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序

深秋寂静，寒风呼啸。
    宏伟的紫禁城内，未央宫，曾经的一国之母皇后的寝宫，多么的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如今却只是一个连窗户都不完整的凄清冷宫，连一丝的烛光都没有。冷风呼呼地吹进来，吹得地上灰尘扬起。
    一个单薄瘦弱的人影孤单蹲坐在墙角，衣不蔽体，双手抱膝，脸深深埋在双臂里，不知道她在那里坐了多久，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吱——不知被尘封多久的宫门被打开了，一名宫装丽人带着一群宫女侍从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却并没有立刻进入殿内，仿佛惧怕宫殿内无边的黑暗。
    “娘娘您慢着点，这里脏，小心污了您的裙子。”尖细的男人声音响起，墙角的人影听到说话声，抬起头向宫门口看去。
    “怎么这么黑啊，快把灯点上！”宫装丽人没有说话，旁边的随从就指使小太监把冷宫的蜡烛点燃起来，霎时间整个宫殿又恢复了以前的光明。因为长久没有见过光，墙角的女人一时被耀眼的烛光闪到了眼睛，不由地把眼睛闭上好让自己适应这许久不见的光明。
    “呵呵，皇后姐姐，别来无恙啊？”
    “是你……丽嫔……”女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宫装丽人慢慢走过来，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大美人，病弱扶柳，腰肢盈盈，面容娇美，声音宛如莺啼，与这个死气沉沉的未央宫格格不入。但是丽嫔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善意，冷冷地看着面前蹲坐着的女人，。
    “是我，我来看看您，看您在这冷宫过得好不好。三年都没来见您了，妹妹可着实想姐姐了。”丽嫔边说别笑，走到了墙角，蹲下身来，对视着眼前的女人。
    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昔日的一国之母脸色蜡黄，头发干枯，身形瘦弱，连衣服都是油腻腻的，可是看向丽嫔的眼神却清亮无比，毫无波澜，仿佛视若无物一般。
    丽嫔越看越生气，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侍从厉声尖叫：“掌嘴！掌嘴！给本宫狠狠地打！”
    两个内侍按住女人的胳膊，一个内侍狠狠地掌掴，很快鲜血顺着女人的嘴角流了下来。丽嫔的心情立刻好转了许多，娇笑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丽嫔终于懒懒地说道：“好了，放开她吧。”
    两个内侍一丢，女人趴在了地上，可是她并没有哭叫，缓缓地撑起身子，继续直视丽嫔。
    丽嫔冷笑一声：“哼，真是不识抬举，当年你贵为一国之母，风光无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日如此凄惨啊？”
    女人对丽嫔的嘲笑无动于衷，因为被掌嘴有些吐字不清，可是她的声音异常坚定：“你来做什么？要让我死就痛快点，不要如此如此惺惺作态了！”
    “方瑾语，你自己犯下的罪过你还不清楚吗？你入宫五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简直是给皇家蒙羞！做皇后时嚣张跋扈，专权六宫，甚至干预朝政，利用你的皇后之位为你们方家谋取私利，并企图谋害本宫和二皇子，被人揭穿你的阴谋之后，你甚至还给太后下毒！如此恶毒的心肠，真是该千刀万剐！然而皇上念及旧情不赐你死罪，只是废了你的皇后之位，把你囚在这未央宫三年，可你们方家却还不死心，三番五次地挑战皇上的耐性，如今皇上已把你们方家全部下狱，明天就要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了！”
    丽嫔说完，看着方瑾语，心情大好：“本宫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皇上已经下旨，封本宫为贵妃，如今本宫是这紫禁城最得宠的嫔妃！而你，这未央宫，就是你的墓地！”说完，丽嫔，不，丽贵妃一挥手，一个内侍捧着一壶酒走到了方瑾语身边。
    方瑾语看着内侍手里的酒，又看了看如今的丽贵妃，突然笑了起来，她虽然气色极差，脸上还流着血，可是她的眼睛却好像有点点星光，整个人都有了光彩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宁儿，你以为你做上了贵妃，甚至当上了皇后，你就能笑到最后了吗？紫禁城新人换旧人，你以为你能得宠一世吗？你们这些人，坏事做尽，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本宫自问无愧于心，然而天家无情，本宫的今天，不过就是你的将来罢了！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方瑾语一把夺过内侍手里的酒壶，不顾丽贵妃发狂般地大喊大叫，一饮而尽。
    “爹，娘，弟弟妹妹，对不起，如果有来世……我希望……”
    大周朝乾嘉帝的元配皇后方氏瑾语，因谋害太后、丽贵妃、二皇子，被乾嘉帝赐死于未央宫，年二十四岁。



第一卷 第2章 第一章

“她还没醒吗？”
    “没呢，都躺在床上好几天了，不过刚刚我去看了下，烧已经退了，也不说胡话了，看来是有救了。”
    “真是她命大啊，病这么重，辛者库这边缺医少药的，都快要病死了，居然又好起来了。”
    “唉，命大有什么用，病好了还不是继续要在这辛者库做苦役，我们这种人啊，还不如死了痛快。”
    ……
    方瑾语躺在床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她躺的是一张大通铺，能睡七八个人，通铺旁边是桌椅板凳和柜子等，这些家具把本来就不大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可是屋子虽小，却也整洁，窗明几净，就连被褥闻上去也有一股阳光温暖的味道。
    “咳咳……”方瑾语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咳出了声。
    在门外聊天的两个姑娘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阿瑾，你终于醒了！”
    “阿瑾，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方瑾语点点头，一个姑娘走到通铺边把她扶了起来，另一个姑娘从桌上倒了一碗水端了过来。方瑾语感觉自己躺了很久，口干舌燥，一下子全喝光了。
    “阿瑾，慢点喝，你刚好，别呛着。”扶着她的姑娘，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温言道。
    “阿瑾，你命可真是大，张嬷嬷都说你好不了了，要把你丢出去，我和珠儿拼命拦着她们。但是你要是今天还不醒，我们可也就没有办法了。”
    方瑾语喝完水，抬头看着这两个姑娘，过了好一会，慢慢地用沙哑的嗓音说：“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呀阿瑾，我们可是好姐妹呀！”
    “你快再躺下多休息一会吧，下个月丽贵妃要在锦绣宫大设秋菊宴，现在整个皇宫都忙翻了，就连我们辛者库都要去锦绣宫帮忙。张嬷嬷看你醒了肯定明天就要让你去干活了，你还不趁现在赶紧多养养身体。”
    方瑾语点点头，两个姑娘帮她躺好，又帮她盖好被子，看方瑾语闭上了眼睛之后就慢慢出去了。
    等她们一离开，方瑾语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还是紫禁城！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激动和狂喜的心情蔓延到了全身，方瑾语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因为方瑾语病了五天，在床上晕了五天，实在是没有力气，昨天帮她的两个同屋，香梨和珠儿苦苦哀求辛者库的管事嬷嬷张嬷嬷，让她再多休息一天，并把本来分配给方瑾语的活全都干了，张嬷嬷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然而第三天，张嬷嬷一大早就把把方瑾语从床上拖了下来，多一个时辰都不愿让她休息。
    “都到辛者库来了，还给我装什么大小姐？！现在宫里宫外为了菊花宴忙成一团，你还不快起来干活！难道还要我来伺候你吗！”
    大病初愈，方瑾语连走路都晃晃悠悠，珠儿和香梨扶着她，三人一起向锦绣宫走去。
    时值深秋，菊花开得正好，李宁儿新晋了贵妃，为了讨太后的欢心，特意要在锦绣宫大设菊花宴，不仅要邀请整个后宫妃嫔参加，甚至一些有品级的命妇也收到邀请。因此丽贵妃十分看重这次菊花宴，因她又圣宠正浓，皇上亲自下旨，整个皇宫上上下下都在为此忙碌，就连做脏活累活的辛者库也领到了相关的任务：把整个锦绣宫路上石阶里的杂草和碎石全部清理干净，不允许有半点遗漏，因为丽贵妃要在通往锦绣宫的道路上铺上华丽的波斯地毯，来彰显锦绣宫和丽贵妃娘家李家的雄厚财力。



第一卷 第3章 第二章

虽然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但是方瑾语不敢大意，老老实实地埋头干活。昨天她躺在床上一天，也思考了整整一天，她必须步步为营，才有机会报仇雪恨。虽然辛者库都是整个皇宫最下等的仆从，但是她不会认输，要知道，她可是当年那个名动京城的方瑾语！
    这次的菊花宴也许就是一个好机会，但是要怎么做才能接近丽贵妃和皇帝呢？
    “阿瑾，你听说了吗，这次丽贵妃搞的这个菊花宴，可大费了一番苦心呢！”香梨和阿瑾在锦绣宫的后院除草，看周围没什么别的人，就凑过来和阿瑾聊天。
    “哦，是吗？怎么说？”
    “听说丽贵妃的兄长小李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株名品菊花，连皇上都赞叹不已！”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寻常的菊花香味淡淡，远不比月季茉莉之类，但是那株菊花不知道为何，竟然比栀子花还要香呢！皇上直夸赞这株菊花似主人一般，与众不同呢！”
    “我才不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菊花，你是逗我的吧！”
    “是真的！我可是听小邓子说的呢！”
    这几年，乾嘉帝的脾气愈发地喜怒无常。香梨原是在蓉昭仪的飞仙宫洒扫的宫女，蓉昭仪容貌艳丽，又颇有才情，在方瑾语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十分受宠，与当时的丽嫔不相上下。可是前两年不知什么因为原因惹恼了乾嘉帝，蓉昭仪被乾嘉帝打入冷宫，原本飞仙宫的宫女赐死的赐死，杖毙的杖毙，像香梨这种能安然无恙被发落到辛者库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时方瑾语已经被幽禁在未央宫，可是不难想象这件事和丽嫔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香梨口中的小邓子，是她的同乡，两人同时进宫，现在小邓子在如美人的暖香阁当差。如美人和丽贵妃交好，想必小邓子的消息不会有错。
    三宫六院，美人无数。方瑾语还是皇后的时候，虽然经常有丽嫔、蓉昭仪，还有一个婉妃时常在她面前明里暗里各种挑衅，可她生性宽厚豁达，并不喜欢拉帮结派，甚至看不上后宫女人经常聚在一起三言两语地说三道四，因为方瑾语心中始终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高之气：她是太傅方桐的长女，名动京城的才貌双绝，是先帝钦点的太子妃，当今皇上乾嘉帝轩辕彻的结发妻子。她一直觉得她和那些女人都是不同的，皇上会对她另眼相待。而她嫁给轩辕彻的前两年，作为东宫太子妃，轩辕彻确实待她极好。两人恩爱如寻常百姓夫妻，连先帝也非常满意。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先帝驾崩后，轩辕彻即位不到一年，就对她冷淡至极，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是方瑾语并没有埋怨轩辕彻，他是皇帝，注定要有一堆的女人，不可能永远对她一心一意，所以她努力做好一切皇后应该做的。她膝下无子，但是对每个皇子公主都视若己出；她孝敬太后，每日都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问好，安慰寡居的太后；她贤惠端庄，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一直恪守着做皇后的本分，不与妃嫔争宠，也不向皇帝抱怨，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这样的与世无争，居然成为了别人利用的棋子！
    所谓的谋害丽嫔和二皇子，不过是丽嫔耍的一个小小的伎俩，自己一时大意中了她的陷阱，可是轩辕彻并不听她辩解，甚至不愿意见她。而她也因此乱了阵脚，不断被人算计，被囚禁在未央宫三年，甚至连累了方家！她醒来以后跟香梨和珠儿打听过皇后和方家的事情，说是皇后因为罪大恶极已经被皇上赐死，她的父亲本来要斩首示众，但是因为四王爷轩辕景和一些清流大臣力保，才免一死罪，但是方家已被抄家，并且流放至塞外之地。
    如果说三年前刚被囚禁的方瑾语对轩辕彻还有一丝幻想和希望，三年的囚禁生活已经把她彻底打醒，对于轩辕彻她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往日的夫妻情分都已经化为满腔的愤怒和憎恨。她也恨自己以前的懦弱和过分善良，身为皇后却被人践踏，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保护。她的骄傲和自尊，在被囚禁在未央宫那一刻起就变得一文不值。
    她真是太傻，太天真，她恨，恨啊！
    “阿瑾，阿瑾，你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香梨推着方瑾语，把她拉回了现实。
    “没事，我可能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有点头痛……”
    “那你到旁边歇一歇吧，我先来，等下你休息好了再来帮我！”
    “可是……”
    “哎呀没关系的，你快去歇着吧！别被嬷嬷发现了就好。”
    方瑾语感激地对香梨笑笑：“那我去更衣，等下就回来，你自己也小心。”



第一卷 第4章 第三章

方瑾语熟门熟路地从锦绣宫后院走到小路上。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一个叫阿瑾的辛者库宫女，阿瑾也姓方，全名就叫方瑾，而且十分凑巧，阿瑾的方家正是方瑾语娘家方家的一支旁支，但是和本家实在是相差太远。这只旁支祖上其实也是出过大官的，但是到了阿瑾的爷爷辈，再无建树，并且年轻时就把积蓄的家财挥霍一空，阿瑾的爹和三个叔叔也都是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成天在后院和女人厮混，和阿瑾同辈的嫡子嫡女都有十几人，庶子庶女更是数不胜数。因为仗着本家的族长方桐是整个方家最大的官，方瑾语又是皇后，阿瑾的爹和三个叔叔多次上方家本家打秋风，但是都被方瑾语的爹拒绝，并且勒令他们以后再也不许上本家来，实在是丢人现眼。为了维持生计，也不忍阿瑾再受苦，两年前，阿瑾的娘动用了最后一点点嫁妆，把当时十三岁的阿瑾送进宫里当差。但是因为头脑不是很灵光，身体也单薄瘦弱，脸色蜡黄，年纪又偏小，实在不好往宫里的贵人那里送，于是就沦落到了辛者库来，好在阿瑾在家也是做惯了脏活累活的，到了辛者库也还算适应。香梨和珠儿是她在辛者库唯二的朋友，阿瑾的年龄最小，平日就多受到香梨和珠儿的照顾，这次突然病倒也是她们一直在看护阿瑾。
    和阿瑾不同，珠儿和香梨都是之前正经在宫里当差的。香梨受到蓉昭仪连累，被发落到辛者库，珠儿则是一直在未央宫当差的，虽然并不是方瑾语的贴身侍女，但是她做事麻利，性情又好，方瑾语一直很喜欢她。因为方瑾语三年前被囚禁，珠儿也到了辛者库。方瑾语睁开眼后看到珠儿，内心其实是十分激动的这两个姑娘，珠儿憨厚，香梨机灵，关于这具身体的身世，也是阿瑾套了珠儿的话才问出来的，她又顺便问了之前未央宫当差的宫女内侍们的下落，才得知方瑾语的贴身侍女都已经被赐死，其他人也都散落在各处了。
    进宫两年，名叫阿瑾，明明犯了身为皇后的方瑾语名字的忌讳，却一直在辛者库做苦力，毫无出头之日。也不知是这个旁支的小丫头确实不够机灵，还是上面有人冲着这个名字故意这么安排的，方瑾语不由得在内心叹了口气。
    锦绣宫的后院小路走到头，再左拐一下，就到了净房。往右拐，是锦绣宫的暗门，出了暗门就是后花园的小路。方瑾语不想把香梨一个人丢在那边太久，于是加快脚步，刚准备转身，突然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对话，辛者库的下等宫女在锦绣宫里乱走总归是不好的，于是她下意识的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倚梅姐姐，我送你的鸳鸯戏水的肚兜，你喜欢吗？”
    “死相，还敢说，你都从哪弄来这些不正经的东西，讨厌死了。”
    “哎呦，我这不是觉得肯定适合姐姐，才特地给您寻来的吗，姐姐，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想着您，连做梦都梦到咱俩……”
    “讨厌，看我不撕你的嘴！”
    说着就伴随一阵男女调笑的声音，还有女人的一阵阵娇喘。
    方瑾语大吃一惊，这男人说话声音尖细，是一个内侍，而女人明显是一个宫女。宫内从来都明令禁止内侍和宫女私相授受，更别说送肚兜这种的贴身之物了。而且这里是锦绣宫，内侍一定是从暗门进来的，只有锦绣宫伺候丽贵妃的大宫女才有打开暗门的权利。这两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锦绣宫的后院幽会，很有可能是受到了丽贵妃的默许。
    方瑾语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那两人发现她藏身在此，偷窥到了他们的秘密。这里是锦绣宫，弄死一个小小的辛者库宫女，简直如掐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好了好了，别闹了，说正经的，”’宫女喘着粗气推开了内侍，“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
    “姐姐您的吩咐，我哪敢怠慢！您放心吧，我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到菊花宴那天，准保让婉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呵呵，就你油嘴滑舌的！好，事情办好的话，丽贵妃重重有赏，你可千万不要让丽贵妃失望啊！”
    “姐姐不就喜欢小的油嘴滑舌吗！请姐姐转告丽贵妃，请丽贵妃放心，奴才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还差不多，你快回你的唱春宫去，别被婉妃发现你遛出来这么久，小心她起了疑心。”
    “好好好，姐姐最是小心谨慎，每次见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您就让我走，我是实在想姐姐想得紧啊！再让我香一个，香完了我就走……”
    “你个急猴，等你事情办妥了，我求丽贵妃赐我们对食，她还能不答应吗，就你着急上火的，小心误了大事……”
    “姐姐放一万个心，包在我身上吧……”
    话音随着女人的娇喘、男人的喘息声和若隐若现的水渍声消失了，方瑾语躲在暗处，嘴角渐渐地露出了一丝冷笑。



第一卷 第5章 第四章

一天的辛苦工作结束了，辛者库的宫女们回到了住处，想尽早去洗漱休息，但是管事嬷嬷还要拉着她们训话。
    “今天让我发现有人不好好干活，想要偷懒，如果你们耽误了丽贵妃的大事，你们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方瑾语并没有听进张嬷嬷的训话，而是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宫女，如果她没有听错，应该是丽贵妃身边的得用大宫女海棠，另一个内侍的声音却是陌生的很，但是从他们的谈话中也不难猜出，内侍是婉妃身边的人。看样子他们想利用菊花宴的时候对婉妃不利，而且很明显，这件事就是丽贵妃授意的，包括宫女和内侍私相授受。不知那个内侍是丽贵妃安插到婉妃身边的人，还是海棠在丽贵妃的授意下故意勾引的。
    婉妃温青青，出身并不显赫，父亲只是一个五品京官，轩辕彻即位以后大选被选中，但并没有赐封号和位分，只是一个最低等的选侍。但是她短短时间内就做到了妃位，手段确实不容小觑。她的娘家也因为她在后宫的地位而水涨船高，如日中天，开始横行霸道，但方瑾语也听说了很多关于温家的事，比如温青青的亲弟弟在大街上当众强抢民女，还是京城一个富绅家的小姐，结果逼得清清白白的小姐跳井身亡。富绅家把温家告上衙门，温家却被判了赔偿点银子了事。当然原因是婉妃在轩辕彻面前哭诉，她这个弟弟是家里的独苗，从小被娇宠惯了，而且也是真喜欢那位小姐才会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轩辕彻当时正是十分宠幸温青青的时候，立刻让衙门把温青青的弟弟放了。
    方瑾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是叹息婉妃的得宠，现在想来，轩辕彻身为皇帝，居然因为一个宠妃而枉顾律法，想想都觉得寒心。
    婉妃一直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从来都不甘于现状，从小小的选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位，手段可以说是十分高明。方瑾语还是皇后的时候，婉妃和丽贵妃的关系非常好，经常同进同出，一起给她穿小鞋，方瑾语被囚禁在未央宫三年，婉妃也是罪魁祸首之一。现在方瑾语倒了，果然后宫是没有永远的朋友，敌人的敌人都是可以成为暂时的合作对象。
    听海棠和内侍的对话，应该是丽贵妃想趁着菊花宴的时候对婉妃不利，具体要怎么做方瑾语并不清楚，但是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复仇机会，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来激化婉妃和丽贵妃之间的矛盾。
    可是她身为一个身份低下的辛者库奴仆，要怎么样才能接近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呢？她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才行。
    “……明天去御花园除草！如果再被我发现有人耍小聪明，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都听仔细了吗！”张嬷嬷终于结束了她的训话，众人都唯唯诺诺地应是。张嬷嬷巡视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一件事，过两天内务府的刘总管要过来挑几个人菊花宴的时候去锦绣宫伺候着。”
    张嬷嬷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发出了惊呼声和窃窃私语。
    “都嚷嚷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要不是时间紧迫人手不足，内务府怎么会来挑你们这些东西！”张嬷嬷清了清嗓子，“给我听好了，菊花宴那天去锦绣宫当差，是你们这些人这辈子只有一次的福气，要是给我丢脸，可不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说完，张嬷嬷趾高气昂地走了，留下一堆议论纷纷的人。
    “去锦绣宫当差啊！这可是个好机会！如果我表现得好，被丽贵妃看中，是不是就有机会离开辛者库去锦绣宫当宫女了？”
    “你眼皮子可真是浅，要知道菊花宴当天可是有很多皇室宗亲到场的，如果被哪个王爷或者大人相中，这辈子可就飞黄腾达了！”
    “那我这么年轻漂亮，说不定被皇上相中了呢！”
    几个看上去相貌还算不错的宫女在一边议论纷纷，都对这次内务府选人志在必得。
    “阿瑾，你在想什么呢？”珠儿和香梨走过来关心地问。
    珠儿和香梨都是正经在妃嫔主子面前当差过的，这次的菊花宴也不用说，她们俩一定会被选上。
    “我也想被内务府选上。”
    “什么？”
    “我也想在菊花宴当天去锦绣宫当差。”
    香梨和珠儿面面相觑，方瑾语低下头，小声说：“我又蠢又笨，入宫好几年了，连个像样的差事都没做到，我娘花了这么多银子把我送进来，我不能一直呆在辛者库……”
    香梨看了看阿瑾，突然坚定地说到：“好，阿瑾，你终于有骨气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别怕！”
    珠儿也跟着点头，方瑾语感激地握住她们俩的手：“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了。”



第一卷 第6章 第五章

第二日，辛者库都被派去御花园除草，因为有了离开辛者库的可能性，大家都分外卖力，生怕被张嬷嬷发现偷懒，告到内务府刘总管面前去。
    因为昨天阿瑾说的话，珠儿和香梨都格外照看她。方瑾语对她们俩十分感激，不敢拖后腿，即使身体仍然感到有些不适，也认真地跟着除草。
    其实阿瑾从刚苏醒的那天起就感到很奇怪，珠儿就是那种天真憨厚又极富正义感和同情心的，所以她和阿瑾关系好并不奇怪。而香梨则是精明又世故的小丫头，如果她没有到辛者库来，在嫔妃的身边当差也一定顺风顺水，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和阿瑾这么要好呢？分明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啊。
    可是珠儿和香梨并不知道现在的阿瑾已经不是以前的阿瑾，方瑾语也只能揣摩着“阿瑾”日常的言行举止和性格，小心谨慎不要让别人发现破绽，所以关于香梨身上的迷方瑾语现在也不好去打探。虽然香梨对她亲如姐妹，但是经过上一世的种种，方瑾语实在是不敢有任何懈怠。
    如果不小心着了道，应该不会再有一次机会了吧。方瑾语不由得笑了笑，弯下腰低下头，不敢再胡思乱想。
    御花园的杂草原本是两个月一除，因为丽贵妃预备在菊花宴之后，安排众人在御花园赏菊并放烟花，上个月刚刚除过草的青石路，自然是没有太多的杂草。方瑾语沿着青石路一边蹲走着除草，一边思考：她一定，不，是必须要得到去宴会上当差的机会，这样她才能有机会接近丽贵妃和婉妃，她要搞清楚丽贵妃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不定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即使不能扳倒丽贵妃，也要给她一个沉重的打击。
    青石路曲曲折折，方瑾语心里一直在盘算，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突然她从心事中回过神来，一抬头，不由愣住了。
    她居然走到了未央宫门口，方瑾语望着未央宫萧条的宫门口，紧闭的大门，空无一人的，心里非常难过。
    她生性不喜欢热闹，所以轩辕彻即位后，特意修缮了未央宫给她居住。这座宫殿位于御花园的东南方位，和其他的宫殿大不相同，通往未央宫的青石路旁种满了她最喜欢的湘妃竹，宫殿周围种着枫树、松柏，四季变换，宫殿周围的景色也跟着变幻。她不太喜欢花花草草，只喜欢这些树木，轩辕彻就为她从各地寻来名贵的树种。
    自从方瑾语被囚后，未央宫的植物也很久没有人来养护了，虽然许久不曾打理，地上到处都是落叶，可是松柏依旧青翠，正是时节的枫树也红得耀眼，仿佛焕发出新的生命一般。
    方瑾语站着发愣了很久，往事一下都涌了上来，沉浸在回忆里的她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慢慢靠近。
    “哟，你一个辛者库的小宫女，也会悲春伤秋吗？”一个调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方瑾语吓了一大跳，猛一转身，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你这小宫女，是故意撞到本王怀里，要讹本王吗？”说话的人仿佛觉得有趣，话里带着轻飘飘的笑意，但是方谨语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心里十分着急：她这个皇后“病故”，在宫里一定是个忌讳，而她现在一个小小的辛者库宫女，在未央宫前面站了这么久，还被一个王爷看到了，她的小命还能不能保住？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方谨语感觉到下巴被人捏住。
    “本王问你话你怎么不回话？还敢粘在本王身上，你胆子可真是不小……”
    说话间方谨语的头被强迫地抬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男人带着笑意的话语突然收住了，方谨语看到男人的脸，心里也是一惊。
    眼前这个男人十分英俊，面若脂玉，飞眉入鬓，一双眼睛却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可是眼里深处的某些东西出卖了他，红口薄唇，微微显得有点薄情。
    方瑾语是认识他的，他就是当今圣上轩辕彻的四弟，大周朝的四王爷，轩辕景。
    轩辕彻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轩辕景是先帝宠妃淑妃的儿子。淑妃体弱，生下轩辕景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轩辕景一直由太后抚养长大，和轩辕彻的兄弟关系也不比一般的皇子之间，两人非常亲近，轩辕彻即位后，对轩辕景也十分信任。
    现在的轩辕景可以说是朝中的红人，有皇上罩着太后宠着，虽然也不是十分荒唐，但是他一直不喜欢朝中庶务，就喜欢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太后和轩辕彻也随他去了。方瑾语还是皇后的时候，和轩辕景的接触不是非常多，双方一直是礼数周全。
    “小丫头，你是看本王太好看，看愣了吗？”
    方瑾语回过神来，挣脱开轩辕景的手，跪拜了下去，还好轩辕景没有太用力，不然以她的身板，根本拜托不了常年习武之人的力气。
    “奴婢是辛者库的宫女，奉命在御花园除草，因为没有来过御花园，不小心迷了路，看到这里有一座宫殿，一时好奇就多看了两眼，冲撞了王爷，奴婢罪该万死！”
    方瑾语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轩辕景的回应，她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轩辕景，看到他双手抱臂站在那里，神情冷漠，眼神阴鸷地盯着方瑾语。
    方瑾语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吓得后背冷汗直流。



第一卷 第7章 第六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轩辕景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收起了调笑的口吻，用听上去漫不经心的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的话，奴婢叫阿瑾。”
    “阿瑾……”轩辕景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但是没一会他就回过神来，对着还跪拜在地上的方瑾语冷笑道：“你这个贱婢，居然敢犯先皇后的忌讳，是不想活了吧。”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姓方名瑾，两年前入宫的，没有人给奴婢改名，一直就叫奴婢阿瑾。奴婢不知道犯了忌讳，请王爷饶命啊！”
    轩辕景听后，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又过了好一会，方瑾语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跪得失去知觉的时候，轩辕景说：“想要活命的话，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句也不许向别人提起，听见了没？”
    “是！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句也不会说的，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了，你走吧。”
    方瑾语听到后，向轩辕景拜了一下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她羞得满脸通红，提着裙角立刻跑了。
    “王爷王爷！”轩辕景的随从李从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您可让小的好找，哎呀，您怎么又到未央宫来了，千万别让皇上知道啊！”
    “好了，就你多话。”轩辕景不耐烦地瞥了李从旺一眼，“去，给我打听一下，辛者库一个叫阿瑾的宫女，是个什么来历，要秘密的，不可泄露出去！”
    李从旺大吃一惊：“王爷！辛者库可都是些有罪的宫人，或者出身十分低贱的，她们可配不上您啊！”
    “我让你查你就去查，谁说我有其他的想法了！”轩辕景望着方瑾语离开的方向，眼神愈发深邃了起来。
    方瑾语不敢停留，一直等跑出轩辕景的视线，她才停下重重地出了一口长气，整理了一下仪容，稳了一下心神，感觉让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后，才向香梨和珠儿的方向走去。
    她的运气还不错，张嬷嬷并没有巡视到这边来，倒是香梨和珠儿发现方瑾语不见了，十分着急，但是又不敢离开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只能一边工作一边焦急地四处看。看到方瑾语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担心死我们了，你去哪里了？”珠儿立刻上前来拉住了方瑾语问。
    “我光顾着打扫，不小心走太远迷路了，还好绕了一圈又找回来了。”
    “那就好，你走到哪边去了？有没有遇上什么人？千万别被人发现你在御花园乱走，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你要倒大霉的。”
    方谨语想到刚刚轩辕景的话，连忙对香梨和珠儿说：“我怕撞见人，都是避着走的，没被人看到。”
    三个人不敢多说，怕被张默默看到以为她们在偷懒，确认方谨语无恙后，就立刻分开去干活了。
    方谨语就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莫名其妙的故地重游，又莫名其妙的碰上了轩辕景，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是莫名其妙。以前和轩辕景的接触并不多，只觉得他虽然纨绔，但也是个温文有礼的人，没想到他的脾气这么古怪难以捉摸，还好她只是个辛者库的奴仆，和轩辕景这种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就算以后见到了也要躲远点，于是便决心不再去想，专心做事。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内务府来挑人的日子。辛者库的众人十分激动，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宫女们也拿出为数不多的首饰和胭脂装扮起来，希望能在外表上脱颖而出。
    方瑾语没有任何首饰和胭脂，家里已经十分拮据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银钱来给她装扮，所以她入宫的时候只带了几件衣服，而这两年因为身量长高了，衣服也都小了不能穿，还好在宫中是有统一的宫装，才不至于连衣服都穿不起。入宫以来每月半钱银子的俸银，也被以前的方瑾小心存好，不敢乱花，准备年满出宫的时候带回家孝敬母亲。
    虽然没有其他的装扮，但是方瑾语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宫装，发髻也梳得整整齐齐，她如今的身形瘦小，刚刚大病痊愈，脸色也并不像一般的十五岁少女那样红润细嫩，长年的辛苦和营养不良让她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然而如今的方瑾并不是以前的方瑾了，外表虽然有所差别，可是方瑾语母仪天下的气质却掩盖不了。她非常从容地站在一边，丝毫不显慌张，淡定地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打扮自己。
    方瑾语平日在辛者库太过没有存在感，其他的宫女也不理她，有人看到她什么也不做就傻呆呆的站着，讥笑了起来：“阿瑾你可真好，知道自己没希望了也不和我们争。”
    “阿瑾啊，将来我飞黄腾达了不会忘了你的，呵呵~”
    方瑾语听她们出言讥讽，也不气恼，只是淡淡地对她们笑笑，然后推开门找香梨和珠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