沈未还,你不是想娶我吗,那本宫就陪你玩,看你忍受得了公主病吗? 第一次犯公主病,是一件很爽的事,所有人都围绕着你,疼惜着你,以你为世界的中心嘘寒问暖,奈何孙悟空还有五指山压,她言清欢偏偏就遇上了沈未还,作妖之路还未发芽就要面临偃旗息鼓。 “哎呀,走路好疼呀···”言清欢笑眯眯地开始矫情。 身后,沈未还抬指一挥,不知从哪块假山池水后哼哧哼哧抬出了一顶小轿,载着言清欢这尊佛爷直奔醉芳园。 言清欢不甘心,屁股还没坐热,她又开始喊了:“哎呀,太阳好大,本宫要被晒,化,了···” 轿夫们一脸不敢置信地仰头,看了看阴云蔽日的长空,以为自己眼睛瞎了。 好在沈相的细腻体贴无孔不入,他又弹了弹手,不知从何处又变出一盆碎冰和一柄纸伞,恭候身旁。 言清欢瞪着美眸,乖乖闭嘴了。 庭花芬芳,石径蜿蜒,一座楼阁傍水倚壁坐落在幽静的仿生竹林旁边,轿落,言清欢如立在丹青山水的画卷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她惊讶于沈氏侯府的金迷奢侈,更惊叹于前凉工匠的巧夺天工。两层小楼虽是不大,却巧妙在整体嵌入岩壁之中,阑干旁一弘木桥飞建直通八角小亭,便是雨天也能外出赏景,烟雨朦胧,小桥湖畔,倒是个吟诗的佳境。 言清欢收回心思,无声笑了笑:“沈未还,你倒是用心呐。” “多谢公主夸奖,”沈未还落她后一截,言清欢转过头,恰好落入他温雅的眸色中,她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她住这儿,那沈未还住哪儿? 未待她询问,沈未还恭声道:“公主若有事,微臣便住在东阁,东阁恰好连着丞相府和淮阳侯府,微臣便将寝院落在此处,”顺着他目光遥遥一指,那琉璃飞檐下一座幽静小楼,上至二楼推开窗正好能和她对面相望,离得···可真近。 言清欢心中暧昧一笑,晚上的时候问问系统,装备里头有没有望远镜功能,要是有,嘿嘿嘿,推窗,搭架,调出一个完美的角度,就可以饱览美男景色了,若是沈未还洗澡忘记关窗,啧啧,良辰美色,着实赏心悦目! 言清欢沉溺在臆想中嘎嘎傻笑,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闪出一道人影,随之一道爽亮的嗓音响起,“属下问风,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国色天香,天姿国色,玉面华容,艳煞群芳,真乃我前凉第一美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问风。”那声音还意犹未尽,便被沈未还冷语打断,他抿唇对着言清欢歉然一笑:“这是微臣的护卫,年少口无遮拦,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言清欢满头黑线,抽着嘴角从一片赞溢之词中清醒过来,便见身前一个笑容爽朗干净的少年,蓝巾束发,一身靛色劲装,虽没有沈未还那张脸妖孽绝艳,也没有无痕的俊逸清冷,却是个令人一见便觉亲切的少年郎! 沈未还的轻声责骂落在问风耳中,却似耳旁风般不以为意,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言清欢,像是她脸上能开出花儿来,“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我家相爷追求您这么多年,如今终有回报,公主殿下,您以后就是沈相夫人了!若有何事,属下任凭差遣!” 差遣你个大头,我叫你去死你也去啊!言清欢听见夫人二字煞是不爽,总感觉自己被坑得好惨,对这个爽朗的少年也没什么好脸色,赠了他个大白眼,言清欢懒洋洋道:“本宫饿了,要用膳!” 高傲,骄矜,言清欢从头到脚趾都散发出一句话——天大地大本宫最大。她将公主的脾性发扬得淋漓尽致,好在沈未还是个没脾气的,只淡淡吩咐婢女们去准备。 “公主今日移架鄙府,定是累坏了,侯府已经为公主设下接风宴,还请公主移步正堂。” 言清欢点点头,正打算上软轿,便听到一旁问风小声嘟哝:“又要在一起用膳,实在是不想看见那群女人······” 言清欢奇怪地扭过头,轿下问风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悦,一群女人?呵呵,都说家养的女子一般不得安生,她很好奇,在这书香雅致的名门侯府中,女人们会掀起何样波澜? == 软轿轻轻落在正堂口,沈司烨正襟垂袖,敛眉顺目,这次他身后多了不少女人,云鬓翠裙,烟眉袅娜,其中一个姿容出众,鹅黄色褶裙,挽纱轻盈地缠在藕臂上,墨发间并无多余花钿坠饰,只斜簪了根淡白色玉簪,额角几缕碎发随风扬起,柳眉下一双杏眸,当得是风韵摄人。 言清欢在心中赞叹一声,随之奇怪,方才在府门口怎么没见着这么标志的美人? 抬手一指,众人目光便落在那素净少女身上,言清欢淡笑问道:“这位小姐姐是谁,眉目有些陌生。” 她话还未问完,人群中便有尖锐的女音传出,腻得言清欢眉头一皱,“沈绡云!你这种身份怎能来污了公主的接风宴,还不快快带着你姨娘回去!”那女子数落完沈绡云,扭头便冲着言清欢换了副赔笑的嘴脸,“公主殿下,小女是沈府二女沈清云,公主一定饿坏了吧,爹爹,咱们还不快迎公主进去!” 被人打断话的滋味可不好受,言清欢笑眯眯扫了眼沈清云,——环佩叮当,肤白含笑,奈何整张娇俏的脸蛋都被眼睛里浮现的娇气压了下去,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迎高踩低,瞧瞧沈绡云,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轻咳一声,绿茗搀扶着言清欢走到沈绡云身前,那素净的女子有些害怕,怯怯垂眸不敢直视,言清欢冲她和善一笑,伸出手:“来,我们进去用膳。” “这···”沈清云诧异的嗓音响起,满脸嫌弃。 闻声,沈绡云不敢置信地抬眸,眼底泛起盈亮泪光,敛衽一礼:“多谢公主···小女···小女···” “呀!你怎么了!” 一片惊呼声中,沈绡云竟然美眸一翻,喜悦地笑容还未褪去,便惨白着脸倒在言清欢身上! 这趟侯府佳肴是没吃成,言清欢盯着檀木软榻上静静躺着的柔弱美人沈绡云,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此时此刻,她名义上的驸马沈未还正一脸担忧地立在那女子身旁,剑眉紧锁。 气氛沉闷得可怕。 问风立在她身旁,嘴里发出不屑却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冷哼,“两三天晕几次,装没装够啊······” “问风!” 冷喝声不比平日里温柔的责骂,沈未还扭过头,眸色幽冷。 言清欢翘着二郎腿,也不管什么宫廷礼仪了,只是偏头打量正堂布局,不知为何,明明了解沈未还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狐狸,但触及到他望着沈绡云焦急的眸色,心底便落落所失。 “公主,我们还是出去吧,要是被这女人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言清欢正郁闷着,沈清云娇俏的小脸露在她眼前,余光微微扫向榻上的沈绡云,眼底满是嫌弃。 言清欢皱了皱眉,她并不是个骄矜的女子,对沈清云这种娇气的大小姐应当来说看不惯,不过奇怪的是,那个躺在榻上的女子,生得一副素净的模样,却没来由引人生厌,抬手扫了扫屋子里沉闷的气息,言清欢点点头,由着沈清云搀起她。 一到了屋外,沈清云便像话匣子一般倒了出来,拉着言清欢至一座假山后,“公主殿下,您可千万别被那个狐媚子的表象给欺骗了,全府上谁不知道她打得是什么心思!” 听到有八卦,言清欢不悦的心境立刻烟消云散,眼睛亮了亮:“怎么,沈绡云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可不是吗!”沈清云瞪了眼正堂方向,一双娇气的眼睛怒意冲冲:“她根本不是沈家的人,只是我爹爹出生入死一个属下的女儿,幼时丧父丧母,爹爹可怜她,才将她收进府内给七姨娘养在膝下,成了个侯府小姐,偏生她长得颇有姿色,居然···居然想···” 她生生将下唇咬得泛白,脸颊羞得飞红,也没能好意思吐出后半句话,言清欢正听到兴头上,挑眉道:“居然想什么你倒是说呀!” 沈清云被她公主的威仪一下,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个贱人居然想染指···丞相夫人的位子···”话一脱口,她意识到言清欢的身份,顿时吓得白了白,跪地直呼,“还请公主殿下恕罪!清云句句属实呐!” 言清欢愣了愣,沈绡云喜欢沈未还,那不是···那不是不伦之恋吗,侯府里出了这档子事,淮阳侯居然没将沈绡云扫地出门?! 见言清欢面露不信,沈清云急得头上步摇直晃,“您看她今日的样子,哪是病倒了,侯府里好吃好喝供着。她就出来见了您一面,便成了这个样子,方才沈相没来的时候,她就是撑着不倒,还非要倒在您怀里···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怪不得!言清欢心底冷笑,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沈未还是个笑面狐狸,连她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来她嫁给沈未还,沈绡云必然气得吐血,呵呵,急什么呢,跟本宫斗,那咱们走着瞧吧,闲着也是闲着,正愁没人练练拳头来升级系统呢! 正文 春宵一夜 怪不得!言清欢心底冷笑,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沈未还是个笑面狐狸,连她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来她嫁给沈未还,沈绡云必然气得吐血,呵呵,急什么呢,跟本宫斗,那咱们走着瞧吧,闲着也是闲着,正愁没人练练拳头来升级系统呢! 她收回心思,冲着有些害怕的沈清云微笑道:“清云,可真是多谢你了,沈未还毕竟是本宫的驸马,既如此咱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正中了那女人下怀?” 沈清云见公主未有责怪,心略安,忙笑道:“公主,清云还怕您不信呢,只是···只是这么多年了,您也看见了,连我这个嫡出的二小姐都玩不过她,沈相偏偏又这么相信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清云,”言清欢挑起染了丹蔻的柔荑,轻柔妩媚地抚上沈清云的肩膀,笑得柔中带刺,平白生寒,“你还怕你的沈哥哥看不出来她装晕?放心,本宫的驸马本宫再清楚不过,怕是有些缘故,他们之间是何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沈清云不屑地嗤了一声,“毕竟沈未还也不是侯府正族里出来的!” 话音刚落,言清欢咦了一声,沈清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垂下头不敢直视。 “抬起头来,”头顶上沉重的目光压来,沈清云双手绞着水袖,最终还是叹了一声,“沈相是宗族里的旁支,我七岁那年,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抱着他,跪在雨地里,爹爹没办法,才将沈相收养,那段时间沈相心口犯疾,都是七姨娘和沈绡云侍候身旁,不然,他干嘛要对那贱人这么好!” 言清欢略有所思点了点头,“他的心疾···是怎么得的?” “哎,当年他被送进侯府的时候,胸口···插着一柄刀。” “刀!”言清欢神色震动,手心忽地发凉,“谁刺的?” 沈清云摇了摇头,正打算解释,便听屋里传出一声凄怯的哭喊。 “为什么!三哥,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她是贵为公主,可我怕我不说出真相,总有一日要死在她手上呐!” 言清欢眸色一凛,三哥,正是沈未还的排行。 屋里头那个女人,终于开始露出本性了,“走,清云,我们去会会她。” 跨入正堂,情景还是那情景,不同的是,榻上的柔软美人此刻已经惺忪撑开美眸,好巧不巧就在她和沈清云出去那段时间。 “公主殿下。” 沈司烨上前一步,精亮的老眸里含着一丝歉意,老脸也有些挂不住,言清欢唇角含笑,怕是沈绡云说了些什么,抬眸扫了眼人群后的沈未还,面色平静,没有笑意。 “绡云醒了?方才喊得那般大声,本宫还以为是哪个年轻健康的女子呢!” 她掩唇一笑,清丽绝俗的面容恍若满树桃花盛开,漫步至榻旁,垂首亲切地看着楚楚可怜的沈绡云:“绡云可好些了,方才本宫出去了一会,没来得及问候你,”她眼角挑向沈未还,“是不是有人不满了?” “公主说的哪里话,”沈绡云脸色忽地一红,半晌吐出这么一句话,“是绡云的错,不该···不该以病弱之躯冲撞了公主。” “哦?”言清欢拉长尾音,笑容染上三分寒意,忽地压低声音,投袂而起! “既然知道自己身子抱恙,还出来接驾,淮阳侯,沈相!这就是你们作为臣子的待君之道?!” 掷地有声的厉喝顿时冻下满厅温度,众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沈司烨伏地叠袖颤声道:“公主饶命,此事是老臣安排不周,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宽恕老臣及犬子一次,来人,还不快将七小姐带下去!” 檀木榻上,沈绡云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转青,不敢置信盯着言清欢,瘦弱的娇躯如寒风中瑟瑟凋零的花朵,清泪在眼眶中欲落还遮。 “公主···,绡云,绡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言清欢倏地将清冷睥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居高临下道:“沈绡云,方才你在屋中歪曲了什么,不要以为本宫猜不出来!” “公主为何咄咄相逼!”沈绡云连串的泪珠倾然而下,好一个梨花带雨,目光还幽幽越过她缠绕在面色平静的沈未还身上,“绡云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既然公主当着面这么说,那好,绡云何尝不是个硬骨头!” 哟,还杠上了,言清欢心底冷笑,沈绡云果然是朵精雕细琢的白莲花,连控诉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表现出一副和皇权封建势力抗争到底的决心,这么英勇,真应该派她去敌国当奸细,定会拥有千古流芳的美名! 言清欢冷笑着等她演完自己的戏码,沈绡云声声啼血:“公主!绡云之所以有心出来相迎,自是清楚自身情况,”她咬咬唇,凝泪掩面,“这几日身子在三哥的调理下好了不少,稍能吹风,本想着尽全迎接之礼,没想到···没想到公主居然···居然有心害我!” 我?有心害你?! 言清欢不得不惊讶这位盛世白莲花矫揉造作的能力,比贱是吧,本宫可不一定比你差! “害你?不好意思,本宫没兴趣。”言清欢故意不多言,退了一步。 榻上的美人掩住的面容下浮上一丝笑意,却仍旧难受道:“我知道三哥对我好,公主下嫁给我三哥,如今暂居侯府,自然是心情不好,必定是打听了不少关于我三哥的事,难免会查到我头上,可是我和三哥根本没有什么,公主何至于第一次见面就对我用毒!” 用毒?这戏码真是越来越狗血了,言清欢忽然起了兴趣,即使满肚子气也给憋了回去,她要好好欣赏一下莲花的‘洁白’。 “绡云知道这定然不是公主本意,而是受了奸人挑唆,可是方才公主如此盛气凌人,绡云忍无可忍,不得已冒犯,今日当着众人面将事情都说清楚,公主,绡云向您发誓,绝不会染指三哥半分,我知道府里的人都认为我有心攀龙附凤,可是我真的没有,公主,您要相信我,三哥,你也要相信绡云呐!” 言清欢憋着满眼笑意,就差仰天长笑了,沈绡云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能脑补出那么丰富的,正室嫉妒强悍,派人调查夫君,恶凌无辜少女的长篇戏码,必须送她一句话——厉害了,我的莲花儿! “啪啪,”清脆的击掌声在死寂的正堂响起,沈未还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人群无声退开,他随意漫步上前,站在言清欢面前,“公主,这件事但凭舍妹一语难免失实,不知公主作何解释?” 言清欢注视着他眼底温润笑意,有些猜不透这狐狸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很明白一点,他在看好戏,绝对没有关心沈绡云被戳穿会有什么下场。 “怎么,你们侯府和相府就是这么对待当朝公主的?本宫作什么事还需要和你禀报?”言清欢不屑地扫了眼沈绡云,恐怕此刻白莲花在心底偷笑吧,笑自己这番话正中她心坎,只要自己硬着脸面继续凄凌她,那无中生有之事便坐实了,可惜呢,沈绡云,既然你希望我承认,那本宫为什么不承认呢,这种事情,又不是只对你有利! “七小姐,”言清欢忽然笑容灿烂,屈身坐在榻旁,眼神和沈绡云平视,她极尽温柔地,满含歉意地,风仪款款地却又一字一句地对着莲花儿道:“本宫呢,从来都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既然你方才脑补出来这么多,不如本宫帮你全数实现可好?比如说,下毒,嗯,很好的方法,既能让你不再忧愁于自己病态之躯,又能让你如愿死去,多好,你看看,本宫这有不少世间至极的毒药···” 言清欢掰着指头,细数:“第一,鹤顶红,色泽艳丽,服下后更添气色;第二,归仙丹,腾云驾雾,不出片刻便让你上天;第三,呵呵···本宫很乐意亲自动手,抚摸抚摸你细嫩的脖颈。你瞧着,哪款更适合你这样的美人?” 冷汗滴滴,沉默寂静。 堂中众人咽了咽喉中口水,不认识一般盯着这位清丽华贵的小公主,欺世骗人的外表下几句笑谈便了结一场尴尬。 问风不由咋舌,够狠!怪不得我家万能的相爷足足三年才追到公主!操心护卫为主子的幸福未来悄悄捏了把汗。 榻上的沈绡云摇了摇身子。 一片死寂中,沈未还忽然轻笑出声,清润的嗓音仿若高山中潺潺的流水,穿越她的心田,言清欢愣了愣,错愕抬眸,便见那春风般的少年低头瞧着自己:“公主博学多识,未还佩服,只是舍妹胆小,公主今后若还有什么稀奇事物,不如在房内留给微臣细细品鉴。” 房内?言清欢勾起一丝暧昧的笑意,不甘示弱起身,双手忽然妩媚地攀绕上沈未还宽阔的双肩,姿势极尽妖娆,看得床上的莲花儿美眸如刀。 “好呀,驸马,本宫瞧着你倒是想要地紧,那好,今夜你便来本宫院子里瞧瞧,记住,是今夜哟,可别错过了。” 言罢,她含笑,迈着生平最潇洒地步伐施施然离开。 留得满眼崇拜的沈清云和满眼暧昧的护卫问风,以及···榻上真快要昏死过去的沈绡云。 人群后,沈未还笑得温柔:“微臣遵旨。” == 夜染皇都,华灯初上,侯府内最为精致的碎雪园内,一位姿容秀丽的女子正对着半空讲话:“系统老弟,你说今夜那朵白莲花会来吗?我都这么暗示沈未还了,想必沈绡云也听出来,她这种女子,怎么可能憋得住!” 【叮——系统提示您,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最佳的解决手段就是暴力,需不需要启动···】 “启动你个大头!”言清欢对着半空踹了一脚,“那种弱鸡一般的莲花儿,还需要姐浪费体力值?一边待着去!” 系统老弟乖乖收回声波,不再瞎逼逼。 屋外,适时响起温润微沉的嗓音,带着夜般蛊惑的磁性。“公主,微臣来了。” 言清欢一轱辘从床上起来,整理了衣襟,扬声道:“进来。” 梨花门应声而开,茶白色锦袍映入眼帘,沈未还高雅的目光中含着往日笑意,他身后,问风笑得一脸爽朗,正捧着一堆折子,言清欢咦了一声:“这些是什么?” “微臣想过了,能和公主共赏世间奇毒实在难得,只苦于明日要交付奏折,微臣转念一想,不如拿至公主这儿一并办了,才算妥当。” 他一脸平静地吐出安排,言清欢抽抽嘴角,想得还挺美,一边办公一边把妹,当姐是陪读呀! “进来吧,”口是心非的言小公主还是抵不住美色,将丞相大人请进屋子,她探头张望了一下院子外,心中腹诽,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公主在看什么?”沈未还立在屋中,面色微惑。 “没什么!”言清欢啪地合上门,沈绡云没动静,她居然有种捉奸失利的挫败感,回身冷冷道:“既然入了本宫的屋子,你今夜也别想回去了!” 沈未还微有错愕,不由失笑道:“微臣从未想回去过,身为驸马,难道要辜负这等春宵良辰,自然是要留宿在此。”他上前一步,忽然温柔的揽住言清欢的腰肢,指间触碰,他俯身低头,白木香逼近。 言清欢刚想推开他,听到外头有所响动,似是绿茗和一个女子的交谈声,她心中一喜,顺从地勾上沈未还的肩膀,烛火剪出男女缠绵地影子,投射在窗纸上,庭中,响动更大! 沈未还盯着怀中忽热情忽冷淡的女子,眼尾扫过窗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今夜来得很是正确。 他含笑趁言清欢不注意又凑近了一点,隔着轻薄的衣料,指腹传来女子柔嫩的触感,像天边的云朵,初春新发的嫩枝,竟让他心神一动。 “公主殿下!绡云回去后便知晓自己的错误,特来请罪!” 正文 春宵一夜(二) “公主殿下!绡云回去后便知晓自己的错误,特来请罪!” 外头的请罪声逼近,言清欢挑眉,果然按捺不住了,怕自家三哥哥失身?她回眸瞪了眼沈未还,这狐狸身边的桃花有些放肆了! 某女未曾察觉,不知不觉间,她对沈未还的在乎过了头。 “公主!”她正打算推门给沈绡云一个下马威,身子便被一股稳定的力道拉了回去,失去支撑的身体不得已扑倒在那个坚实的怀抱中,她的脸,蹭地飚红。 【叮——系统检测您体温升高,是否需要启动相应医疗机制?】 言清欢欲哭无泪地瞪了半空一眼,系统这个不靠谱的,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人体正常生理反应吗? 怀抱的主人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居然搂得更紧了些,沈未还将光洁的下巴抵在言清欢头顶,如对待件珍品般微微摩挲,头顶响起他蛊惑温润的低音:“公主,毒药在哪里呢,微臣想看看?”修长的手指勾起言清欢腰间一根璎珞,绕了绕。 “在···在···沈未还!你先去办公吧!”言清欢身子发软,心中暗骂自己没用,她推了推沈未还的手臂,后者才留恋地将她松开,轻笑一声:“那好,微臣先去办公。” 他绕到桌案前坐下,灯影映出他认真的眉目,言清欢吸了吸口水,堂堂一国公主连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公主,您要不要过来坐,一直站在那,倒令微臣不适。”沈未还抬首,绝色容颜笑意关切。 闻声,言清欢终于回神,她居然会站着发呆,脸颊一红,她轻咳着坐在沈未还身边,还没坐下,便被一股轻柔的力道又给拉近怀里,“公主,演戏还是要演全,不是吗?” 言清欢猛地抬头,便落入沈未还了然的眼底,也忘了此刻自己正圈在他怀里。 沈未还冲着屋外挑了挑眉梢:“公主可是吃醋了,这件事确实是未还没有解释清楚,我那个妹妹,也仅仅是妹妹,她的心思,我明白,可我的心思,公主明白么?” 言清欢七荤八素听着美男的温声低语,如坠雾中,半晌,她寻回知觉,盯着沈未还光洁的下颚怒道:“什么心思不心思,沈未还你不要拿官场的一套来逢迎敷衍,更何况,本宫未曾喜欢过你!” 气氛微有沉闷,外头沈绡云被无痕和绿茗拦着,早就泄气地走了,空寂的庭院里,送来树叶婆娑声响。 沈未还垂眸,盯着怀中的女子,从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只是一言不发,开始批阅各府衙的折子,似乎已经遗忘了怀中还坐着一位公主。 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执笔圈过一本本暗纹面锦,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本本少下去,言清欢意识到,自己被忽视得很严重。 “喂,本宫饿了,要出去。”她试图推了推少年的手臂。 纹丝不动。 言清欢咬牙:“本宫要入寝!你可以走了。” “睡微臣怀里。”嗓音不容拒绝。 言清欢奇怪,沈未还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重重咳了一声:“这是本宫的命令!” 沈未还面容终于有所松动,他淡淡一瞥,“公主,微臣这么做,是陛下的命令。”他回忆起言皇下旨,令他务必服侍公主就寝,这应该算是。 言清欢瞪着眼珠子,沈未还看着文弱好欺负,实际上内力浑厚,没有系统老弟的帮助,她是一点也挣脱不开,系统是异于这个世界的高科技产物,自己仅有两次的变身都被无痕动用武力压住众人口舌,全部守口如瓶。 无痕是她的贴身护卫,应该值得信任,至于沈未还,言清欢心中有所畏惧,不愿在他面前展露出最后的杀手锏。 挣脱不开,言清欢腆着老脸,最终妥协道:“你身上硬邦邦的,睡觉咯得慌!” 头顶少年挑了挑眉梢,看了眼自己的身材,不是很完美么? 但他最终还是笑了笑:“微臣抱公主过去。”沈未还抬起她腿弯,淡笑着绕过屏风,低头间容色绝艳,看得言清欢只能闭上眼睛,害怕自己一沾床,就抑制不住扑上去! “等等!你不走?”言清欢仰躺陷进床上,看着美男正在床榻前宽衣解带,心突突跳。 光滑的茶白外衣从肩膀处滑落,沈未还没听到般自顾自继续解里衬。 言清欢呆若木鸡,然而手心却渗出冷汗,他这个样子,自己一会儿要如何···啧,真是糟糕。 沈未还脱到只剩里衣,终于停下,坐到了床边。轻纱幔帐,玉钩凤床,沈未还盯着她,高雅的眸子里藏着戏谑的笑意:“公主是不舒服么?脸这么红,要不要叫绿茗进来?” “不用了!”言清欢斩钉截铁拒绝,绿茗要是进来看到这一幕,大嘴巴一传播,不止无痕,整个天下都要认定她是沈未还的人了! “这样难道不合公主心意?”沈未还凑近,幽幽的白木香包围着她,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想要什么,“今日舍妹得罪了公主,微臣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不为公主出口气,公主,我们何不气气她?” 白木香愈发靠近,然而暗处,沈未还的手却不自然弯到被衾底下,似在摸索什么东西。 “哦?”言清欢挑起下巴和他对视,明眸映着屋内朦胧的灯火,染上一层美艳,“沈未还,本宫竟然不知道你是这般无情之人,你明明知道沈绡云喜欢你,却为了讨得我的欢心,不惜折磨她,你可真是心狠呐!” “公主过奖了,”他一笑,笑得羞涩无辜,“公主对微臣的心狠,有过之而无不及,公主想要什么,微臣无一不尽力奉上,单单一个毫无血缘的妹妹,何足道矣。” 被衾下,他的手又递进一分 床榻上,两人一上一下,目光暧昧,笑容淡淡,却···各怀心思! 嚓——只是刹那之间,寒光陡起! 大红色鸾凤金丝绣的被衾被一柄锋利的匕首撕裂开来,漫天被絮倾扬,床榻上,言清欢如猫般敏捷抬腿,抽身,侧滚,然而一双稳定有力的手却比她更快,在寒锋出被的一瞬间,单指扣腕,锁住了她的命门,仍然是,一上一下,只是气氛微妙。 “公主,你又调皮了。” 少年墨发垂落,轻柔地扫过她的脸颊,言清欢此刻却没心情瘙痒,只是盯着上方那人,眸中闪过一丝叹息,无奈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进门。”他笑容亘古不变,“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爱动粗,隐藏颇深,只可惜,你的眼神一直往床上瞟。” 言清欢握着匕首的手挣扎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疼痛,沈未还见了,放轻了力道,“丞相大人真是观察入微,本宫一点点逃跑的心思都能被你窥探到,厉害厉害。” 嘴上说着厉害,言清欢心里骂娘,她来到侯府前就已经想好今夜逃跑,而且还是沈未还在的时候,按照这狐狸平日的习性,大白天一定会严防死守,只有在晚上会微微松懈,她这也叫危险中求生机,可惜,没能成功。 但没成功又如何,沈未还能将自己堂堂公主宰了? 她发丝微微散乱,被那个稳坐全局的少年压着,嘴里发出一声轻笑:“沈未还,这一次是本宫输了。你非出生正宗,却能在偌大侯府混得风生水起,平步朝堂品秩丞相,连淮阳侯都待你比亲儿子还亲,可见你不一般,但你求娶本宫,心思绝对不纯,幸运的是,本宫对你有什么目的并不感兴趣,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沈未还盯着身下这个谈笑平静的女子,她素来骄矜傲气的面容上居然有一丝熠熠之处,仿若金银珠翠中一块纯白美玉,在他眼中逐渐放大,但他肯定,这块美玉,绝不会在自己心中占领一席之地,不过惊鸿一瞥,如是而已。 “公主命令,微臣岂敢不尊?”他起身松手,却从言清欢手中不着痕迹抽走了匕首,“这个,交由微臣保管。公主有微臣,不需要这些。” 言清欢满头黑线,却只能忍着,她虽贵为公主,却在此刻被少年莫名的气场逼得有些弱鸡,拿走就拿走,姐有系统老弟,三十秒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双手环胸,扬起高傲的头颅,睥睨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沈未还:“交易很简单,我可以一直住在侯府,之后也可以成为相府夫人,你也如愿当上驸马,但有一个条件,我需要自由,你不许派人跟着,也不许做出违逆我的任何事!” 她不笨,既然逃不出去,不会再逃一次,出去就是为了自由,不如把话说开,既能白吃白喝继续待在侯府,又能不受皇帝和沈未还的钳制,她不相信沈未还不答应。 闻言,少年偏头,似沉思良久,他知道公主变了,却未曾想到会改变至这等程度,要自由,寻常百姓可能都想象不到,一个站在与皇权齐肩的人物,会向自己索求自由? “呵,”沈未还细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眼底染上认真,他忽然起身后退,居高临下冷笑,“微臣到底有何处配不上公主,一直以来要如此抗拒?微臣惭愧,口口声声说爱着公主,却逼迫公主下嫁,您想要自由,微臣自然会给,又何须您以交易二字来换?又何须您以名不副实的驸马身份相许?” 他精致的唇角扯起暗淡的弧度,扫袖撩起床幔,转身离开,只冷冷丢下一句话,“既然公主不愿,微臣也不再强求。” 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言清欢忽然觉得有些懊恼,她并没有很过分呀,将方才的话在心中揣摩一遍,既没有侮辱性的脏话也没有不合理的条件,沈未还这么聪明的狐狸,不应该不答应,莫不是他真喜欢自己? 言小公主第一次想以头抢地耳,她总不能冲出去告诉沈未还,你追了三年的禁欲公主,其实早就不禁欲了! 哎,都是自己做的孽! “系统,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要我堂堂公主殿下给他请罪去?更何况,我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呀?” 【呤——】半空中,系统换了个铃声,嘲笑道,【主人,连我这个机器人都知道相爷是因为没能共寝才生气,您就不知道好言相劝,再说,按现代审美眼光来看,他简直是完美!】 言清欢挑挑眉,没见过哪家的系统胳膊肘往外拐,“你是哪家游戏公司的,姐要投诉,差评,休了你!” 【可是主子,今夜我带了两个消息,一个坏的一个好的,你想不想听?】 “废话那么多,快讲!”言清欢对待这么个没脸的机器人完全没有对待沈未还的小心翼翼。 系统没它主子无赖,只能瘪瘪嘴回道,【好消息是,我方才检测自身时发现有个bug可以修补,如果修好了,咱们就可以回到21世纪的地球,坏消息是,想要修好这个bug您的等级必须要上升至白金段,可是您现在是平民段,距离白金还有20个级数,其中艰难可以想象···】 言清欢满腔的希冀被那个坏消息打压下去,她冲半空挥挥手,“算了,这也不怪你,白金段,姐也不是不可能达到,你说说,要多少打斗值才行?” 【计算中,叮——击败普通壮汉一枚获得体力10,若是高手则按对手的武力值以此类推,而目前您距离白金还差120000体力值】 一,二,三,四,四个零!言清欢美眸一番,差点晕过去,不带这么坑的,她至少要打败12000个壮汉才能修复bug?而且打完一个体力值需要一天恢复,这么算下去···言清欢抽抽嘴角,等她打完,应该是个四肢健壮的悍妇了,况且她有什么理由在大街上找人打架啊,她可是公主呐! 【主子不要急嘛,还有个办法!】系统沾沾自喜地插嘴,【您如今的身份是公主,那么召唤一个万人军队绝对没问题,只要打完整个军队,您就可以回去了】 闻言,言清欢阴测测地抬眸,笑得阴冷,“小统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万人军队,天天干架,别人还以为我要造反呢!” 正文 玉子里 闻言,言清欢阴测测地抬眸,笑得阴冷,“小统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万人军队,天天干架,别人还以为我要造反呢!” 半空中紫光一闪,系统小弟蹭地缩进了它的异次元空间,委屈地回去修复零件了。 哎——言清欢叹了口气,这个系统胆子小,骂不得打不得,当务之急,是去积攒打斗值,她满脑子都是打架,两只眼睛扫了一圈,难道要拿侯府家丁出气? 砰!!—— 沉思之中,剧烈的震碎声拔地而起,响彻整片侯府天空! 言清欢身子随着晃动,猛地弹起来,外头随之传来人员杂沓吼叫的声响,“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外厅的门忽然被绿茗撞开,随之冲进来的是臂上挂彩的无痕,言清欢心中一凉,能令无痕受伤,可见事情不小。 “公主!有刺客,请随属下来,侯府的侍卫已经全数前往抵抗,想必魏国贼人嚣张不久!” 东阁那边火光冲天,爆炸声应该是从那里传来的,言清欢脑中轰隆隆的,她并不是害怕刺客,而是,东阁,正是沈未还的住所! “沈未还怎么样?”话刚出口,言清欢便觉后悔,那狐狸武功高强,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无痕目光微滞,道了声冒犯,搂着言清欢边走边道:“属下并不清楚沈相的情况,公主莫要担心,以沈相的身手,贼人讨不到好处!” 言清欢不舍得在此刻触发系统大招,只得被无痕拉着手跑,“魏国?他们怎么会来侯府行刺,还引起如此轰动!”侯府守卫她是瞧过的,防守森严,莫不是有贼人混入侯府? 想到这,言清欢心下一惊,连带着脚步微缓,无痕错愕回视,却对上言清欢深沉的冷眸,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公主,你要做什么?” 身后喊声愈近,分不清是护卫还是敌人,她一身素衣,身后火光灼烧了半边天,言清欢瞥了眼四周,冲无痕挑挑眉,“无痕,你有没有发现,无论我们走了多久,总有一种味道,一直挥散不去?”她的鼻子一向很灵,对奇异的气味异常敏感。 无痕蹙眉,眼底却流过一道寒芒:“没有啊···公主,您还是快随属下走吧!” 他正打算伸手,半空中忽然传出【叮】的一声,紧接着白光如昼一闪,面前素衣少女手持白光剑,长衣玉立,墨发高束,一双美眸睥睨地望向他。 言清欢还是启动了系统,她忽然发现今夜的混乱真是个合适出走的好时机,并且···有位不速之客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亮出来吧,一股子骚人的香味,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无痕面色一冷,目光在言清欢白光变身后亮出一丝惊讶,他冷笑一声,忽然抬手自耳后撕下一层完美的皮囊,半片黑暗半片火光之中,一张清绝微带妖娆的容颜挂着森冷却魅惑的笑意,赞许地盯着她。 “久闻前凉昭睿公主聪慧毓秀,今日侯府一见,果不其然!在下魏国玉子里,参见公主殿下。”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暧昧地落在言清欢身上,唇角魅惑的笑意仿若是爱人间的暧昧,然此时此刻,他敌我质。 玉子里很清楚,任何人对上他这双倾倒众生的眸子都会失神片刻,而且,这么一位娇小柔弱的小公主,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现在的他,很自信。 可惜,现在的言清欢,也自信得有恃无恐! “公主殿下,跟玉某走一趟吧。”玉子里上前一步,伸手笑意款款,虽然他有些奇怪言清欢到底是如何转瞬间换了一身衣服又变出一把剑,但这并不妨碍自己‘请’她入瓮。 他手还未递进一分,一把流光长剑横亘在他们面前,言清欢对着这么一位绝世美男嫌弃地皱皱眉:“离我远点,满身子骚味!” 玉子里精致如玉般魅惑的面容终于崩塌出裂痕,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敢这般评价他与生俱来独有的异香! “骚?”夜色下他泛着冷意的红唇弯出危险的弧度,往白光剑前逼近一分,“我尊贵的公主殿下,骚这个字,只能用来评价您那位驸马爷,他可是前凉最骚的人,也是魏国和前凉通好最具妨碍性的人,您这么通情达理,不会不明白我们的来意,只要您跟着我们走一趟,既可以试一试丞相大人对您的真心,也可以保障自身的性命,何乐而不为?” “好!成交!”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言清欢一拍即合,能让沈未还吃瘪的事情,确实是何乐而不为。 那声好字未落,玉子里目光一呆,魅惑的桃花眼染上一丝错愕,劫持公主的顺利程度有些超出他预料,毕竟,他已经准备好强制手段了! “公主果然爽快,”玉子里含蓄一笑,敛下眼中的惊讶,“既然公主如此配合,那我们···” “等等!”言清欢一开口,玉子里脸上刮过一丝了然,果然还是想耍诡计。 “亲爱的玉公子,你们这样子实在是有违一个对沈未还恨之入骨的敌人的本心,怎么能就烧了他东阁这么简单呢!要烧,就全烧了,然后嚣张地振臂高呼,沈未还,你这个骚货不要脸的东西,我要烧了你的房子,让你在寒风中萧瑟,让你只能住破屋子,抢走你的女人,杀了你的护卫,让你背上无能的骂名!一定要记住,要喊得全皇都人都知道!” “哦,对了,”言清欢虐待沈未还的心思,一看就是演练了几百遍,她冲着一脸惊呆的玉子里,细细铺展开她讨伐沈相的宏图,“如果沈未还很有良心乞求你们放了我,那一定不能答应,本宫不需要一个低三下四的驸马爷,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本宫绝对乐观其成,最后问一句,你们那边好吃好喝五星级招待么?” 一阵冷风嗖嗖而过,玉子里颀长的身形摇了摇,愣了半天,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压下心中的惊讶,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咳咳,玉某竟然不知道公主和沈相还有如此深远的纠葛,公主还请放心,魏国比起前凉来,对待俘虏方面绝对不弱,尤其像您这么天资绝色的美人儿,玉某又怎会怠慢!” 言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系统的白衣女侠技能,一点也不在乎被玉子里看到会有什么麻烦。 接连的变化落在玉子里眼底,他含笑不语,虽然好奇,但只要事情办成,何须多言,得留着精力对付沈未还,须知,皇都,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出的。 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葳蕤的花丛后,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优雅地动了动,方才那一男一女的谈话清晰落入耳中。 他温润的眸子里盛着寡淡的笑意——你是有多恨我,宁愿当别人俘虏也不愿当我的夫人,呵······ “主子,玉子里他们已中计,本可以一网打尽,为何要放任他们带走公主?”月色下,沈未还身旁现出一条纤细素雅的身影,如果此刻言清欢还在,她一定会惊讶于此女的身份。 “你觉得我对她不好么?真不知道,你们女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清雅的眉梢挑起,不答反问。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柔声道:“主子,如您这般的人又怎么会有女子···拒绝呢,”她想了想自己,心中没来由难过,“您今日安排我激怒她吃醋,不是很有效果吗,主子,您的仇恨,一定会报的!” 仇字刚蹦出,沈未还眸光一闪,女子立刻住嘴,半晌听他道,“给我准备套下人的衣服和假面皮,今夜公主被掳走一事,放无痕回去禀报,”他温润的嘴唇勾起,“皇宫那边不必太在意,注意一下游国公府的动静!” 沈未还扬起头,望向一片清冷的月色,耳畔忽然响起当年,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嘶吼,还有一把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那片鲜红的血,他多么希望高贵的游国公也尝一尝。 “是!”女子应声而退,只留下夜色中的暗香,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公主对于游国公的重要性,也没有人如她了解主子,一个没有爱的人,她心底有些同情言清欢,希望你能幸运些,莫要沉沦于这片温暖的沼泽中,只可惜你生来就是游国公最宠爱的外甥女,前凉最为尊贵的公主,有些错,一开始就需要你来背负。 == 夜色中,一辆简陋的马车缓缓碾过车道。 “对了,无痕怎么样?”跟着玉子里上了一辆精致的马车,言清欢担心问了问。 “无碍,被我们的人给困住了。” 狭小的车厢内,玉子里颀长的个子挤在言清欢旁边,而此刻,她素布荆钗,带着乡村妇人的面皮,她憋着笑,因为身旁的玉子里的假脸真心丑,偏巧他还拥有那种魅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违和。 好在玉子里一向擅长表面功夫,依旧温柔风情地将那张脸凑在言清欢身边,“殿下,能不能跟在下说说,您那瞬间变身是怎么回事吗?” 他脸上堆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实际上手指搭在她的腕门处。 言清欢也挤出和善无辜的笑容,闪亮的美眸眨了眨,“你想知道?可以,能不能换辆马车?这辆太挤,本宫实在受不了你身上的异味。” 可怜见的,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玉美人绝世的脸黑了黑。 “公主殿下真是巧舌,”玉子里强忍着怒意笑道,“今夜掳走公主,我们岂能太过招摇,更何况公主答应我们要配合,下一个路口就是繁华的玉池街,公主若是有违我们之间的约定,那可别怪玉某···不怜香惜玉了。” “好好,本宫告诉你,那个变身,只是一种异域幻术,并没有什么软用,顶多就是吓唬吓唬敌人,你知道,我是公主,父皇自然为我寻了些奇术。”言清欢耸耸肩,跟你解释也解释不通! 玉子里沉吟半晌,凭他的见识和能力,自然不相信这种会是幻术能解释的,但若不是幻术,又如何解释?他笑了笑,压下狐疑,“公主如此坦诚,玉某又怎可怠慢,公主放心,只要在去往魏国的途中沈未还出现,那么在下一定会按照约定放您完璧而归。” 言清欢佯装满意地点点头,可笑,还真以为我为鱼肉啊,本宫不过是借你的顺风车省省车费,周游一下列国,夸你几句你还真喘上了! 喧闹的街市声隔着车壁响起,百姓们携家带口赏逛着灯火明亮的夜市。 言清欢被他们七拐八绕地带着,有些困意,心中命令系统进入自动保护模式,头抵在车壁上昏昏睡去。砰!!—— 一声巨响震得车壁狂抖! “啊!” “什么人!” 百姓的惊叫声刹那唤醒言清欢,她刷地睁开眼,便对上身旁满眼戒备软剑出鞘的玉子里。 “发生什么事了?”她正打算掀开车帘便被玉子里一把按住手,不知是什么武功,言清欢瞬间不能动弹连叫也叫不出来! 【叮——】系统以仅言清欢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系统目测该人武功等级超过白衣女侠,警戒!警戒!】 言清欢心中倏地一惊,what!狂拽炫酷的白衣女侠技能居然干不了玉子里,冷汗滑过后背,这一次,是她失策了。 好在玉子里紧紧盯着车外的动静,言清欢刷地将注意力投向外头,这个时候的她有点希望沈未还能来救自己了。 “你个杀千刀的,居然撞坏了将军府的车!”车外有人高声谩骂,言清欢心中一喜!车坏了,她就有理由下车了,这里人又那么多,一定能逃走! “待在这别动。”耳畔喷出一股温润蛊惑的湿气,玉子里附在她耳边,轻轻吐话,言清欢瞬间动也不动,因为她根本动不了。 帘子被撩开,探出一张老而丑的脸,乡下人‘玉子里’拧着眉头看清了状况——车前立着个车夫打扮的小伙子,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正拦在车前,顺着他骂声望去,很显然,是一场轻微的车祸,自己的马车撞上了对方豪贵的马车。 玉子里眸中闪过一丝鄙夷的叹息,冷冷看了眼他扮作车夫的手下,手下自觉失误,羞愧垂首:“这位小哥,是我们家的马车不对,您说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