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佛香寺 正午时分,佛香寺外依序站满朝中的文武大臣。 佛香寺并不大,听说在战国时代,是魏国公子魏无忌的故居,后来改建为佛寺,可是却因战乱而荒废。 之后有个游方和尚来到这里,看到后园池塘中有梵宫的影子浮现,又闻到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檀香味,所以化缘买了这块地,经过整修,取名为佛香寺。 佛香寺供奉的是两丈高的弥勒菩萨,宝相庄严、威灵赫赫,香火很是鼎盛,平时往来的香客众多,往往将偌大的大雄宝殿挤得水泄不通。 今天佛香寺依然挤满了人,只是这些人全都站在寺外,因为他们正在等待南辽皇帝童灏来此郊祀。 上个月初三,南辽境内发生前所未有的大地震,使得南辽国都受创不轻、死伤惨重,童灏因此决定到佛香寺尊天祭祖,希望能祈福佑民,免黔首百姓之苦。 正因如此,礼部从七天前就开始准备一切仪节诰制、安排百官班次,以及皇帝驻跸关防等事宜。 到了郊祀这天,城里的百姓更是天没亮就在路上排队等着看热闹,毕竟皇帝大驾出宫郊祀,为百姓祈福,这可是南辽开国以来的头一遭呢!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却没有看到皇帝銮驾的踪影,时值正午,烈日当空,虽有微风吹拂着,却无法拂去众人满身的大汗与疲惫,因为他们可是打从天未亮便来这儿等候了呢!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远远地来了一列威风凛凛的大内侍卫,在这些侍卫后面,跟着十六面大幡、六面大旗,以及四金节、四仪鍠氅,随后四十名侍卫,护送着一顶九龙明黄车辇浩浩荡荡而来,那便是南辽天子童灏的车驾了。 乍见童灏的车驾来到,闹烘烘的佛香寺外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文武百官下跪静候着,没有人敢抬头,除了楚云章。 楚云章藏身在一株大榆树上,他双手抱胸,身子倚靠着树干而坐,修长的双腿横在树枝上;身着白净衣衫的他,在榆树浓密枝叶的掩映下显得那么潇洒自在。 可他的目光是锐利的,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由远而近,逐渐到来的銮驾,盯着车辇上那个万人之上的南辽君主童灏,心底闪过无数个诧异、无数个不相信。 那是童灏?那是南辽君主童灏?可他怎么会……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她?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了,要不然就是距离太远,他才会将童灏误认为是她。 楚云章摇摇头,不禁直起身子又看了童灏一眼。 但见那童灏肤如凝脂、眼如点漆、齿如瓠犀、领如蝤蛴、朱唇娇艳欲滴,这哪是有七尺昂藏之躯的男人,根本就是个姑娘嘛! 楚云章不禁想像,倘若剥下那身龙袍,换上姑娘家的衣服……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童灏就是她。 不过,这怎么可能?堂堂南辽国的君主竟是个女的? 不可能!如果童灏是个女子,那南辽早就大乱了,怎么可能还太平无事到现在? 这些时日,为了找回么妹楚幻衣被夺走的九凤玦,他一直都在外头奔走闯荡。这回到南辽来,也是听说沈如嫣在南辽京城出现,所以才跟随南来,蛰伏了好长一段时间,暗中查访沈如嫣和那个神秘男子的下落。 正因为他四处查访,让他见识到南辽的繁华富庶,也约略了解了南辽国君童灏的为人与大家对他的评价,是以他知道童灏不可能是她! 再说,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吗?正因如此,他清清楚楚的知道,童灏绝对不是她,不是长久以来潜藏在心中,他始终念念不忘的她! 但不知怎地,楚云章的视线不禁又落在童灏身上,只见童灏略带紧张地坐在头辆车辇上,微咬着唇、双手交缠、眉头深锁,彷佛在想什么似的。 突然,楚云章眼尖地瞥见人群里头起了一阵骚动,而随着那骚动逐渐往前蔓延、扩张,几名手执利刃的黑衣人也排开群众冲了上来。 “童灏,你这荒淫无道的昏君,今天佛香寺就是完纳你罪孽的葬身之处!” 话声刚落,人影也随即扑向童灏。 护驾的大内侍卫见状,当下即奋不顾身地挡在童灏车辇前,和几名黑衣人展开一场厮杀。 换做平时,这种刺客早被击毙于銮驾之下,可今天这些黑衣人似乎有备而来,也算准了皇帝出巡时,那卤簿仪队的浩大漫长,根本缓不济急。往往前头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后头的仪队车旗还没出发呢!就利用这个空档,让他们得以有机会刺杀童灏,只要打倒几个不中用的侍卫,他们绝对有机会完成任务。 所以这些黑衣人有的缠住侍卫、有的攻击、有的掩护,在彼此相互照应下,竟然爬上了童灏的车辇,直扑童灏而去。 “童灏,你认命吧!谁教你什么人不好投胎,偏偏投胎来做南辽的皇帝?” 说完,其中一个刺客便举刀劈向童灏。 童灏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地,居然只是呆呆的坐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往自己头顶直落下来。 这时,一抹白色人影突地钻了出来,抱起童灏往旁边一滚,用自己的背替童灏挡住那一刀。 只听得一声闷哼,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童灏更是惊愕得无以复加,他瞪大眼,怔怔地看着这个在临危中冲出来、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楚云章。 “你……你……” 楚云章神情复杂地看着童灏,似乎想说什么,可他一个气提不上来,登时晕了过去。 翔銮殿里,童灏脸色苍白地看着床上那昏迷不醒的楚云章。 “他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他压低声音问道。 正在为楚云章诊治的太医听到童灏开口问话,忙站起身拱手道:“启禀皇上,幸好这伤口砍得不深,只是皮肉伤,上点药就没事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刀好像淬了毒,否则以他的伤势是不可能昏迷不醒的。” “你是说他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中毒?” 太医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解与怀疑,“这只是臣的猜测,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他昏迷不醒的原因。” 童灏俊美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怒气,“都是一群饭桶!不过叫你看个病、治个伤,哪来这么多罗哩罗唆的理由?” 太医慌地跪下,“皇上息怒,微臣定当全力救治。” “哼!你最好能把他弄醒,否则……你就不用来见我了!”童灏一甩袖子,气冲冲地往椅子上一坐,等着看太医如何救治楚云章。 太医抹抹汗,又把了把楚云章的脉,翻翻他的眼皮,再检查一下他的伤口,然后走到书案前写下一张药方,“这药请皇上务必让他喝下,只要他能喝下药,一切都还有救,如果他不喝药的话,那臣……” 童灏瞪了眼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的太医,接过药方瞧了瞧又丢还给他,“你煎药去吧!我会想办法让他把药喝下去的!” “臣遵旨!” 太医一走,一抹焦虑霎时映上童灏俊美的脸庞,他来到床沿坐了下来,定定地瞅着楚云章瞧。 但见他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双眼紧闭,嘴唇紧咬,不仅失去平时的飘逸洒脱,脸上更是连半分血色也没有,教人瞧了好不心疼,童灏忍不住伸手凑近他的脸庞想碰他。 这时,本当昏迷不醒的楚云章,不知怎地,竟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揪住童灏,“采衣,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这声“采衣”,让童灏顿时听得魂飞魄散,脸色刷地惨白,连忙起身,急着想把被他握住的手抽出来,“你、你胡说些什么?放手,快放手!” 楚云章摇头,忍着痛坐起身,紧紧握住童灏的手,“我不放!除非你承认你就是童采衣。” 童灏全身一颤,瞪大眼睛厉声道:“放肆!你被伤得胡涂了吗?还是你的眼睛长在背后?我是堂堂南辽的皇帝,怎么会是什么童采衣?” 楚云章微微一笑,这一笑,却扯动他背上的伤口,那伤口虽是皮肉伤,可也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当下叫了出来:“好痛!” 童灏又忍不住想碰他,可他左手一伸出去,旋即想到自己的右手还被这人抓住呢。慌张之下,赶忙将手背在身后,“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传太医来?” 楚云章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一对如泓水般深邃的眸子紧紧瞅着她,自顾自地说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认错,你就是童采衣,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就是童采衣,就是我的小采衣。再说,如果你不是采衣,为什么会这样替我担心?” 童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救了我一命,还为我受伤,难道我不该关心你?” “是吗?可是你为什么……”楚云章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突然脸色一白,仰面倒下。 童灏登时方寸大乱,顾不得自己皇帝之尊的身分,急忙上前抱住楚云章,搂着他靠在自己身上,“喂,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喂,喂!” 可楚云章紧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他,似乎又昏了过去。 童灏大急,忙开口喊道:“来人,传太……” 一语未毕,童灏立刻发现自己上当了。因为楚云章根本没有昏过去,不但没有,他的唇还堵住她的,微带着冰冷与探索,重重地吸吮着。 童灏大惊失色,慌张地想推开楚云章,可楚云章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她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任由楚云章予取予求,放肆地亲吻着。 楚云章满足地轻叹口气,不由得吻得更深了。 “他”果真是采衣,果真就是他的情人童采衣,因为他是何等熟悉童采衣的每一分、每一寸啊!尤其是她的唇,他不知吻过多少次了,即使相貌会弄错、人会认错,但童采衣的唇,他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他重重吸吮着,啃食着她唇上的柔软与芳香,沉醉在与情人相逢的喜悦中。 不过童灏可就没有这种喜悦和欢愉了,她气急败坏,伸手狠狠甩了楚云章一巴掌,同时将他推了开去。 楚云章一脸错愕,“采衣,你……” 童灏气得浑身颤抖,一张脸涨得通红,“来人,来人!” 二名太监忙跑了进来,“皇上!” 童灏指着怔愣在床上的楚云章说道:“把楚云章押进天牢,派人好生看管,不得我令,谁也不许声张探望。” 这夜,童灏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铜镜前,任由她身后一个约十八、九岁,相貌极甜美的女子为她取下龙冠。 龙冠一取下,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霎时倾泻而下,直达腰际。 但见那女子一手捧起童灏的长发,一手握着梳子,一小绺一小绺仔仔细细地梳着,嘴里轻轻说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猜到叱咤风云的南辽皇帝童灏,原来竟是女儿身。” 童灏闻言,忍不住回过身夺走那女子手中的梳子,迳自梳了起来,“绿衣姐姐,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这个名叫绿衣的女子噗哧一笑,又抢回梳子替童灏梳起头发,“我真不说话,你这丫头满肚子的心事讲给谁听?难不成讲给你满朝的文武大臣听?还是讲给你三宫六院的嫔妃听?” “沈绿衣,你……”童灏不禁站起身瞪着沈绿衣,脸上羞嗔交集,女儿娇态毕露。 沈绿衣见状,又是盈盈一笑,走到她面前为她解开扣子,褪下穿了一天的龙袍,“采衣,别生气,姐姐只是逗逗你而已,省得你一整天都绷着脸,憋都憋死了!” 原来这童灏,竟真是童采衣。 只见童采衣坐回椅子上,咬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沈绿衣不以为意,伸手一边为童采衣卸除脸上的装扮,一边问道:“听说你今天遇刺了,要不要紧?吓着没有?查出刺客的身分了吗?” 提起在佛香寺遇刺的事,童采衣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红云。 她想起楚云章,想起乍见他的惊讶,想起他为了自己而负伤,更想起他在翔銮殿里,居然那样肆无忌惮地吻了自己。 念头一触及楚云章,童采衣忍不住用手指轻抚着那被他强吻过的唇。 虽然已是下午的事,但那火辣辣的感觉至今犹存,彷佛他那霸道的唇,仍压在自己唇上似的,教她躲都躲不掉、忘也忘不了。 童采衣回复她原本清脆娇柔的嗓音,轻声说道:“我没事,但是云哥哥受伤了。” “云哥哥?”这声云哥哥,让沈绿衣听得一头雾水,可当她看到童采衣脸上的红晕时,登时明白过来。 她低头看着童采衣,“采衣,你说的云哥哥,是不是那个你差点嫁给他,敦煌九凤里的钺天!!楚云章?” 童采衣迷蒙的眼神似忧似喜,回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我叫他云哥哥的?” 沈绿衣不禁大吃了一惊,忙抓住童采衣,“他、他认出你了吗?” 童采衣点头,“他一眼就认出我了,还为了救我而受伤。” “那他现在人呢?” “在天牢里。” 沈绿衣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把楚云章关进天牢里去了!” “你为什么把他关进天牢?他救了你,还受了伤不是吗?而且你口口声声,嘴里、心上念念不忘的就是他,就连作梦梦见的也是他,为什么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反而将他关进天牢?” 童采衣长叹口气,绝美的脸上有丝无奈与痛苦,“绿衣姐姐,你也知道现在朝中局势诡谲多变,稍一不小心,都可能酿成无法补救的大祸,到时不只是我,连你、连母后,还有皇帝哥哥,甚至整个南辽都将会陷入亡国的危机中,所以为了南辽着想,我只好把他关到天牢里去了!” 沈绿衣无言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出尘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本该是无忧无虑,依偎在情人怀中谈天说笑、倾诉心语的,可现在她肩上却扛着整个王室,乃至于整个南辽的存亡,这是上天在跟她开玩笑吗? 若不是一年前那场意外,现在的童采衣应该已经成为楚云章的妻子,快快乐乐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吧? 可因为一年前那场意外,使得真正的南辽国君童灏就此昏迷不起,童采衣为了保住社稷江山、为了南辽千千万万的百姓生灵,只好假扮哥哥童灏,成为南辽皇帝。 幸好童采衣和童灏本就长得极为相似,所以彼此互相假扮倒也不困难。常常有人说,不管是童采衣穿上男装,或是童灏穿上女装,绝对不会有人认得出哪个是童灏,哪个是童采衣。 但童采衣毕竟是个姑娘,要一个姑娘去顶替一个男人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要顶替的人还是个皇帝? 所以童采衣在和母亲萧太后商量后,找上了童灏的红粉知己沈绿衣。 为什么找沈绿衣?因为沈绿衣除了是最了解童灏的人外,还非常擅长易容打扮,只要让她见过一次,她就可以将自己易容成那人的样子,甚至可以将语气、声调、神情,乃至于举止、行走都学得维妙维肖。是以由沈绿衣来为童采衣易容,教她学习童灏的言行、语气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让沈绿衣成为童灏的妃子,以堵住后宫中的攸攸之口。 毕竟童采衣是个姑娘,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既是个姑娘,那就不可能找后宫中的三千粉黛来侍寝,可她总不能都不找妃子来侍寝吧?这样也会使人起疑的。于是童采衣干脆将沈绿衣召进宫,封她为盈妃,两人镇日相守、耳鬓厮磨、同床共枕,即使旁人说话,也只会说童灏宠爱盈妃沈绿衣,绝不会想到这童灏,已非昔日的童灏。 但是童采衣千算万算,怎么样都没算到会在佛香寺遇刺,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应该远在敦煌的楚云章,竟会在佛香寺出现,还救了她一命。 现在该如何是好?就这么将楚云章关在天牢里? 不成!天牢是什么样的地方,她怎么可以一直将楚云章关在那种地方?再说朝中大臣人人皆知晓楚云章舍身救人,为她负伤,她不加封奖赏都已经很奇怪了,还将人关进天牢?再说……她舍得吗?即便他好好的,她都舍不得他受一点伤,更何况如今他为了自己身受重伤,她怎舍得关他在天牢? 那该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放他出来才是。 童采衣问道:“绿衣姐姐,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得想个办法,将云哥哥放出来。” 沈绿衣拉了张绣墩坐了下来,“别急,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把楚云章关进天牢?就只是为了不认他,所以把他关进天牢?” 提起这个,童采衣不禁小脸一片酡红,“不、不是的,他……他……” 这时,宫门口传来太监低低的谈话声:“皇上和盈妃娘娘已经安歇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另一个声音说道:“不成啊!皇上交代过,那楚云章的大小事都得向皇上报告,公公行行好,帮忙通报一声吧!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我都承担不起啊!” 听到“楚云章”三个字,童采衣几乎跳了起来,脸色苍白地想冲出去,幸好沈绿衣阻止了她。 “别急,先让我问问。” 沈绿衣略略整了整衣衫,从容不迫地走到门口,开门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人吵吵闹闹的?不怕皇上降罪吗?” 那太监一见沈绿衣出来,忙跪了下去,“娘娘恕罪!是大理寺方大人有事要禀告皇上。” 沈绿衣转向大理寺丞方文路,“方大人,什么事非得这时候禀告?不能明天再说吗?” “娘娘,此事紧急,现在不说的话,只怕来不及了!” 沈绿衣秀眉一皱,“什么事来不及了?” “那楚云章……” “楚云章?”沈绿衣故作不懂,“楚云章是谁?” “楚云章就是今天下午在佛香寺救驾的人,后来不知怎地,触怒了皇上,让皇上关进天牢。” “楚云章怎么啦?” “楚云章死了!” 此话一出,沈绿衣整个人登时愣在当场,好半天说不上话。 正文 第二章大理寺监牢 在大理寺丞方文路的陪同下,童采衣来到大理寺监牢。 “皇上,楚云章在这儿。”方文路领着童采衣来到一间还算得上干净的牢房,指着躺在床上的楚云章恭敬地说道。 童采衣定睛看去,只见楚云章躺在床上,脸色死寂,彷佛已经气绝多时。 童采衣见状,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她紧握着双手,好让别人瞧不出她正浑身颤抖着,甚至连声音也在发颤。 她勉强说道:“开、开门。” “是!”方文路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让童采衣进入。 童采衣深吸了口气,转身踏入牢房,“你们全都退下,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半步,违者依律问斩,知道吗?” “臣遵旨!” 待方文路和一干看守的侍卫离开后,童采衣旋即奔到楚云章身旁,泪眼蒙胧地看着他。 昏黄的灯火下,楚云章紧闭着双眼,双手垂在身侧,那本该起伏有致的胸膛,而今却动也不动。 童采衣像被雷打中似地,整个人呆愣地站着,胸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她颤抖着伸出手,轻探楚云章的鼻息。 没有,没有任何气息。 童采衣完全无法置信,不死心地再把手放在楚云章胸膛上,试图找出他仍活着的证据,可她手底下的胸膛却没有任何起伏,这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楚云章真的已经死了! 童采衣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双手抱住楚云章,泪水顿时决堤,“云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如果我早知道你伤得这么重,我绝对不会把你关进天牢的。云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极度的懊恼与悔恨,无法形容的心痛与悲伤,让童采衣哭得肝肠寸断、五内俱焚,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她以为已经死了的楚云章,竟不知何时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云哥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可是我真的不能认你!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可以大大方方认你、大大方方在众人面前喊你一声云哥哥,可是我不行啊!我……” “我不介意,只要你现在肯喊我一声云哥哥,即使要我再为你挨上一刀,我也不介意,也愿意接受!”楚云章附在童采衣耳朵旁边低声说着,大手轻抚着她秀丽的脸颊。 童采衣整个人弹得老高,一脸错愕地瞪着应该已经死了的楚云章,“你……你不是死了?” 楚云章似笑非笑地坐起身,“你希望我死?” 童采衣摇头,过度的惊愕让她有些结巴,“不,我是说你不是……” “我怎么会死呢?我不过是用龟息大法装死骗过那个笨官,不然你这小东西怎么可能来见我?”他对着她伸出手,“过来让我抱抱,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 童采衣活像见鬼似地后退一大步,“龟息大法?原来你、你一直都在骗我?” 楚云章浅浅一笑,“彼此彼此,你不也骗得我团团转?害我以为自己当真认错人,错把男人当女人。” 他站起身走向她,“采儿,我不管你怎么会变成南辽皇帝,也不问你个中缘由,我现在只想抱你、想好好地吻吻你,来,让我抱抱,嗯?” 童采衣连连后退,直退到牢房门口,直到她的背抵住了门,“你、你别过来,你敢过来的话,我要叫人了。” 楚云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虽然他的白衫早已被污泥、血水弄得脏乱不堪,可他带笑的模样,依旧该死的潇洒迷人。 他来到童采衣面前,双手按在她肩膀两侧,牢牢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身前,柔声说道:“采儿,别这样,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吗?一年前你说要回家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不论我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你。想不到你居然成了皇帝?”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轻触着她的,“无所谓,敦煌九凤素来无法无天,从不把世俗礼法放在眼底,你是皇帝也好,是公主也罢,是平民百姓更好,总之,你就是我的采儿,我的小采儿。” 他凑过嘴,就要堵住她的唇。 童采衣一惊,身子忙往下蹲,乘隙钻出了楚云章的怀抱,“你、你别过来,你过来的话,我要叫人了。” 楚云章剑眉一拧,“采儿,你怎么啦?” “别叫我采儿,我不是采儿,也不是你的情人,我是童灏,是南辽的皇帝童灏,你听清楚了吗?”童采衣叫嚷着,一瞬间,她又变成了童灏,连声音也是不折不扣的童灏。 楚云章俊美的脸登时沉了下来,“你是说我认错人了?” “没错,我叫童灏,不叫童采衣。” “是吗?既然你是童灏,那为什么你知道我叫楚云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姓什么、叫什么,可你为什么会知道?” 童采衣的脸颊不禁有些发烫,“那是……” “还有,如果你不是童采衣,为什么你听到我死了,会连夜赶来跪在我面前,哭得好不伤心,还叫我云哥哥?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我云哥哥,那就是我的情人童采衣。既然你不是她,为什么你会叫我云哥哥?” 楚云章逼近她,“人家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向人下跪的,但是你贵为九五之尊,却在知道我死了之后跪地抱着我痛哭,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童采衣根本说不上话来,“我……” 楚云章来到她面前,定定瞅着她,“采儿,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要你承认你是我的采儿有那么困难吗?” 他伸出手臂又想抱她,可这回童采衣逃得更快了。 她一溜烟奔出了牢房,同时喊道:“来人,快来人!” 守在外头的方文路及一干侍卫立刻奔了进来,“皇上!” 童采衣喘着气,指着牢房里一脸疑惑的楚云章道:“他……” 方文路顺着童采衣所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见本来应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经死透的楚云章,居然又活了过来时,一张嘴张得老大,好半天都合不上。 “皇上,他……” 看到有其他人进来,料定楚云章不至于当着其他人的面胡作非为,童采衣的心神方才定了下来,又恢复她身为皇帝那种尊贵威严的气度。 “方文路,你怎么说楚云章死了?” 方文路一头两个大,一张嘴几乎都可以塞进几颗卤蛋了,“臣、臣也不知道,臣明明见他死透了,才去禀报皇上的。” “胡说!他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怎么没事说他死了?” 方文路慌地跪下,“皇上恕罪,想是臣眼拙,一时看误了!不过人家都说真命天子有上天庇佑,想来是因皇上贵为真命天子,所以这楚云章才能死而复活。” 童采衣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忙背过身子不敢再接触楚云章那热得会灼伤人的视线,“叫你看个人都看成这样,你说该怎么办?” “请皇上降罪!” “降罪?朕当然要降你的罪。不过念在你方家三代皆为南辽家臣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暂且记下。” “谢皇上!” “先别谢恩,朕还有话要说。”童采衣一抬手,阻止了方文路接下来的话。她乘隙偷觑了楚云章一眼,可当她接触到楚云章那饶富兴致的表情时,又慌张地缩了回来。 “朕是怕有人加害楚云章,才将楚云章收在天牢里,想不到这一盘棋却被你给打乱了。这么吧!你和楚云章一起住到西翼的燕宁阁,由你负责照顾他的伤势,别再出纰漏了知道吗?” 方文路苦哈哈地谢恩!他搔搔头皮,怎么样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楚云章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复活?真是他弄错了,还是当中有什么玄机? 他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看好楚云章,因为皇上显然十分看重这个叫楚云章的年轻人。 “楚先生,请吧!咱们这就到燕宁阁去,那里可比这儿舒服多了。” 楚云章微微一笑,锐利的眼犹仍盯在童采衣渐去渐远的身影上。 童采衣简直是落荒而逃了! 她走得飞快,未及挽起的长发在夜晚的凉风吹拂下,飘飘地散在身后,可这风却吹不去她满脸的燥热,与一颗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 她又上他的当了! 认识他这么久了,早知道他的为人、心性,也清楚他凡事都要追根究柢的固执脾气,可她一听到他死了,就慌了手脚,差点让他…… 童采衣摇摇头,不成,她得想个法子将这个麻烦送回敦煌去,否则自己的计划和南辽的未来,迟早会毁在这个男人手里。因为他总是有办法让她失去控制,总是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进而挑拨她内心深处压抑、潜藏的感情,而这却是现在这种危急时刻里,最要不得的事。 所以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让他回敦煌,等哥哥的事解决了,她再去向他陪罪。到时候不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答应他的。 想着,童采衣走得更快了,却险些在转角处和一个人撞上。 “臣妾叩见皇上,愿皇上吉祥!” 童采衣一愣,瞪着跪在地上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相貌艳丽的年轻女子。 她记得她是淑妃凌飘红,是哥哥童灏的妃子,可听说童灏只临幸过她一次,之后便刻意疏远冷落她,甚至将她打入冷宫。既然童灏已将她打入冷宫,那么她更不可能接纳她,一来她是个姑娘,二来她讨厌凌飘红,因为这凌飘红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祸国殃民、贻害后宫的狐狸精,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狐狸精。 看看她穿的那是什么衣服! 一件红色肚兜,一条石榴红绫裙,外罩一缕像蝉翼似的银红色软烟罗,露出大半个赤裸身躯,根本和没穿是一样的。 童采衣冷哼了一声,绕过凌飘红就想离开。 可凌飘红拉住了她,“皇上,别走!臣妾在这儿等皇上等好久了,皇上不能稍微看臣妾一下吗?” 童采衣用眼睛余光一瞟,真的只看了她一眼,“看过了!如果没事的话,朕要回去了!” 凌飘红急切地道:“皇上,您不问问臣妾为什么在这儿等皇上?” 童采衣背过身子,不想接触凌飘红那半裸的身躯,毕竟那不是一个好姑娘所该看的,“喔?你为什么在这儿等朕?” “臣妾听说皇上今天在佛香寺受到惊吓,所以特地准备了翠涛给皇上压惊,请皇上移驾丽玉宫。” 童采衣连忙摇头,“不必了,朕没受到惊吓,更不需要压惊,而且朕下午已经喝过盈妃的兰生,不想再喝什么翠涛了。” 凌飘红跪在地上爬了几步,仰起头楚楚可怜地瞅着童采衣,“皇上,臣妾知道臣妾比不上盈妃姐姐的温柔体贴,也没有她的善解人意,可臣妾对皇上却是真心的,皇上难道不能看在臣妾的这片真心上,喝臣妾一杯酒吗?” 童采衣别过脸,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开玩笑!那翠涛可是葡萄酒中的极品,连唐朝太宗皇帝都赞不绝口,说其“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而她可是闻到酒味就会醉倒的人,真喝下翠涛,只怕连睡仙陈抟都会甘拜下风了! 童采衣当下头摇手也摇,“不了,你知道朕自从病后,一直不大能喝酒的,这酒还是赏给相国喝好了。” 凌飘红闻言,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原来传言果真没错,皇上真的已经不是皇上了,臣妾却还痴心妄想,想着皇上多少会念着旧情,到臣妾那儿走一遭,臣妾、臣妾……” 童采衣眼睛霍地睁大,心头倏地一紧,“什么传言?什么皇上已经不是皇上?” 凌飘红抬起哭得梨花带泪的脸说道:“大家都说皇上自从生病之后,活像换了一个人,好像、好像被狐狸精迷住似的,谁都不要,谁也不认。臣妾不相信,所以才会准备了翠涛等在这儿,想不到皇上竟然连最喜欢的翠涛也不喝,皇上,您到底怎么啦?以前您可是千杯不醉的,为什么现在却变成这样?” 童采衣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与戒心,她勉强地笑了笑,弯腰扶起凌飘红,“你想到哪儿去了?朕只不过是太累,所以才不想喝酒。既然你都说成这样,那朕不去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凌飘红破涕为笑,半个身子偎入童采衣怀中,“皇上请移驾!” 童采衣全身鸡皮疙瘩几乎掉满地,却只能硬着头皮随凌飘红往丽玉宫去,不然她能如何?宫中都出现流言了,如果她再拒绝,怕不久之后,会有更多的流言出现,到时候想澄清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她是个姑娘,要怎么与这个淑妃娘娘共效巫山云雨呢?想到这儿,童采衣不禁头皮发麻,在半推半就下,随凌飘红来到丽玉宫。 一进入丽玉宫,香风迎面而来,满室皆春。 凌飘红屏退伺候的宫女太监,关上宫门,捧着一只石榴花杯跪在童采衣跟前,“皇上,您曾经说臣妾就像五月石榴,露色珠帘映,香风粉壁遮,今天臣妾就以皇上御赐的石榴花杯向皇上敬酒。” 童采衣无法拒绝,只得接了过来。她瞪着那晶莹剔透的酒,脑子里急急地想着应对之策,“淑妃,朕记得你很会跳舞的,跳支舞为朕助兴,如何?” 凌飘红撒娇道:“现在?” “嗯,就是现在!” “好,飘红就跳舞为皇上助兴。” 说着她解下小鞋,光着脚舞了起来,一时间但见舞影翩翩,如彩蝶飞翔,煞是好看。 不过童采衣却没这种兴致,她之所以要凌飘红跳舞,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趁着她不注意时把酒倒掉。 但凌飘红并没有给童采衣太多机会,她舞着舞着,竟舞到童采衣面前,伸手一扯,扯下身上披着的银红软烟罗,再顺手一解,石榴红菱裙滑落脚底,然后她妩媚地冲着童采衣一笑,就连同肚兜一起解开,全身赤裸地投入童采衣怀中,红艳的唇凑近童采衣,无限娇媚地喊道:“皇上,臣妾跳得可好?” 童采衣鸡皮疙瘩掉满地! 她脸红心跳,神情尴尬地别开脸,几乎忍不住想推开凌飘红。这女人……都是这样蛊惑皇帝哥哥的?话说不到三句,便自动自发地把自己脱光光?真不知道皇帝哥哥如何消受得起? 眼看童采衣不说话,凌飘红索性自己送了上来,想亲吻童采衣的唇。 童采衣一慌,忙将手中的石榴花杯往凌飘红嘴边一塞,及时阻止了她凑过来的唇,“喝了它,这是好酒,好酒就该配美人,不是吗?” “谢皇上赏赐!”凌飘红喜孜孜地谢恩,就着童采衣的手喝光了酒,红唇随即又凑了上来,这回她还抓起童采衣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皇上,您好久没有来臣妾这儿了,今晚就让臣妾伺候您,好不好?” 童采衣活像被雷打到似的,下意识地想抽手,可是凌飘红抓得很紧,双手圈在童采衣脖子上,修长的大腿更环在她腰上,眼神、嘴角尽是春意,“皇上,求求您,让臣妾伺候您,好不好?” 童采衣干笑一声,结结巴巴说道:“好、好,怎么不好?不过……” “不过什么?”凌飘红春心荡漾地瞅着童采衣。 “不过朕最近发现一种有趣的玩法,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有趣的玩法?” 童采衣从一旁桌上取了几条帕子,对着凌飘红说道:“你去床上躺着。” 凌飘红点点头,依着童采衣的交代在床上躺下。 童采衣来到床边,用一条帕子蒙住凌飘红的眼睛,再绑住她的双手,不再让她有机会碰自己,边说边往后退,“你想朕要做什么?” 凌飘红眼睛被蒙住,不知道童采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以为他蒙住自己眼睛、绑住自己的双手无非是为了助兴,好彻彻底底地爱自己一番,所以她娇声道:“臣妾不知道,但只要皇上高兴,臣妾什么都愿意做。” 童采衣无声无息地往后退,嘴里说道:“好,你现在……” 猛地,童采衣发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吓得她几乎尖叫出声。 她忙回过头,却发现应该在燕宁阁的楚云章,不知何时竟来到自己身后。 “你……” 楚云章似笑非笑地斜睇了童采衣一眼,又看了看床上那光溜溜、姿态诱人的凌飘红,彷佛在讥笑她玩火自焚。 童采衣又是惊讶又是无法相信,“你……怎么……” 楚云章伸出一根指头按在她的小嘴上,示意她别说话。跟着托起她的下巴面对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堵住童采衣,重重吸吮着,然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走向床边,看着床上那一丝不挂的凌飘红。 凌飘红浑然不知房里进来了第三个人,只是不住的扭动着身躯,嘴里轻声道:“皇上,请您快些,臣妾在等您啊,皇上!” 童采衣眼睛张得老大,脑袋一片混沌,他、他亲了凌飘红?还……那样子碰她?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做? 然而让童采衣诧异的不仅于此,楚云章居然点昏了凌飘红,让已经欲火焚身的凌飘红在霎时就静了下来。 童采衣小嘴开开的,“你……” 楚云章回过头冲着她一笑,“这样子可以了吗?” “什么……这样子可以了吗?” “皇上,我是问戏演到这里,可以了吗?还是你想亲自上阵?” 童采衣登时脸颊飞红,“楚云章,你!” 楚云章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走到童采衣面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别生气,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别碰我!”童采衣挣扎着。 “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童采衣瞪他。 他毫不在意,“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不给童采衣有任何抗拒的机会,楚云章抱起她,从后宫门离开了丽玉宫,往黑夜的皇城里钻去。 正文 第三章如意洲 如意洲是清凉湖中一个突出的小岛。岛上郁郁苍苍,植满各种珍奇的花草树木。 平时这如意洲都派有专人负责看管照顾,不过时值深夜,如意洲上但见树影幢幢,却没有半个人影。 楚云章带着童采衣,避开巡逻戍守的亲兵侍卫,闪过宫门口轮值守夜的太监,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横过水面来到如意洲。 乍见楚云章居然带着自己来到这杳无人踪的夜半如意洲,童采衣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她捶打着楚云章,“放开我,你放开我!” 楚云章搂着她,在一处花丛里站定。月光穿过云层,将光芒洒向大地,也把他俊美无俦的脸映照得分外迷人。 他轻声问道:“放开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现在是皇上,还是我的采儿?” 童采衣紧张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如果你是皇上,那我就得先把皇上变回采儿,不然我怎么爱你呢?” 童采衣大惊失色,忙想推开他,“你别乱来,不然我……呜,不要,不要!” 她勉强别过头,避开楚云章的热吻,“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 楚云章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捏住她下巴,让她逃无可逃,只得面对自己,“不要?采儿,到这时候你还不肯认我?” 童采衣摇头,“我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你放了我,好不好?” 楚云章眼睛一眯,“不是?难道说这世界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她强辩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又怎么知道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是吗?”他一扯嘴,“无所谓,一会儿我就会证实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说罢,楚云章忽地将童采衣放倒在地,在童采衣还来不及抗拒之前,他已经扯下她的腰带,解开她的龙袍,露出肩膀上所填塞的碎布棉花,以及腰上所绑的衣服。 “不要,不要这样!”童采衣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想阻止,可哪来得及呢? 他沙哑地开口:“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原来这世界上,竟真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嗯?而且连痣都长在一样的地方。” “还有这儿,我记得这是我亲手帮采儿刺上的,为什么你也有?” 楚云章搂过她,指着她雪白的右边肩头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楚云章为她刺上的。当然,在他身上,也刺了同样的一只凤凰。 他捧起她的脸,定定地瞅着她,“现在还是不想认我?” “我……” “没关系,不管你认不认我,在我心中,你就是童采衣,就是我的小采儿。” 她艰困地别过头,避开楚云章热得烫人的唇,“不要,你不要这样,我们不可以这样,不可以,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我们虽然没有拜堂,却早已是夫妻了,你忘了吗?”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人她在、她在……” “她就在这里,就在我的怀里。嗯?” “不,不行,真的不行……啊!”童采衣一声惊呼,口中的抗拒陡然哽在喉咙。 “不要、不要!” 楚云章有些诧异,“采儿,你……” “别过来,你别过来!”童采衣又喘又急地往后退,一脚已经踩在水里。 楚云章眼尖,瞧见她踩入水里,急忙想拉回她,“采儿,回来,你踩到水了……” 童采衣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要往后摔进湖中。 幸好楚云章眼明手快地及时拉住她,才没让她真成了落汤鸡,可也没好多少。她的头发湿了、裤子湿了,晶莹如雪的玉肤上全是水渍,看上去实在好不狼狈。 楚云章又好气又好笑,脱下自己的外衫体贴地想帮她擦干身子,免得娇弱的她因此受寒。 哪知童采衣像被烫到似的又跳了起来,“别碰我,我求求你,别再碰我,好不好?” 楚云章的手僵在半空中,笑容也凝结在脸上,“你、你真的不肯认我,真的不肯承认自己是童采衣?” 童采衣双手反抱住自己,长发湿答答地披散在胸前,那模样全无君临天下的气势,只有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她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如果、如果你答应不再碰我的话,那我……我就承认我是你要找的人。” 楚云章剑眉微蹙,漂亮的瞳仁中精光一闪,脚下又往前进,“为什么?” 眼看他又要靠过来,童采衣紧张地又往后退,嘴里威胁道:“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不但不承认我是你要找的人,我还、我还会跳湖自尽,你信不信?” 楚云章微微一愕,不懂这丫头为何突然害羞矜持起来。她早在一年前就已是他的女人,不是吗?再说她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所不知道、不熟悉的?因此楚云章直觉就想摇头,可见她当真又要踩进水里时,他也只好点头了。 “好,我答应不碰你便是,你过来,别再踩进水里了!” 童采衣瞪着楚云章,小心翼翼地抓起自己的衣服,然后在离楚云章足足有三、四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用衣服遮住自己赤裸的身躯。 楚云章见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好色的登徒子,还是什么采花大盗,或者是丑得见不得人吗?不然她为什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一副生怕他会吃了她的表情? 他锐利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在小丫头身上,看她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童采衣咬着唇,小脸伏在膝盖上不敢看楚云章,“我……云哥哥,我……其实我不认你是有原因,因为我……” “因为你现在是堂堂南辽的皇帝,所以不能认我,也不屑认我,是吗?”楚云章冷冰冰地说着。 童采衣急急地否认:“不是,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当上了皇帝就不认你呢?” “但你确实不认我,不仅不认我,还把我关进天牢?采儿,你好狠的心,想不到前后才一年的时间,你居然完完全全变了个人?” “我承认我是变了,但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童采衣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不,她不能让他涉险,也不能让皇帝哥哥涉险,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她摇摇头,“对不起,现在我还不能说。” 楚云章脸上一冷,“哦?不能说?既然不能说,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就当是我认错人,从没认识童采衣这个人好了!” 他旋即背过身子想离开。 童采衣忙喊住他:“云哥哥,别走!” 楚云章脚不点地,已经来到水边。 童采衣急忙又喊道:“云哥哥,别走,求求你别走,好不好?” 楚云章连头都懒得回,冷冰冰地把童采衣的话顶了回去:“不敢,你是堂堂南辽的天子,我楚云章区区一介平民,怎么敢让你求我呢?别折煞我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我……我回不去,我不会武功,这么宽的湖面没有船,我根本回不去,而且……我这样子怎么回去?求求你,云哥哥,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她头低低的,小小声哀求着。 楚云章伸手往额头一拍,一股又爱又恨又气又恼的复杂情绪霎时溢满胸怀。这小东西不是不肯认他,不是不要他吗?怎么现在又这样求他? 他粗声粗气说道:“我记得你水性不错,你大可以游水回去,不是吗?何必再来找我?” 童采衣心虚地玩着手指头,“我是可以游水回去,可是这样一来就会被巡守的侍卫和太监看见,而我……我现在还不能让人看见,所以我……” 她定定地瞅着他,“云哥哥,求求你,求求你。” 楚云章没再说话,可童采衣素来知他,明白他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当下她手忙脚乱地穿上衣裳,然后走到楚云章背后,“我好了。” 楚云章回过头,瞧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额上、脸颊上犹仍滴着水珠,娇弱的身躯因寒冷而轻轻发颤,小小的肩头微微耸起,犹如出水芙蓉,更似饱含露珠的牡丹,实在教人好不怜惜、好不心疼。 楚云章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滚烫的唇不由分说地覆盖住她的,重重吸吮着。 “你这该死的小东西,你到底要我怎么对你?”他低声咒骂着,双手却将她抱得更紧,彷佛想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童采衣伏在楚云章怀中喘息着,细细的贝齿咬着他饱满的唇瓣,吐气如兰地说道:“都不要,我只要你别认我,别把我当童采衣就好了。” “别认你?这怎么可能?你明明是……” 她踮起脚尖,主动堵住他的唇,“别问,好不好?我知道这很困难,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求求你答应我,别拒绝我,行吗?” “你不赶我了?” 她偎在他怀中,吸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男人气息,“我从没要你走,即使我真的赶你,你会走吗?” 楚云章潇洒地扯扯嘴,又吻了吻她,“你说呢?” 童采衣仰起脸,冲着他露出甜甜的一笑,“我封你为御前一品带刀侍卫,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陪我了。另外我再给你一块金牌令箭,让你可以自由出入宫里,你说好不好?” 他宠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要公报私仇,叫我向你下跪陪罪吗?” 她双手环住他,双颊如雪、瞳眸如星,天真娇美无限,“有别人在的时候,你得照着规矩来,没人的时候我再向你陪礼可好?” 他意有所指地抱起她,“怎生陪礼法?” 她凑近他耳边,羞涩地说着只有两人听得见的秘密话语。 楚云章低低一笑,吻上她的小嘴,“都听你的,我的小皇上。” 楚云章就这么成了御前一品带刀侍卫,跟着童采衣上朝、下朝,跟着童采衣在南书房和群臣议政,又跟着她上御花园游湖、观景、赏花,活像个大跟班似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只差没跟着童采衣临幸后宫。 对此,童采衣显然已经很习惯了,而且还有些乐此不疲。因为以往她总是一个人上朝,独自面对文武百官,独自和老少大臣们周旋,还得小心别露出马脚、被识破真相,所以心情上总是紧张不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楚云章陪着,让她觉得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即使楚云章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仍觉得好安心,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楚云章都会保护她、照顾她的。 至于楚云章则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想他堂堂敦煌九凤,素来视世间礼法如无物,看富贵功名如粪土,现在竟成了跟屁虫?而且还是跟在一个假扮皇帝的小丫头身边?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但也正因如此,让楚云章发现了过去他所不知道的童采衣,看到了她的聪明慧黠,看到了她的果断、刚毅,更看到了她的善良与仁慈宽大。 好比现在,童采衣正在南书房里和几名大臣议政,楚云章碍于一品侍卫的身分只能在门口守护,不过这已经绰绰有余了,因为以楚云章的武功,即使不入内,也能把里头每一个人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到刑部尚书彭帧说道:“张武炎这案子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置?他深夜持刀砍杀佃主,依律当判腰斩,不过臣瞧他是个孝子,认定事出必有因,所以把案子压了下来,请皇上示下。” 童采衣嗯了声,久久才说道:“他是个孝子?” “是,听说他事母至孝,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给母亲吃好的、住好的,还曾经在腊月的大冷天里,背着母亲走了一天一夜的路到城里看大夫,这次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也是因为佃主暴增佃租、强行抢粮,活活摔死了老母亲,才使得张武炎在一怒之下铸成大错。” 童采衣眉头一皱,不疾不徐地说道:“强行抢粮?张武炎是六合县人吧?我记得去年六合洪涝,已经免了六合两年的钱粮,还从宜阳运了十万石米粮赈济灾民,做什么还要抢粮?难不成六合又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吗?” 彭帧一时竟答不上话,“这……臣也不知道……” 童采衣将彭帧的摺子往前一扔,“去查查那十万石米粮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会抢粮?如果不查清楚,只怕不出月内,还会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第四个张武炎出现。” “臣遵旨!” “皇上,这是工部所拟订的修缮图,请皇上过目。”工部尚书黄隆呈上一张工事图。上个月地震后,宫中有不少房舍倒塌,故工部连夜赶工,拟出一份修缮图。 童采衣接过一看,眉头登时又皱了起来,“这些全部做好,得花多少银子?暂且缓缓吧,把这些银子先挪去赈济灾民,等秋收后今年税赋都进了库再说!” 接着,兵部尚书凌轹上前躬身道:“时候不早了,皇上是不是也该歇息了?” 此话一出,其他几位大臣也附和道:“是啊!皇上大病初愈,实应以天下为念,不好过度劳累,剩下这些奏摺,明日再议也是一样。” 童采衣摇头笑道:“不了,今天剩一些,明天剩一些,每天都剩一些,十天就剩好多些了。如果你们累了的话,可以先回去,朕看完后会批示下去的。” 凌轹眼神闪烁地说道:“皇上不休息,臣等哪敢休息?只是现在坊间有些传言,臣听着原本也不以为意,但听着听着,臣不觉也替皇上着急起来。” 童采衣心中一动,又有传言?她问道:“什么传言?” “那些传言不堪入耳,为免辱及皇上圣听,还是不讲为宜。” “叫你讲你就讲,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理由?” 凌轹一拱手,两眼却紧紧盯在童采衣身上,看着她秀逸绝伦的美丽脸庞,“他们说皇上之所以专宠盈妃娘娘,冷落宫中其他娘娘,并非是因为盈妃娘娘美丽,而是因为盈妃娘娘可以帮皇上遮掩。” “遮掩?遮掩什么?” “他们说……” “说什么?” “他们说皇上自受伤后,于男女之事已无兴致,所以才要盈妃娘娘遮掩。更过分的是,还有人说皇上根本就是个女的,所以才会对后宫的诸位娘娘一点兴趣也没有。” 此话一出,童采衣整个人像被雷打到似的,几乎跳了起来,而其他大臣则忍不住哄堂大笑,可一看到童采衣铁青的脸色,又纷纷住口不敢再笑。 凌轹神秘一笑,转身从一名太监所托着的托盘上取过一串看似葡萄,又不大像葡萄的紫色果子呈了上来。 童采衣眼中露出一抹戒备,“这是什么?” 凌轹凑上前以不大不小,却恰恰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这是臣无意中从一名西域神僧手中取得的,妙用无穷、效果显着,臣特地呈给皇上以澄清谣言,重振雄风,请皇上笑纳。” 童采衣眨眨眼,盯着那串怪异的果子瞧,“什么妙用无穷、效果显着?” “这东西皇上以前吃过,还赞不绝口,难道皇上忘记了?而且还是皇上要臣……”凌轹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往下说,却一脸暧昧之色,两只贼溜溜的眼睛直瞅着童采衣,彷佛已经看穿她是女儿之身,存心想看她出糗。 童采衣登时明白过来,这凌轹是故意的!什么传言,什么西域神僧,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胡说八道!这是春药,是凌轹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春药,故意用以试探童采衣,看她是不是真的童灏。 童采衣气得浑身发抖,“凌轹,你……” 凌轹躬身一行礼,“皇上,这东西被西域人视为至宝,不轻易外传,所以臣得来实在不易。皇上要不要试试?只要皇上试了,那些谣言就会自动消弥于无形,也没有人会再说皇上是个姑娘了。来人,立刻请淑妃娘娘前来伴驾。” 不待童采衣说话,凌轹双手一拍,一阵香风吹过,凌飘红风情万种地走了进来,“臣妾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轹话中有话对凌飘红说道:“臣刚将西域神僧所赐的神果呈给皇上,请娘娘服侍皇上,臣等告退!” 说罢,竟擅自屏退所有的太监、侍卫,砰地一声关上门,将童采衣和凌飘红关在偌大的南书房里。 童采衣差点想夺门而逃,又是这个女人,怎么又是这个女人?她可以单枪匹马和群臣议政而面不改色,也可以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巡视校场,可独独对这女人不行,因为她实在怕煞了这凌飘红的淫荡无耻。 好比现在,她人还没走到面前,衣服却已经掉了满地,整个人光溜溜地摇晃过来,教童采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全身鸡皮疙瘩一寸寸慢慢爬了起来。 凌飘红来到童采衣身旁,一屁股往她怀中坐下,摘起一颗紫色小果送到童采衣唇边,“皇上,请!” 童采衣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不,我不吃这个,你吃就好!” 凌飘红将身子偎在童采衣怀中,丰满的乳峰有意无意摩擦着童采衣,让童采衣都快吐了! 她娇声道:“这是男人吃的东西,臣妾身为女子,怎么能吃呢?皇上,吃吧!吃了让臣妾好好伺候你,如果皇上觉得臣妾一个人不够,还可以再召盈妃姐姐来,臣妾不会介意的。” 童采衣急急地想闪躲,偏偏凌飘红坐在她腿上,让她起不得、溜不得、更躲不得,急得她口不择言,胡说八道,“不不不,我身子还没复元,这东西不能吃,吃了会肝火上升、心火上升、脾火上升、胃火上升,连牙齿都会冒火,还会阴阳两虚、水火不调、气血不足……” 凌飘红哎哟一声,整个人抱住童采衣,双唇一嘟,趁着童采衣手忙脚乱想推开她的空档,将一颗紫色小果塞进童采衣嘴里,“哪来这么多火好升?臣妾现在就可以帮皇上灭火,皇上,让臣妾伺候您吧!皇上!” 她说的同时还顺便主动送上小嘴。 童采衣大惊失色,连忙往后缩,可这样一来,却将那要命的紫色小果吞进肚里。她心底大叫要命,怎么可以吃下呢?这一吃下去,她岂不是…… 凌飘红可不给童采衣有犹豫的机会,又拿起一颗紫色小果要喂童采衣。 突然,一抹人影从空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凌飘红。 但听得凌飘红一声惊叫、娇躯一软,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好不狼狈。 待她娇呼不断、连声称痛时,赫然看见眼前站了一个天神般俊美的人物,她认得他,他是皇上新封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好像叫楚云章吧? 正文 第四章像葡萄的果子 楚云章来到童采衣面前,难掩关心地看着她,完全无视于地上那玉体横陈的凌飘红。 “你还好吧?” 童采衣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张大嘴努力想把那颗紫色小果吐出来,可她已经吞进去肚子里了,怎么可能吐得出来? 楚云章见状,知道童采衣定是让那只狐狸精喂了东西,当即眼睛一扫,瞥见了桌上一串紫翠色像葡萄的果子。 他抓起果子凑近鼻子一闻,这是……这不是给男人吃的催情药吗?怎么……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童采衣,看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想把果子吐出来,却涨得满脸通红的可怜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吃了这东西?” 童采衣无辜地点点头,连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楚云章哈哈大笑,“你、你实在……我还以为你吃了什么急忙冲进来,原来是这东西。” 童采衣闻言砰地一声站起身,又是气又是恼,却又碍于凌飘红在场无法发作,只好狠狠地瞪了瞪他,一语不发地甩了袖子便走。 楚云章满脸尽是笑意,上前扶着摇摇晃晃的童采衣大声道:“微臣护送皇上回宫。” 可两人尚未走到门口,便忽然听到躺在地上的凌飘红开口叫道:“来人啊!楚云章意图不轨,要挟持皇上,你们快来人,快来人啊!” 童采衣和楚云章同时一愣,还来不及反应,门已经被推开,几十名带刀侍卫纷纷冲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在这同时,凌轹踱了进来。 “楚云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挟持皇上?你活得不耐烦了吗?还不快放开皇上!” 童采衣凤眼一瞪,“凌轹,你给朕退下,是朕吩咐他进来护驾的,你知道什么?” 凌轹一拱手,“皇上,臣一直都守在门口,生怕皇上有任何吩咐时,臣一个闪神听漏了皇上的吩咐,那臣就罪该万死了。可是臣并没有听到皇上有任何吩咐,倒是听到淑妃娘娘叫喊,所以臣才斗胆闯了进来。” “你听到也好,没听到也罢,总之是朕叫他进来的!” 凌轹摇头,“这可不成,区区一个殿前侍卫,居然敢不奉旨、不听命地闯进南书房,难保他日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童采衣不觉有些气结,“凌轹,你!” “皇上请息怒!臣既身为兵部尚书,就有责任保护皇上和南辽的安全。臣已经查过了,这楚云章是恶名昭彰的敦煌九凤之一,江湖人称钺天,他进宫来,就是为了要行刺皇上,为了皇上的安全,请皇上恕臣放肆!” 凌轹一挥手,“来人,将楚云章押入天牢,静候处决。” 童采衣双手一横挡在楚云章面前。 “你敢?” 凌轹眼睛一眯,低下头对地上的凌飘红使了使眼色。 凌飘红会意,当即爬起身扑入童采衣怀中,哭哭啼啼地说道:“皇上,请原谅臣妾,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没有伺候好皇上,才会惹皇上生气,皇上,您千万不要生气,万一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说着,还伸出手往童采衣胸前摩挲,将童采衣往后面推。 童采衣又怒又惊,七手八脚地想拨开凌飘红的纠缠,奈何这女人就像上辈子是蜘蛛精转世似的,缠功一流,任凭童采衣怎么挣扎就是摆脱不了她。 眼瞧着楚云章就要被押走,猛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住手,凌轹,是我叫楚云章进来护驾的!” 凌轹一征,定神看去,赫然看见南辽皇帝童灏亲封的瑶津公主!!上官要儿走了过来。 只见上官要儿来到童采衣面前歛衽为礼,“见过皇上!” 她接着转身若有意似无心地看了楚云章一眼,然后对凌轹说道:“凌轹,你见了本公主,不用行礼磕头吗?” 凌轹无奈,一咬牙跪了下去,“臣参见公主!” 上官要儿哼了哼,“凌轹,经过这么久,你还是没有半点改进啊?上回你进了龟龄集给皇上,才让太后狠狠责罚了一顿,怎么这回又换了新花样?你是存心想让皇上累死在女人身上,是不是?” 凌轹脸色一白,却仍强辩着:“臣忠心为国,一心为皇上着想,绝不敢有任何其他念头。” “是吗?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依南辽的律法,嫔妃除非奉召,否则不得入外朝。这南书房,应该算是外朝的一部分吧?” 凌轹登时哑口无言,因为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凌飘红并不是奉召进入南书房,而是凌轹叫她来的。 上官要儿冷冷一笑,“楚云章是本公主叫他进来的,所以不算有罪,但是淑妃可就不一样了,她不经奉召擅闯南书房,凌轹,你是兵部大臣,理当熟知律法,你说该怎么处置?” 凌轹眼睛瞪得老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上官要儿转向童采衣,“皇上,您说该怎么处置呢?” 童采衣靠着楚云章,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她无力地说道:“淑妃淫荡无耻,秽乱宫廷,不奉召而进入南书房,是为干乱朝政,本当处死。但姑念她伺候朕多年,就打个二十大板轰出宫吧!朕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凌飘红闻言,脚下一软,立即晕死过去。 在柔仪宫等候童采衣回来的沈绿衣,乍见童采衣居然狼狈不堪的由楚云章陪着进门时,直是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沈绿衣急急赶上前,想扶过童采衣回到床上休息。 岂料童采衣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你先下去吧,这儿有他就成了。” “他”自然就是指楚云章了。 沈绿衣一脸为难,按照规定,侍卫是不得进入后宫的,特别是踏入嫔妃所在之处。可沈绿衣知道楚云章的身分不一样,不能以一般侍卫论,但是让他这样堂而皇之地留下来,怕天没亮,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沈绿衣看看左右,先屏退一干太监、宫女,然后小小声道:“采衣,你不能留他下来,万一让人知道就惨了。” 童采衣喘息着,脸颊上一片酡红,“我知道,可是今天非他不可,不然、不然我活不过明天。” 沈绿衣吓了一大跳,“什么活不过明天?采衣,你怎么啦?” 童采衣摇头,全身像被火烧似的疼痛,“你别问,照做就是。” 沈绿衣无奈,只好向楚云章一点头,两人便用声音演了场戏。 只听得沈绿衣说道:“楚云章,你下去吧,这儿有我就成了!” 楚云章也装腔作势地大声回道:“是,娘娘!” “记得小声点,从后门出去就行了,皇上累了,不想再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 “是,娘娘!” 接着沈绿衣跑到内室门边,将门拉开又关上,总算让外头的人以为楚云章已经离开。安排好一切,她不放心地对童采衣说道:“我到隔壁间去,有什么事,你喊我一声,知道吗?” 童采衣还来不及回答,楚云章便开口道:“这儿有我,你放心吧!” 沈绿衣点点头,又瞧了楚云章一眼,转身退了出去,将一方天地留给两人。 一见沈绿衣离开,童采衣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扑进楚云章怀中,红艳的小嘴主动寻找着他的。 “云哥哥,我好难过,你可以帮我吗?” “当然可以,只是采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童采衣点头,“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否则我要绿衣姐姐出去做什么?” “你现在是南辽皇帝,一旦让人发现今天的事,你我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你知道吗?” “知道,可是我现在就要死了,才不管将来会如何。” 楚云章哑然失笑,“有你云哥哥在,你怎么会死呢?” “可是人家好难过,好热喔!”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双手环住他的颈项。 楚云章缓缓地压住她,双手忙碌地褪去她的衣衫、她的所有装扮,让她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自己眼前,“那是给男人吃的东西,你这丫头吃了,不难过才有鬼。” “不过我是女人,为什么女人吃了也会有反应?” “女人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怎么会没反应?” “可是……” “嘘!别说话,我要吻你了。对,就是这样。” 童采衣一声惊呼,“云哥哥!” 楚云章哑着嗓子说道:“还没呢,我的小皇上。” 一年不见,她出落得更美了。 一年前的她虽美,却带着一丝小女孩的顽皮、天真,美丽中夹杂着无邪,纯真里有着慧黠,教人只想将她藏起来,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一年后的她,则在经历几番风雨大浪后,褪去小姑娘的天真活泼,转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妩媚、端庄、妖魅、迷人,虽然总是穿着龙袍,戴着龙冠,装模作样地当皇帝,可他知道,在那龙袍底下,是一个何等纯美的娇躯,是一个教人怜爱、疼惜的小妖精,更是一个让他什么也不想,只想彻彻底底爱她一回的绝代妖姬。 深夜,一抹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棂上斜斜洒了进来,照亮柔仪宫里的一切,也照亮床榻上交缠的人儿。 楚云章心满意足地搂住童采衣。 “采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变成童灏了吗?还有,那个真正的童灏去哪里了?” 童采衣懒洋洋地闭着眼睛,身子感受他温暖的胸膛,鼻子里吸嗅着他清爽好闻的气息,她什么都不愿想,也不想说,至少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说。 楚云章又问:“采儿,你还是不肯说,还是不肯告诉我吗?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你总得让我知道,我才能帮你,是不是?” 童采衣睁开眼睛,“我……” 他抓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感受他怦怦跳着的心,“采儿,你感觉到什么?” “你的心跳得好快。” “这是因为你而跳,因为你而不安,你知道吗?” “我?” “对,因为你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会让我惶惶不安,永远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会永远留在我身边,还是像一年前一样,突然消失无踪,让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更弄不清楚你为什么会离开我,又怎么会变成皇帝。” “云哥哥,我、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是我怕……” “怕什么?” “怕你会受到牵累,更怕你身陷危险之中,那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可是看你独自一人承担这一切,独自一人面对危险,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不会怕吗?” “我……” “采儿,说啊!难道你信不过我?” 童采衣犹豫着要不要对楚云章说出真相。说了,怕他受到牵累;不说,又怕他多心起疑。再说以他的个性,他能一直这样保持沉默吗?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他是如何刚强、如何霸道的一个男人啊!因此与其让他这样怀疑多心,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如此说不定他也可以帮她想想办法,不是吗? 思及至此,童采衣点头了,“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得替我守密,不然不只我们两个,就连我母后都会有生命危险。” 楚云章潇洒地一扯嘴,“这是自然,你说吧!我在听呢!” “皇帝哥哥之所以无法视事,是因为他现在正在一个很隐密的地方休养身体。” “休养?他病了吗?”楚云章坐起身,顺手拉起柔若无骨的她靠在自己怀中,一面取过被子盖住两人。 “可以算是病了。” “什么叫可以算是病了?难道他不是真的生病?” 童采衣轻叹口气,“这件事情得从一年前说起。云哥哥,你记得一年前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你这丫头狡猾得紧,为了想认识我,居然在山坳里挖了个陷阱,把自己关在里头骗我去救你!”他瞅着她娇媚无比的小脸,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想起两人初相识时,同窝在一个陷阱里那种又诡异、又好笑,又是钩心斗角、又是相扶相持的绮丽光景,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童采衣说道:“其实那不是我自己愿意这么做的,是哥哥要我这么做。” 楚云章浓眉一挑,“童灏?他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因为九凤玦。” 正文 第五章九凤玦 九凤玦! 听到“九凤玦”三个字,楚云章漂亮的眼中精光一闪,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童灏要九凤玦做什么?” “哥哥说只有九凤玦才有办法解开一个一直悬在他心中的疑团,也只有九凤玦才有办法让他见到一个他想见的人,所以他才要我去找你,希望能从你身上取得九凤玦。” “所以你就连拐带骗、连偷带抢,还不惜笨到自我牺牲,把自己关在陷阱里,饿得七荤八素,差点一命呜呼?” 童采衣撒娇地捶捶他,“人家才不会一命呜呼呢,人家可是算准了你一定会经过那里才这么做的。” 楚云章根本不相信,到现在他还记得,当他跳下陷阱时,这小东西早就饿得两眼发昏,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坦白说,我并不知道九凤玦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你们敦煌九凤是怎么厉害的人物,只是皇帝哥哥说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南辽的未来与兴亡,虽然我不愿意骗人,却也只好做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还没拿到九凤玦,皇帝哥哥却已经先出事了!” 于是童采衣将童灏如何在朝中大臣的坚持下,到西郊祭祖,再转赴围场围猎,如何因马匹受到惊吓而被摔下马,又如何在混乱中,被人在胸口刺了一剑迄今未醒的事全说了出来。 当她说到童灏浑身是血,几乎气息全无地被侍卫抬回宫时,泪水不觉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落下。 “我永远忘不了他那时的模样,我以为他死了,若不是他胸口还有一点点起伏,身上还有一点点微温的话,我真的会以为他死了!可他现在也和死了没两样,不能吃、不能喝,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我……我……” 楚云章搂着童采衣,温柔说道:“傻瓜,想哭就哭,何必这样委屈自己?你这样我会心疼的,小傻瓜!” 童采衣泪眼蒙胧地看着楚云章,终于忍不住哭倒在他怀中,“我好难过,虽然皇帝哥哥不是我母后所生,可他待我如同胞所出,对母后也很孝顺,还说、还说将来我嫁人了,他会替我孝顺母后到百年,可是现在他却……我、我、哇!” 童采衣放声大哭!打从童灏出事以来,她从没在人前掉过眼泪,即使面对母亲萧太后,她也没掉泪;即使面对朝臣扯腿批斗,她也没掉过泪,因为她不能哭,她必须担负起南辽的未来。 可她现在却哭倒在楚云章怀中,哭得抽抽噎噎,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楚云章默默地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中尽情哭泣,这小东西承受太多压力了,也面对了太多残酷的事情,她需要好好发泄。 久久,童采衣慢慢止住泪水,她哽咽着继续说道:“其实是残酷的不是看到皇帝哥哥受伤,而是明知道他那样生不如死,还不能让他死,不但不能让他死,我还得代替他坐上那个龙头宝座,免得朝政大乱,中了有心人士的诡计。” “有心人士?你是说童灏之所以如此,是受人阴谋暗算?” “当然,皇帝出巡是何等的盛大庄严,过程又是何等的谨慎小心,光是准备就需一个月的时间,守护的侍卫超过一万人,所有的马匹、车辆都是经过一而再、再而三地检查、训练,怎么可能发生马摔人的事情?更难以置信的是,居然有刺客知道皇帝哥哥会在那时候摔马?这不是很奇怪吗?” 楚云章点头,这件事确实透着古怪,就像童采衣去佛香寺尊天祭祀,竟然也会遇上刺客?难道……真有人想对他们兄妹不利?而且……这人还是他们身边的人?否则怎会如此清楚童灏和童采衣的作息与一举一动? “采儿,你想过这是怎么回事吗?” 童采衣饱含泪水的眼中射出一抹愤怒,她生气地说道:“怎么没想过?而且我还知道是谁下的手。” “谁?” “淑妃的哥哥凌轹。” “凌轹?是他?” “没错,你下午也瞧见了他是怎么的胆大妄为、目中无人,竟公然在南书房里拿出那种淫秽之物,还假借谣言和凌飘红来试探我,简直就不把我这皇帝放在眼里。” 楚云章嗯了声,虽然他没有进去,却也对凌轹那种放肆的行为感到诧异,“你还发现什么?为什么你会一口咬定是凌轹做的?”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一来凌轹是兵部尚书,掌握兵马大权,连内外禁军都听他的指挥号令,所以他想知道皇帝的一切作息与出入并不是难事;二来有人曾经看到凌轹在深夜时分,鬼鬼祟祟地潜入皇宫,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皇帝哥哥曾经接获密报,说凌轹和聿皇独孤瀚的人暗中有来往。 云哥哥,你也知道独孤瀚这人残暴不仁,以讨伐杀戮为征服他人的手段,父皇在世时,就曾经和独孤瀚的大军交战过几次。父皇龙驭归天后,独孤瀚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取下南辽,好经由南辽取道南秦,挥军中原。皇帝哥哥即位后,为了阻止独孤瀚的野心,本打算和南秦联手抗敌,毕竟南辽虽小,却兵强马悍,如能取得南秦的协助,一定可以粉碎独孤瀚挥军北上的野心。没想到独孤瀚竟然买通凌轹,更想不到凌轹会忘恩负义,弑主犯上,可惜我没有证据,不然我就一刀砍了他,连同他们凌家全部的人一并问斩!” “这么说来,凌轹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童灏?” “应该吧,否则他不会三番两次的试探,还公然在南书房里拿出那种淫秽之物!”想起那一幕,童采衣便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气恼。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继续这样装下去?” 童采衣无力地靠在他怀中,“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再继续这样装下去,总有一天会让凌轹识破真相,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皇帝哥哥能醒过来。”童采衣转过身子,双手亲密地圈住楚云章的脖子,“云哥哥,我听说九凤玦是天地灵物,具有无比神秘的上乘力量,不但可以消灾解厄、延年益寿,还可以治病,是吗?” 楚云章微微一愕,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像南秦国的皇后楚幻衣本来已经快死了,可是因为九凤玦的关系,所以她又活了过来对不对?” 楚云章更诧异了,他还来不及否认,童采衣已经兴奋地接着说:“云哥哥,你是敦煌九凤,你应该也有九凤玦吧?” 他缓缓地点头,“没错,我是有九凤玦。” “那……你可不可以把九凤玦借我,让我去救皇帝哥哥?” 楚云章脸上露出一抹为难,“采儿,你听我说……” 可处于兴奋状态的童采衣根本听不进去,她抱着楚云章开心地道:“只要有了九凤玦,皇帝哥哥就可以醒来;只要他醒来,我就不用再扮皇帝了;只要我不扮皇帝,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就可以做你的妻子了,云哥哥,你说这样好不好?” 楚云章将她拉回怀中,双手紧紧按在她肩头上,“采儿,听我说,我确实有九凤玦,九凤玦也确实有着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但这并不代表九凤玦可以治百病,可以解除世间疾厄。” 童采衣摇摇头,“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有着神秘力量的九凤玦不能治百病?那楚幻衣不就是被九凤玦给救活了吗?听说她还生了小皇子,不是吗?” “幻儿是被救活,但并不是九凤玦救了她,而是她和轩辕叡彼此间那种可以为对方生、为对方死的真情救了她。再说,幻儿的九凤玦已经被抢走了,你知道吗?” “被抢走了?” “是,有人趁着混乱的时候抢走了九凤玦,而我之所以会来南辽,正是为了追查九凤玦的下落。” 童采衣频频摇头,“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九凤玦可以治病的,对不对?” “我承认九凤玦是可以治病,但却不能治他人的病。” “什么叫九凤玦可以治病,却不能治他人的病?” “因为九凤玦是敦煌九凤的化身,只能治敦煌九凤之病,不能治他人之病,而且还必须是在……” 童采衣急急地打断他,“我不懂什么叫九凤玦是敦煌九凤的化身,我只想问你,你能不能给我九凤玦,让我去救皇帝哥哥?” “我当然会给你九凤玦,但不是现在,而是在……” 童采衣又打断他,“什么叫会给我九凤玦,但不是现在?云哥哥,你在敷衍我吗?你不相信我所说的,是不是?” “采儿,我怎么会敷衍你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既然你说的是实话,那你就把九凤玦借我,让我去救皇帝哥哥,好不好?只要皇帝哥哥醒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也不必再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了,不是吗?”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不能给你九凤玦,即使我勉强给了你也救不了童灏。” 童采衣霍地张大眼睛,“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就是不肯借我九凤玦?” “采儿,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 “云哥哥,你爱我吗?”童采衣定定地瞅着他。 楚云章点头,“我当然爱你,否则我怎么会舍弃堂堂的钺天之尊,守在你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卫?” “你既然爱我,那你舍得我这样忽男忽女,又是皇帝又是公主的过日子吗?你舍得看凌轹那些大臣,还有后宫那些嫔妃整天为难我吗?” 楚云章怎会听不懂她在问什么呢?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我当然舍不得,我恨不得能直接绑走你,把那些大臣嫔妃全扔到湖里喂鱼,让他们不能再为难你。但是,我现在真的不能给你九凤玦……” 童采衣无法置信地瞪着他,“你……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借我九凤玦去帮皇帝哥哥治病?难道在你心中,九凤玦比我更重要?” “采儿,话不能这么说……” “不然要怎么说?说你是不得已的,说你虽然爱我,但比起九凤玦来还差了一截?” “采儿!” “我不要听!” “采儿,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童采衣双手捂住耳朵,小脑袋瓜不停摇着。 楚云章扳过她的身子面对自己,“采儿,不是我不把九凤玦给你,而是我必须在二十八岁成亲那年,才能把九凤玦……” 可是童采衣早就已经气疯了,她完全听不进楚云章的解释,“我不要!你走,你走,走!” 楚云章看着她,知道任凭他现在怎么说,这丫头都不会接受的。而两人再这么继续争执下去,只怕不用等到凌轹来,他们自己反倒先现了形。 当即凑过嘴轻轻吻了吻她,“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我走就是!” 说罢,他起身穿上衣衫,从后宫门离开,留下童采衣一个人气呼呼地直掉泪。第二天,楚云章没来陪童采衣上朝,让童采衣一个人独自面对满朝的文武百官。第三天楚云章也没来,反倒是沈绿衣瞧童采衣生着闷气,于是便陪着她到御花园观赏斗兽解闷。 到了第四天、第五天,楚云章仍旧踪影飘渺,别说童采衣没见着他,连他旗下的侍卫也没见到他。 这让童采衣紧张了,难不成他一气之下回敦煌去了? 不,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他虽刚强,却不是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更不会不告而别。 那么他是……遇上什么意外了? 这更不可能!他一身高强的武艺,寻常人想靠近他身旁三尺都有问题,更何况是对他下手? 那么是…… 就在童采衣胡思乱想之际,两名太监走了过来,“启禀皇上,瑶津公主备下棋盘,请皇上前去对弈。” 童采衣摇摇手,闷闷地说道:“不去了,朕今天心情不好,不去了。” “可是公主说楚大人也在,所以请皇上一定要去。” 童采衣一愣,“楚大人?哪个楚大人?” “就是楚云章楚大人。” 童采衣忽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云哥……楚云章在要儿那儿?” “是,楚大人已经在公主那儿陪公主好几天了!” 童采衣登时像被石头压顶似的,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他在上官要儿那儿好几天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在上官要儿那儿? 童采衣急急忙忙地奔出南书房,连软轿都来不及叫传,便自己直奔芬玉宫而去。 芬玉宫里一片宁静,除了几名宫女垂手而立外,四处都静悄悄的。 童采衣一摆手,阻止了宫女跪安问好,无声无息地朝芬玉宫内走去。 她在里头东绕西绕,却找不到半个人影,正想从侧门绕出去时,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阵阵低笑。 “云章,云章!” 童采衣闻声登时僵在当场。 你什么都告诉了他,什么都给了他,而他却一转身就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不,不是其他女人,这女人是上官要儿啊! 童采衣巍巍颤颤地离开窗边,摇摇晃晃地走到宫门口,这时,一名太监乍见童采衣,忙地下跪喊道:“皇上吉祥。” 这声皇上吉祥,唤回了童采衣茫然的神智,也惊醒了葡萄架下缠绵交欢的两人。 只见上官要儿满脸红晕地推开楚云章,一手抓起衣衫遮在胸前,一手整理着散乱的头发,眼边、唇边尽是销魂的春色。 至于楚云章则静静地坐着,缓缓从地上拾起衣服穿好,然后走到童采衣面前,连请安问好都没有,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着童采衣。 童采衣看着楚云章,美丽的大眼中满是无法置信与痛苦。 “你……” 此时,上官要儿走了过来,“叩见皇上。” 童采衣勉强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你们……” 上官要儿的脸上没有半分愧色,她拉着楚云章一起跪下,“皇上,您刚刚也瞧见了,既然您都瞧见了,那臣妹也不再隐瞒,请皇上将楚云章赐给臣妹做驸马吧!” 童采衣的眼睛慢慢瞪大,“你说什么?” 上官要儿望着童采衣,脸上有一抹胜利的微笑,“臣妹喜欢楚云章,也已经是楚云章的人,请皇上准许臣妹嫁给楚云章为妻,让他成为我南辽国的金刀驸马。” 正文 第六章御前侍卫 童采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芬玉宫的,她满脑子都是楚云章和上官要儿交欢的情景;眼睛里所看到的,是楚云章抱着、亲吻上官要儿的样子;连耳朵所听到的,也是两人呻吟低喘的激情,令她浑浑噩噩,浑然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拉住了她,“别再走了,再走,你就要落水了。” 童采衣茫然地回过头,对上一双深邃的漂亮眼眸,那眸子里写着关心与不舍。 “你、你跟来做什么?”童采衣无力地想甩开楚云章的手。 “我是你的御前侍卫,自然得跟来看看。” 童采衣瞪着他,“御前侍卫?原来你只是我的御前侍卫!原来你不是我的男人,只是我的御前侍卫!” 楚云章抓住她,“别这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想解释什么?解释是我看错了,或者你要告诉我你是不得已的?” “我……”楚云章剑眉一拧,“你没看错,你所看到的人确实是我,而我也不是不得已的,是我自己愿意和她在一起的。” “你自己愿意?你……” 童采衣呆呆地站着,摇摇头,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说是你自己愿意和她在一起?” “没错。”楚云章沉沉一点头。 “为什么?她有什么好的?你们才认识多久?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想和她在一起?”童采衣无法克制地大吼大叫起来,激动的情绪让她胸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着,浑然忘了自己现在仍穿着童灏的衣服,正在扮演童灏,而不是童采衣。 “因为……”楚云章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说,“因为九凤玦的关系。” 童采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九凤玦?” “正是九凤玦。” “九凤玦?你不是……”她想说你不是不肯借我吗?为什么现在提到上官要儿时却讲到九凤玦?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一般人只知道九凤玦是凤宫的镇宫之宝,是天地灵物。却很少人知道九凤玦有项诅咒,那就是凡九凤玦的拥有者,女子得在十八岁,男子得在二十八岁那年完婚,否则将应验九凤玦的诅咒,死无葬身之地。” “诅咒?九凤玦有诅咒?” “事实上九凤玦不仅有诅咒,还有禁制。也就是说,我不能过早完婚,过早九凤玦会碎裂,过晚九凤玦会失去灵性,成为废物。而且为了让九凤玦的力量达到最上乘,所有凤宫的人都必须于成亲前,在天女面前发誓,终生和爱侣相扶相持、永不离弃,如有违背,将遭天火焚身之苦,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借你九凤玦的原因。因为现在的九凤玦除了对凤宫的人有作用外,对一般人来说,充其量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即使我给了你,也是没有用的。” “那……你和要儿……”童采衣不觉又想起那让她肝肠寸断的一幕。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小脸,“你我相知甚深,应该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对吧?” 童采衣微微一颔首,“知道,你是……” 楚云章捂住她的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没错,我即将满二十八岁,如果我不在二十八岁生辰当天完婚,我就要死于非命,但我不想死于非命,我还想保护你,还想看你变回女儿身,所以得帮你把童灏治好。采儿,你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童采衣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他,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他的话中话,“你说你是为了我,才和要儿在一起的,才答应要娶她?” 楚云章轻轻嗯了声,“一来,你不可能抛下南辽不管,跟我回凤宫成亲;二来,你皇帝哥哥的事总得解决,不是吗?” “所以你就转向她,就投向她的怀抱,还答应要娶她?” “采儿,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因为我不想看你一直这样非男非女地过下去,也不想你终日受凌轹的威胁,更不想再看到你为了九凤玦而伤心生气。” “但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伤我的心吗?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时,我真恨不得自己当场就死了吗?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童采衣再也忍耐不住,扑入楚云章怀中放声大哭,“我以为不管我遇到什么事,你都会陪着我;我以为不管任何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谁知道你却告诉我你要娶别的女人为妻,我、我……哇!” 见她伤心落泪,楚云章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他伸出手想抱她、想安慰她,可一想到那在暗处窥视蠢动的上官要儿,楚云章的手便僵在半空中,硬是狠心地将她推开。 “采儿,原谅我,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伤你的心,但为了你、为了我,也是为了童灏,你……你就忘了我吧!” 童采衣登时像被雷打到似的,整个耳朵嗡嗡作响,“你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楚云章定定地瞅着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你忘了我吧!天底下到处都是比我好的男人,你忘了我,等你恢复女儿身后,找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嫁了,嗯?” 说罢,楚云章转身离开。 目送着楚云章渐渐离去的挺拔背影,一股无法形容的伤心在童采衣心中弥漫,而后这伤心变成绝望,又从绝望迅速变成了愤怒。 她伸手胡乱抹了抹脸,冲着楚云章喊道:“楚云章,你确定那是你想要的?” 楚云章一怔,缓缓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就照你的意思做。” 童采衣低声一喝:“来人!” 一名太监随即奔了过来,“皇上!” “传旨下去,封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楚云章为金刀驸马,择定吉日吉时,与瑶津公主完婚!” “遵旨!” 跪送童采衣离开,楚云章心中浮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可他没有让这情绪延续多久,随即站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的一株矮树说道:“你还不出来吗?” 矮树里传来阵阵娇笑声,随着香风飘过,一抹艳丽的蓝色人影也款步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楚云章冷哼了声,半句话也懒得说。 上官要儿来到楚云章面前,拿出手绢替他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以及被童采衣弄湿的衣襟,“别生气,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如果你现在就生我的气,那我会不知所措的。” 楚云章一把揪住她的手,将她推了开去,还是冷冰冰的不说话。 上官要儿丝毫不以为意,“云章,我知道你气我用这种手段来得到你,但我也是不得已的啊!谁教你生得这般俊,让我一眼看到你,就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你呢?千错万错,就错在你不该对那丫头死心塌地,任凭我怎么说也不肯和我在一起。为了得到你,我只好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了!” “卑鄙的手段?你用采儿的性命威胁我,逼我娶你为妻,这叫卑鄙的手段?你故意派人叫采儿到芬玉宫来,好教她撞见这丑陋的一切,这叫卑鄙的手段?这叫无耻、下贱!”他反手甩了上官要儿一巴掌,打得上官要儿整个人倒在地上。 上官要儿捂住脸,笑吟吟地仰看着楚云章,“卑鄙也好,无耻下贱也行,总之,如果你不想让那丫头被冠上篡位的罪名,你最好乖乖听我的,否则我随便嚷嚷几句,到时候满朝文武和整个南辽国的百姓,将不知会如何整治这个假凤凰、假皇帝哪!只怕到时候不是吊死、就是腰斩,要不就是凌迟。啧啧,这丫头也算是个美人,这样一个美人让人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你……舍得吗?” “你!”楚云章气得俊脸铁青,浑身颤抖。他摇摇头,“采儿是你的妹妹,你居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妹妹?” “妹妹又如何?亲妹妹都不管了,还在乎这个根本没有任何血缘的妹妹?再说,妹妹抵得过真实的权力与地位吗?况且有朝一日萧墙内斗,即使是亲兄妹,还不是斗得你死我活?我这样做,这样替她隐瞒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她假冒皇帝的罪名,我就可以治得她永世不得翻身!”她对着楚云章伸出手,“过来!” 楚云章狠狠地瞪着她,眼中满是鄙夷。 上官要儿笑笑,“过来,我要你现在要我!” 楚云章仍旧动也不动。 上官要儿再度开口,这回声音里却多了威胁,“如果你想要那丫头过得安安稳稳的话,你最好照我的话做,不然今天夜里,宫里可能会有乱子,身为御前一品侍卫,你不想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吧?” 楚云章胸口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着,显示他是如何压抑内心的愤怒。 打从五天前在南书房上官要儿帮楚云章解围起,就开始了楚云章的恶梦,也开始了上官要儿的纠缠与威胁。 其实楚云章并不在乎上官要儿的威胁,因为他来自凤宫,而凤宫严格的训练,让他知道该如何自保,也知道该如何全身而退;也因为他来自尊贵无上的凤宫,让他对权力看得很淡,对富贵功名更是毫不在乎,所以上官要儿的威胁利诱,对他完全起不了作用。 但是当上官要儿将矛头指向童采衣时,他却不能不在乎。 他不知道上官要儿是如何知道童采衣假扮童灏的事,因为他记得童采衣说过,这件事只有四个人知道,一个是她自己,一个她的母亲萧太后,一个是沈绿衣,另外一个就是他楚云章了。 童采衣自己当然不可能说出去,她的母亲萧太后也不可能,毕竟她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么说来是沈绿衣了? 不,不对,如果是沈绿衣,那么童采衣早被凌轹识破真相了,如何能撑到现在?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斜睇着上官要儿,看她放纵浪荡的淫奔模样,看样子想知道真相,只有从这女人身上着手了。 思及此,他缓缓地走过去,伸手想拉起上官要儿。 哪知上官要儿一用力,反而将他拉了下来,双手迅速地揽上他的脖子,红艳的嘴唇主动堵住他,“刚刚是做给那丫头看的,我现在要你好好爱我,像你在爱那丫头一样,好好爱我。” 楚云章无奈,一咬牙,动手扯开上官要儿的衣衫,两人就在这午后静谧的草地上,上演了一出最原始、最赤裸,也最丑陋的激情交欢。 一个月后,楚云章和上官要儿准备成亲。 一大早,楚云章便到云华门外恭候九九大礼。所谓的九九大礼,便是文马二九、鞍辔和甲胄二九、进宴九十、羊九九。 楚云章根本就是面无表情,一脸冷漠地看着一样又一样的大礼从云华门内抬出来,他知道,当这九九大礼出完后,就是上官要儿的彩轿了。一旦他迎出上官要儿的彩轿,就代表他这一辈子都得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一辈子都和童采衣无缘,他……他真要这么做?他真能这么做? 他不做成吗?如果他拒绝,采儿不知会遭到什么样的酷刑对待,而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她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他不能、也无法这么做,所以他接受了上官要儿的条件,娶她为妻。只要娶她为妻,就可以暂时保住采儿的安全,然后再想办法救醒童灏,否则他和采儿将一辈子受到上官要儿的威胁。 想到这儿,他仰起头看向金碧辉煌的殿台楼阁,想着在那深宫中,她不知如何地伤心、如何地哭泣着。 她一向不是爱哭的人,可碰到这种事,她应该会哭吧? 他摇摇头,采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你忘了我、忘了我吧! 就在楚云章想得入神时,几名劲装的带刀侍卫突然随着九九大礼走来。 这几名侍卫来到楚云章面前,不由分说地架起楚云章,随后有一名总领太监捧着圣旨喊道:“圣旨到!” 几名侍卫押着楚云章跪下。 但听得那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云章深受皇恩,不知图报,竟敢秽乱宫廷,玷污圣眷清白,罪无可赦。着削去官职,即刻押入天牢,等候处决,钦此!” 楚云章摇摇头,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公公,你刚刚念什么?” 那太监说道:“楚大人,皇上改变主意,不把公主嫁给你,而要治你罪了!” “治罪?” “对,皇上说不婚而淫谓之乱,既是秽乱,当然要治罪,况且对象又是公主,楚大人,你这罪可不轻啊!” “不婚而淫谓之乱?”楚云章喃喃说着,这是在骂他始乱终弃、负心吗?好一道一语双关的圣旨啊!这小东西,是越来越有当皇帝的样子了!也许有一天,他可以看到她以女儿之身登上帝位也说不定。 一抹微笑浮上他俊美的脸庞,他纵声开怀大笑,“好个不婚而淫谓之乱,真是好啊!” 几名侍卫全都愣在当场,这个楚大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要治他罪,他反而大笑?难不成是他受到过大的刺激,疯了不成? 至于楚云章可不管旁人怎么看,依旧笑得十分畅快。 他起身对着几名侍卫说道:“你们不是要押我进天牢吗?这就走吧,还等什么呢?哈哈哈!” 穿过重重侍卫,越过狭长的走道,一抹秀丽窈窕倩影独自来到大理寺监的最后一间牢房。 “开门!” “是,公主!” 听到“公主”二字,靠着墙坐的楚云章连动都没动。他眼睛闭着、双手抱胸、头微微抵着墙,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牢头开门后,率先走了进去,用脚踢踢楚云章,“楚云章,公主来看你了!” 楚云章将头撇向另一边,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对他来说,公主就是上官要儿,而他,根本不想见到上官要儿。 但他错了,这回来的并不是上官要儿,而是他连作梦都会梦见的童采衣。 童采衣挥手示意牢头下去,跟着来到楚云章面前,定定瞅着他安详熟睡的俊朗面容。 好多天不见,他显得瘦了许多,一向随意披在肩上的长发也有些凌乱,连白衫都沾了些许污泥。 童采衣拆开提在手上的小包袱,取出一件纯白无瑕的衣衫递给楚云章,“这是我亲手为你缝的,你穿穿可好?” 这婉转轻柔又熟悉的嗓音,使得楚云章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瞳眸,“采儿,是你?你怎么……” 楚云章诧异地看着童采衣,看着她挽起长发,身着淡红色的霞影纱,下身一溜水泄长裙如新染塘荷,模样恍如出水芙蓉,更似露润玫瑰,美得教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童采衣瞅着他问:“我美吗?” 他忍不住站起身,着火似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彷佛想将她生吞活剥般,“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我美吗?” 他摇摇头,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滚烫的唇跟着覆上她的,忘我地品尝着这令他魂牵梦萦的香唇。 久久,他捧起她的脸低声说道:“采儿,我的小心肝,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来看我?你存心想让我死不瞑目,永远惦记着你吗?” 她嘟着小嘴不悦地道:“不好看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他额头贴住她的额头,“不是,是太美了,美得教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你骗人!如果你真舍不得我,又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还做出、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她抱怨着。 楚云章轻叹口气,搂住她往床上坐,“我是不得已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那样伤害你,但在那种情况下,想保护你就只有选择伤害你了!” 童采衣偎入他怀中,“云哥哥,你知道我差点就想放弃你了吗?如果不是你那一句二十八岁生辰前必须完婚的话透着蹊跷,我真的就想放弃你,成全你和要儿姐姐了。” 他爱怜地轻抚她的长发,“喔?后来你是怎么想通的?”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的生辰,也记得你今年才二十六岁,即使过了生日也才二十七岁,何来二十八岁大限的话?” 楚云章浅浅一笑,“不,二十八岁大限是有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一年后。”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这样讲?” “因为那时候上官要儿正在一旁听着,我不想她起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所以只有选择春秋笔法,看看你是不是听懂了。” “要儿她威胁你?” 楚云章点头,“没错,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娶她、不答应和她在一起的话,她就要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揭穿你假冒皇帝的事。到时候不仅你,连你母亲、沈绿衣,可能还会有其他许多无辜的人受害,所以我只好答应她了!” 童采衣听了脸色瞬间刷白。果然如此,事情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上官要儿真是以她去威胁楚云章,否则以楚云章的个性,绝不会做出那种背叛自己的事情来。 只是……上官要儿是如何知道自己假冒皇帝?是谁告诉她的? 楚云章问:“采儿,我想问你,上官要儿她是如何知道你不是童灏的?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你母亲及沈绿衣知道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童采衣咬着唇,“没有,除了我们四个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既然如此,她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如此肯定?” “我不晓得,也许是凌轹告诉她的,她一向和凌轹有来往,说不定凌轹告诉她自己的猜疑,再由她来印证。” “这确实是一个可能,不过她和凌轹的态度不一样,她十分肯定你不是童灏,也知道你母亲帮忙隐瞒的事,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可能有一个人在暗处看着我们,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刺杀童灏,甚至是想刺杀你的真正凶手。” “云哥哥,你想,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你身边很亲近的人,不然不会如此熟悉宫里的一切。其实我本来是想从上官要儿身上找答案的,想不到却被你用一道圣旨破坏了。小傻瓜,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替自己惹麻烦吗?” 童采衣不觉又翘起小嘴,“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想你娶别的女人为妻,因为你答应过我,要一辈子保护我、照顾我的,怎么可以违背誓言,弃我而去?” “采儿,我说过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在那种情况下,我所能做的选择,就是背叛你,你懂吗?” “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如果要我拱手把你让给其他女人,我宁可一刀把你砍了,然后再陪着你一起去死。” “所以你就反悔了,就把我关进天牢来?” “反正你玷污圣眷,本就是该杀之罪。” “你舍得杀我?” 童采衣瞪他,“如果舍不得,就不会把你关进天牢了!云哥哥,你知道我今天来做什么吗?” 楚云章摇头看着她。 “我来替你换衣服,因为你明天一早就要被处决了,我不想你死的时候,穿得衣衫不整,所以我自己做了一件衣衫,想让你换上。” “你真舍得杀我?” “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想你被其他女人抢去,更不想你为了我委曲求全,终生受制于人。” “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谁来保护你?” “你死了,我当然也不会独活。但是为了南辽国,我会继续撑下去,直到有一天皇帝哥哥醒了,又或者我再也无法伪装时,我会追随你而去。云哥哥,你会恨我、会怪我吗?” 楚云章抱紧她,“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怪自己身为敦煌九凤的钺天,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帮你。唉,如果大姐在这里就好了。” “你是说你大姐楚凤衣吗?” “嗯!如果是大姐,她一定知道如何救治童灏,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来不及了。采儿,帮我换衣服吧,我还没穿过你做的衣裳呢!” 童采衣站起身,含着泪水为楚云章换衣服,又为他梳理头发,整理仪容,然后紧紧抱着他,让无法遏止的泪水在他胸膛间泛滥。 两人就这么无言相拥、泪眼以对,完全不知道隔壁原本应该空着的牢房竟多出一抹人影,那就是上官要儿。 正文 第七章霁青轩的阁楼 深夜,上官要儿骑着快马出城,来到城郊十里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 戍守的侍卫一眼便认出上官要儿,躬身行了个礼,开门让上官要儿进入。 上官要儿踩着细碎的脚步,一阵东弯西拐后,来到一处叫作霁青轩的阁楼前。 站在阁楼前,上官要儿隐隐可听到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哎哟,大哥,您这盘棋可输得彻底了,真是全军覆没啊!” “我这棋全是皇上调教出来的,我肚子里有多少墨水,皇上还不清楚吗?” 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子声音道:“棋虽小道,却与兵合,如不深思熟虑,动静皆在对方掌握之中。凌轹,这道理朕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结果你还是沉不住气,一上来便猛杀,难怪会前功尽弃、全军覆没。” 但听得凌轹说道:“皇上教训的是,微臣确实沉不住气,请皇上责罚。” “罢了,不过是一盘棋,有什么好罚的?去开门让要儿进来吧!” 上官要儿尚未回过神来,门已经打开了,凌轹一张笑脸迎向上官要儿,“见过公主!皇上等候公主很久了。” 上官要儿撩起裙摆,磕头下跪,“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男子嗯了声,“起来吧!难为你左边一个皇上,右边一个皇上,一天不知要磕多少头!” 上官要儿站起身,看着那半靠在弥勒榻上,一身便衫,面貌酷似童采衣的俊美男子,那正是当今南辽真正的天子童灏。 童灏懒洋洋道:“事情进行得如何?算算时间,你应该已经和楚云章成亲了吧?” 上官要儿气得直嚷嚷:“成什么亲呢?楚云章今天一早就让那丫头关进天牢了,罪名是玷污圣眷、秽乱宫廷,明天一早要问斩。” 童灏微微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好个玷污圣眷、秽乱宫廷,真可谓一语中的啊!这小采儿是越来越有当皇帝的架式了。” 上官要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皇上!您、您怎么还有心情说笑?楚云章要被问斩了!您想想,如果楚云章真被斩了,那我们一切的辛苦岂不是都白费了?” 童灏斜睇着她,俊逸的脸上有一抹嘲讽,“要儿,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采儿去找楚云章,而不是要你去吗?” 上官要儿摇头,对眼前这位青年皇帝,她素来是敬畏多于喜爱,惧怕多于亲昵,纵使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占有着她的身子,也操控着她的身体、灵魂与未来,可跟他这么多年,她仍旧无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 “那是因为采儿看似天真活泼,实则聪明、大胆心细,能为人所不能为、忍人所不能忍,所以我才会要她去找楚云章,伺机认识楚云章,骗取九凤玦。” 对于童灏的称赞,上官要儿显然有些微的不悦,“我承认那丫头是聪明有魄力,可她也是胳臂向外弯,一颗心全向着楚云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否则又哪需要您亲自上场呢?” 童灏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别说了,那丫头在耍什么把戏我还会看不出来吗?” “皇上,您是说……” “我问你,采儿认识楚云章多久了?” “大概有两年了吧!” “这两年时间,够不够她认识敦煌九凤的其他人?” 上官要儿眼睛霍地睁大,“皇上,您的意思是……那丫头说要斩楚云章只是幌子,其实是在帮楚云章脱身?” 童灏缓缓点头,“没错,敦煌凤宫是何等地方,钺天楚云章又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轻易束手就擒?她只消放出风声,说明天一早要处决楚云章,到时候,自会有人来劫法场,救走楚云章。” “既然她不想杀楚云章,为什么还在他头上安罪名?” 童灏冷冷一笑,“你还想不懂吗?她根本不想让楚云章娶你,可又想不出办法来堵住攸攸众口,于是就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一来合情合理,二来还可以让你无话可说,让你对楚云章死心,所以我才说那丫头胆大心细,能为人所不能为、忍人所不能忍,这是你远远比不上的!” 上官要儿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这小贱人,竟敢如此耍我?也不想想她是什么出身,竟然……” “住口!在骂别人前,先想想自己。采儿再怎么说,也是皇室血统,我的亲妹妹,至于你,只是我脚下的一个女人。” 这无情的话让上官要儿无法反驳。 论出身,她确实比不上童采衣;论身分,童采衣是当今天子童灏的亲妹妹,而自己,只是因母亲受宠,沾亲带故下才被封为公主,但事实上,她连童灏最低微的嫔妃都比不上,又如何能和童采衣相提并论? 可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处处要强、处处想在童灏面前表现,可偏偏童灏又特别宠童采衣,偏偏她又处处比不上她,连个已经到手的丈夫,都能让那丫头使出这等下流诡计放走,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上官要儿忍不住跪倒在地,“皇上,现在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楚云章被救走吧?” 童灏淡淡一扯嘴,“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哪些心思,我还会不清楚吗?” 上官要儿还是不放心,“可是皇上……” 童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别说了,朕乏了,想好好休息休息。凌轹,你回去吧!记得天亮前,调动所有的军队将皇城内外团团围住,并封锁内外城门,只准进,不准出,知道吗?” 凌轹双手一拱,“臣领旨。” 童灏转向一旁,看向已经陪了自己几天的凌飘红,“淑妃,你跟凌轹回去,到时候该说甚么话,你应该知道吧?” 凌飘红福了福,“臣妾知道,臣妾告退。” 凌轹和凌飘红两兄妹一走,童灏转身笑看着上官要儿,“要儿,朕多久没要你了?” 乍见童灏那俊美中带着些许邪气的笑容,上官要儿不觉心都揪了起来,“打皇上受伤以来,皇上还没碰过臣妾。” “那好,本以为把你嫁给楚云章,就应该可以顺利取得九凤玦,现在既然嫁不成,就留下来陪朕吧?” “是,皇上。” 南书房里,童采衣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一面不住地看着外头天色。 奇怪,天都快亮了,为什么人还不来?难不成派去的人说错时间了? 不可能!自己明明讲得很清楚,就是今天巳时初刻,再怎么不济事,也不至于连个时间都说错。 还是在半路上遇到什么问题了?这就很难讲了。听一些大臣说,近来路上是不大太平,很难保证不会遇上问题,只希望能顺利将消息送出,再把楚云章救出来。 想到楚云章,童采衣不由得泛起一丝温柔的笑。 他应该不会怪自己用这种方法欺骗他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如果不这么做,又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既不用娶上官要儿,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全身而退,所以只好出险招了。 童采衣心底暗暗说着,云哥哥,原谅采儿,等事情结束,采儿再向你陪罪,到时候你想怎么罚采儿都无所谓…… 童采衣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童采衣以为是自己正在等的人来了,忙想打开门,可那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一个她想不到的人跨了进来,那人正是凌轹。 “凌轹,你来做什么?朕并没有叫你进来……” 凌轹微微一欠身,“皇上,臣得到密报,说今天早上将会有人劫法场,救走钦犯楚云章,所以臣特来向皇上禀告。” 童采衣脸色一白,“什……么?劫法场?” “没错!那楚云章是敦煌九凤之一,皇上要斩他,敦煌九凤岂会不来营救?所以臣特地率领三千精兵,将法场团团围住,以防有人闯入法场救人。” 童采衣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怔怔地站着,瞪视凌轹,僵硬说道:“你、你做得很好,朕倒没想到这些。” 凌轹躬身道:“谢皇上夸奖。皇上,臣还有一事上奏。” “说吧!”心乱如麻的童采衣再也站不住,找了张椅子坐下,好掩饰自己的慌乱。 凌轹一对贼眼直盯在童采衣身上,偷觑着她的反应,“皇上,为免夜长梦多,臣建议皇上即刻处斩楚云章。” 童采衣几乎跳了起来,“什么?再说一遍?” “臣建议皇上即刻处斩楚云章!” 童采衣跌回椅子上,连连摇头,“不,不成,不能即刻处斩……” 凌轹跨前一步,咄咄逼人道:“为什么不能即刻处斩?皇上既然要斩他,那什么时候斩都是一样。既然都一样,何不现在就斩呢?” 这话说来合情合理,教童采衣根本答不上话,“因为、因为……” 这时,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因为那是幌子,她根本不想斩楚云章!” 童采衣闻声猛地抬起头,赫然对上上官要儿那饱含怨怼的面容,“你……” “如何?我没说错吧?” “你!” “你根本不想斩楚云章,之所以说要斩他,不过为他找一条脱身之路罢了,是不是?” 童采衣双手撑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玷污圣眷清白、秽乱宫廷,本就该斩,为什么还要替他找脱身之路?” 上官要儿冷冷地笑着,“因为他是你的情人,所以你舍不得斩他。” “胡说!朕堂堂七尺之躯,怎么会找个男子当情人?” 上官要儿冷笑地看着童采衣,“你真是男人吗?采衣,我们的卓璎公主童采衣,到这时候,你还要说自己是男人吗?” 童采衣如同被雷击中似地,整个人呆坐在当场,久久说不上话,“你、你胡说,朕、朕怎么会是女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朕是……女的?” “你要证据是吗?那还不简单。”说着,上官要儿双手一拍,等在外头良久的凌飘红立即走了进来。 “公主。”凌飘红向着上官要儿一欠身。 上官要儿指着童采衣道:“淑妃,你身为皇上的妃子,一定很清楚他的一切,所以请你说说咱们这位皇上,究竟是真正的皇上,还是冒牌皇上?” 凌飘红得意地瞥了童采衣一眼,便说:“当然是冒牌的,她不是皇上。” “为什么说她不是皇上?” “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女的!” 上官要儿斜睇着童采衣,“喔?怎么说呢?” “其一,她不敢碰我,连我的手都不敢碰,这和真正的皇上差太多了。其二,她身上有姑娘的香味,如果是男人,身上怎么会有姑娘的香味?其三,我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发现她肩膀和腰间垫了东西,胸前好像也绑了带子,一个男人应该是不需要在自己的肩膀和腰垫东西,也不会在胸前绑带子吧?其四,有人曾经亲眼看到她和楚云章在盈妃的寝宫里颠鸾倒凤,做那淫奔无耻、秽乱宫廷之事。还有第五个……” “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童采衣忍不住大喊,伸手扯下龙冠,解开头发,让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又抹去沈绿衣在她脸上所涂抹的掩饰,露出她原本姣好艳绝的美丽容颜,“我承认我确实是童采衣,我确实假冒皇上,这总可以了吧?” 上官要儿大笑,“你可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我就不相信你还能装到几时!” 身分既然泄露,童采衣的心反倒定了下来。 她解下龙袍,还她一身的窈窕秀丽,然后走到上官要儿面前,“你想如何?” “你说呢?你勾结外人,阴谋叛上作乱,还谋刺皇帝,你说该怎么做才对呢?” 童采衣气得柳眉倒竖,“你胡扯,我何时叛上作乱,谋刺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在围猎中被刺客刺伤,是众所皆知的事,我又要如何刺伤他?” “如果不是你,那你为何假扮皇上的样子?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处心积虑想放走楚云章?依我看……那楚云章,八成就是谋刺皇上的凶手,连盈妃也是帮凶,对不对?” 童采衣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云哥哥怎么会是凶手?云哥哥根本不认识皇帝哥哥,他谋刺他做什么?” “不必说了!凌轹,将她押往法场,和楚云章一并处决!” 凌轹应了声,就要来绑童采衣,却让童采衣一声喝令给镇住了。 “站住,你凭什么抓我?凭什么要处决我?” “凭什么?单单你假扮皇帝、蛊乱朝纲,就是杀无赦的死罪,何况你还和楚云章一同谋刺犯上、秽乱宫廷呢!来人,押走!” 童采衣就这么被五花大绑,绑赴法场。 法场上,楚云章早被人押了出来跪在地上,当他瞧见童采衣居然也被人绑来时,内心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采儿,你怎么……” “云哥哥,对不起,我原本联络了聿丰哥来救你。想不到他没来,我却……” 楚云章摇摇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所在意的,是她为什么会被人绑来,“采儿,你的身分泄露了,是不是?” 童采衣沮丧地点头,“嗯!我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很好,想不到还是被人发现了。云哥哥,你会不会怪我?如果不是我嫉妒心强,想这什么馊主意,你也不会真要被砍头,我……” 楚云章柔声道:“傻瓜,我怎么会怪你?你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说来说去,还是得怪我,是我害了你。” 童采衣眨眨眼,不是很懂楚云章在说什么,“云哥哥,是我害你才对,你怎么说你害我呢?” 楚云章浅浅一笑,“真的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不是为了九凤玦,你又何必忽男忽女扮什么皇帝呢?” “云哥哥,你……” 楚云章没再说话,他突然站起身,对着法场旁一直嫉妒地看着他们的上官要儿说道:“告诉童灏,要九凤玦的话,就直接冲着我来,犯不着伤害无辜的人。” 此话一出,不仅上官要儿和凌轹吓了一大跳,连童采衣都睁大眼睛,“云哥哥,你说什么?” 楚云章低头道:“采儿,你到现在还不懂吗?所有这一切,都是你的皇帝哥哥一手策划的,他的目的就是九凤玦。” 童采衣完全无法相信,“不,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皇帝哥哥还在离宫静养,不久前我还去看过他,他连动都无法动,人也都不认得,怎么会……” “采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只要静下心来想就会知道我所说的对不对。” 楚云章边说,双臂一用力,绑在他手臂上的绳索顿时应声迸裂。 他寒冰似的眼扫视在场所有人一圈,然后又盯在上官要儿身上,“你转告童灏,如果他还想太太平平地做南辽皇帝,就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如果他真想得到九凤玦,就听我的话,让采儿安然无事,连一根寒毛也不能少,否则敦煌九凤势必扫平整个南辽国,到时候……哼!”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宛如坠入十二月天般,不由得全身发颤。 楚云章蹲了下来,解开绑在童采衣身上的绳子,是说给童采衣听,也是说给上官要儿和凌轹等人听。 “采儿,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因为你母亲还有沈姑娘都还在他们手中,如果我带你走,难保他们不会对你母亲和沈姑娘下手。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来救你,你要等我,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嗯?” 说完,他往童采衣唇上重重一吻,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下飘然远去,留下怔愣的童采衣,以及气急败坏的上官要儿和凌轹两人。 正文 第八章囚禁在天水瑶台上 童采衣被囚禁在天水瑶台上。 所谓天水瑶台,顾名思义,就是湖上的小岛,只是这水特别澄澈,故名天水,而这岛又是浑然天成的妩媚风光,是以又叫瑶台。 既然叫瑶台,自然有许多园林盛景、奇珍异树,甚至还有各种珍贵的鸟兽悠游林间,真可谓是人间天堂了。 可面对这样一个人间天堂,童采衣却一点兴致也没有,她满脑子都是楚云章临去前的那番话!! 这一切都是你皇帝哥哥策划的,他的目的就是九凤玦。 果真如此吗?皇帝哥哥真没有生病,也没有昏迷,他只是为了九凤玦,才精心设计这一切,诱使云哥哥上当? 不,不会的!皇帝哥哥不是这种人,他虽然有时不免流于浪荡不羁,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和作法,可基本上他仍算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又听得进劝,对她这个异母妹妹更是疼得不得了,有时候甚至宠得连后宫嫔妃都吃醋了! 这样的皇帝哥哥,怎么可能会为了取得九凤玦而陷害自己呢? “不会的!一定是云哥哥弄错了,皇帝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这样害我,也不会这样害云哥哥,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童采衣大声对自己说道。 这时,一个男人温润好听的嗓音传来:“你错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童采衣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和她十分神似,却多了几许邪气与狂妄的眼睛。 “皇帝哥哥!”童采衣一声惊呼,起身正想扑入童灏怀中,却赫然发现童灏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二个人,一个是凌轹,另一个则是上官要儿。 “皇帝哥哥,你……”童采衣无法置信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长得极为神似,却又陌生得教她认不出的脸孔,“你没事?” “如果有事,我还能站在这儿吗?”童灏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了进来。 童采衣看看童灏,又看看与他同行的上官要儿和凌轹,突然,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的谜团终于有了答案,连楚云章那没头没尾的话也得到了证实。 “是你,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你的安排!” 童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一种让人背叛的感觉瞬间充塞在童采衣胸怀,让她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枉费我和母后,还有绿衣姐姐为了你伤透脑筋,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假冒皇帝,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你却……” 童灏淡然地瞥了童采衣一眼,对她的伤痛似乎无动于衷,“这一切都只能怪你没有将九凤玦取回,如果你早早将九凤玦取回,我又何必大费周章,使什么假凤虚凰的计策呢?” “九凤玦?又是九凤玦?那九凤玦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值得你这堂堂皇帝做出这种欺瞒亲人,置社稷生灵,置国家于不顾的事情来?” 童灏冷冷道:“你懂什么?我之所以这么做,正是为了南辽着想。” “为了南辽着想?” “没错。南辽立足在边陲蕞尔之地,前有耶律隆昊这阎王,后有聿皇独孤瀚虎视眈眈,又与南秦轩辕叡比邻而居,随时都会有被并吞、消灭的危险,所以必须想办法让南辽既能不受制于人,又能自保,最好还能后来居上,取他人而代之。” “这和九凤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九凤玦是天地奇物,除有延年益寿、疗伤治病的功效外,还蕴藏着无比神秘的巨大力量。如能聚集九块九凤玦的话,其威力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动山河,届时我不需花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消灭耶律隆昊、独孤瀚和轩辕叡,甚至可以挥军北上,一统天下,你说,我怎能不想办法得到九凤玦?” 童采衣摇头,“不,皇帝哥哥,你错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东皇耶律隆昊虽骁勇善战,却并非好杀好战之辈;而那轩辕叡即位后,励精图治、解甲归田、休养生息,何来征战之说?再说,我们只要团结一致、上下一心,又何惧独孤瀚大军?” 童灏哼了一声,“妇人之见。” “你说我妇人之见也好,说我没志气也罢,但我就是认为想要国家兵强马壮,并不能靠外力,而是为政者能勤政爱民,让人民安居乐业,否则即使拥有九凤玦又如何?只是徒给有心人找藉口来攻伐罢了!” “你懂什么?那多兰城还不是自己励精图治,自己安居乐业,结果得到什么?还不是让耶律隆昊灭了?那折楼城主,为了能苟且偷安,赔上自己两个女儿的清白,结果呢?再说说不久前让独孤瀚屠城的西陵,又做错了什么?” “所以你就设计这一切,甚至为了引云哥哥上钩,不惜连我这亲妹妹也欺瞒在内,你……”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只是在摔下马后突然想到,如果我就这么死了,那么南辽会如何?是就这么让人并吞了,还是会有人取而代之?只是我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会当起皇帝来?但也多亏了你,否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让楚云章自己送上门来。” “这么说来,佛香寺的刺客是你派的?” 童灏点头,“我知道楚云章为了找九凤玦来到南辽,所以就派人在佛香寺前埋伏,因为我知道他只要见了你,就一定会救你。” “那么凌轹呢?凌轹那三番两次的试探,也是你指使的?” 童灏笑了笑,“这只是为了要提醒你别太放肆,别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童采衣指着一旁得意洋洋的上官要儿,“她和云哥哥的事,也是你……” “那不在我的预计中,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去倒贴楚云章。但如果她可以就这么嫁给楚云章也不错,至少她可以取代你进入凤宫,说不定还可以得知凤宫更多的秘密,取得九块九凤玦,不是吗?” 过度的惊讶,让童采衣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不到这一切竟然是她最爱的哥哥策划的?更想不到这一年多来,她不男不女,忽而皇帝忽而公主,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竟只是在别人的计划中耍猴戏?更难以置信的是,这所有的担忧、害怕、不安,竟都是源自于一块传说有着神秘力量,却未经证实的玉佩?这是什么跟什么? 童灏冷然地瞅着童采衣,“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童采衣茫然地抬起头,“有,绿衣姐姐和母后知道你的计划吗?” “哼!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我可不是你,不会傻到把这种事情到处向人说。再说沈绿衣那丫头的心真在我身上吗?”童灏转向凌轹,似乎懒得再和童采衣说话,“凌轹,你那里都部署好了吗?” “禀皇上,微臣都依照皇上的吩咐去做,只要楚云章一来,保证他来得去不得。” “那好,采儿,咱们走吧!一会儿你就可以验证,那楚云章到底有多爱你,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是深到足以让他放弃如同生命的九凤玦。” 突然,楚云章那好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不必验证,只要你放了采儿,我现在就可以把九凤玦给你。” 童采衣喜出望外,“云哥哥!” 这声云哥哥刚喊完,楚云章那潇洒颀长的高大身躯已然出现在眼前。 乍见楚云章出现,童灏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果然来了,不愧是敦煌钺天,真是好胆识。” “你用采儿的生命作威胁,我能不来吗?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我还是要来。” 童灏伸手道:“九凤玦呢?” 楚云章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晃了晃,“在这儿。” “拿来!” “给你可以,但是你得先放了采儿。” “我怎么知道你那九凤玦是真的还是假的?” “敦煌九凤素来不说假话,如果你不相信,那就算了。” 童灏有些犹豫,可当他看到楚云章手上那块色泽碧绿温润,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的玉佩时,一种如愿以偿的动力,让他再也顾不得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点头道:“你把九凤玦丢过来,我就放了采儿。” 两个男人相互对看一眼,正打算一手换人一手换玉佩时,一旁的上官要儿突然拔出凌轹腰上的长剑,并拉过童采衣横在她脖子上,“统统不许动!” 这出乎意外的发展,让楚云章、童灏以及童采衣全部愣在当场,连凌轹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不通这瑶津公主怎么会忽然拿剑相向? 楚云章跨前一步,冰冷的眼瞪着上官要儿,“上官要儿,你!” 上官要儿无所畏惧地回看楚云章,“犯不着瞪我,只要你把九凤玦给我,我自然不会伤害这丫头。” 童灏也跟着往前踏近一步,“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把剑拿走,放开采儿。” “我说过只要把九凤玦拿来,我自然会放了这丫头!” “你、你要九凤玦做什么?” “人人都说九凤玦是天地灵物,可以延年益寿、青春永驻,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的将来,我要九凤玦。” 楚云章摇头,“你错了,九凤玦或许真有神秘力量,但那只对凤宫的人起作用,对普通人来说,九凤玦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上官要儿哼了声,“我才不相信!如果九凤玦真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那为什么天底下的人都想得到?甚至连堂堂的南辽皇帝,都不惜放弃皇帝之尊,用自己的妹妹做赌注,为的就是要得到九凤玦?再说,如果九凤玦真如此普通,那为何轩辕麒和轩辕叡兄弟,会为了九凤玦而兄弟相残,连南秦皇后楚幻衣都差点丢了性命?” “我不想解释幻儿的事,我只能告诉你,九凤玦只对凤宫的人起作用,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我管不了这么许多,我要九凤玦,我必须得到九凤玦!如果得不到九凤玦,那我这些年来的牺牲又算什么?” 童灏闻言眼睛一眯,“牺牲?你是有意接近我的?” 上官要儿道:“有意接近你?不,正确地说,我是有意接近的,应该是这丫头。” 童采衣有些诧异,“接近我?你接近我做什么?” “说来你也许不相信,但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他不仅对敦煌九凤的一切了如指掌,也对敦煌九凤的举动一清二楚,甚至连他们将来该婚配给谁都算得好好的,否则我又怎么有机会接近你?” 童采衣不解地皱起眉头,“你是说……你早知道我会认识云哥哥,也知道云哥哥身上怀有九凤玦,而为了夺取九凤玦,所以你处心积虑进入宫里,用尽一切手段自我牺牲,只是要夺取九凤玦?” 她看着童灏说道:“我知道你素来野心勃勃,成天想着一统天下,所以只消在你面前讲些九凤玦的事,让你知道敦煌九凤在成亲时,一定会将九凤玦交给伴侣,这样即使不用我动手,你也会想办法把九凤玦拿到手。” 童灏脸色一沉,“是吗?那你怎知道我一定会叫采儿去,而不叫别人去?” “你一定会叫这丫头去。因为你是个疑心病极重的人,根本就不相信别人。但这丫头天真单纯,全心全意地崇拜你、信赖你,所以叫她去,是最适合,也最让人放心的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为了九凤玦,竟然连皇帝都可以不做?这种牺牲还真是伟大啊!可惜你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人作嫁,到头来九凤玦还是得归我所有。” 童灏眼中尽是鄙夷和不屑,冷冰冰地道:“哼!就算你拿到九凤玦,但是你逃得掉吗?凌轹,拿下这贱人!” 凌轹应了声,却定定地站着不动。 童灏剑眉一拧,“凌轹,我在说话你没听见吗?把这贱人拿下!” 凌轹仍旧动也不动,却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上官要儿。 上官要儿轻摇螓首,“不必叫了,皇上。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叫得动凌大人,谁教你弄假成真,把国家大事都交给这么个小丫头乱搞,不然我哪有机会接近凌大人?” 凌轹眼露贪婪之色地点头,“没错,这丫头自以为演得天衣无缝,没有人识破真相,事实上,朝中大臣早就知道皇帝是假的,而真皇帝又为了九凤玦无心政事,所以大家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一天是一天了。” 童灏气极,“你、你们!” 上官要儿得意得不得了,“皇上,现在整个皇城内外,都是我的人、我的军队,他们每一个人都只听我的话,所以你最好乖乖的不要蠢动,别妄想跟我抢九凤玦,不然到时候南辽国一次驾崩两个皇帝可不是好玩的!” 童灏闻言,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他辛辛苦苦、精心策划的一切,竟然毁在上官要儿这女人手里? 上官要儿可不管童灏,他转向楚云章,“云章,看在你我曾是夫妻的份上,只要你把九凤玦交出来,我就放了这丫头,如何?” 楚云章还来不及说话,童采衣倒沉不住气了,“胡说!你和云哥哥何时是夫妻了?你不过是、不过是云哥哥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娼妓罢了,你根本不配做云哥哥的妻子!” 上官要儿气得浑身颤抖,“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再说十次也一样,你是人尽可夫的娼妓!为了九凤玦,你不但勾引皇帝哥哥,还设计云哥哥,逼他在青天白日下,和你做出那种只有禽兽才做得出的丑事,甚至连凌轹这种下三滥的无赖都成了你的入幕之宾。恐怕……”童采衣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尖酸刻薄地道:“恐怕连前锋营的士兵还有外头守门的侍卫,都和你关系匪浅,否则他们如何会听你的话?” 如果上官要儿脸上有胡子,大概就可以看到她吹胡子瞪眼睛、怒发冲冠的模样了。 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握着长剑的手不断发抖。 突然,上官要儿怒极而笑,“好,真是好!我是人尽可夫的娼妓,那你呢?你这丫头又圣洁得了多少?” 童采衣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既然你说我是人尽可夫的娼妓,那我就让你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看看你这位公主是比我清高,还是比我更淫荡!来人!” 两名侍卫立即走了进来,“公主。” “把童采衣送往前锋营赏给所有的士兵!” “是!” 两名侍卫正想押走童采衣,一旁冷眼看着一切的楚云章阴沉沉地开口:“放开她!” 上官要儿回头看着楚云章,“你想替她求饶?” 楚云章摇头,手中握着一样东西高举道:“这是九凤玦,你不想要九凤玦了吗?” “我……”上官要儿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如果你还要九凤玦的话,就把采儿放开,不然我就摔了它!” “可是这丫头她……”上官要儿指着童采衣不甘心地说道。 要她就这样放了童采衣,她实在不愿意,毕竟这丫头抢了楚云章,抢了她的丈夫,还出言羞辱,她怎么可以这样就放了她?但九凤玦是自己志在必得的东西,她含羞忍辱,牺牲自己的清白,为的就是要得到九凤玦,如今九凤玦就在眼前,她怎可以放弃? 楚云章看穿了上官要儿脸上的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横过身子,扑向那两名侍卫,一面将童采衣拉了出来,一面往前抛出一样东西,但见那样东西色泽碧绿温润,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显得晶莹剔透、恍如透明。 楚云章喝道:“你要的不就是九凤玦?现在九凤玦在这儿,有本事的话,你自己过来拿!” 上官要儿一惊,连忙伸手去抢,“九凤玦,我的九凤玦!” 童灏眼看楚云章抛出九凤玦,也爬上前嘶吼着:“我是皇帝,九凤玦是我的,我的!你们谁都不准跟我抢!” 骤见两人抢成一团,凌轹鬼迷心窍,也不甘示弱地加入战场,“我的,我才是九凤玦的主人!我才配拥有九凤玦,你们两个都不配!” “不对,是我的!” “是我的!” “我的!” 一个说是她的,一个说是他的,另一个也不想居于下风,三个人六只手顿时抢得昏天暗地。 只见上官要儿抢到了九凤玦,可童灏又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倒在地。 凌轹瞧着童灏拿到九凤玦,一个心急将童灏推了开去,又把九凤玦抢回来! 上官要儿见了不甘心,扑倒在地双手抱住凌轹的小腿,张嘴便咬,“把九凤玦还我,把九凤玦还我!” 凌轹吃痛,一个回身拔出腰间的短剑往上官要儿背上用力刺去。 “啊!”上官要儿一声惨叫,双手犹仍紧紧抱着凌轹,嘴里不住喊道:“把九凤玦还我,把九凤玦还我!” 凌轹眼看摆脱不掉上官要儿,索性心一横,一剑斩断上官要儿的双臂,取了九凤玦急忙向外奔去。 这时,童灏拔起一柄落在地上的长剑,挺身往凌轹心窝刺入,“把九凤玦给我!” 凌轹眼睛瞪得老大,转过身来同样一剑刺进童灏心窝里,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的……九凤玦是……我的……” 童灏浑身是血,拔出长剑又补了凌轹一剑,“不……我是皇帝,九凤玦应该是……我的……” 旁观的童采衣眼看三人互砍争夺的惨状,忍不住尖叫出声:“啊!” 正文 第九章八个月后 八个月后的某一天。 一列长长的车队,伴随着迎风飘扬的旗帜,在众多侍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来到敦煌佛窟前。 一个身穿小一号龙袍,戴着小一号龙冠的女子从龙辇上跳了下来,跑到佛窟前东看看西瞧瞧,还不忘伸手摸摸,可她东瞧西瞧,这敦煌佛窟放眼望去,除了佛像还是佛像,要不就是遍地黄沙,何来富丽堂皇的宫殿踪影? 女子不禁有些生气道:“方文路,你不是说凤宫就在敦煌佛窟里头吗?为什么朕来这儿这么久,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大理寺丞方文路忙躬身道:“皇上,那凤宫确实是在佛窟里头,只是听说如果没人引介,任谁都无法进入。” “朕不是任何人,朕是皇帝,堂堂南辽的皇帝,你听懂了没?” “是,臣听懂了!” “既然听懂了,那就去叫门!” 方文路不觉有些诧异,“叫、叫门?” “没错,到人家家里来,总得叫叫看有没有人在家,不是吗?” “是!” “既然说是,还不快去给我叫门!” “是是是,臣这就去叫门!” 方文路捋捋胡子,一把冷汗地找了座看起来比较像门的地方喊道:“南辽娥皇圣驾光临,敦煌凤宫接圣驾!” 原来这个气急败坏、满肚子怒气无处发泄的女子正是童采衣。童灏死后,她在母亲萧太后,以及众朝臣的敦请下,正式登基成为南辽皇帝。 一个女子想登基成为皇帝是很困难的,但一则南辽皇室人丁凋落,而童灏又没有子息或者兄弟叔伯可以继位;二则童采衣早已用童灏的身分摄政多时,朝中大臣对她处事的果断明快无不称服,对她的仁慈爱民之心也是亲眼所见,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情况下,童采衣就这么接替童灏,成了南辽的皇帝。而因为她是女子,又云英未嫁,所以南辽人便送了她一个娥皇的封号,取其娥眉女皇之意。 但这个娥眉女皇好虽好,做起事情来魄力十足、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甚至还把童灏所立下的三宫六院全废了,只留下些许服侍的宫女、太监。可偏偏只要遇上和“楚云章”三个字有关的事,准叫这娥眉女皇顿失气势,一霎时就变成又蹦又跳又没耐心的小暴君。 好比现在,她硬逼着方文路去叫门就是一件。 这佛窟幅员多大啊?凭方文路小小一个大理寺丞,就想叫开门? 可童采衣才不管这些,她就是要方文路叫门;如果方文路叫不开门,那就叫所有人统统都去叫门,一直叫到凤宫开门,把她的云哥哥交出来为止,谁让他居然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回敦煌,哼! 唉!可怜的方文路,这么个八辈子没出过远门的胆小文人,怎么叫得开门? 于是就成了这么一幅景象。 但听得上万名侍卫,加上太监、宫女,有阴有阳,有高有低,有男有女,大家一起喊着:“南辽娥皇圣驾光临,敦煌凤宫接圣驾!” 一时间声高震天,大地都为之震动,连黄沙都给叫跑了不少,偏偏那敦煌佛窟不动如山,佛像依旧是佛像,凤宫依旧不知何在。 眼看这么多人叫嚷着,却依然无法让凤宫开门,童采衣真是又急又气,该死的楚云章!竟然还不出来?难道真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出来吗? 童采衣气极,既难过又伤心地嚷嚷道:“楚云章,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放火烧了凤宫,让你这只凤凰变成烤乌鸦!” 可敦煌佛窟依然不动如山,显然楚云章并不在乎自己会变成烤乌鸦。 眼看威逼无效,童采衣又嚷嚷道:“楚云章,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既然你都不爱我了,那就休怪我无情。我要回去立三宫六院,还要册封一个皇后、两个贵妃、四个昭仪、八个婕妤、十个婕娥、十二个容华,十四个……” “十四个什么?是美人还是才人?”一个男子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一抹蓝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佛像旁,远远瞅着童采衣。 童采衣眼睛一亮,咚咚咚地跑到那男子面前,兴奋地大喊:“聿丰哥,是你!你可终于愿意出来帮我开门了!” 楚聿丰作势拉拉耳朵,一副童采衣你好吵的表情,“你这丫头,要是我再不出来,只怕你这魔音穿脑,不知要毁坏我多少尊佛像呢!” 童采衣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聿丰哥,云哥哥呢?云哥哥在哪里?我想见他!” 楚聿丰微微一笑,“走吧,老六早就在等你了!” 童采衣开心地点头,不忘回头吩咐道:“方文路,你就在外头等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发出半点声音,也不准离开半步。如果这佛窟的佛像少了一角,我都饶不了你,知道吗?” 方文路苦哈哈地领命,“臣遵旨。” 交代完毕,童采衣在楚聿丰的带领下进入凤宫。 但见朱栏玉砌,峻宇雕墙,云屏与珠箔齐开,宝殿共琼楼对峙。眼睛里所看见的是珍禽异兽,满天彩霞;耳朵里所听的是仙乐飘飘,荡气回肠。这简直比自己的皇城还要像皇城,说是天宫也差不多了。 童采衣问道:“云哥哥在哪里?我想见他。” 楚聿丰指着前方一个正冒着熊熊烈火的火池道:“他不就在那儿?” 童采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真是大惊失色。原来楚云章竟站在烈火中受着烈火焚身的煎熬,而那火焰已经沿着他的衣衫往上燃烧到他的头发,随时都有将他吞没的危险。 童采衣心中大恸,想都不想就要闯入,“云哥哥,云哥哥!” 楚云章见状,连忙阻止了童采衣的举动,“采儿,别过来,你过来的话,你也会死的!” 童采衣哭着摇头,“我不要,要死的话,我们一起死,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不可以!” “傻采儿,别哭了,云哥哥就是怕你知道了会伤心,所以才悄悄离开,想不到你这傻丫头还是赶来了。” 童采衣边哭边奔近火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受这种烈火焚身之刑?你又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采儿,云哥哥当然有做错事,最大的错误,就是用九凤玦去杀人。” “九凤玦?你并没有用九凤玦杀人啊?是他们自己自相残杀的,这怎么可以怪你?” “小傻瓜,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钺天吗?” 童采衣抽抽噎噎地没有回答,过度的惊讶与伤心,早让她哭傻了。 “那是因为我在凤宫掌管一切刑名惩罚,所以叫钺天。可是我这掌管刑名惩罚之人,却知法犯法,用天地间的灵物九凤玦去杀人,这难道还不该罚吗?” “不,那怎么能算是杀人?如果不是他们心术不正,贪婪不知足,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再说,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这么做的,如果要罚,那就连我一起罚好了,不能只罚你一个!” 楚云章来不及拒绝,便看到童采衣已经跨过火池投入自己怀中,一时间竟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你、你这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死的?” 童采衣紧紧抱住他,小脸贴在他胸膛上,“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可是你死了,南辽怎么办?你已经是南辽的国君,做事情怎么可以如此冲动?即使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南辽成千上万的百姓着想,不是吗?” “一国之君也是人,一国之君也需要有人爱,如果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保不住,那我当一国之君还有什么乐趣?谁喜欢就让他当好了,我宁可陪你一起死。” “你这小傻瓜,云哥哥值得你这么做吗?”他用额头抵住她的,又宠又怜地低声骂道。 童采衣双手环在他腰上,娇声回道:“我是小傻瓜,那你就是大傻瓜。你是敦煌九凤,掌管凤宫刑名赏罚的钺天,却为了我纡尊降贵,当什么御前一品带刀侍卫,甚至连九凤玦都可以不要,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楚云章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说来,我们是两个傻瓜,天生一对?” “对,我是小傻瓜,你是大傻瓜,我们注定要永远黏在一起,生一堆傻瓜宝宝。” “傻瓜宝宝?要生傻瓜宝宝还得先拜堂呢!走,咱们去天女那儿发誓、拜堂去!” 楚云章拉着童采衣往外一跳,而童采衣此时才发现,那围绕着两人的熊熊烈火,早不知在何时消失无踪,只剩下潺潺的清水在两人脚下。 童采衣诧异极了,“云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火……” “这叫凤池,又叫水火同源,是凤宫用来考验人心用的。” “考验人心?” “嗯!你应该知道所谓的天火焚身吧?” “知道。” “天火焚身是凤宫处罚背叛者的一种刑罚,因为凤宫的人在成亲前,都必须在天女面前发誓,要一辈子相扶相持,至死不变;若违背誓言者,将遭受天火焚身之苦。你我刚刚所经历的,就是天火焚身之刑。” 童采衣偏过小脑袋瓜,又左瞧瞧右瞧瞧,发觉自己不仅毫发无伤,连衣角都没沾到水。 她又看看楚云章,绕着楚云章转圈圈,发现他也是毫发无伤。 于是她摇头,“没有啊!你没受伤,我也没受伤,为什么你会说我们经历了天火之刑?” 楚云章哑然失笑,忍不住抱紧了她,“傻采儿,你不知道我们两人间的爱火,胜过世间一切烈火吗?” 这一语双关的话,听得童采衣双颊羞红,“云哥哥,你!” 他凑过嘴,温柔地亲吻着她,“走,咱们见天女去。” 楚云章拉着童采衣东弯西绕,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又往下爬了十来阶的石阶,终于来到一扇门前。 “到了!”楚云章在门前站定。“采儿,把门推开来看看。” 童采衣不疑有他,使尽吃奶的力气把那扇石门推开。当石门一开,眼前陡然一亮,童采衣忍不住失声惊呼:“哎哟,好美的人啊!” 原来那石门后面,立着一个宫装美女,一手捻着彩带,一手拿着花篮。 童采衣从没看过这样一个美人,竟然站着发呆,直愣愣地瞪着那女子看,“你是谁?你好美啊!” 楚云章笑着从后面环住她,“傻瓜,这是一尊玉像,你没发现吗?” 童采衣根本不相信,“胡说,这怎么会是玉像?你瞧她衣裳会动,双眼莹然有神,我走到那儿,她就看到那儿,这怎会是玉像?” “不信?你伸手摸摸。” 童采衣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往那女子脸上摸去。但见那女子白玉般的脸隐隐透着红晕,看似与常人无异,可当手一接触,冰凉的触感立即告诉她,这不是人,这真的只是一尊玉像。 童采衣小嘴开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她真的不是人……” “她当然不是人,她是天女。” “天女?” “对,她是凤宫原来的主人,朱雀天女。”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 “听说朱雀天女原本是有一个伴侣的,可是他不知为什么弃天女而去,天女伤心下,就把当初他为她所雕的玉像放在这儿,并立下誓言,凡凤宫之人成亲前,都必须带着伴侣来此发誓,终生相扶相持、永不改变,违者将遭天火焚身之苦。” “那我们刚刚所经历过的,就是天火之刑?” “没错,正因为我们已经通过天火之刑,所以我才带着你来这里见天女,毕竟我们早已是夫妻,比不得一般伴侣,不是吗?” 童采衣脸红地瞪了楚云章一眼,双膝一屈,就在天女像前跪了下来,“天女在上,我童采衣愿嫁楚云章为妻,一生一世相扶相持相爱,如有违背,愿遭五雷轰顶、天火焚身之苦。” 楚云章也跪了下来,“天女在上,我楚云章愿娶童采衣为妻,一生一世相扶相持相爱,如有违背,愿遭五雷轰顶、天火焚身之苦。” 两人对着天女像拜了三拜,又互相拜了三拜,然后相视一笑,握住对方的手站了起来。 童采衣偎在楚云章怀中小声说:“云哥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丈夫了吧?” 楚云章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是啊!” 小丫头有些神气地道:“可是……我是南辽的皇帝耶!” 他斜睇着她,一派的潇洒自在,“那又如何?纵使你是皇帝,也无法改变你是我妻子的事实。” “可是皇帝不是应该都有皇后吗?” “是啊,是该有皇后。” “可是我是女的,你是男的,男的怎么当皇后?” 楚云章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随你便,只要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丈夫这就够了。” “可是皇帝不都有三宫六院吗?” 楚云章眼睛霍地瞪大,似乎有些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了。 他露出一个带着些许邪气地笑容瞅着童采衣,“我想起来了,刚刚有人在外头嚷嚷着,说什么要立一个皇后、两个贵妃、四个昭仪、八个婕妤、十个婕娥、十二个容华是吗?” 童采衣有些心虚地玩着手指头,“谁教你把我丢在南辽,等我来到敦煌,你又把我扔在外头不理我,所以我就想,反正当皇帝嘛……” 楚云章伸手一把抱住她,俊脸凑近她,“当皇帝如何?当皇帝就可以三宫六院吗?” “其他皇帝不都是这样做?” 他将她放倒在地上,结实的身躯缓缓压住她,“其他皇帝如何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我绝对不允许你有其他男人,连看都不准看,知道吗?” “可是人家刚当上皇帝,有好多事要做,你又什么都不管,把我一个人丢在南辽,人家、人家……” 说了半天,原来小丫头在意的是楚云章把她一个人丢在南辽的事。 楚云章恍然大悟,搂着她躺在自己身上,“傻瓜!我不是故意要把你一个人丢在南辽。我只是觉得,童灏刚死,你身为新君,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再者,如果让朝中大臣或南辽百姓知道,他们的国君童灏,竟是为了九凤玦而死,那么他们会如何看待你我?” 提起童灏的死,童采衣不禁脸色一沉,“其实皇帝哥哥的死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鬼迷心窍,识人不明,妄想着一统天下,才会发生这种无法挽回的悲剧,所以怎么能怪你?” 楚云章轻抚着她的小脸,“那你会怪我吗?怪我和上官要儿做出那种丑事?” “说不怪你是骗人的,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心上人做出这种事,但是当我看到她为了九凤玦,而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时,我突然发觉自己好幸运,幸运得可以拥有你,拥有你的人、你的心。” 说着,童采衣仰起头亲了楚云章一下。 楚云章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并反被动为主动,将童采衣压在身下,大手自然地解着她的衣衫,无数的吻同时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和她的小嘴上。 童采衣喘息着,“不成啊,云哥哥,天女在这儿,我们不可以……” “天女不会说话的!而且天女看到我们如此恩爱,高兴都来不及了,哪会有意见?” “可是方文路……” “方文路怎么啦?”说话的同时,楚云章已经解下童采衣的龙袍,露出她龙袍底下那玲珑有致的窈窕身躯。他不懂,两人亲热干方文路何事? “方文路还在外头等我……” 楚云章堵住她的嘴,重重地吸吮着,“让他等好了,天底下有什么事比我们两个生傻瓜宝宝来得重要?” “可是……” “闭嘴,我的小皇上,你的可是太多了,我不想听。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讲可是两个字。” “可是……” 童采衣一句可是还没说完,已让楚云章吻住了。 至于她后来有没有再讲可是,那只有她和楚云章两人知道了! 正文 第一章太子爷发病了 深夜的未央宫,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而随着这咳嗽声一起,是看守太监惊慌的呼喊声。 “快传太医,太子爷发病了,太子爷发病了!” 太子爷发病,这是何等重大的事?当下一盏盏点起的灯将未央宫照得如同白昼般,宫女、太监、侍卫、随侍的内廷大臣一个个忙进忙出,弄得素来宁静怕扰的未央宫好似市集一般的热闹。 不多时,几名太医拎着药箱来了,已经入睡的皇帝、皇后听到太子发病,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披着外衣便赶来了。 当看到床上那咳得浑身颤抖、满脸通红、连气都快喘不过来的太子楚胜衣时,商国皇帝楚霈登时感到又惊又痛,皇后赵燕儿更是忍不住直掉眼泪,一个箭步上前就抱住了儿子。 “胜儿,我苦命的胜儿,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母后,母后马上叫太医帮你治!”赵燕儿满脸泪水的说道,一面拼命拍着儿子的背,想让他舒服些。 楚胜衣摇头,边咳边说:“不……不要紧,儿臣……儿臣不要紧……请母后不要担……” 可楚胜衣连话都没说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楚霈大惊失色,大声吼道:“夏济生,夏济生到哪里去了?” 几名太医连忙跪下。 “皇上,夏太医出宫帮太子殿下找药去了。” “那……现在太医院是谁当班?” “是我们几个!” “不管是谁,快过来帮胜儿瞧瞧,看看他到底怎么啦?” “遵旨!” 太医恭谨地上前,小心翼翼地牵起楚胜衣的手,谨慎地把脉观诊。 “如何?胜儿到底怎么啦?他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和朕一起听歌观舞吗?怎么现在又发病了?是不是坐太久累着了,还是吹了风着凉了?”不等太医把完脉,楚霈的问题就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因为他素来钟爱楚胜衣,此时见爱儿发病,自是痛在心上。 在楚胜衣刚生下不久,楚霈因宠爱皇后赵燕儿之故,封楚胜衣为晋王;等到楚胜衣牙牙学语,楚霈就忙不迭地封他为太子,甚至为此不惜违背祖宗礼法。因为依照商国皇室律条规定,太子必须由宗室与朝中大臣共同举荐而立,且必须是年满十八岁的皇子,方可立为太子,而那年楚胜衣才三岁。 但楚霈可不管这么多,他排除一切万难,硬是立了才三岁、还只会玩骑马打仗、连一首唐诗都背不出来的楚胜衣为太子。 到了楚胜衣十二岁那年,楚霈又不顾满朝文武大臣的反对,送楚胜衣去习武,学习兵法及奇门遁甲,因为他要他的儿子除了满腹经纶、满脑子经世济民的理想外,也要雄才大略,骁勇善战,知所进退。 楚胜衣果然不负楚霈所望,学得了一身的武功,才十九岁年纪,便领着商国大军南征北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到几年的工夫,便征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一时间,纷乱不已的中原似乎大有一统之势,这让楚霈得意极了。 可天不从人愿,就在楚霈以为自己可以在儿子的帮助下,登上中原霸主之位时,楚胜衣突然染上恶疾,任凭他用尽方法、遍访名医,楚胜衣却始终毫无起色,甚至日渐沉重。 面对皇帝的逼问,太医满头是汗,嗫嚅着说:“禀……禀皇上,太子他……” “太子他怎么啦?快说!” “太子是因为一时的血不归经,才会晕了过去,只要服过药就会醒过来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楚霈又急又气地吼道。 “但是太子他病势严重,臣怕……” “怕什么?还不说!” 那太医吞吞吐吐,汗如雨下,一身衣裳简直都快湿透了,“怕太子爷他……” 就在太医吞吞吐吐,生怕一个说不好自个儿脑袋就会搬家时,一个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众人头顶上响起。 “他是说怕你的宝贝儿子体虚气弱,用不得药,万一弄得不好,连小命都可能丢了呢!到时候可不是他人头落地就可以解决的,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所以他怎么敢说?” 楚霈一惊,“谁?” 那少女咯咯笑道:“好笨喔!我在这里啦,就在你的头上,皇帝陛下!” 楚霈抬头往上一看,果真看到横梁上就坐了个窈窕纤细的红色小小人影,那小小人影还不住晃着小腿,一面喀喀有声嗑着瓜子,一副好不悠哉的模样。 楚霈顿时大怒,“来啊,把这放肆无礼的小丫头给朕拿下!” 那少女摇摇头,胡乱朝地上吐着瓜子壳,吓得众人又闪又躲又皱眉头。 “不行哟,皇帝陛下,我可是来救你宝贝儿子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你想让你的宝贝儿子死翘翘,是不是?” 楚霈一愣,“救胜儿?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来救胜儿的?” 红衣少女笑眯眯地点头,又嗑瓜子、又吐瓜子壳,一面还不忘探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楚胜衣,“皇帝陛下,我来说说看,如果我说得不对,皇帝陛下你再叫这些臭侍卫把我拿下,好不好?” 楚霈眉头一拧,仰头静静看着这来路不明又稀奇古怪的红衣小丫头。 “我猜……太子爷的病,其实不是病,对吧?” 楚霈一愣,脸色微微变了。 “我再猜猜看,这太子爷不但咳嗽,还常常觉得胸闷、气喘、手掌发热,有时候还会腰酸背痛,莫名其妙怕冷,对不对?” 楚霈顿时脸色大变,还来不及说话,赵燕儿已经捺不住性子的站起身。 “你怎么知道胜儿有哪些症状?还说得分毫不差?你偷偷看过了,是不是?” 红衣少女啐了声,轻飘飘地像只小火鸟般降落在地上,神气地绕着楚霈及赵燕儿走来走去,浑然不把满屋子的侍卫放在眼里。 “偷看?我‘小华佗’长孙凌云要看一个人的病,哪需要偷看?我只要瞄一眼,就知道他生什么病了。” 赵燕儿急着问:“那你说,胜儿是生什么病?有没有救?” 这个叫长孙凌云的小丫头又很神气的探探头,望望床上脸色惨白的楚胜衣, “他不是生病,他是练功过于急躁,伤了肺经!” 楚霈一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伤了肺经?” 长孙凌云点头,老气横秋的道:“是啊!他伤了肺经,而且他的伤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或许吃吃药,休养个一年半载就会好,但是他……” 她歪过头看着楚胜衣,从他的头看到他的脚,再从他的脚打量回他的头,然后突然蹦上床,很不客气地伸手戳戳他的胸、背,再摸摸他的腰、按按他的肩头。 楚霈及赵燕儿见状,不得不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藉机吃宝贝儿子的豆腐? 赵燕儿问:“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长孙凌云跳下床,露出一抹贼兮兮的笑,“皇后陛下,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什么问题?” “如果我治好你儿子的病,你要怎么谢我?” 赵燕儿先是一愣,继而转头看着楚霈,“皇上,这……” 楚霈接口道:“如果你治好胜儿的病,你要什么,朕都会答应你!” 长孙凌云霍地张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君无戏言,你不知道吗?” 长孙凌云点点头,又歪着小脑袋左思右想,好半天才说:“那我想嫁给他,可以吗?” 楚霈有些诧异,“你想嫁胜儿?” “是啊!他长得很好看,武功好、学问好、脾气好,对人也很好,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想嫁给他!”长孙凌云一连说了楚胜衣几个好,却只字不提楚胜衣是太子,当来要继承皇位当皇帝。 楚霈看看长孙凌云,露出一抹为难的表情,“可是太子娶妃乃大事一件,恐怕无法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的,而且太子已经……” 长孙凌云耸耸肩,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是吗?我是说想嫁给他做妻子,又不是想做他的妃子,需要这么慎重吗?如果你们觉得不可以,那就算了。反正痛的不是我,吐血的不是我,死翘翘的也不是我,到最后把眼睛哭瞎的也绝对不是我,随便你们怎么做了。” 说着,长孙凌云纵身上屋梁,又坐着嗑起瓜子,而瓜子壳照旧满天飞、满地掉,两只小腿照旧晃啊晃的,甚至还哼起小曲儿,好不悠哉。 这时,楚胜衣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句话都还没说,又是一阵猛咳,又喷出一口血,吓得赵燕儿脸色发白,眼泪直掉。 “胜儿,胜儿!我苦命的胜儿,你到底是怎么了?胜儿,胜儿!” 楚霈见状也脸色发青,抬起头看着屋梁上不住嗑瓜子、哼小曲的长孙凌云, “姑娘,你可否先看看胜儿……” 长孙凌云嘟着小嘴,眼睛故意看往别的地方,假装没听见。 楚霈转过头再看看儿子,又看看早哭得泪眼婆娑的赵燕儿,心下一阵挣扎。 该答应她吗?可不知这丫头所言是真是假,也不知她是否真有本事治好胜儿,就这么答应她,未免太过冒险;再说,胜儿可是堂堂太子,既是太子,怎么可以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做妃子呢?可是如果不答应,万一胜儿就此一病不起,那么自己长久以来的苦心岂不是白费?商国该怎么办呢? “长孙姑娘,你可否先看看胜儿?至于你所提议的事,我可以同意。” 长孙凌云眼中光芒一闪,“真的?” “当然,但你要先证明你真的可以治好胜儿,那我就答应你的条件,让胜儿娶你。” “要证明?那还不简单!”说着,长孙凌云又像只小火鸟飘了下来,伸手在楚胜衣胸口、腋下及背后一阵推拿。 说也奇怪,已经晕过去的楚胜衣居然醒了,而且还开口说话。 “水,我想喝水……” 赵燕儿喜出望外,“快,拿水来,胜儿想喝水。” 长孙凌云摇头,“不能给他喝水,现在给他喝水,他会吐出来、会咳得更严重,一个弄不好就呜呼哀哉死翘翘了。” “那该怎么办?” 长孙凌云神气兮兮地道:“我当然有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们要先出去。” 楚霈闻言,眉头拧了起来,“为什么要我们出去?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长孙凌云小嘴嘟了嘟,“咦?不成吗?反正死翘翘的又不是我,吐血的也不是我……” 说着,她一副又想上屋梁嗑瓜子、拿瓜子壳吐人的耍赖刁钻神情。 楚霈又气又恨,却又是无奈,只好点头答应,谁教太医院的太医全是一群饭桶呢?而唯一一个能治病的,却偏偏出宫去寻药! “好、好吧!我们就出去,让你留下来治胜儿,可是你要答应朕,一定要把胜儿治好;不然,朕可是会……” 长孙凌云顿时点头如捣蒜,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好啊!我一定把他治好,因为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病鬼做妻子。” 目送楚霈及赵燕儿一干人出去,长孙凌云兴奋得小脸微红,眼睛也亮了起来。 她蹦到楚胜衣床前,左瞧瞧楚胜衣,右瞧瞧楚胜衣,甚至还爬到床上,趴在楚胜衣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全然不在乎自己这么做可能会压扁本就气若游丝的楚胜衣。 然后,只听见她喃喃自语,还不时趴在楚胜衣身上盯着他瞧,小脸离他好近好近,“你长得真好看,我长这么大,见过那么多人,就属你长得最好看。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你,帮你生九个小孩。” 楚胜衣被压得简直快没气了,他脸色惨白、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趴在自己身上不住盯着自己瞧,还说要嫁给自己,替自己生九个孩子的古怪小丫头。“姑娘,你是……” 长孙凌云开心又慎重地对他说:“你听好喔!我只说一次,一次喔!我叫长孙凌云,是敦煌凤宫主人朱雀天女的宝贝女儿,也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九个孩子的娘喔!” 楚胜衣一愣,“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什么?” “我说我叫长孙凌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还没出世的九个孩子的娘。现在我要带你离开这儿,免得你真的被人害死,到时候我可就没有人可以嫁,也没有孩子可以生了。” 说着,也不管楚胜衣有什么意见,她伸手点了楚胜衣的穴道,跟着背起他跃上屋梁,然后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破瓦而出。 临走前,长孙凌云还不忘在屋顶上一阵大喊,通知一下:“皇帝陛下,你儿子我带走了。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绝对不会欺负他、饿着他、冻着他,也不会打他、骂他的,所以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再见啦!” 当楚霈听到消息赶到时,只见一道红色的窈窕身影在栉比鳞次的屋宇间跳跃着,而他视为生命的宝贝儿子,则跟着那红色身影消失在银色的月光下。 阵阵浓郁的药味,夹杂着逐渐升高的热度,呛醒也热醒了楚胜衣。 他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一瞬间仍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直到一个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你醒啦?肚子饿不饿?如果肚子饿的话,有五香窝窝头可以吃喔!” 楚胜衣顺着声音看去,一个一身红衣、容貌极为清丽脱俗,可眉宇间又充满活泼生气的小丫头正看着他,手中拿了个小小的窝窝头。 看见这少女,楚胜衣心头一动,脑海里迅速闪过一道如仙似幻的美丽身影,她好像、她长得好像……她! 长孙凌云嘻嘻一笑,掰了一小块窝窝头塞入楚胜衣嘴里,“快吃,你还得在汤里泡上六天,如果都不吃东西的话,就没有体力可以散毒,到时候你就算不被热死也会被煮熟,所以赶快吃吧!” 楚胜衣一脸错愕,急忙拉回已经远扬的思绪。 他低头望去,赫然发现自己全身脱光光地泡在一个铁桶里,而铁桶中的水除了滚烫外,颜色更黝黑如墨,还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更糟糕的是,他发觉那水居然还会冒烟。 他吐掉窝窝头,探头往外看,果然看见铁桶下正烧着熊熊柴火,他大惊失色,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长孙凌云还是笑眯眯的,“帮你治病啊!” “治病?” “是啊!治病。”长孙凌云伸出手指往滚烫的水里探了探,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乱七八糟地往水里倒,“你生了病,又中了毒,所以我现在正在帮你治病、解毒。你不觉得这水温很烫,可是你的身体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吗?” 楚胜衣一愣,心下顿时了然,惊骇之情也淡了不少,因为他确实如同这丫头所说的,身子一点也不觉得热;非但不觉得热,甚至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 不过他还是问:“可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治病方法。” 长孙凌云露出顽皮的一笑,“因为你的病很特殊,所以要用特殊的方法治。” 楚胜衣剑眉微微一拧,“特殊?怎么说呢?” 长孙凌云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踱着步,装出一脸老成,还头头是道地说: “你有两种病,一是咳嗽,一是中毒,而你之所以会中毒,则是为了治咳嗽,对不对?” 这下楚胜衣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他张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清丽绝俗,却仍不脱顽皮稚气的小丫头。 长孙凌云蹦到楚胜衣面前,又掰了块窝窝头到他嘴边。 这回楚胜衣没有拒绝,吃下那口带有药味的怪怪窝窝头,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 “你练了一种很霸道的功夫,可是霸道的功夫往往需要时间慢慢练,丝毫急不得,一旦操之过急就会伤及身体,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咳个不停的原因之一。” “那原因之二呢?” “功夫越霸道,反噬的力量越大,练得越久,伤害也越深。一开始你只是咳嗽,但是最近这段日子你一定不只咳嗽,还会觉得腰痛、胸闷、喉咙干涩,严重的时候会想吐,对不对?这就是伤势已经扩及到肺经的证明,如果再继续放着不管,要不了三个月,伤势将会蔓延到五脏六腑。 为了不让伤势继续恶化,所以你听从那群笨蛋的话,吃了一种表面上可以以毒攻毒、可以快速收效、可以压制伤势,实际上却反而让伤势更恶化的毒药,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会吐血、昏迷,甚至差点死翘翘的原因。我说得对不对?” 楚胜衣眉头锁得更紧,深邃幽黑的双眸中却迸射出一抹异样的光彩。 这丫头才几岁?居然有此等精确的判断力?太医院中的太医多如过江之鲫,却只有一个夏济生能勉强说出病因,而她……竟然能如此准确的说出前因后果,彷佛亲眼所见?难道她真是……她? 楚胜衣打量着长孙凌云,细看着这个不过十七、八岁,却已出落得艳丽不可方物的小姑娘。 但见她鬓发如云,蛾眉青黛,明眸秋波,樱桃素口,不假脂粉而如朝霞映雪,似带雨梨花,娟秀无瑕。 又见她肌理腻洁,秾纤合度,美目流清杨,素颜发红华,玲珑似玉,娇似海棠,艳如杏桃……好个绝代美人。 只可惜她还太小,眉宇间仍不脱稚气,如果她再大个几岁、再沉稳个几分的话,那可就像极了“她”;到时就不知是怎生的光景,不知要迷倒多少人了。 楚胜衣开口,语气中已不复猜疑、排拒,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更多的不解。 “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确实如你所说,先练功受伤,后又用药不当,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 “连太医院中的国手都治不好的病,你又怎么有把握能治好?” 这下长孙凌云可神气了,“当然有,不然我怎么敢说要嫁给你呢?” 听到小丫头又说要嫁给自己,楚胜衣眉头不自觉一蹙。 长孙凌云指着那冒着烟又黑得像墨汁的热水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可是我用了一百种药草,花了整整一年零八个月才熬出来,可以解毒清热、舒筋活血,可以治百病的百草汤喔!一般人生个小病,只要喝一小口这百草汤,保证药到病除;即使是陈年痼疾,什么风邪湿痛、寸步难行的人,也只消在汤里面泡个一天一夜,就可以生龙活虎,健步如飞。” 楚胜衣有些诧异,这黑漆漆的汤就是传说中可以治病疗伤的百草汤?他不禁抬起头看着长孙凌云。 长孙凌云一见楚胜衣在看她,更是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 “虽然这百草汤很厉害,不过你的伤还真不是小伤,加上用错药,吐了好多血,而且汤药不进,所以我只好先把你泡在汤里面煮一煮。不过你别担心,这样煮过后,再吃下我独门炼制的药丹,休养几个月,你就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但是……我有条件的喔!” “条件?什么条件?” 长孙凌云凑近他,雪白的小脸上有一抹兴奋、一抹微晕,“你娶我做妻子,然后我们生九个宝贝,继承凤宫九天,你说好不好?” 楚胜衣定定瞅着长孙凌云,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长孙凌云脸色一白,一直都笑嘻嘻的眼也在一瞬间染上不解,“不能答应?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定亲了,下个月十日,就是我成亲册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