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简介 【虐文】一念错,她与他终成陌路,一念误,她成了他的弟媳。是报恩,是报复?蚀骨缠绵,乱了谁心?千帆过尽,回首凝眸,却是他坐拥江山,美人在怀。心死情灭,一碗情药,红绡帐内,她承欢他人。一碗红花,从此,她不识君,君不识她。 一生恋,一双人,错入帝家,情难堪。莫回头,惘生缘,只是如何,续前缘…… 书评 码字各种唠叨。 唉,又被好几个人夸码字快了。好吧,我实话说吧,此刻的我,2月28号16点半的我,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睡觉了。从2月7号到今天2月28,我就没好好休息过,一直在码字。 老妈都说了,这个月电费N多。没办法,我码字并不快,我喜欢回头看文,前段时间,喜欢边听音乐聊天边码字,一个小时也就1000左右。现在我什么都不开,就全心去码,一个小时能有3千左右了吧。我码字真的不快。 现在,眼睛好疼啊,头也疼,还是没办法啊,我3月份就要出去学习了,还有实习,会很忙,又不想放弃写文。我真心喜欢这个东西。我发一个文,还有一个习惯,必须要有三万字以上存稿,供我“停电,断网,忙碌”各种不备。我也不能断更,因为我一断更,再重新收拾起来写,手就会很懒了,必须一鼓作气。 现在《妾》差不多KO了,《媚》也有存稿了。《媚》本打算很早就更的,怕两个文,忙不过来,我急性子,很容易上火的。因此,更一个存一个,不敢裸奔了。 今天又开了一个坑《欢》,这个有点小存稿吧,是我晚上和朋友聊天时,忽然想到的故事,然后写了两晚上写出的,留着吧,督促自己吧。 写的字数,也不少了。我发现,我有3个收获,不怎么卡文了,思路比较开阔了,在一定程度上,能灵活运用了。文笔不能说熟练了,起码有点自己的风格了。还有一个,我上帝视角很严重,现在慢慢调整的,改善了不少。 我只想说,写文,好比熬制糖稀,需要时间、火候(文笔)、蜂蜜(亮点)、搅拌(情节)和耐心(码字),想吃最甜最稠的那口,姐妹们都拼了你们的老命吧。 相忘于江湖 第一章:夜卧风雨(1) 晌午已经有些温泽,淡淡的阳光顺着树冠,流淌下来,把花园里的花木都染成了晶莹的色泽,恰逢时节的樱花最是惹眼,薄若蝉翼的花瓣优雅的向外伸着,淡粉的花蕊闪着晚夕般浓淡绝妙的色泽,凛然而立的姿态在春风中散发出泠泠的清香。樱香漂泊中,悄然洒下几点白樱,恰好落在了我的唇上,我伸出舌尖,将花瓣卷入口中,细细咀嚼,有青涩露水的味道,顺着细细的脉络,闻得到很清澈的甜香。 我唇畔缓缓,缓缓地浮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与牧云景休离,回到陌家,有小半个月了,已是恢复了过去的生活节奏。其间,受了风寒发了高烧,身上骨痛欲裂,昏昏沉沉之际,只是觉得有人在给我轻轻地推拿,隔天早上醒来,便看见连洛清头发散乱,衣带未解地靠在我床边沉沉睡着,心里不禁一阵酸意难耐。 小莫偷偷告诉我,便在我重病之际,连洛清拒绝假手以他人,坚持要亲自来照顾我,药也都是他亲自煎好了、尝过了再喂给我。看着他瘦削下去的脸,我只能眼睛酸涩地看着他,满肚子的话在身体里四处游移,却偏偏没有半个字能说得出口来。刚能下床,连洛清便把我移居到了厢房,说要去去晦气,这些生病时用的东西,都要拿去烧掉。我什么也没有说,心里明白他是不想我沉迷过去,倒是小莫兴致勃勃的,每天下学便跑着回来陪着连洛清折腾,叔侄两忙的热火朝天,大汗淋莫,我却再也没有装修那时的心情了,只是躲在自己房里,每日里看书写字,甚至宁愿笨手笨脚地做针线,也不想出了门去。 这几天一静下来,想到的不是牧云景便是连洛清,连洛清太好了,好到我只能视而不见。又过了几天,还是陌悱离来跟我说,除了墙和屋顶没拆,凡事连洛清能勾到的地方都被他翻新了。 当时我刚用狼毫沾满了墨汁正欲写字,听连洛清绘声绘色描述着,手僵在半空中,便那么愣愣地看着雪白的宋纸,迟迟不能下笔,只觉得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字字无法吐露。到了晚间,我早早地睡了,许是下意识的不知道见了连洛清要说什么,虽然睡得极不踏实,反反复复的,可怎样也不愿醒来,只是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叹息,而后额头一热,再睁眼时天已大亮,连洛清早便出门去了,还留话说,让我去看看满意否。 喝了几口粥,我便拿了锭墨,在砚台里缓缓地磨着,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了,直到手腕发酸,低头一看满手指的墨水。想想那时候爹爹写字时总是喜欢叫我研磨,而我则是十分厌恶着脏兮兮的活计,能躲便躲。可现在,心里一痛,眼睛酸涩起来……我刚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便觉得一阵阵头晕,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股子眩晕的感觉过去。 今儿清早,言若然便叫了我过去,一进屋看见她在摆弄着一堆堆的布料,问我哪块好看,那块适合做什么,那块又适合给小孩做里衣,还时不时借着我身体比划着,我全然不在意,都随着她高兴。这些日子连洛清都没去店里,留在家里照顾着我,店里的事儿都交给了陌悱离,陌悱离每日都是天不亮便出门去了,夜深了才回来,可精神却越来越好。这两天扩建店面儿,我便没在晚饭前见陌悱离回来过,而他每次回来也便是双脚踩着风火轮,和我说上几句话,然后便一头扎入书房里跟连洛清议事,与言若然碰面时我也不主动提陌悱离,心想她不来找我评理便万幸了。其实,她与我一样心知肚明,当陌悱离选择了她时,便注定满身才华便此埋没了,他是把所有热情都施展在了五味,生意蒸蒸日上,我打心眼里替他高兴,男儿志在四方,若没了想头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了,便像那个人…… 看着言若然一心一意地替肚子里的孩子高兴着,打算着,我心里有疑问也不好露出来,只是暗暗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可心里又有两分犹疑,我从不插手他们的事儿,以我的那点子心思,恐怕没有两句话便能被她看了出来,她又会怎么想我呢…… 末了,言若然挑了块淡蓝色的缎子送我,清清淡淡的,可以称得上有品位,但我想不到自己哪里能用得上,便婉言谢绝了,她想了想又说,绣了鸳鸯枕巾给我,夏天贴着睡觉也舒爽。我只好笑着应下了。送我出门时,我忍不住问了句这儿住着还习惯吗,言若然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脸色更加温柔,说日子虽不像以往光彩照人,却还能让人有苦中作乐的能力,而且这是她来了这里以后,所经历过的最平静的生活,没有荣华富贵,却有自己一方天地,和一个朝夕相伴、心意相通的丈夫…… 我冲言若然微微一笑,不管她说的话是否掺杂着水分,只要她能意识到陌悱离德心意,肯给他生儿育女,即便只有一点点,但那也足够了,便值得我把到嘴边儿的疑问咽了下去,全心全意喊她“嫂子”。 院里新植几株石竹,言若然拉我走到花圃边的凳子上坐下,石竹已是芬敷浅浅红,万般地婀娜起来,季夏特有的那种温而不燥的风,不停地吹拂在我的脸上。我打量着四周,房屋廊柱都是簇新的,地面也打扫得很干净,与我离开那会儿大步相同。言若然轻柔地摸着肚皮,嘴里却念叨着什么连洛清对我可真是一百一的好,千依百顺的,这年头里再挑不出第二个云云…… 我笑着听着,似乎都听清楚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却转着一个念头,享受着这样悠哉悠哉的时光,没有尔虞我诈,言笑晏晏,现在虽没到了乐不思蜀的地步,可是尝过自由滋味的我,不知道还能否心甘情愿地再投入到牧王府那一团污水中去。 相忘于江湖 第一章:夜卧风雨(2) “感情,通常是先有感动后生情……”言若然话说了一半突然咽了回去,手顿了一下,脸色煞白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仿佛没听到似的,她松了口气,又把话题岔到别的事情去了。 我们坐了会儿,言若然见我没精打采的,以为我是身体不舒服,便想要找大夫,忙被我拦住了,推说有些累了。言若然笑说她两人还精神抖擞着呢,我只能干干笑着,话虽如此,她还是让我回去了。 走到拐角,我终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言若然侧脸眺望着远处,温润阳光下,一身红装显得出奇的艳丽、鲜亮,婀娜多姿地玉立在清新、生动的碧绿红花中,因怀孕而丰润的身材鲜灵有流香。 我微微叹口气,你找到幸福了,而我,还在原地徘徊着。 “陌姐姐……”小莫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了来,我揉了揉太阳穴,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眼便看见帘子一掀,一个身影儿就摇摇晃晃地跑了来。小莫双手背在身后,对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让我猜猜是什么东西,我说了好几个答案,可都被他否决了。难得见小莫这么活泼的样子,我还再想,可他已失去了兴趣,捂着嘴一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门口捡的,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领。”手里一沉,一样东西放入了我的手心儿……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紧紧地捧住了那个布包。慢慢地一层层打开来看,是一只锦囊,淡青色的丝绢上绣着白色的茉莉花,很是淡雅。 “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包裹的这么仔细,原来只是个破锦囊。”小莫不屑的啧啧嘴巴,说完转眼便不见了。我好笑又好气地摇摇头,真真少年不识愁滋味。这锦囊一看便知道主人下了大功夫,不禁有了兴趣仔细地翻看一番,还真是精致,密得看不见针脚儿,里面也是,连接缝儿都……我一愣,这是什么,眯了眼睛看,里面好像绣了什么东西,我忙的把里子翻了出来,这是…… “离字向人欲写,暗云难认。”我无声地读着这几个字,眼睛也变亮了,好漂亮的管夫人梅花小揩,非长年苦练绝不能有此形神兼备。脑中似乎可以看到情窦初开的少女挑灯夜绣,时而娇羞,时而深思,女工,才情,心思都有了,只是不晓得锦囊所赠何人。我慢慢地将锦囊里子翻了回去,心想主人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知怎般焦虑,一会儿让小莫挂在大门上…… “哎哟!”好痛,我强忍着痛把锦囊彻底翻了过来,一根细细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微光,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怔怔地瞅了半晌儿。唉!真人非完人啊,幸好扎了我,若扎了情郎这门婚事还不砸了。我随手扯了张纸把银针包裹起来,又塞回锦囊,慢慢地走回到了书案前,伸手拿了张宣纸,又慢慢地磨了墨,将毛笔细细地蘸饱了墨汁,悬腕于空,却久久不能下笔。屋里静静的,只闻得一阵清香淡雅,沁人心脾,过了会儿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拿起了那半杯残茶,在手指间摇晃着。五枚被泡的褪色的花瓣,愣了半晌儿,心里酸酸涩涩的,想着连洛清那抑郁的眼眸……石竹可以全草或根煮水喝,清热利尿、破血通经。 季夏的晚风再温柔也总带了一两丝寒意,我忍不住用手又紧了紧领口儿,面案上的书本宣纸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可能是快要下雨了,一阵阵的土腥味儿随风飘来,不过这样的空气分外的清新,让我留恋不已,因此只是靠在窗棂,看着院里的花草,随风舞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夜幕降临,风越发地冷了,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手也忍不住地抖了起来,几滴水撒了出来,落在了宣纸上,几行字被打得透湿,墨迹晕染了起来。我呼了口气,又活动了一下脖子,冷风吹得够久的了,再吹下去,我可能还得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忙把宣纸、端砚徽墨,还有毛笔什么的移到榻上的桌子上,又拿过来暖斛子里的水沏了壶新茶,便爬到了榻上抱着毯子取暖。 自从生了这场病,我便诠释了那句话“捧在手里怕坏掉,含在嘴里怕化掉”,真真的“棉花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这么差过,问连洛清,他说沈院史说是我因郁结幽思,五脏不合,导致“三气”失调,才会如此。所谓“三气”,指的是“正气、元气、卫气”,元气系肾,正气系脾,卫气系肺,“三气”息息相关,环环相扣,汇成生命之本。医学话是这么说的“气聚则生,气壮则康、气衰则弱,气散则亡”。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便是我身体太虚弱了,抗病能力也太差了。沈院史命沈忠青送了小山似得一堆了药材和补品给我,天天大碗大碗地喝这个补药吃那个补品的,然后又一趟趟地去茅房,我只觉得自己的肾功能便快要衰竭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口帘子一掀,连洛清闪了进来,我情不自禁地怔了下…… 一滴滴的水珠正不停地从连洛清的额头上流下来,顺着平滑的额头滑到了他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温和笑意,潇洒自若的黑眸正四处环视寻找放斗篷的地方儿,无暇顾及的水珠继续下滑到了柔和的薄唇又流过了下巴,滴落在下上起伏胸膛……他是跑过的,衣袍还沾了一些水渍、土星子,想来是一回来便过来了……我傻愣愣地看着水珠流动,屋里只听见我们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恍惚间,一个人影儿已走到了榻前,弯下腰,身上的气息还带着屋外寒冷的味道,可呼吸却灼热无比地喷在我面上,我这才反应过来,竟盯着连洛清发了愣,连洛清的眸中正眼中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笑意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揶揄和…… 相忘于江湖 第一章:夜卧风雨(3) 未等我看明白,连洛清眼珠转了转,突然靠在了我的耳边低低地说:“我有这么好看吗?”我只觉得脸腾的红了起来,连洛清见我一副恨不得晕倒了事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还好我脸皮厚,不然你这么个看法……”这会儿,我只觉得耳朵根都火烧火燎的,他却眉眼里都是笑意,越发地开心起来。 就在连洛清得我恼羞成怒准备翻脸赶人的时候,连洛清一把抓住我因抓狂时一张一合的手,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连洛清却开玩笑似的不肯放开,我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连洛清便松开了我,“你去看了吗?” “啊……”我怔了怔,看着连洛清溢满了笑意的黑眸,我垂下眼定了定,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幽幽地闪着光芒,正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我忙着写字忘了。”连洛清一僵,我心里一紧,刚要开口解释,他已是一笑,慢慢地在另一侧的卧榻上随性儿地歪靠了下去,顺手拿起了桌上我写的一幅字端详起来。 我扯了扯嘴角,手脚麻利的起身去铜盆里打湿了毛巾,拧干,便递过去给连洛清净脸,谁知他拿袖子便那么随意抹了几下,一抬头,才看见我的手还愣在半空儿……“唉!”我笑叹了出来,他还真是真性情的人。正要收回手来,连洛清却伸脖子过来,我一愣,看着他正似笑非笑、好像挑衅似的在望着我,我好笑地摇了摇头,便上去扳过来他的脸,轻轻地擦了上去。 连洛清一怔,显然没想到我真这么做,我手下的身体一僵,不动了。我心里窃喜,终于扳回了一道。认识这么久了,还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连洛清,俊秀的脸上竟有一些细微的疤痕,已长合看不出来,我将他碍事的头发捞了起来,刚要擦他的脖子,目及所触我不由的抽了口气,他颈项竟有一道拇指宽中指长的疤痕,像条褐色的大蜈蚣,丑陋而狰狞地爬在哪里,平日里飘逸的乌发下还掩饰了众多各种各样的大小伤口,像是从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而出…… 我的脑子一炸,他对我讲述过自己种种过往立刻闪现在我脑海中,已经知晓了原因,心脏还是一缩,接着酸热了起来……连洛清侧过脸来看着我,眼睛很亮,我吸了口气,抬头微笑着说:“转过头,想吃毛巾啊。”说着作势把毛巾往他嘴里塞,连洛清故意大声地求饶,便这样笑闹了一会儿,又安安静静地转回头。明知道这些伤疤已经好了,不会再有疼觉,可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了一遍,弄完了我抬起身儿来,拿过茶壶倒了杯茶给他。 连洛清拿起来便“咕嘟,咕嘟……”大口地喝了两口,又皱了皱鼻子,斜视着杯中的茶水看了两眼,嘴角儿几不可见地弯了弯,“车马不临谁见赏,可怜亦解度春风。”我不禁一笑,转回身,去点心匣子里拿了些桂花糕、绿豆糕的递给他,又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便坐在一旁看他踞案大嚼起来。 自从回来,我屋里的点心便没有断过,往往还没吃完,莫大娘便又端来了,我本来便不太好这些点心,又这么个吃法,只觉得吃什么都好像在嚼渣滓,喀啦喀啦的。我和莫大娘说过几次,但每次都被她一句“不爱惜自己”给顶了回头,又过了几天,她见我真没什么食欲,竟变了花样做点心,凡是能吃的,都拿来掺进点心里。有一天,我竟吃出了白萝卜丝,一问才知道莫大娘打听到了个偏方,说吃萝卜能“大下气、消谷和中、去邪热气。”还说什么“吃着萝卜喝着茶,气得大夫满街爬”,可她又觉得我弱体质、脾胃虚寒,不宜多食,于是灵机一动,做成了点心馅儿。 我心里虽然确确实实憎恨那股子怪味,但还是得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推辞一番之后,便感激涕零地谢了莫大娘。但可能真的有些效果,我觉得自己的面色越发地红润起来,连言若然都羡慕不已。这让我欣慰了许多,病愈那会儿,我照了眼镜子,本以为好几天食物不振,脸蛋会瘦的有棱有角,哪知棱角倒是有了,只是头发散乱,面色苍白,黑眼圈,大眼袋的,还真一副病秧子。 连洛清斜歪了头看我,“绯歌,你这样笑真好。”我一愣,张开眼看去,连洛清的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我竟不自觉笑开了颜。我好笑地用手指拉了拉下眼睑,做了个鬼脸儿,连洛清大笑了出来,前仰后合的只是用手指着我,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看着连洛清的笑容,我心里突然有了几分无奈,在家时总喜欢笑,随意点事儿都笑个不停,有时笑得直咳嗽,因为没少被爹训斥;而后在牧王府也总是笑,只是这笑“强颜欢笑”居多,也成了一种掩饰真实情感的手段;而现在,我想不起来回来后自己是否有笑过,每日里认真地吃饭,认真地锻炼、休养、睡眠……却从没有认真地笑过,小莫讲笑话趣事时,也只是敷衍了事,连以前喜欢的逛街也搁置了。 这样的沉寂,连忙碌的陌悱离也觉得不对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是笑说,身上懒懒的,不喜欢动弹。陌悱离看我只是沉默,最后只是照常例嘱咐了两句。”我一天比一天沉寂,平时便是看书写字,要不便坐着发呆,偶尔出去溜达几圈做个“清闲自在”的样子给他们看看,但也只是在屋外头四处转悠。有几次,我无意中听到莫大娘让陌悱离劝劝我,陌悱离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时候到了,她自然就会想通。” 我想,我是想不通,只会越想越心灰意冷,自从刚醒来那日,我便再没看见过牧云景,只有小厮偶尔带些信来给我,信里无非说些“王命缠身,抱歉”歉意之类的话,对我还是殷殷叮咛,说起他自己,也不过只有寥寥数语,倒是叮嘱我的话,写了满满一页纸还有余。 相忘于江湖 第一章:夜卧风雨(4) “这不是我绣的,是小莫在门口捡的。”我伸手从洛清手中把锦囊拿了回来,取出那枚银针给他看:“我也被扎过。”连洛清听了脸色一硬,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将那根针凑到眼前,两眼也下意识地盯着那枚银针看。我很奇怪地望着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根针有问题?这么想着,两眼也下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什么,很普通的银针啊,可看洛清他还目不转睛的,就眨眨眼再看时,我的心登时抽搐了下,这枚银针没有针眼,不是断了,而是根本就没有,也就是说这不是以枚“普通”的银针。就在我觉得自己的眼睛瞪得都快要凸出来的时候,被洛清攥着手越发的紧了,有些疼,我咽口唾沫,抬头看着洛清,他恍然未觉,额际的青筋不住的暴跳,脸颊的肌肉也在不自觉地抽动,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阴郁。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胸膛,”洛清,这枚银针有问题吗……” 连洛清的禁锢我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过了会儿,他扯了扯嘴角儿,“没事,只是想着你绣出锦囊会不会比这个好看?”谈笑间又是一贯的淡定,而我却难以平静,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几百个念头,却无一有用,当下里只能把所有疑问隐忍了下来,深埋在心底。 我随洛清笑了出来,“你就知道打趣我?”他洛清嘻嘻一笑,只是随手捏着那枚银针在指间把玩着,也不再看我。我心里低叹了一声儿,连洛清不会害我,可正因为他不会害我,我才更加担忧,他方才的失措太明显,我不信他不知道我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但他毅然而然选择了沉默,必定与我有关,而且事态严重……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我心下还是不自觉地想着这些个事情,手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绞着那个锦囊,不经意转眼间发现连洛清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我不禁愣住了,可一下子又猛地反应了过来,忙低头一看,锦囊已被揉的皱巴巴的,抬头冲他干干笑了笑,小心地锦囊上褶子抚平,放进了榻上的匣子里,又找出几天前绣的帕子。洁白如雪的帕子绣着朵朵茉莉花,有些粗糙,但因是头一回绣东西,也喜爱至极。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匣子盖好,转头笑看着他:“喏,我绣的。” 连洛清眼睛一亮,缓缓地咧开了笑容,“快给我看看。”他接过去铺在手掌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真是你绣的。” “不是,还我。”我劈手欲夺回头,连洛清却转手就收回了怀中,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 看见我有些别扭地站在当地,连洛清挑眉一笑:“我留着做个见证,看你以后是否长进!” 我一翻眼皮:“我还想留着做个纪念呢。” 连洛清眉头轻琐,瞟了我一眼,“我又不白拿着,这个给你。”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个瓶子来,八寸高的一个青花瓷瓶子,看来毫不起眼。我伸手接了过来,在手里转着,凑到鼻子跟前,一股清凉扑鼻而来,“阿嚏……”鼻息被瞬间的沁凉弄得鼻子痒痒的,可等沁凉到了胸膛,觉得一股舒爽直抒胸臆,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连洛清微微一笑:“这是我求着沈院史根据你床下那株野草提炼的,很醒神,我试过挺好的。”我轻笑了出来,只觉得暖暖却又涩涩的,甩了甩头,把瓶口凑到鼻下轻轻呼吸着,感觉到连洛清的视线定定地射在我身上,可我也不太想说什么…… “明儿新店面也开始营业,要不要去看看?”洛清用手捋着额头,一脸的疲惫。 我莞尔一笑,“好。”最近心态太过糟糕,也许出去走走,心里会好得多。 连洛清一怔,两眼晶亮地看着我,“你说真的?”我轻轻点了点头,连洛清仔细看了我两眼,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将我从榻上轻轻拉了过来环入怀抱,他衣服的料子柔柔的,带着一股子不知名的清香,就那么肆意的钻入我呼吸之间……我蛊惑了般,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靠着他不是很宽阔的胸膛。 过了好一会儿,连洛清稍微松开我些,“今天谈了几笔生意,身子累,脑子也累,但看到你笑,听见你肯出去,我很高兴。”我一怔,心里顿感一热,扶着他的胸膛抬头看去,一阵热力透过指尖传来。连洛清满眼的喜悦毫不掩饰地显露在我面前,我们相视一笑:“我回了,过会儿让小莫把晚饭送过来,外面冷你就不必出去了,嗯?” 连洛清掀着帘子回头又嘱咐我,我扯了扯嘴角:“知道了,快去吧!”连洛清一笑,放下帘子走了。屋里的光线有些暗,可依然看得那只匣子精致的花纹,我伸了伸手,却又忍住了,既然想都想不明白,又何必自寻烦恼呢。我呼了口气闭眼靠在背壁的软枕上,微眯着眼,用手指轻按着太阳穴,觉得心中好像油煎一样,却怎样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是隐隐觉得,这个锦囊里有我不知道的内情……而且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想可还是忍不住想,我气恼的伸手在脸上胡撸了两把,总算清醒了些。我伸手拿过一旁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咕嘟,咕嘟……”我大口地喝了两口,“咝——”,忍不住咧了咧嘴,胸口被瞬间的凉意冰得有些痛,可等凉水到了胃里,可偏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突然眼风扫到窗外人影儿晃动,手一抖茶水倾在了衣服上,也顾不得收拾,抬起目光直直地看了过去,倒是愣住了。 连洛清正负手正在窗外,嘴唇抿得紧紧的,往昔灿灿生辉的黑眸此刻黯然无光,甚至带着一些迷茫。我心里有些酸胀,也只是看着他。倒是连洛清见我目光过来,微微一笑,嘴巴动了动,却又犹豫地咽了回去。我不禁有些奇怪,笑问他:“怎么,还有事儿吗?” 相忘于江湖 第一章:夜卧风雨(5) 我呼了口气闭眼靠在背壁的软枕上,微眯着眼,用手指轻按着太阳穴,觉得心中好像油煎一样,却怎样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是隐隐觉得,这个锦囊里有我不知道的内情……而且,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想可还是忍不住想,我气恼的伸手在脸上胡撸了两把,总算清醒了些。 我伸手拿过一旁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咕嘟,咕嘟……”我大口地喝了两大口,“咝——”,忍不住咧了咧嘴,胸口被瞬间的凉意冰得有些痛,可等凉水到了胃里,可偏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突然眼风扫到窗外人影儿晃动,手一抖茶水倾在了衣服上,也顾不得收拾,抬起目光直直地看了过去,倒是愣住了。 连洛清正负手正在窗外,嘴唇抿得紧紧的,往昔灿灿生辉的黑眸此刻黯然无光,甚至带着一些迷茫。我心里有些酸胀,也只是看着他。倒是连洛清见我目光过来,微微一笑,嘴巴动了动,却又犹豫地咽了回去。我不禁有些奇怪,笑问他:“怎么,你还有事儿吗?” 连洛清摇头,“没事儿。”见我微笑地看着他,连洛清想了想,还是低声地说了句,“绯歌,我想把这边生意全交给陌悱离。”他虽然压低了嗓门,静夜里听来还是分外清晰。我胸中涌起了一阵剧烈的翻滚,可不知为什么却不敢发问,屋里顿时只剩下了一室寂静,如黑夜一样的沉重无奈。我将目光直对着他,连洛清乌黑的眸子有些湿亮,我一怔,忙往前倾了倾身子想要看清楚,可他瞬间便转了头过去。我僵了一下,又慢慢地坐了回去,静静地望着他侧脸,什么也说不出,也实在不晓得说什么。 连洛清若有所思地望着闪电在天际划出各异的形状,又像是穿透了昏暗在看着远方,仿佛过了好久,我僵直的身子有些酸痛了,忍不住抬手揉揉酸疼的脊背。连洛清慢慢地转了脸过来,脸上还挂着笑容,眼神却是与笑容截然不同的深谙,眨也不眨地锁住了我看。这样沉默的连洛清,这样深沉的连洛清。这样隐忍的连洛清,我发现自己没有勇气与他对视,转了眼光去,却也知道他的幽暗的目光一丝一毫没有离开我。正不知如何是好,连洛清微微嘶哑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绯歌。”我勉强扭了头回去,冲着他咧了咧嘴:“五味子蒸蒸日上,我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他顿了顿,眼里带着一些无奈,以及深深的留恋:“可现在又了一件。”我攥紧了袖子:“绯歌,你明白吗?”我轻轻点了点头,他定定地看了我两眼,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安慰:“明白便好,也不枉我……”说完,抬手将窗子关好,提步而去。 看着连洛清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只觉一种阴郁压抑的气氛在空气漂浮着,让人无法喘息,我再也忍不住扑到窗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户,“砰砰”,窗扇一响,重重的甩在两边的墙壁上,颤颤悠悠的晃着。冷冽的粗风暴雨夹杂一股子土腥味儿直扑面门而来,我不禁打了寒颤,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四周亮如白昼,“咔啦、咔啦”一个接一个的响雷在院子上空炸开。“啊!”我忍不住惊叫出来,连洛清背影一支,仿佛想回头看看我,却又忍住了。雷电过后,视线又陷进一片昏暗里,只有鞋子踩在石板路的“哒哒”声和呼呼的北风狂啸声。风力逐渐变强了,我闭上眼,感觉着冷风像刀子似的一下下割在我的脸上,很疼!似乎所有的知觉都跑去了那里,我却觉得这样很舒服,因为这样我便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心上的痛了。 晚饭是陌悱离送来的,他不时地夹这个夹那个给我,我只能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嘴里干得很,吃什么也没味道。但陌悱离胃口极好,言谈举止间皆透着股意气风发,我也只得在榻子边斜坐着,静听他叙说这些日子来的事情。 想了也好笑,这次回来后每个人都变的絮絮叨叨的,而我的话却越发得少了,除了必要的话语,平日便都是以微笑代之。看他们谈笑时眉飞色舞的,我心里不禁跟着高兴起来,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听过也便算了,并未放在心上。心里堆压了太多事儿,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想东想西的了,他们也清楚,大有“我们讲我们的,你听不听是你的事儿”的意思。 送走了陌悱离,我又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更觉得身上疲倦,便早早地歇下了。可能冷水喝的太多,胃有些受寒,肚子里叽里咕噜的,睡得不踏实,我披了衣服子抱膝坐在窗前的榻子上,从打开的窗扇里看着外面的黑绸般的夜幕,想着白天的一幕幕,言若然,连洛清,陌悱离,看起来都是些随意的话儿,可稍稍静下来想想便会发现他们每个都是话中有话的……看来各有其意,可对我而言,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话都想那枚银针,都会让我锥心的痛。 院里突然隐约传来人声,我一下惊醒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揉了揉脸,虽说昨晚睡得不好,可今天感觉精神却还不错。看看外面天色已然有些亮了,我努着坐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里盘算着今儿是否要打扮一番呢,自从回来便素面朝天,便连头发也随意挽个发髻。为这,白大婶没少数落我,说什么一个女孩家怎能这么不知爱好呢。我傻笑着遮掩了过去,只是心里深深记得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而我的“悦己者”不在,我“容”又有谁人来欣赏?想着,目光不由的落在软榻上的匣子,紫檀木匣子在晨曦中散发着紫金色的光芒,掀开被子,披了件衣服踱到软榻坐下,打开匣子锁,把里面层叠的物品一样一样的取出搁置榻上。 相忘于江湖 第二章:指间欢颜(1) 余光却不经意间那个锦囊上,我心里咯噔一下,思绪猛地又回到了那句话“离字向人欲写,暗云难认……”什么意思呢?这句词写离愁,是指有人要分离还是……突然觉得这句词也同样不普通,暗藏玄机,有些莫名的思绪在我脑中回旋…… 我正想着,一阵笑声忽然传来,我从思绪中惊醒过来,忙抬了头,顺着窗户望去,陌悱离与连洛清正并排在院子里走着,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人都开心的笑着。笑什么呢,我不禁胡乱猜测着,不过看他们笑得这么开心,我也跟着傻乎乎的咧着嘴,一个是与我血缘相通的人,一个是与我心灵相通的人,两个人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只可惜缘分这东西…… 我微微叹口气,拿起昨夜的剩茶,也顾不得许多,一口气灌了半杯下去……好苦!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念又一想,苦也是一种滋味吧,而且人这一生躲也躲不掉。他们已经走到了转角处,再一拐便是大门了,突然连洛清回了头来,刚好回过头来与我目光一对。他一怔,便站住了脚又回过身子来。 “呀!”窥探的时候被人看了个正着,有点儿不好意思,神差鬼使地端起茶来喝朝他们举了举,作敬酒状。正在暗暗庆幸自己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时,陌悱离却放声大笑,眼睛都快笑没了。连洛清憋笑憋得嘴角儿有些扭曲,却故作正经地微握着拳头做个碰杯的动作,我不禁回他一笑,看他举起拳头一仰脖,也跟着一扬茶杯,便把那半杯茶罐了下去。还没咽下去,便见陌悱离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声也已经不是大笑而是狂笑了。 我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的看向连洛清,他正用袖子抹了抹嘴,一副很是陶醉的样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连洛清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噗……”我的一口茶全喷了出去,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了,怪不得这么半天儿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呢,敢情这么半天儿,我竟一大早儿的发傻……我拼了命地咳嗽,眼泪都出了来,抽了绢子按着眼角,心里直骂连洛清,我发傻,他不但不拦着我,还还陪着我装疯卖傻。好一阵子,才算压了下去。我竖着耳朵听着院里没动静儿了,这才缓缓伸直了头颈看出去,便见门口人影闪了闪,一会儿便不见了。 哎呀,刚才灵光一现的念头是什么来着,我用力揉了揉脑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头都大了,可还是不行,我暗自吐了口气,暂时还是放弃吧,暂时把那些烦心事抛在了一边。反正这不是一个警告便是一个提示,应该可以这样理解,否则要杀要刮,何必多次一举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儿,已经复杂得有些超过我的承受能力了,可偏又躲不开,只能再次引用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伸个大大的懒腰,反正跟那些把算计阴谋入骨入髓的人比,我撑死也只能称之自作聪明了,再说了,连洛清对这锦囊的寓意心知肚明,却还敢叫我出去玩,显然是有把握我不会出事。摇摇头,看时间也不早了,也便不再慢斯条理了,虽说陌悱离说了我和言若然晚些时去吃宴席便行,但还没有嫂子等小姑子的道理。三下五除二翻开陈列有序的物品,一支白玉簪子现了出来。我无意识地用手指去摸,却觉得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这会儿烫得像火,又冷得像冰,忙把平时装首饰的锦囊取出,又把物品放回去,仔细地锁了。 轻轻推开窗,扑面一股暖气袭来,不同于往日桂花儿月季浓郁,一股子淡香传了来,我不禁深深地吸了几口,这会儿才觉得心情彻底地好起来,低哼着陌儿,转个身到桌边坐下,从点心匣子里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梳妆可是个体力活,起码对我而言如此,真有些想小蕊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靖伯伯,改天去靖伯伯家里看看。我倒杯茶漱漱口,转身回到床边收拾床铺。 刚叠好被褥,门口有人轻轻敲着门,我一愣,赶紧整理了一下,大概是小莫来叫我吃饭了。“来了。”我嘴里应着,便忙的穿好衣服,捋了捋头发走了过去,打开门,笑说:“你今天怎么有敲门的习惯……”一抬头,话未说完,我已愣在了当地……言若然正微笑着站在门口,一袭粉红长裙,挽了个叫不上名儿但十分好看的髻儿,斜插着一只珍珠簪子,衬着她白皙的鹅蛋脸庞,看起来妩媚而不轻浮,风流又不失端庄。 传说中“舍得江山坐,换取美人笑”的美人便是她这种类型吧,可是……我不自觉的盯住了她的眼睛,浓密的睫毛下,一双黑眸如柔美的月光一样欣然,又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脑中不期然地想起那句老话,甜言蜜语可能是糖衣炮弹,笑脸拥抱背后也可能藏着锋利的刀子,所以你要确定一个是否真实时,不一定要听那些华丽丽的东西,但一定要直视着她的眼睛,它们会传递她的情绪,最可能出卖她,若那个人敢主动让你直视他,你便可以放心信任他一半了。只是,这“欣然”可百分百,而陌悱离是否又懂得那“惆怅”,一抹无法扼制的酸痛浮上心头…… 言若然看我表情怪怪的,有些不知所措,轻微地咳了一声,我一惊,反应过来自己又在乱想失态了,端起了笑容:“人说女人怀孕时最好看,以前还不太信,现在看来不得不信了。” 言若然“扑哧”一笑:“便知道打趣我。” 我暗自集中了精神,微微笑了笑:“岂敢、岂敢,别说你现在两个人,光陌悱离一个便能把我活吃了。” 言若然笑瞪了我一眼,“我把你这原话告诉陌悱离的。” 相忘于江湖 第三章:残相横生(1) “呵呵。”我跟着傻笑,心想总算是掩了过去,忍不住又看了言若然两眼,一直觉得言若然的心里有什么事儿,可她不说我也没辙,只能多留心一点了,希望从她的表情上看点什么出来。我掀了帘子:“嫂子,傻站在那干吗,进来坐。” 言若然一手护着下腹,一手扶着门框慢慢地地踱了进来,坐在软榻上的桌旁,看着我昨晚写的几幅字。好在经过我这段时间的练习,这字真是有了很大的长进,便不怕她看了。我去铜盆前,洗了洗手,打湿了手巾,用力地擦了擦脸,又拿青盐擦了擦牙。稍微收拾一下,便赶紧沏茶, 莫大娘早便提醒过了,孕妇不能喝茶,会增加心跳次数,导致妊娠中毒症云云。但可以适量喝一些花茶,我捡了两朵茉莉花放进淡绿色的茶盅里,又去一旁拿过来暖斛子里的水徐徐灌注,刹那间,莹白的杯底腾起两朵小巧的花骨朵儿。 突然听见言若然吁叹了一声,抬头看见她拿着字帖却愣愣的,嘴角还含着淡淡的笑意,但目光迷迷蒙蒙的,两眼似幻非幻,似在看字帖,又似穿透了字帖,看着未知的地方。我忙着当作没看到似的收回眼神,继续盯着水中缓缓绽放开的茉莉。心里却“扑腾扑腾”地乱跳,忧伤、无奈、挣扎……种种无法言表的情绪一瞬间都出现在她眼里…… 茶杯有些烫,我却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发凉出汗,原本大好的心情迅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又面向着墙壁做了几个深呼吸,觉得心跳渐渐地平缓了下来,转了身,满心灰暗地向软榻走去。言若然正在用绢子在眼睛周围轻轻点着,手里还拿着我一副字,我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那上面便几个大字,“长相思,不如长相伴”。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便这么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手里的茶杯都要把手烫掉一层皮了,闭上眼睛定了定神,便稳着步伐渡过去,把茶放在她面前。她微微一笑,先拿起杯子,轻轻地吁了几口热气,便放下了,又拿绢子沾了沾唇角儿,这才笑说:“陌悱离说你不会化妆,便让我来帮你。” 言若然笑看着我,我尴尬得要命,心里直埋怨陌悱离太“好心”,只是干干地抿嘴笑了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若然一愣,竟“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我只能傻乎乎地站在那儿陪她傻笑,却半点没有笑到心里。突然她如春风般的笑靥突然顿住了,我心里一顿,也不禁地收起了笑容看向她,言若然略偏了脸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隐隐哆嗦着的紧抿的嘴角儿…… 没等我再仔细地看她,言若然已经回过头来冲我微笑着,见她调转了目光过来,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重重地抽搐了一下,直觉她刚才酝酿了什么话儿。她突然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手指有些微凉,我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又想起来这样不妥,便只随她了。她用另一只手在我手背轻拍了两下,微微一笑:“你总说悱离如何痴情,其实最痴情的人不是陌悱离……”她顿了顿,看向我:“更不是牧云景。” 我低低地吸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惊讶,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们两个第二次提及牧云景,只是我怎么也意想不到这第二次竟然是她主动,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看着言若然表情,我有些无奈又仿佛有些同情,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什么,只慢慢抽回了手,在桌子的另一边靠坐了下来,一张一张收拾着散落在桌面还有地面上的纸张,借着动作掩饰了自己所有可能外露的真实情绪,心里却不禁想着,这些纸张都已被翻弄的起了毛边,撑不了多久了。虽然腻烦,可也别无他法,近乎窒息的空气漂浮在我们之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只好耐着收拾下去。她似乎早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应,因而只是淡淡笑了笑,看着我微蹙的双眉、躲闪的目光。 我手一顿,看向正木木地盯着我看的言若然:“其实,你现在的状态便是连洛清在你走后的状态,只不过他把那份离思全铺在了店里,整日忙着,吃住也搬到店里,也不怎么说话。有一晚下大雨天儿冷,陌悱离去店里给他送被子,却发现他并不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他才回来,原来他每晚都潜入牧王府看你。”说完她抬眼看向我,眼中有着羡慕,有着无奈,有着疲累,还有那么一丝她极力隐藏着的纵容情绪。我心里有些堵得慌,言若然这些话句句温和,可我句句听着刺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生硬地扯了扯面皮。言若然顿了顿,突然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脸色更加温柔:“其实,我知道这些话轮不到我说,可是同为女人,我知道找一个爱自己的比自己爱的要幸福的多。” 我一怔,言若然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不爱我陌悱离,是为了幸福跟陌悱离在一起的吗?也不知气的还是惊得,我浑身一颤,手也忍不住地抖了起来,几张字帖也掉了出去,晃晃悠悠坠入地面,言若然抬起头看向我,嘴角儿翘了翘,目光有些涣散,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长相思,不如长相伴。” “哦——”我抿了抿嘴唇,低低应了一声,边蹲下身捡了起来,吹了吹可能沾到的灰尘,望着白纸黑字,有些恍惚,可她的话还是一句不漏地进了我的耳朵:“长相爱,却不如长相知。不是吗?”我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扶着软榻想要站起身,抬眸之间不经意看见了她袖子口里的纹饰,心霎时沉到了谷底,这纹样我认得,我下意识用冰凉的手握紧了胸前的衣服,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的触摸到那玉佩的花纹,一丝一缕,那么熟悉,一股暖意传来,我的心底却寒如冰雪。 言若然眼光一怔,见我脸上的笑容迅速地淡了下去,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了我一会儿,颤音问:“你怎么了?”我咬了咬牙,猛地站直了身子,脸上的情绪好不掩饰的呈现在她面前,却咬紧了嘴唇不说话,只是下死眼地盯住了她突起的腹部,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字帖亦被我攥成一团儿。言若然见我眼光放在她肚子上,脸色却是一白,忙着缩了缩身子,拉了衣服遮住,“绯歌?”她有些不自在的轻声唤了我一声儿。“啊!”她好像忽然惊醒了过来,脸上半点儿血色也没有,只是哆嗦着嘴唇,直直地盯着我。屋里静默的有股了无生气的感觉,言若然终是把对视我着眼光移了开去,只是埋着头死命地去揉搓绢子。 看着言若然惊惧、无奈而又有些可怜的样子,我只觉得从方才便一直强压着的厌烦情绪呼地一下冲了上头。一时间真把她拎起来问问她终究把陌悱离放在什么地儿,可终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唉!”我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都说男人通常犯一种病“吃在碗里看着锅里”,而女人却一旦端起了碗,便会把身心一辈子放进这只碗里,即使它分了好几瓣儿,碎了,也不会再去瞅锅里,因为她早已不知不觉给自己捏了只无形的碗。有句怎么说来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物有两辩,痴情亦如此,太痴了便会造成一种困扰,会很难走出那个人的影子。 看来今儿我有必要做回恶人了,帮言若然把心里这只“碗”打碎了,否则她很难注意到陌悱离那只碗摆那儿都落了一层灰了。 我心底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硬下心肠地说:“嫂子,你是绯歌的家人,我也便不瞒你了。”我故作羞涩地敛眉一笑,“我已经……已经和牧云景……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言若然如失了所有的心与力,身子不可遏止的向后仰去,原本脂粉精致的脸,衬着她因惊恐而大张的眼睛,反而变得粉底惨白,胭脂血红。她看了我半晌,我也毫不回避地看了回去,她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一瞬间好像失了所有的心与力,身子晃了下,原本脂粉精致的脸,衬着她因惊恐而大张的眼睛,反而变得粉底惨白,胭脂血红。 我条件反射地扶了言若然一把,一入手,只觉得她的臂膀真称得上是不盈一握。她怀孕后每日吃食非但不增反而减了不少,而且害喜还很严重,陌悱离找了沈院史看过几回,都说正常反应,但陌悱离却认为这事不了得,每日每餐都在店里监视厨子做好了,再叮嘱小厮送回来给她,看着她吃完……想到这,我微不可见摇了摇头,拿了对儿大靠枕垫在她身后,她并没有推开我,而是任凭我扶着她,靠在大软枕上。看着她做舒服了,我靠着她坐下,扯着她的袖子,有些乞求、不安的说:“嫂嫂,你可千万别和我陌悱离说,他知道非气坏了不可。” 言若然愣了一下,眼中情绪复杂,随即转开了脸,一手护着腹部,一手拿绢子抹了抹脸,再回过脸来时一恢复了血色,又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儿,“我知道了。”我不禁破颜一笑,言若然眼神恍惚了一下,便“扑哧”笑了出来,拿绢子在脸颊上轻按了按:“傻丫头啊,傻丫头啊……”言若然嘴里低低地念叨了几遍,语音里隐隐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静了静,她又像做了什么决定,她大大地吐了口气出来,身子放松地往后靠,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手背,“只是你可能得吃些苦头。”我顺着她的话茬儿,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她稍稍用力握了握了我的手:“不过也别太担心了,既然都这样了,想必牧云景已经认定了你。”她说“牧云景”时有些模糊,我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但看着她这会儿子心情仿佛好了许多,方才的阴霾已如风吹薄雾般散去,脸上又带着微微的笑意,我情愿做睁眼瞎子。 “陌悱离说你们娘亲过世的早,他虽长你两岁但也没娘亲的印象,这些年家人虽宠着你,但你一直缺个说体己话儿的人。”说着,言若然眼圈竟有些红了,想想从没有见过面的娘亲,我的心也是一酸,“以后你有什么心事儿,只要不嫌弃便和我说吧,我会做个好妻子,好母亲,也可以做个闺中知己人儿。” 看着言若然一脸的温和怜惜,我怔住了,心里倒是真的有些似迷糊似又清晰的东西,这是变相告诉我她以后会把心收回来全心全意待陌悱离吗?但经过方才,不,应该是很早以前,我们得知彼此与牧云景的关系时,便都已经明白,我们便像这杯子里的水和茉莉花,即使相依相偎,可无论怎样也不会相溶。“绯歌。”言若然低声叫了我一声儿,我偏过头看去,她正有些担忧地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清清有些发涩的嗓子:“我觉得陌悱离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两件事儿,一是有我这么个妹妹,二是有你这么好妻子。”说完话只觉得心跳一阵儿急促,忍不住用手握了心口,大口地呼吸了两下。 言若然面带微嗔地看着我,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便微微一笑:“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的事儿便是选择了陌悱离。”她缓缓地说了一句,语调里透着安慰、兴奋还有少许失落,我心猛跳了几下,心知肚明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带着怎样复杂的情感。目光不由地去寻上了那杯散着几缕白气儿的茶杯,芬芳的味儿不自知的淡了下去,不期然的想起刚刚喜欢上喝茶那会儿,总贪恋刚泡出时那股浓郁的味儿,常常等不及热气散开便饮,因此没少烫了舌头。 靖伯伯说了我很多次,我也不是很上心,有一次烫的舌头都起泡了,他便向爹“参”了我一本。 相忘于江湖 第三章:残相横生(2) 但爹爹只淡淡说了一句,“人生有三杯茶,第一杯茶年少如梦,心似火;第二杯茶爱情如痴,浓而沉;第三杯茶人生如烟,淡如风。”心里大概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在哪个年纪段上,不在哪个年纪段上,做什么好,做什么不好,都不是一句话能打发了,得自己尝了味儿才晓得是否适合自己。 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不过几个月,我便品完了那两杯茶,越发抗拒那些深沉会沉淀的东西,也越发向往一种清淡如风,即使相隔数步也能一眼望进深处,有些肤浅的气质,有些懒惰的心思,也有些看破的意味。所以,这杯清淡微凉的茶只适合我,而这个味儿也是那么的适合我的味觉,我伸手拿起了茶杯,轻巧地翻转着手腕,顿时茉莉淡雅的香味飘了出来,很明显的没有方才浓郁了,但有总好过没有。 “绯歌。”言若然看我正愣愣地看着茶杯,脸色一怔,便试探地叫了我一声儿。“啊?”我这才反应过来,冲她咧了咧嘴,做了一个干干的笑容,却不想说什么,方才只是一时想入了神,我也不想说给她,也懒得编谎话回她,便随她怎么想好了。“绯歌,这茶凉了不……”她还想说些什么,语调中透着关心。我看了她一眼,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却还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扬起手喝了几口,清凉的茶水顺着干燥的喉咙缓缓滑了下去,仿佛如昨夜那场大雨,瞬间打湿了悬浮半空中的七七八八,慢慢浇湿、透湿,承受不住的沉下去,再冲到弯弯拐拐的角落里。抿了抿嘴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卡着了,瞟了眼剩了杯中的茶,一怔,我使劲往下咽了咽,又伸手从点心匣子拿了一小块糕点吃了才舒服些。用绢子轻沾着嘴角儿,又忍不住摸了摸有些寒意的肚皮,定了定神,才抬起头来向正仔细盯着我看的言若然看去:“比凉茶味儿差远了。” “呵呵!”言若然突然笑了出来,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她,心里不自禁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印象里她严格履行女书里”笑不漏齿”或绢子半掩面的原则,打死我,我也不找不出我这话哪儿好笑。虽说笑对心情对胎儿好,但在我面前这么放声大笑,我心脏还真有些承受不了,感觉比牧王妃的“刀片子”笑还渗得慌。 便在我想随便说点儿什么来截断这种诡异的笑声时,言若然抽了手帕按着眼角,喃喃说了句:“绯歌,和你在一起说话,真开心……”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又续道:“小莫一会儿便带马夫过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我笑应了一声,便任由着她拉着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梳理着我的长发,一面笑眯眯地给我说一些着衣、梳发和化妆的技巧,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绯歌,你瞧,这个怎么样?”言若然拿了那只白玉簪子在我鬓边比划着。 “啊——”我怔了怔,抬眼随意地看了看,“行呀,嫂子,我怎么都行,我听你的便是了。”言若然见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禁扁了扁嘴,嘴里嘀咕着“喜好”、“不能像当笑姑娘的时候了……”勉强笑了笑,我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自打她进了这个门,脑子便没停地在转,思前想后的,她一向把自己埋藏的都很好,谈笑话语中不留半分痕迹。有了牧王府那一段生活经历,我越加不信今儿她这番话是着实压抑太久了,久到实在难以控制了。拿连洛清做话引子这一点令我尤其厌恶,这让我不得不换种角度去理解她所谓的“长相思,不如长相伴。长相爱,却不如长相知。”这两句话里是否有句潜台词,叫“你离开他吧。”即使她有一天完完全全接受了陌悱离那只“碗”,但永远也不会毫无芥蒂的看着我和牧云景在一起。而我回来后,她与我的疏离的也源于此吧…… “绯歌,你看看,这样,可以吗?”言若然轻轻推了推我,我做了个深呼吸,往铜镜里看去,精心修饰过的眉头深入浅无,衬得一双如墨的眼睛温婉柔和,扑了几点腮红,使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长发挽了个髻儿,简简单单的,斜插着白玉簪子,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两侧耳际各挑出几缕垂落在细长白晰的脖颈间,耳垂儿挂着一对长长的红色耳线,参差错落的耳线直悬而下,若隐若现在乌发中,耳线缀着几颗米粒般的珍珠宛如将夜晚的星光汇聚在了乌发中,几根略长的耳线恰好垂在锁骨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不禁心中暗喜,这看起来不起眼的耳线,倒是比玉坠、银坠的来得漂亮有气质。 正愣愣地打量着自己,一阵马蹄声儿传来,我闭了闭眼,转头向言若然笑道:“走吧……”她点了点头,伸手拉了我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镜子里那甚是妩媚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摇摇头去了。 转了个弯儿,小莫正从莫大娘房里走了出来,房里出来莫大娘叮嘱他注意安全的声音,他一眼看见了我,笑着迎了上来,嘴里嚷道:“陌姐姐,我们快走吧,我都等不及了,连叔叔说今天让厨子给我做手抓羊肉吃……” 言语间已是来到了我的面前,我与言若然相视一笑,“喔。”我点了点头,伸手拧了把小莫这会儿急跑而有些红扑扑的脸,“这还对不住你了。”顿了顿,我又状似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肚子里便缺这手抓羊肉吧?” 小莫一愣,抬头看向我,傻傻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我微微一笑,“你言若然姐姐不吃羊肉呗。”“哧!”言若然喷笑了出来,我淡淡地横了她一眼,故作凶恶的道:“还好意思笑呢,我那傻陌悱离至今蒙在鼓里,昨个儿还和我说你最近食量好了些,高兴地什么似地,谁知是这小子胃口大了。”言若然忙配合得拿手帕掩住了嘴角的笑意,我又转回了眼,身旁的小莫脸却越发红润,他扭股糖似的叫了一声“陌姐姐”。 我微微一笑,放开了手,轻轻揉着他的小脸,说:“小莫,下次吃完了鸡腿把骨头扔了便行,它不养花的……”我话未说完, 言若然已喷笑了出来,又忍不住地咳嗽,我又忍笑又忙得上前给她轻捶。想到前天出去散步被花丛里一堆白森森的鸡骨头吓了一跳,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们说笑着往侧厅走去,刚到月亮门便一辆天青油布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石狮子旁。见我们出来,车夫机灵地走了过来,拱了拱手:“两位夫人请。”我一怔,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似是有些后知后觉,我情不自禁地去探手摸了摸脑后的头发,这才发觉竟被挽起了。下意识看了言若然一眼,可没等我再细看,她表情一滞已迅速地偏开了脸,从袖子抽了绢子掩饰地沾了沾眼角,只是嘴角还有猝不及防下没有来得及收回、看起来仿佛有些兴奋的笑意,我心里不自禁地泛起一阵冷笑。 “陌姐姐,我们快上车吧。”小莫催促了句,我身子一抖,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过去,车夫早已摆好了脚凳,正打起了帘子,狐疑的看着我们。克制了自己想磨牙切齿的欲望,顺带作了一个深呼吸,我上前两步扶着言若然上了马车,她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我忙的一笑,言若然却脸色一僵,调转了头去,但没有挣开我,只迅速弯身低头钻了进去,动作勉强也还算优雅。 “咣当咣当”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巷子里七扭八拐地走了一阵子,道路才渐渐平坦起来,马车的速度也提了起来,我跟小莫并排歪靠在车壁上,耳边不时传来啊的闲话儿,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心里却像正发芽的野草,火烧火燎的,说不出的烦闷。 马车虽然挂了透风的帘子,可里面依然闷热的恨,我不时地拿着绢子擦着额头的汗水,不小会儿,绢子便失了,瞅着绢子上花花红红的颜色,约摸这妆也化了,索性放开了擦。小莫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嬉笑,可我的心情竟是好了许多,他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给我擦汗,又跟车夫讨了块纸板在我身后给我打扇,“然姐姐,你看我陌儿姐姐脸像不像隔壁李婶子家的那只花猫啊?”一直靠在里面大靠枕上,闭眼养神的言若然,睁开眼勉强笑了笑,我用手绢儿随意地在脸上按着,眼睛却死死的瞅着窗帘子,天儿热的要死,却还偏要这么遮遮掩掩,要依着我,夏天便把帘子拿回家里,这么挂着要得洗…… “唉……”言若然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作没听见了,心中不自禁地也叹了口气,轻转了头看向她。 言若然正愣愣地看向车灯某处,不知想些什么。“嫂子。”我强露微笑地唤她,音调不高却吐字清晰、自然。“啊。”她回过头来,有些茫然无措地看我,见我嘴角儿一直微微翘着,她眼神才慢慢集中了起来。我清了清嗓子:“嫂子,我想拉开这帘子,你看行吗?”她一愣,忙的点了点头,我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把车窗帘子掀起挂在发暗的钩儿里。我心里有些不自在的,甚至有些鄙视自己的虚伪,但陌悱离把她交给了我,我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来,况且这么会儿的冷淡,她也够受得了。 “呼”地一股凉凉的微风扑面而来,顿觉从头到脚的汗毛都活过来了,我索性把双手搭在窗棂上,半跪着向外看去,垂柳拂岸,人头涌动,欢声笑语,衣服饰品,吃的喝的,各种混合的香气,一片的繁华。正看着,只见车头一转,已经到了大街,人渐渐多了起来,车马喧腾,嘈嘈杂杂的。“好!”一阵叫好声突然传来,我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不远处一片嘈杂,便看见不少人奔向那里去,人影浮动着。我下意识伸长了头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绯歌姐姐,是杂耍的。”我一怔,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小莫倒兀自兴致勃勃地探头瞅着。 “这不绯歌姑娘吗?”一个听着耳熟却又不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心里一怔,我转眼想看过去,一个蓝衣男子正骑马从后面赶过来,他的鞭子僵在半空中,便那么愣愣地看着我。有些眼熟,我却不记得他是谁了,忍不住仔细地看了几眼。他见我看他,突然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明晃晃的。不管怎样,我还是回了他一笑,便缩了回去,倚着靠枕坐好,自听见马蹄声“咔哒,咔哒”地敲击在路面上。偷偷地叹了一口气,绯歌姑娘…… 委谌言,那个因我而死的男子。一股酸热蓦地直冲上了眼眶,我忙闭上了眼,“绯歌,你没事吧?”我睁开眼,见言若然正担忧的看着我,我冲她安慰地笑笑。 马车猛地晃动起来,我还未及惊呼出声,一阵急剧的马蹄声突然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心里一怔,还没等想明白,声音已经到了跟前,马车刷地晃动了一下便停了下来。言若然正在弯身儿看我,一个猝不及防,被晃了个趔趄。我吓了一跳,一只手扶着板壁,另一只手忙上去扶,一旁傻坐着的小莫也反应过来伸手捞了一把,她勉强地又坐住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怎样,“咯啦”一声,车顶上的木板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脑海里虽一片空白,人却已不由得冲了过去,将言若然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唉哟!”我不禁尖叫了出来,登时觉得头“砰”的一下,眼前猛地一片漆黑,我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赶紧镇定下来。 “绯歌姐姐,你没事吧?”小莫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地瞧着我的伤口,又不敢用手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