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穿越前夕 萧瑟的秋风吹打着雕刻着流云图案的菱花窗,发出吱呀吱呀的破败之声,乌黑的天空,时不时的划过一条银白色的闪电,激荡的整个天地间都亮堂了几分,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的往下流淌,在地面上积聚成无数条细小的河流。 宫殿里灯火辉煌,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面容俊美,眉眼细长,斜飞入鬓,邪肆狂妄,紧紧的抿住自己的双唇,怀抱着一名身着桃红色纱裙的美艳女子,坐在正厅之中,殿门大开,旖旎风光一览无余。 而殿外的台阶之下,直直的跪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女子,眉眼精致平和,还带着一丝骄纵之气,平淡中带着疲态,想来是跪的久了的缘故。 趁着微光,可以看见女子满头的珠翠,和着衣衫上的凤凰于飞的图腾,分外的雍容华贵。 待一阵阵轰鸣的雷声过去,男子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双眼混浊的女子,沉声问道:“穆兰蕴,你贵为一国皇后,刁钻刻薄,不思进取,更甚者,殴打妃嫔,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台阶下的女子怅惘的抬起了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殿中的男子,轻声唤道:“皇上,本宫无罪,何来认罪一说?” 殿中的男子没想到她会这么的刚烈,正想要说什么,却被怀中的女子拉住衣袖,甜腻腻的说道:“皇上,这大晚上的就不要让皇后姐姐跪着了,臣妾没事,只是被姐姐推了一把,无碍的。”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娇媚的女子,脸色柔和了几分,伸出手勾起女子娇嫩的下巴笑道:“还是凌薇懂事。” 等再抬起头看殿外的女子的时候,却添了几分狠厉之色:“皇后,既然凌薇都为你求情了,朕也不再怪你了,你就起来吧。” 女子惨然一笑道:“我穆家的人何时需要她来为我求情,不必了。” 女子声音慢慢的变得尖利了起来,正想起身说些什么,身子却如一滩烂泥一般,怎么都站不起来,脑子浑浑噩噩一片,霎时都归为空白。 “不好了,皇后娘娘昏倒了――” 一语炸破天际,宛如那一声声惊雷,惊动了伏在桌子上打盹的女子。 “沈菡冰,这就是你整理的资料,每天浑浑噩噩的样子,哪一点有身为史学家的修养和气度?”郭世凯把一大卷已经印好的文案甩在了沈菡冰的脸上,气喘吁吁的叫嚣道:“我让你整理中国正史上每一位皇后的历史事迹,你看你整理的都是些什么,这怎么还有姓穆的,这穆姓不是穆桂英吗,她是个女将军,怎么混到皇后这一类里面来了?” 郭世凯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学究,为人古板严厉,一丝不苟,专门研究文物与古墓的挖掘,沈菡冰大学毕业后,考研考到了他的门下,在他身边做一名小小的助理,帮忙打打下手,整理整理资料。 沈菡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低下头扒拉了一下卷宗,发现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穆姓添加到了皇后这一类当中,忙道歉道:“对不起,老师,我可能没查清楚,把穆姓也混到这里面来了,我这就改。”不过,沈菡冰停顿了一下:“老师,我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有一野史记载,的确有位皇后姓穆,只是姓名不详,死于一场战争而已。” “马上改出来,今天下午五点之前交给我,记住,历史上没有一位皇后姓穆,野史上也没有。”说完,不待和沈菡冰探讨,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菡冰见郭世凯走了出去,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打开电脑,便开始整理数据和资料,做到明朝皇后的时候,沈菡冰的电话便响了,她急忙接了起来,声音那头便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亲爱的,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在你们公司不远处的一个公园的湖边等你呢。” 沈菡冰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钟表,见还有十五分钟便五点了,便对电话那头的声音回了一句:“阿远,我马上就来,你等我一下。” 阿远是沈菡冰在大学期间交的男朋友,专业是电脑编程,一毕业,就找到了对口的工作,月薪丰厚,离沈菡冰的单位也近,所以常常来接沈菡冰下班,因为今天的事情,沈菡冰心中多少有些不满和困惑,想着和男朋友一起去公园里走一走,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沈菡冰敲打完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后后,伸了个懒腰,拿起桌子上的外套,便急匆匆的下楼了,连电脑都忘记了关闭,在微暗的黄昏余光下,发出诡异的光芒。 此时正是秋季,公园里种满了枫叶,枫叶鲜红如火,点缀了一整条月桥,月桥上摆满了嫩黄色的菊花,在风中摇曳着绝美的腰肢,美丽而又典雅。 沈菡冰走到湖边的月桥之上,张望了好几遍,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男朋友阿远,正想开口叫他,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推了一把,跌落进了湖中。 沈菡冰在湖中挣扎了几下,咕噜了几声,便沉了下去,天色越来越黑,最后的一点余光也慢慢的消散开来,最后一切都消散不见。 南梁二十三年,是时节最好的一年,皇帝勤政,百官尽责,外无战事,内无灾涝,处处一番盛世景象。 婢女春焕在宽阔而又甬长的宫道上一路小跑着往皇后所居住的未央宫的方向而去,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肩膀上,跳跃出无数的光点,金灿灿的,稍不注意,就会晃瞎了人的眼眸。 一声声的钟声响彻了整个金碧辉煌的都城,春焕的脚步随着阵阵的钟声也迈进了未央宫的庭院之中,看到了站在金黄色菊花面前的女子,忙跪下来磕头道:“皇后娘娘,你吩咐的事情奴婢都已经办好了,今夜子时侍卫轮流换班,娘娘可趁此机会离宫。” 站在菊花前的女子听完这话猛地转过身来,一袭暗黄色的宫装,整齐的装束,精巧的珠穗和绢花,衬得女子雍容中又带着清丽,华贵平和。 “春焕,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沈菡冰不会忘记的。” 第一卷 第二章 宫闱之事 湖水冰凉,等到沈菡冰再次苏醒的时候,就在这雕栏画栋的未央宫里了,从一个小小的助理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虽然只是一个被禁足的皇后。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历史学出身的沈菡冰对宫中局势的猜度,这南梁国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是不存在的。 但对于沈菡冰来说,所有的古代国度都是一样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她不是弃后穆兰蕴,她是拥有现代思想与灵魂的沈菡冰,所以,她不会老老实实的在这皇宫里待着,她要主动出击。 她现在还被禁足不能出未央宫一步,但她的奴婢是可以出去的,经过几天的相处,沈菡冰已经很快就掌握住了这后宫的局势。 她的身子是南梁国开国大将穆世君的嫡生长女,名字叫穆兰蕴,因为性格的原因,不被皇上拓跋昊所喜,这后宫中得宠的嫔妃不少,但最得宠的是丽妃夏凌薇。 就因为穆兰蕴推了夏凌薇一把,就被拓跋昊罚跪在雨夜之中,穆兰蕴心性高傲,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加上淋雨,禁足,已然是性命不保了,正好沈菡冰来填补了这一块破碎的灵魂,有了一个来自现代的穆兰蕴。 见婢女春焕已经为自己打点好了,沈菡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虽然她现在疑惑很多,譬如是谁把自己推入湖中,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朝代。 千头万绪,犹如一团乱麻一样,积压在沈菡冰的脑海中,怎么都找不到头绪之后,沈菡冰索性也不再去想,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火红的彩霞,感叹自己这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还没有好好的参观一番呢,这里建筑群宏伟博大,有点像五代十国的建筑风格,要是真的可以,她还想好好的挖掘一下这里残存的历史价值呢。 沈菡冰有点惋惜的摇了摇头,虽然那老郭头严厉的可恨,可现在她多么希望老郭头能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一场他对于这个初入考古界的新人的选拔考试呢。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消失,菊花簇拥之处的男子,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静静的坐在菊花丛中,闲闲的调着琴音,琴声断断续续的,但丝毫不影响琴声的悠扬与清越,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菊花丛外的女子,笑问道:“你此言属实?” “回太子,一切属实,穆兰蕴今晚就会行动。”女子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你说她变了,哪里变了,皇上可是很讨厌她的性子,所以才禁她的足,可她为什么要打点人出宫呢?” “这个奴婢也不知,还望太子多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个一清二楚。”女子身子又往下低了一寸,言语间带着恳求。 “去吧。”男子拨动了琴弦,低低的吩咐着,女子领命,便退了下去,男子看着漫山遍野的菊花,俯身摘下了一朵,笑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不管你是什么花,都不能反季而开。” 花瓣簌簌的落了一地,被风慢慢的吹散,零落在泥土之中,渐渐的失去了颜色。 夕阳西下,女子的手指染着鲜红的豆蔻,宛如一簇簇火焰,她随手捻起果盘里一颗深紫色的葡萄,轻启朱唇,贝齿莹白,杏眼桃腮,恍若五月的桃李花一般夺人光彩。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女子眼睛一斜,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婢女翠桃。 翠桃忙躬身回道:“自从被在大雨夜被罚跪之后,就一直在未央宫里待着,不曾出来见人,想必是病还没好吧。” 女子把果盘里未吃完的葡萄往地上一倒,笑吟吟的道:“这是南楚送来的紫玉葡萄,都赏给你了。” “是。”翠桃忙蹲下了身去,一颗一颗的捡起滚落在地,沾染了灰尘的葡萄。 “本宫关心的不是她的病,我要的是她要见阎王,你懂了吗?”夏凌薇站起身来,橘黄色的宫装在傍晚时分显得分外的鲜艳,如同一朵娇嫩嫩的花在夜色中摇曳,她的宫室里点着几盏琉璃花灯,灯光和她渐融为一体,身姿曼妙,影影绰绰,美得不可方物。 “皇上呢?”夏凌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细细的问道。 “皇上此时应该还在御书房里批改奏折,等会要去见丞相大人。”翠桃声音低低的回答道,紫玉葡萄太多,很明显她两只手已经拿不下,局促的低着头,脸色泛红,生怕惹恼了这位皇上最爱的妃子。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去小库房里挑两支上好的步摇给皇后娘娘送去,就送那两支和田玉的吧,说本宫改日再去看她。”夏凌薇眉峰一凛,颇有将门虎女的风范,可那双潋滟的眼睛,为她增添了几分不禁风雨的柔弱。 翠桃点点头,双手捧着紫玉葡萄走出了房门,身体拨动了门上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合着外间寒凉的风,显得更加萧条了几分。 拓跋昊身边的小太监搓了搓自己的手道:“师傅,这天越来越冷了啊。” 站在小太监身后的掌事太监福禄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色,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晚上是要下雨啊,一场秋雨一场寒,你多加注意点,别让皇上染上了风寒。” “知道了,师傅,今晚皇上去哪宫娘娘哪里歇息啊?” 福禄摇了摇头,淡笑道:“皇上今晚约见了丞相大人,估摸着这会丞相大人已经进宫了,你去准备一下吧,不要只想着给丽妃娘娘通风报信。” 小太监心里一惊,这宫里面只有丽妃娘娘是久宠不衰的,皇上甚至为了给丽妃娘娘出气,连皇后娘娘也敢罚,他自然是捡着高枝往上爬,皇上有什么消息,他都会告知丽妃娘娘身边的翠桃,这不,被自己的师傅教训了一顿。 “皇后娘娘再不受宠,也是开国将军的嫡女,身份在哪里摆着呢,丽妃毕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怎么跟皇后娘娘相比?” 第一卷 第三章 逃之夭夭 “凌薇怎么不能跟穆兰蕴相比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帮穆家说话,可是受了穆家的恩惠了?” 福禄的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阴沉的声音,随即明黄色便映入了眼帘,清冽的龙涎香冲入福禄的鼻尖,惊得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明察,奴才没有受穆家的任何恩惠。” “有没有受朕不在乎,只是从今天起,这掌事太监的位子你就不要做了,让他来顶替你吧,你自己好好思过吧。”拓跋昊长身玉立,眼神如同古井一般幽深晦暗。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太监慌忙领旨谢恩,眉梢里都是掩不住的笑意,福禄深深的低下了头,狠毒的看了一眼小太监,却碍于拓跋昊在场,不好当面发作。 “你叫什么名字?”轩辕昊低声问道,带着王者与生俱来的霸气和不可抗拒。 “奴才叫小宁子。”小宁子站起身来,跟在轩辕昊的身后,言语恭敬的回答道。 轩辕昊嗯了一声,婢女为他取来了一件披风,细细的打了一个结,轩辕昊自己也整理了一下,把头偏向小宁子道:“给朕掌灯,去碧波庭。” 小宁子高兴的答应了一声,接过婢女手里的彩纸宫灯,为轩辕昊开路照明。 “吱呀”一声厚重的朱红色大门被人轻轻的推开,春焕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整装待发的沈菡冰,小声的招呼道:“皇后娘娘,现在可以走了,奴婢现在就带您出去。” 沈菡冰高兴的点了点,站起身来,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鎏金镶玉的簪子塞给站在门口的春焕道:“春焕,谢谢你,我要是走了,皇上和穆家一定会追究的,所以,剩下的一切就全靠你了。”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对外只会说娘娘身染风寒,不便见人,能拖过一日便是一日。” 沈菡冰点点头,如今便也只能这样了,她不是穆兰蕴,自然不能按照穆兰蕴的身份过一生。 “要是穆家的人问起,你就把这个给他们,想必他们也会明白的。”沈菡冰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春焕,言语之间尽是难以抹去的恳切。 春焕接过了信,庄重的放进了衣袖里:“皇后娘娘快跟奴婢来吧,耽误了时辰就不好出宫了。” 沈菡冰攥紧了手里的包袱,跟着春焕悄悄的出了未央宫的宫门,绕过一座假山,视野便开阔了几许,清淡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处,竟还有几尾鲜亮的鱼儿在枯荷处游荡,尾巴轻摇,发出细微的响声。 “皇后娘娘,前面就是碧波庭了,过了那座亭子,往右拐,有人在那里等着娘娘,皇上罚娘娘禁足,未央宫里不能没人,请恕奴婢只能送娘娘到这了。”春焕朝沈菡冰行了一个礼,款款的说道。 沈菡冰回头,在微弱的灯火下看了看这个眉眼清秀的宫女,沈菡冰穿越而来的第一天,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就是春焕,她是穆兰蕴的陪嫁侍女,是穆兰蕴的心腹,这几天也是春焕尽心的照顾她这个异世而来的灵魂,虽然通过她用银钱打通了出宫的道路,但沈菡冰心里还是有着深深的感激的。 沈菡冰敛去心中的万般思绪,等她出了宫就好了,出了宫,外面的世界千山万水,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春焕,谢谢你,你回去吧,万事皆小心。” 春焕低下了身子,轻声道:“娘娘不必担心奴婢,皇上不喜娘娘,娘娘不在,想必皇上也不会发现,多做追究的,最主要的就是娘娘的娘家,奴婢人微言轻,以后的事情就全靠娘娘了。” 沈菡冰点点头,自知在这个世界,她还是很难摆脱穆兰蕴的身份的,就如她第一天坐在铜镜前看镜子里的自己,陌生而又精致的脸孔,住了一个异世的灵魂,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多亏了春焕。 沈菡冰转过身,慢慢的往碧波庭中走去,身后的春焕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女子,嘴角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她纵身一跳,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行事,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就好了。 就在沈菡冰往碧波庭赶去的时候,拓跋昊也带着大批的奴仆往碧波庭赶来,小宁子小心翼翼的为拓跋昊引路掌灯,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到手的馅饼再飞了。 因为太过小心压抑,额头上出现了细细的汗珠,他也不敢用衣袖拭去,弯着腰看着脚下的路,心里期盼着这碧波庭快点走到。 深夜之中的皇宫大院寂静的只能听见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和刀剑摩擦的声音,忽的那好似浮在湖面上的凉亭中却传来了一阵清越悠扬的古琴声。 沈菡冰察觉到凉亭中有人,忙蹲下身去,猫在了白色的阶梯阴影处,想找个好的时机看一看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凉亭里弹琴的是谁。 但转念一想,想必是哪个默默无闻的妃子,想得到皇上的注意,故意在这里弹琴,希望皇上能听见,寻声赶来相见的吧。 沈菡冰刚收回自己的思绪,就看见碧波庭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批的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人往这边赶来,沈菡冰伸长了脖子去看,天色太暗,就算是在前面的人掌着灯,沈菡冰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那被围在中间的人穿的是很明丽的颜色,好像还绣着蟠龙的图案。 蟠龙图案,沈菡冰仔仔细细的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这在古代,蟠龙图案是皇室宗亲才能用的图案,这大梁没有太子,也没有什么在京的王爷,能用这种图案的就只有那个不喜穆兰蕴,还罚穆兰蕴在雨夜下跪的大梁第二十五代皇帝拓跋昊了。 可是这更深露重的,他不在他喜欢的丽妃夏凌薇那里待着,来这里干什么,莫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逃跑离宫的事情了,不可能,这件事情就只要自己和春焕两个人知道啊,拓跋昊是不可能知道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菡冰抱紧了怀里的包袱,猫在阶梯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团灯火明亮处,耳边的琴声更加的激越了起来,伴随着沈菡冰的心跳声,打着紧凑的节拍。 第一卷 第四章 出逃失败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凉亭中的古琴声也停了下来,因为隔的不是很远,沈菡冰稍微直起身子便可以看见凉亭中燃起了点点烛火,而那坐在凉亭之中弹琴的人一袭白衣胜雪,眉眼虽然看得不真切,但可以感觉的到这个人年岁不大,年轻的很。 那白衣青年见拓跋昊走上台阶而来,便起身朝拓跋昊行礼,朗声道:“微臣上官青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拓跋昊俯下身去将上官青宇扶起,看了一眼凉亭四周,微风徐徐,带着初秋时的寒气,他声音低沉,微微有些踌躇的说道:“这么晚了还让大人进宫一趟,是有要事相商。” 上官青宇颔首,慢慢的走到了古琴边,拨了一个琴音道:“皇上是要准备对穆家动手了是吗?” 拓跋昊低低的笑了,果真他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他,穆家是开国大将,手掌兵权,在大梁朝堂盘踞多年,可谓是如日中天,如今,又把他们的嫡女送进宫里为后,一则是巩固他们穆家的权势,二则是为了监视他这个皇帝,随时掌握他的动向。 “听闻这位皇后娘娘推了丽妃娘娘一把,现在已经被禁足在未央宫里了,一只没有了爪牙的老虎,皇上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上官青宇言语清淡,带着温润的质感。 拓跋昊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屑道:“不要跟我提那个毒妇,扫兴的很。” 上官青宇笑了笑,没有说话,而藏身于阶梯阴暗处的沈菡冰可谓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拓跋昊是要除了自己以绝后患啊,那自己该怎么办呢,该如何避免这样的杀机呢? “这后宫之中的争风吃醋是最最常见的事情,皇上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呢,别人手里的刀子难道还不快吗?”上官青宇眉眼轻轻一挑,绝世的智慧就在这一刻明显的显现了出来。 沈菡冰心口一紧,他这是要对付谁? “杀虎自然是要先断其爪牙,皇后娘娘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不是很多吗,就从他们身上下手就可以了,这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皇上身边的心头大患,从而不被穆家察觉,毕竟,这祸事还是从他们穆家人身上出的。” 沈菡冰屏住了呼吸静静的听着,上官青宇的话一字不差的落进了沈菡冰的耳朵里,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那么就是送自己出宫的春焕了。 他们要春焕做些什么,然后再推给穆家,借此来祸水东引,真是好一招妙计啊,沈菡冰现在有点佩服这个少年丞相的智慧了,古人诚不欺我。 拓跋昊看了一眼眉眼淡淡,古潭无波的上官青宇,开始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让穆家的人动手而又不沾染上自己,这实在是一招高招,可是,让谁去做这件事呢? “皇上不必担心,臣下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穆家的人,哪怕是穆家的一只狗,也逃不掉了,特别是被皇上所厌恶的皇后娘娘。”上官青宇微微一笑,却带着透彻心骨的寒意,冻得沈菡冰一个激灵,顿时耳清目明。 这拓跋昊真的是忍不住了,要对自己下手了,而且还是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了,那么春焕不就危险了吗? 沈菡冰心里做了一番考量,决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春焕,让春焕多加小心,即使她和春焕是各取所需,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有春焕一个人是和她相熟的人了,她沈菡冰虽然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春焕置于危险之中。 沈菡冰皱了皱眉,瞬间在心里便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小人要她去提醒春焕多加小心,可另一个小人却要她按兵不动,等他们两个人走了,再找机会出宫。 就在沈菡冰纠结犹豫之间,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地面上干枯的树枝,发出了“咔嚓”一声响动,顿时就惊动了凉亭里的二人。 “谁,谁在哪里?”小宁子出声喝问道,大批的宫女太监也立马醒了神,严阵以待,只等待着拓跋昊发出命令。 沈菡冰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好像要跳出喉咙眼似的,她极力的压住这种恐惧,死死地抱住了自己怀里的包袱,轻轻的学了一声猫叫。 “原来是只野猫啊,皇上不必大惊小怪。”空气凝固了一下,上官青宇低笑着出声打破了这种僵硬的氛围:“皇上真是太草木皆兵了。” 拓跋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摇头道:“朕批阅了一天的奏折了,想必是太累了。” “如此皇上就先回去休息吧,朝堂之上的事情就交给微臣去从中斡旋就好了,至于那只野猫,”上官青宇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朝着凉亭外的说道:“那只野猫还不赶紧哪里来的回哪去,惊扰了圣驾,小心灭你九族。” 沈菡冰听见这话,心口一松,她知道自己已经脱困了,忙转身慢慢的摸索着地面一步一步的离开了碧波庭外的阶梯,往自己的未央宫的方向赶去。 这宫她好像是出不得了,撇去她与穆家的关系不说,但就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就这样一走了之,还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凉亭里的上官青宇恭送拓跋昊离去,嘴角轻轻的翘起,对隐藏在黑暗里的女子笑道:“你还不快回去,你家主子等会回去见不到你,还真的以为拓跋昊对你动手了呢。” “穆兰蕴自从那次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变得和婉了不少,此次她离宫,还让我给穆家送一封信,就是这封信。”女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上官青宇。 上官青宇接过信,看了一眼信封处密封的严严实实的,顿时也失去了想一探究竟的兴趣:“我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愿意做一个窥探女人信件的小人,想必她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话给穆家,还是好好的保留着这封信吧,或许,还会有用。” 女子点了点头,把信件收好,朝上官青宇拱了拱手,便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静悄悄的,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第一卷 第五章兵来将挡 沈菡冰一路小跑着进了未央宫,未央宫里的下人们都已经睡了,也没有看见行色匆匆的沈菡冰,她一把推开了自己宫室的大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走到桌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全都喝了下去。 此时,春焕正在整理沈菡冰的床铺,看见沈菡冰回来,脸色也不是很好,吃惊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沈菡冰摆摆手,喘了一口粗气道:“别提了,我碰见了皇上,出不去了。” 春焕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安的问道:“娘娘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沈菡冰略微有些丧气的说着,心里想着要不要把拓跋昊他们的计划告诉春焕,余光却瞥见梳妆台上有一个鎏金的紫檀小木盒。 “春焕,这是什么呀?”沈菡冰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盒子不解的问道。 “哦,这是皇后娘娘走后不久,丽妃娘娘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皇后娘娘压惊。”春焕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 关于这个丽妃娘娘,沈菡冰虽然没见过,却从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中知道这个拓跋昊有多么多么的宠爱这个丽妃娘娘夏凌薇。 话说,这个夏凌薇只是一个小小五品刺史的女儿,却天生一副好相貌,舞姿更是倾国倾城,温柔漂亮,颇得拓跋昊的宠爱,现在这个圣眷正宠的女人送来了礼品,到底是何用意? 沈菡冰摇了摇脑袋,今天晚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让她脑袋有点不够用了,索性也不再去想了。 她打开紫檀的小盒子,里面是两支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和田玉镶金步摇,沈菡冰是学历史的,自然知道这礼物的贵重,放在现代那更是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沈菡冰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拿起了其中的一只金步摇,在手里轻轻的晃动着,心中思量了一会,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春焕道:“这丽妃娘娘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所谓何意?” “这个奴婢不好妄加揣测,想必是丽妃娘娘想要讨好皇后娘娘吧。”春焕敛眉低声说道。 丽妃讨好自己? 这样的话鬼才相信,当她沈菡冰是白痴不成,后宫生存之道虽然只占历史学很少的一部分,但她沈菡冰明白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个个都不会是省油的灯。 沈菡冰长叹了一口气,扑倒在床上,看了一眼春焕道:“最近没什么事情,你就不要出去了,省得沾染了麻烦。” 虽然沈菡冰没有明说,但春焕心如明镜,点了点头,嘱咐了沈菡冰几句,便退下了。 皇宫里的深夜总是很漫长,沈菡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心有余悸,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但照现在看来,她好像必须要在这里待一阵了,等到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绝妙时机,或许能够可以回到现代,搞清楚是谁把自己推到湖里的。 想到这,沈菡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想到自己的男朋友阿远,便再也睡不下去了,从床上起来,打开菱花窗,让外面的清风慢慢的吹了进来。 忽的,风声之中夹杂了几声清越和雅的古琴之声,带着清淡的菊花香,让人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沈菡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聆听着绝世的琴音,让这琴音慢慢的洗涤着自己干燥而又焦灼的心情。 再睁开眼,沈菡冰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好好的待在这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相信她一个熟读上下五千年历史的现代人会输给他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古人,她要为自己搏一搏。 宫殿里点着上好的安和香,余烟袅袅,为那雍容华贵的妇人添了几丝仙境之气,大红毛毯铺就的地面,人踩上去,便可见一个一个小小的漩涡,有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拨动了水晶珠帘,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 “太后娘娘,太晚了,该歇息了。”那婢女眉眼端正,只是年岁看着大了些,想必是宫里的老人了。 “藜染,穆兰蕴还算安分吧?”一袭凤凰于飞暗黄色长袍的中年妇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一眼供奉在宫室里的佛龛,双手合十,十分的谦恭而又悲悯。 “还在未央宫里关着呢,这几天也都没有出去,整个宫殿里安安静静的,想必是知错了,太后可以放心了。”那婢女小声的回答着。 “最好她安安分分的,不要给皇上添乱,对了,皇上今晚宿在谁的宫中?”太后慢慢的站起身来,低声问道。 “皇上今晚宿在玫贵人那里,批阅了一天的奏折,还约见了丞相大人,想必是累极了。” 太后点了点头道:“也好,凌微虽然善解人意,但终究太过妖媚,还是玫贵人端庄稳重了些。” “太后,奴婢想着要不要去看一看皇后娘娘,毕竟穆家的权势还摆在那里,皇上在雨夜罚跪皇后,总归是太严厉了些。”藜染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太后的脸色陡然就变了几分,冷然道:“皇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但看在穆家的面子上,就解了她的禁足吧。” 藜染见太后发了话,高兴的哎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太后斜倚在软塌上,看见藜染的背影渐行渐远,眉头轻轻的蹙起,连自己的贴身婢女藜染都为穆家求情,这宫里到底有多少穆家的眼线啊。 就在太后低头思忖藜染是否已经投敌的时候,玫贵人的宫殿里却是一派暖香融融,女子身着乳黄色的纱裙,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子,一颗心柔软到了极点。 还没等女子静静地描绘男子精致的眉眼的时候,守在外间的婢女来报,说是夜间寒凉,丽妃娘娘感染了风寒,希望皇上能过去看一看。 玫贵人在嘴边打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她可不能让他去了丽妃娘娘的宫里。 第一卷 第六章水来土掩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耀在沈菡冰温和而又恬静的脸庞上,暖洋洋之中有带着一丝安和的惬意,许是太过于温暖了,沈菡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后便被脚步声叫醒,春焕满脸都是盛不住的笑意,看见沈菡冰醒了,笑道:“皇后娘娘,奴婢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沈菡冰怔忪了一会,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好消息啊?” 有那么一刻,沈菡冰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现代世界呢,老郭头在叫自己整理资料呢,昨夜的琴声实在是天籁,听着听着,沈菡冰就睡着了,看来,这琴声还有治疗失眠的效果呢。 “昨夜太后娘娘身边的藜染姑姑来了,说太后娘娘已经解除了娘娘的禁足,娘娘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一句“光明正大”让沈菡冰想到昨天晚上的动魄惊心,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不受宠的禁足皇后了,现在禁足没有了,那么,她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出宫了。 沈菡冰的心情因为这件事情大好了起来,哼着歌,慢慢的让藜染给自己梳着头发,铜镜里的女子面色红润,精神十足,完全没了前两天病怏怏的样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真不是作假的。 今日沈菡冰穿了一件宝石蓝的拖地长裙,绣着浅蓝色的莲花,银线重重叠叠,绣工天衣无缝,腰间系着绛红色的璎珞,梳着灵活的流云髻,插着一支凤穿牡丹的金步摇,另一侧还缀着白粉色的透明珠串,走起路来,珠翠作响,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沈菡冰站在宽大的铜镜前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古代的装束实在是比现代的白衬衫黑裙子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春焕,我们出去走走吧,这几天的禁足,都要快把我给闷死了。”沈菡冰愉快的转了一个圈,拉住春焕的衣袖笑道。 春焕也是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跟在沈菡冰的身后,慢慢的走出了未央宫。 皇宫自然是楼阁林立,九曲回折,干净而又整齐的青石板,宽阔而又甬长的宫道,金黄色的琉璃瓦,雕刻细腻的假山,潺潺的流水声,各色的花卉,时不时还能传来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 沈菡冰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细细的琢磨,如何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好好的存活下去。 当今天下三分,除了沈菡冰所处的南梁,还有位于大梁西北方的南秦,南秦重武,凡是南秦人,不论男女老少,皆会防身的一招半式,家家户户都会炼造兵器。 南秦的国都可谓是一座兵器城,而位于南梁东南方向的南楚,临海临山,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多是商人和富贾,南梁是三国之中最强盛的一个国家,位居中原,土地肥沃,政治清明。 闲闲的逛了一圈,沈菡冰顿觉的和自己以往所参观的皇宫遗址没有什么两样,这南梁除了富贵和奢华,还有着属于文人的雅致在里面,倒也是不错的景致。 沈菡冰走的有点久了,便随便找了个凉亭坐了下来,凉亭外有荷塘,虽然现在没有荷花可以观赏了,可荷塘边摆放了两排整齐的菊花和一些其他的时令鲜花,点缀着有些萧瑟的荷塘。 沈菡冰伸了个懒腰,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秋景,突然,一声甜腻腻的问候打乱了沈菡冰的思绪。 沈菡冰睁开眼,透过荷塘看见为首的女子,一袭绯红色的宫装,袖口绣着金线,发髻高雅,杏眼桃腮,满脸的笑意,莲行鱼步的向沈菡冰走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在距离沈菡冰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微微的弯下身子笑道。 沈菡冰看了一眼春焕,从春焕的眼睛中,可以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宠妃夏凌薇了,遂清了清嗓子道:“起来吧。” 夏凌薇直起了身子,脚迈上了台阶,走到沈菡冰的身边,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道:“皇后娘娘,最近身子可大好了,因为皇上的原因,一直见不到娘娘,现在见到了,娘娘可比以前有光彩多了。” 沈菡冰瞥了一眼夏凌薇,眼前的女子分明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沈菡冰不是穆兰蕴,想要欺负到她头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本宫好多了,多谢丽妃挂念,如今天凉了,丽妃也该多照顾一下自己才好。”沈菡冰淡淡的说道,眉眼处是一片温和的光圈,为她增添了几分祥和之美。 夏凌薇讶异的看了一眼沈菡冰,以往这穆兰蕴看见自己都是横目冷对的,可现在怎么这般轻声细语的对自己讲话,难不成,一场大雨,还让这个无脑的女人转了性子不成? 硬生生的压下自己的疑惑,夏凌薇看了一眼眉眼平淡的沈菡冰笑道:“臣妾的身子的确是不怎么爽快,可是那玫贵人还缠着皇上不让皇上来见臣妾,以下犯上,藐视宫规,所以臣妾就罚了玫贵人在这荷塘边受那板着之刑,皇后娘娘您看,玫贵人在那里呢。” 说着,夏凌薇伸手一指荷塘对面,果真在那黄色的菊花前站立着一名身着乳黄色衣裙的女子,身姿纤弱,好像不抵这凉薄的秋风。 “丽妃,你这是做什么?”沈菡冰轻轻的皱起了眉,出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这样的事情就不劳烦皇后娘娘了,所以臣妾就代劳了,还望娘娘海涵一二。”夏凌薇起身微微的行了一个礼,心中想着,看你穆兰蕴还能装多久,只要你相救玫贵人,那就是真真正正的转了性子了。 沈菡冰压下心中的怒火看了一眼春焕,春焕朝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暗示沈菡冰刚刚解除禁足,不宜生出事端,更何况对象还是夏凌薇。 “如此也好,正好让各宫的嫔妃长长记性,对了,丽妃送的步摇本宫很喜欢,真是有劳丽妃了。”沈菡冰皮笑肉不笑的对夏凌薇笑道。 夏凌薇直直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穆兰蕴,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心里疑惑万千,可就是千头万绪理不出个准头了,索性笑笑,便不再言语了。 第一卷 第七章嗟来之食 沈菡冰踢踏着脚步回到了未央宫,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春焕,笑道:“走了一天了,我也饿了,你去御膳房拿些吃的吧。” 春焕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门,沈菡冰轻轻舒了一口气,坐在凳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是凉的,还带着微微的涩意,沈菡冰悉数吐了出来,抹了一把桌子,上面全是灰尘。 因为这穆兰蕴是不受宠的皇后,就算是有母家的权势在,可在这后宫大院,庭院深深的也是照料不到的,所以,自从穆兰蕴被禁足之后,身边只有春焕一个人在照顾,未央宫很大,春焕一个人也是力不从心。 沈菡冰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心里明白在后宫不受宠的女子过的是一种什么样子的生活,况且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能够出去已经是万幸了。 正想着,就见春焕空着手走了进来,灰心丧气的看了一眼沈菡冰,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凄然道:“皇后娘娘恕罪,御膳房那里的奴才狗仗人势,说什么丽妃娘娘最近身体不适,必须要好吃好喝的供着,给皇后娘娘的都是些过夜的食物。” 说到这,沈菡冰心里已经全然明了了,表面上这穆兰蕴是中宫的皇后,其实早已经是被人架空了,如今南梁无战事,自然没有穆家这样的武将的用武之地,拓跋昊忌惮穆家,就如同历史上的刘邦忌惮韩信,雍正皇帝忌惮年羹尧一样。 武将不如文臣一般,能言善辩,而这穆兰蕴自然而然的也继承了这一缺陷,在这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绝对是存活不下去的,如今看来,这穆家也是快要盛极而衰了。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饿了,你先回去休息去吧。”沈菡冰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息事宁人的好,关于穆家,沈菡冰也不敢多问,省得别人起疑自己是个冒牌的皇后。 春焕眼珠子转了几转,慢慢的站起身来,恭敬的朝沈菡冰行了一个礼,便退了出去,还帮沈菡冰把门仔仔细细关上了。 沈菡冰见春焕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天色,按照现代的时辰计算,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钟左右,天虽然没有完全黑透,但也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 心中心思一转,见春焕在自己的房间里,想必是在休息了,便换上了自己上次出宫准备的寻常衣服,偷偷的从未央宫的角门处走了出去。 暮色四合处,树木葱茏,只是稍见衰败之色,宫中大片的种植着万年青和冷杉,一时倒也褪去了几分寒意。 沈菡冰沿着宫道往前走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还是不能咽下这口气,照着自己所学的地理方位,再加上问一下过路的太监宫女,也算是摸进了御膳房的大门,朱红色的大门重重叠叠,在朦胧中散发着饭菜的香气。 沈菡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抬头挺胸的走进了推开门御膳房的大门,入目处便是一排排的房间。 沈菡冰随便挑了一间走了进去,房间上空笼罩着浓郁的白烟,御厨们忙来忙去,妆点着安几上的食物。 沈菡冰走近了一看,那安几处系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福熙宫”,沈菡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随即明白这安几上的食物是要送往福熙宫给丽妃娘娘夏凌薇的。 不让我吃,那你也就不要吃了,沈菡冰在心里偷偷的想着,不自觉的就乐出了声,引来了众人皆抬眼看她,有小宫女走了过来,朝沈菡冰行礼道:“这位姐姐看着面生,不知道是哪位娘娘宫里的?” 沈菡冰脑筋转了转,立马笑道:“我是丽妃娘娘宫里的新来的,此番是娘娘让我来看一看晚膳做好了没有,要是做好了,就让我送过去。” “已经做好了,这道鲫鱼白玉汤是丽妃娘娘最喜欢喝的,一早就煲好了的,姑娘快送去吧,以免耽误了娘娘用晚膳。”掌勺的御厨擦了擦自己的手,笑嘻嘻的对沈菡冰说道。 沈菡冰打开汤盖,白皙如羊奶一般的汤汁映入沈菡冰的眼帘,香气扑鼻之处还有一丝清甜在里面,看汤汁的颜色,就可以知道这道汤是费了不少的功夫的。 沈菡冰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便托起安几上的鲫鱼白玉汤朝众人微微欠了欠身,徒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御膳房的大门,沈菡冰就笑出了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托着的鲫鱼白玉汤,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人,便走进了一处万年青环绕的亭子里,准备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早已经哀嚎了很久的胃。 汤刚入胃,只听得万年青后面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意,惊扰了漫天红色的云霞,也惊到了沈菡冰欲要再饮一碗的念头。 “这道鲫鱼白玉汤,汤汁鲜美白皙,鲫鱼肉更是入口即化,只是偷食丽妃娘娘的食物,可未免太大胆了些吧?” 沈菡冰放下手里的汤碗,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四周,见没有什么人经过,便大了胆子问道:“谁,谁躲在那里?” 笑声渐近,只听得那葱郁的万年青轻微的摆动了一下,身着白色衣衫的男子便展现在眼前,眉似远山,眸似星辰,长身玉立,玉带当风。 “你是谁?”沈菡冰见此人装束,白衣胜雪,头上的汉白玉更是彰显此人身份不俗,腰间的佩珞编织细腻,想来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那人几步走上前来,在沈菡冰面前站定,笑道:“这鲫鱼白玉汤虽然好喝,可喝多了总是会腻的,吃个杨梅解解腻吧。” 沈菡冰上下打量了眼前人几眼,见来人眼带笑意,想必对自己也没有恶意,索性接了过来,仍是一脸戒备的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可以自由来去这皇宫大院?” “你想知道?”白衣男子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被沈菡冰喝的只有一半的鲫鱼汤道:“俗话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姑娘这么做岂非很没有气节?” 沈菡冰把手里的杨梅放到石桌上,轻轻的哼了一声道:“我如今是蒙难之人,活着已是不易,哪里还讲究什么气节,那都是迂腐的老头子才会在意的事情,至于我嘛,就免了吧。” 第一卷 第八章 暗流汹涌 白衣男子闻言爽朗一笑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说话竟是这般的有趣,我可是平生第一次听闻啊。” 沈菡冰见他这般问,心头一转,慢慢的回答道:“奴婢是玫贵人那里的浣衣宫女。” “玫贵人。”白衣男子轻轻的重复了一遍,笑道:“我知道了,我会记得你的。” 说完,白衣男子便起身出了凉亭,而男子身上所散发的紫薇花香气却蔓延了一整座亭子,沈菡冰见那人白衣翩迁,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瞬间,竟有些恍然。 福熹阁里的烛火比往日的要亮堂许多,橘黄色的灯盏盈满着整座宫室,带来温暖而又暧昧的气息。 夏凌薇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慢慢饮汤的男子,笑问道:“皇上觉得今天的膳食如何?” 拓跋昊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青花瓷汤碗,笑道:“凌微宫里的膳食是这皇宫里最好的,没有什么比你宫里的更好的了。” 夏凌薇捏着手绢,甜甜一笑,看了看饭桌上摆放的各色菜肴,用银筷夹了一片出云火腿:“那皇上再尝尝这个。” 拓跋昊眼眉一挑,显得整个人更加魅惑了几分,夹起小盘里的火腿,笑问道:“这桌子菜多是多,可怎么没看见你最爱喝的鲫鱼白玉汤呢,往常你可是一顿不落了,还说什么喝鲫鱼白玉汤,能够使皮肤如同白玉一样。” 夏凌薇眉心轻轻的蹙起,果真饭桌上没自己爱喝的那道鲫鱼白玉汤,这帮御膳房的奴才,想必是不愿意活了吧。 心里就算是再气愤不满,但碍于拓跋昊在这里不好发作,微微一笑道:“想必是御膳房里的人忘记了或者是还没有做好,臣妾喝不喝不打紧,最主要是皇上吃好就好。” 拓跋昊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出云火腿缓缓的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空气缓慢的凝结着,安静的出奇。 忽的小宁子走了进来,伏在拓跋昊耳边低声道:“皇上,丞相大人在外面求见。” 拓跋昊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道:“快请丞相大人进来。” 小宁子领命出去,不到一刻,从外间走进来一名白衣翩翩的男子,眉目如画,带着淡淡的宁远之意。 “微臣参见皇上。”上官青宇看了一眼夏凌薇又看了看正在擦嘴的拓跋昊,慌忙俯身行礼道。 “起来吧,朕让人去请你,可没想到你来这么早,可曾吃过晚饭?”拓跋昊声音轻和,带着丝丝的暖意。 “臣还没吃过,只是刚才臣在经过御膳房旁边的一个凉亭的时候,看见一名宫女在喝一道鲫鱼白玉汤,汤汁白皙鲜美,可实实在在是勾起了臣的馋虫啊。”上官青宇看似无意的说起,但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夏凌薇。 果真,夏凌薇在听到鲫鱼白玉汤的时候,脸色猛地一变,带着些许探究的语气问道:“不知丞相大人可知是哪宫的宫女有这样的福气,可以把丞相大人也给馋到了。” 上官青宇低头想了想道:“好像是玫贵人那里的浣衣宫女吧,具体的微臣就不知道了。” 听见上官青宇这样说,夏凌薇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随即便泛起了一丝愤然,但很快就转瞬即逝。 上官青宇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本就不是爱挑拨是非的人,但现在他必须让这南梁后宫的水越浑越好。 这玫贵人是正三品户部侍郎玫敏之女,其父掌管着南梁的大部分银钱,和夏凌薇不和已久,就算沈菡冰不说是是玫贵人宫里的,上官青宇也会说,毕竟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而夏凌薇仗着拓跋昊的宠爱,只一味的欺凌温婉平和的玫贵人,这在南梁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玫敏身为外臣,就算再疼爱女儿,也不能把这手伸到皇家的后宫庭院里。 毕竟,在权势和利益面前,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乖乖的闭上自己的眼睛,因为,除了这夏凌薇,这后宫之中还有一个更加刁蛮刻薄的穆兰皇后。 拓跋昊起身,让小宁子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坐在自己对面一动不动的夏凌薇道:“朕还有事,今晚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翠桃推了一下夏凌薇,夏凌薇才从自己的愤然中醒过神来,忙站起身来,走到拓跋昊的面前,为他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下披风的系扣,笑道:“皇上最近可有去看过皇后娘娘,皇上今晚不能陪臣妾,那就去陪一陪皇后姐姐吧,毕竟,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皇上也该原谅皇后姐姐了。” 拓跋昊在听到夏凌薇说道穆兰蕴的时候,眉头不可见的轻轻一皱道:“朕知道了。” 说罢,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福熹阁,上官青宇走在拓跋昊一步之外,慢慢的跟着,夏凌薇看见拓跋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嘴角上扬,眼睛里迸射出精锐的寒光,把立在她身后的翠桃吓得一个激灵。 十里画舫上,奏着婉转和顺的乐曲,伴随着女子嬉闹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了一声,青白色的月光打在满是花朵的花船之上,轻轻浅浅的,带着跳跃的光晕,一圈一圈在湖水中荡漾开来。 湖中生长着粉红相间的荷花,花朵在温和的夜色在缓缓的绽放着,和着女子身上的所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气,慢慢的氤氲开来。 突然,一声大喊打破了这种曼妙的景象,让一切的景物都急躁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胭脂姑娘跳湖了!” 随即,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晃动着她那满脸的肥肉大步走出了船舱,大声喝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救人,人要死了,就拉你们去见官。” 站在船上的船夫还有下人们听见妇人这么说,一个猛子便扎进了寒凉的湖水中,满湖的摸索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名投湖的胭脂姑娘就被人救了上来,平放在甲板之上,口中突突的吐着湖水,想必实在湖中被泡的久了,皮肤发白发胀,在夜色下就像是一条鱼的肚皮一般翻腾着,挣扎着。 第一卷 第九章 福祸相依 “我说你这个死心眼的,你那老爹欠了赌场的一大笔债,被人拿着刀追债,好不容易把你卖到我这里来,换了一笔钱去还债活命,不就是让你去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就寻死觅活的,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真是晦气的很,去去去,把她给我绑起来,不准给她吃饭,看她能熬多久。” 那中年妇人高声喝骂,一时间,甲板上站满了看热闹的恩客,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躺在甲板上气若游丝的女子慢慢的从爬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趾高气昂的中年妇女,声音低微但十分的坚定的说道:“我是怎样来到这样污秽的地方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你,”那中年妇人气急,脸色涨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道:“给我打,打死她谁也怨不着。” 下人小厮们看了一眼那中年妇人,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那妇人见无人上前,从一个小厮的手里抢过皮鞭,就要往那胭脂姑娘身上抽打。 只见那又粗又长的皮鞭还未落到那胭脂的身上,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接住了,反倒是那妇人被接住皮鞭的这一只手震了一震,等看清来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易少爷饶命啊,小人不是有意的。” 顺着那皮鞭看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袭青蓝色锦袍,上绣着几只欢脱的鸟雀,金丝的袖口,缀着零零星星的碎玉,带着明亮的色彩,恍然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男子剑眉星目,爽朗英气,带着一丝锋利之气,直袭人的面门,让人应接不暇,硬生生的要收了人的眼睛去。 “鸨母,你花多少银钱买的这名姑娘,我付你双倍的价钱。”男子声音低沉,带着玉石铿锵之声,让人不自觉的要臣服于这声音的主人。 那中年的妇人原是这画舫的主人,画舫里所有的姑娘都是她花钱买来的,眼见这个不得调教的胭脂有人花高价来买,对方还是名震京都的易公子,所以心中窃喜,朝男子伸出了三个指头,笑道:“三百两。” 男子轻轻的笑了一声,招呼身后的小厮道:“给她一千两。” 身后的小厮从袖口掏出银票,递给了那老鸨,老鸨见钱眼开,手捧着银票朝男子拜了三拜,带着一帮奴仆离开了。 站在甲板上看热闹的众人见也没有热闹可看了,纷纷散了去,也有伶人感叹这胭脂命好,竟被这大名鼎鼎的易少爷给救了,以后可谓是荣华富贵,前途无量了。 男子见众人都散了去,宽阔的甲板上只有他们三人,嘴角轻轻勾起,慢慢的走向那名叫胭脂的女子。 女子全身湿透,发髻散乱,还在滴滴答答的滴水,但趁着稀薄的月光,可以窥见女子精致的眉眼,窈窕的身段,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难以诉说的灵动与秀气。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 “多谢易公子救命之恩,胭脂没齿难忘。”还未等男子走近,女子便从甲板上爬了起来,盈盈的朝男子拜倒,声音清脆如空谷黄鹂,还带着缠绵未尽的余音渺渺。 男子摆了摆手,朝女子走了一步,谁知女子见男子靠近,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再往前走一步,女子便往后退一步,如此往复之后,男子忽的揽住了女子的纤腰,在女子耳边浅笑道:“你再退,就要掉到湖里去了,我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把你救下来的,相信你不会让我白花费的吧。” 女子的慌乱落进男子的眼眸里,只是如漫天的星辰一般,在朗月下失了光辉,男子低低的笑了一声,便回过头去对立在自己的身后的小厮道:“阿轩,快扶胭脂姑娘进去,再给胭脂姑娘找个婢女好好伺候着。” 女子的眼睛里绽放出了不可思议的光彩,在那个老鸨的手中可谓是受尽了煎熬与苦楚,如今劫后余生已经是大幸,可受到这般的礼遇她实在是难以相信。 “去吧。”随后阿轩便带来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婢女带着胭脂去了客舱,胭脂回头看了一眼男子,眸中带着不解还有深深的感激,一瞬间,气氛浓厚了起来。 “公子,我们为何要救她,这不是多添了一个累赘吗?”阿轩见胭脂走远,小声的问道。 男子嘴角翘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沉声道:“你忘记了这是在谁的地界了吗?” 阿轩自然是明白,他们现在是在南楚的地界上,公子盘踞南楚多年,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只是如今在南楚的地界上救了一个妓女,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父皇一直让我出使南梁,南梁是在这三国之中最强盛的国家,此去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我的哥哥们可都盼着我能一去不复返呢,既然我决定了要去,怎么能先不派个人去南梁皇宫里给我打个头阵呢。 谁都知道,在南梁的后宫里,轩辕昊最宠爱的是丽妃娘娘夏凌薇,最讨厌的就是中宫皇后穆兰蕴,要是再弄进去个人,把这个平衡给打乱了,你说,这是不是一场很好看的戏,我现在已经等不及看它开场了,阿轩,你说是不是?” 男子朗声的说道,话语间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阿轩低下了头想了一会,对男子说道:“公子打算何时行动?” “不急,”男子竖起了手掌:“得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她可是一枚绝好的棋子,断断不能无用武之地。” 夜晚的风凉了些,吹动着百叶窗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好似树叶翻飞之声响起,沈菡冰翻了个身正要睡着,只见春焕掀开了帷幔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沈菡冰耳边说道:“皇后娘娘不好了,丽妃娘娘带着大批的人去了玫贵人的居处,说是要整治宫闱。” 沈菡冰闻此言,霍的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不安的问道:“这是为了什么事要这么大动干戈?” “好像是为了一碗鲫鱼白玉汤,丽妃娘娘说玫贵人的浣衣宫女偷喝了她的汤,宫里遭了贼,自然要秉公办理。”春焕眼神闪烁,担忧的回答道。 第一卷 第十章 一汤之祸 沈菡冰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的踱步,想了一会,问道:“你那日曾与我说过,这玫贵人的父亲是正三品,而丽妃娘娘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刺史,可为何能够凌驾于玫贵人之上?” 春焕沉吟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这丽妃娘娘的父亲虽然只是个正五品的刺史,可除了有皇上给丽妃娘娘撑腰。 最重要的就是,这丽妃娘娘是太后在众多秀女中引荐给皇上的,深得皇上的宠爱,奴婢只是知道这丽妃娘娘家和太后一族颇有渊源,而且这是皇上的家事,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除了有银钱,还能做些什么呢。” 听完这话,沈菡冰算是明白了,这夏凌薇就是他们这对母子用来与穆家抗衡的,所以才会这么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对了,你说丽妃娘娘是为了一碗鲫鱼白玉汤?”沈菡冰找准了方向,喃喃的问道。 春焕轻轻的点了点头:“是的,皇后娘娘要不要去看一看,毕竟在名义上您还算是中宫之主?” 沈菡冰心有千千结,她明白,昨日自己的言行给玫贵人带来了隐患,可只有那名白衣男子知道自己是玫贵人宫里的浣衣女,想必是他说了出去,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了解了,她一定要找到这个白衣男子问个清楚。 想到这,沈菡冰便再也待不住了,忙从衣架上取下衣裙对春焕道:“快帮我梳头,去玫贵人那里。” 这边慌手慌脚,这边却是火光冲天,橘色的火把闪耀在庭院之中,恍如白昼一般。 这玫贵人虽然是平和温婉,但却是一个烈性子,她扫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夏凌薇,款款的行了一个礼道:“丽妃娘娘可是把臣妾宫里的浣衣女全都带回去审问了,怎么,还不满意吗?” 夏凌薇眼眉一挑,万种风情便全都凝结于此,女子婉转一笑道:“不是不满意,只是太满意了,怎么,板着之刑妹妹可还受得了?” 玫贵人闻言,心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死死地瞪着夏凌薇,好像要把她吞了一般,夏凌薇眼睛一斜,便有太监端着一大盆凉水,往玫贵人身上泼了过去,玫贵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泼,吓得惊叫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踩到了青石板的棱角,跌倒在了地上。 “夏凌薇,你实在是欺人太甚。”玫贵人本就是一张娇娇悄悄的鹅蛋脸,此刻脸上因为气愤泛起了一丝红光,更显得怒不可遏。 “本宫是妃子,你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我就算是欺负你,又怎么了,这后宫之中,难得还有谁能够帮得了你不成?” 女子笑的肆意张狂,好像是六月的牡丹层层叠叠的开放。 “本宫是皇后,能否帮得了一个小小的贵人?”女子的声音自门外而来,穿过门廊,缓缓的流进众人的耳朵之中,激起一丝丝细小的涟漪。 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一名穿浅绿色宫装的女子,眉眼清淡,却是难得的芳华,一举一动,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参见皇后娘娘。”玫贵人见是沈菡冰走了进来,扑通一下跪了起来,脸色急切,像是抓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哦,原来是皇后娘娘啊,您不在未央宫里养病,在大冷天的,在这里站在干什么,小心自己的身体。” 夏凌薇娇笑着,就要去搀沈菡冰,却被沈菡冰不着痕迹的推开,对身边的春焕道:“去给玫贵人披件衣裳,小心着凉。” 春焕领命,便进了内室,去给玫贵人找衣裳去了,因为这位不受宠的皇后的到来,刚才有些喧哗的庭院顿时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 夏凌薇盈盈的朝沈菡冰行了一个礼道:“皇上因为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就把治理六宫的权力给了臣妾,玫贵人宫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所以臣妾秉公办理,以儆效尤。” “本宫现在身体好了,所以这治理六宫的权力本宫要收回了,你可有意见?”沈菡冰挑挑眉,轻松的说道。 夏凌薇抬眸看了一眼沈菡冰,因为沈菡冰的这句话实在是不好让她接话,毕竟,表面上,这穆兰蕴还是皇后,高了她那么一截。 但她夏凌薇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夏凌薇沉吟了半晌道:“这治理六宫之权是皇上和太后亲自交给臣妾的,现在皇后娘娘突然说要收回,可曾问过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意见?” 沈菡冰抿了抿嘴唇,上下打量了一眼夏凌薇,笑问道:“丽妃娘娘,可曾知道妻和妾,嫡和庶的区别?” “这个.....”夏凌薇想了想,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巴,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可以听的出来,这穆兰蕴是在骂她只是一个妾而已,比不了正室。 而沈菡冰博古通今,自然知道在古代女性地位低下,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而妻妾之分,嫡庶之别,更如同野草一般,滋生在每个古代人的心里头,是怎么也磨灭不掉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丽妃娘娘交出来吧,至于皇上和太后娘娘那边本宫自然会亲自去说的,用不着丽妃娘娘操心。” 沈菡冰眉眼间带着笑意,果真,就算是不受宠的皇后,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官大一级压死人,还真不是虚言。 “你要对朕说什么?”沈菡冰话语刚落,一道低沉的声音就自她背后传来,带着些许的阴暗气息,不由得让沈菡冰脊背发凉,望着跪倒在地三呼万岁的众人,沈菡冰也低下了自己来自现代的有着自由平等意识的头颅,这可是她第一次与这个折辱穆兰蕴,置穆兰蕴于死地的南梁皇帝交锋,可千万不要落了下乘。 “起来吧。”清淡的龙涎香携带着初秋时节的凉风进入沈菡冰的眉间,拓跋昊明黄色的龙袍绣着飞龙出云的图案,针线细腻,华贵而又妥帖。 沈菡冰起身,抬眸看了一眼他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斜眉入鬓,嘴唇嫣红,一双眼睛带着锐利的光芒,好像可以直视人的内心世界,俊美而又不失为一国之君的稳重。 “你不在你的未央宫里好好的待着,来这里干什么?”见是穆兰蕴,拓跋昊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