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被害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皇后陈氏,谄媚多疑,心机颇深,心狠手辣毒死皇子,焉得此人母仪天下?今贬为庶人,迁居冷宫。钦此。” 高公公尖锐的嗓音在这空荡荡的凤鸾殿中显得格外的刺耳,他颇为厌色地看着地上长跪着的华服女子,眸中的不屑之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陈锦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瞧着高公公手上的那一卷诏书,就连声音也染上了细微的哭腔,“怎会?我要见皇上!小莘根本不是我杀的!为何要废我后位?” 陈锦近乎是崩溃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拽着高公公的长靴,可高公公哪里还会在意这个已经是个庶人的陈锦,满是厌弃的用脚狠狠踹向了陈锦的肚子。 八个月的身孕又何曾经得起这一踹,陈锦哀嚎着捂住了肚子,潺潺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顺着她的腿滴落于地上。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啊——” 陈锦近乎是恳求的,分外痛苦地挣扎着看向了四周的人,可那些人却皆是冷眼瞧着地上的她,无一人上前来伸出援手。 腹痛致使陈锦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稀分辨出那缓缓进门来的华衣女子。 女子一袭绿纱裹肩,攒金戴银,恨不能将自身所受宠爱化作富贵显于身上。 宓瑶缓缓走到了陈锦身边,陈锦当作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苦苦地揪住了宓瑶的长裙,哀求她保住自己的孩子。可宓瑶却只是笑着拂过陈锦的脸颊和腹部,纤细的手指最后停留在了陈锦满是鲜血的腿上,一声讥笑出声。 “别挣扎了姐姐,你如今是杀害小莘的凶手,皇上算是给你留了一点夫妻恩情,让你毋须去天牢中受牢狱之苦,你又何苦在这里垂死挣扎呢?” 陈锦终于看清楚,宓瑶那一张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皮囊之下,却是这地狱里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狠狠捏开陈锦的嘴巴,手中的那一瓶鹤顶红尽数灌入陈锦口中,“陈锦,要怪就怪你那垂涎美色的皇帝丈夫吧,你既然要死了,那么我不妨告诉你,小莘是我杀的。” 陈锦奋力挣扎着,可宓瑶的力气极大,陈锦笋尖似的指甲生生折断在宓瑶的皮肉里,可宓瑶却没有松开手,直到最后一滴毒药进入陈锦喉咙中。 疼痛感从大脑开始蔓延,瞬间吞噬了陈锦的所有思想,喉咙里似是有着千针一齐卡住了一般,陈锦痛苦地挣扎着,却皆无用了。 陈锦沉沉地摔倒于地,耳畔再次传来高公公那刺耳的呼喊声。 “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服毒自尽了——” 陈锦的意识变得一片模糊,电光雷闪间,她似乎又梦到了当初她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的七年前。 鲜衣怒马正少年的秦浩轩手握她的手,目光中满是柔情,低吟一句,“此生难弃。” 她想要轻轻去抚摸那少年的脸庞,下一瞬,轰隆隆的闷雷劈了下来,生生将她从这场好梦中给拉醒了过来。 “小姐!小姐醒了!快去叫老爷夫人!小姐终于醒了!”小婉清脆的叫声将陈锦的思绪彻底拉扯了回来。 陈锦捂着略带些疼痛的脑袋,看向四周的环境,并非那冰冷的毫无人味的皇宫,却是自己曾经住了十几年的闺房。 而方才激动地大声叫喊的小婢子,正是自己那半年前离奇死去的贴身婢子小婉。 小婉自幼同自己长大,情同姐妹,故而入宫后陈锦也带着她一起前去,原本陈锦琢磨着给小婉找门婚事好好过完余生,可未曾想到半年前小婉却死的极其凄惨。 可现在,小婉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陈锦忙颇为激动地抓住了小婉的手臂,将小婉给打量了遍,确认是小婉无疑,满心的欢喜近乎要从喉咙里溢出来了似的,声音却兀地哽咽了,“小婉,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小婉瞧着自家主子如此模样,忙伸手将其拥入怀中,低声安慰道,“今日若非小姐救了小婉,小婉现在怕是要死在马蹄之下了。小姐好不容易醒来了,怎么还在担心小婉呢?” “你说什么?” 陈锦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小婉,确实,比起半年前死去的小婉,现在的小婉瞧上去都是一副青涩少女的模样,更像是......七年前自己还未出嫁时候的小婉。 “小姐不记得了么?今日早晨的时候,突然有辆马车朝小婉撞了过来,还是小姐将小婉从马车下救了下去,可是小姐却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流了好多的血。” 小婉瞧着陈锦的模样,分外焦急地便服侍着陈锦躺下,忙出门前去寻大夫了,留得陈锦一人躺在床榻上沉思。 自己当时确实被宓瑶给毒死了,而现在...... 陈锦匆匆起身跑到了铜镜前,这一张白皙柔嫩的脸,配上这柳叶弯眉,薄薄的樱唇,一颦一笑间似是能够摄人心魄。 而陈锦在意的并非这张京都无双的脸蛋,而是自己脖颈处的一片雪白。 一年前,宓瑶入宫的时候,自己因为失手打翻了宓瑶的药汤,曾被秦浩轩鞭打过,而那次鞭打后便在自己的脖颈处留下了一条狰狞且丑陋的伤疤,宫中太医皆说无法除掉。 而现在,这块伤疤却不见了,自己的容貌也回到了七年前未出嫁的时候的少女模样。 倘若自己未曾揣测错的话,这应当是应了先前看过的一本黄道书上的一种秘术——重生。 自己这是,回到了曾经自己最为美好的年纪,而应着小婉方才的话来瞧,自己是回到了十三岁,将要嫁给尚且为太子的秦浩轩的年纪。 “哈哈,真是老天有眼,老天让你们这对下作夫妻不得好死,这才让我重生回到了未出阁的年纪!秦浩轩宓瑶,这一世,我要你们,生不如死!我要你们统统,将这一年来我所受的所有苦楚全部加倍偿还给你们——” 陈锦恶狠狠攒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咯咯直响,屋外雷电交加,将陈锦面上的愤怒之色映衬的分外清晰。 “我陈锦此生,要你们不得好死。” 正文 第2章 秦离意 “锦儿!我的宝贝锦儿你可吓死娘了,你终于醒了!”陈氏慌慌张张地跟着小婉来到了陈锦闺房中,瞧着陈锦醒来,忙是念佛祈祷的,宠溺地将陈锦给揉入了怀中。 陈国和瞧着陈锦已经无大碍的模样,也终于松了口气。 陈锦看着面前的父母亲,眼眶忽就有些酸疼了。 重生之前,宓瑶入宫后不久,便查出来说是陈家有谋反叛逆之心,除却了自己这个皇后,其余所有人皆被打入天牢等候处死。 而自己那一生刚正不阿的将军父亲,以死哀求皇上放了将军府其余的家眷。 父亲的死却被宓瑶给利用,讹传到了秦浩轩耳朵里,说是父亲畏罪自杀,结果秦浩轩盛怒之下,将陈府一家四十八口全部处死。 陈锦仍然记得,全家被处死的那一日,她正跪在雨中哀求秦浩轩放过陈府一家,可大殿中传来的却只是宓瑶和秦浩轩的欢爱声。 等到她再回到凤鸾殿的时候,便是听到了陈府一家无一人活下来的消息。 如今本已死去的双亲,却以自己无比熟悉的模样,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光是看着,陈锦的心便一阵阵揪痛不已。 “哎呀我的宝贝锦儿怎么哭了呢?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陈氏心疼的拭去陈锦脸上泪水。 陈锦忙伸手擦了擦脸,破涕为笑道,“没有,锦儿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够再见到爹娘了,现在瞧见了,锦儿一时间有些激动了。” 陈国和一生只有这一双妻女,故而一直分外的宠爱,如今瞧着女儿这副模样,心中真真是又疼又爱的,“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担心了。” 陈锦点点头,笑着扯了扯陈氏的衣袖,柔柔道,“锦儿今天想和娘亲睡,好不好?” 陈氏宠溺地揉了揉陈锦的发丝,哄着陈锦进入了梦乡。 陈锦这一夜睡的极为香甜,就连醒后面上都是带着点点笑意的。 “小姐,今儿个的天气可好了,要不要去医馆看看呢?”小婉的一声打断了陈锦的思绪,陈锦这才想起来,自己在未嫁入太子府之前,总是喜爱前去医馆学习医术。 说起来,自己这一身医术来得也是偶然,只因幼年时曾和落止偶遇相逢,落止夸赞自己生有妙骨,便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只不过后来自己成为了太子妃,师父落止告辞了自己,说是要去云游行医,再无音信。 陈锦略略回忆了一下,忆起再过些时日,秦离意便会前去将军府下的医馆看病。 这个秦离意陈锦也略有印象,原先是京都赫赫有名的五王爷,才貌无双的人物。只不过龙子夺嫡之中,秦浩轩刻意施计下毒于他,废了他一双腿,自此以后秦离意便从天之骄子成为了一个废人。 想来,若是要在京都选一个最为记恨秦浩轩的人,便是这秦离意了。 秦离意所中的毒,乃是西域的奇毒七年绝,此毒极其难解,也须制毒之人才能够完全解开。 而陈锦彼时曾经窥探到过一次秦浩轩的那一封药方子,略略记得一些。 若是不出意外,自己能够使秦离意康复起来。 陈锦微微敛起眼眸,放下手中的医书,低声道,“去,记得多带些银两。” 紫衣锦袍的男子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指尖不紧不慢地轻扣着桌面,跪在地上的小仆却在这一声声下,汗流狭背,浑身颤抖着。 男子一双妖媚诱人的眉眼,如今微微眯起,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跪着的小仆。 小仆感受到来自男子的目光,分明是瞧上去分外柔媚好说话的容貌,如今这目光却似是刀刃一样,正在一点点地剜着小仆的皮肉。 ““王爷!小的招!前些日子小的在后院瞧见了一个人影,身姿模样都皆是太子的样子,后来太子府遣人过来,给了奴才一笔封口费,奴才只当太子不过路过后院,从未想到会和王爷中毒一事有牵连!这才未曾禀报!”小仆颤颤巍巍地跪伏于地,丝毫不敢抬起头来同男子对视。 秦离意挥了挥手,小仆还想哀求些什么时,侍卫的短刃已经抹过他的喉咙。 秦离意的眼睛掠过那具尸体,淡淡问道,“苏岩,济世堂那边可曾打过招呼了?” 被唤作苏岩的侍卫利落地收起短刃,门外便进来两个小仆迅速地将尸身给搬了出去,房间内又只剩下他同秦离意两人。 “属下已经依着王爷的意思打过招呼了,说是三日后主治苏大夫会回来坐诊,已经为王爷安排了会面了。” 秦离意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去吧,带一百两安顿好方才那个奴仆的家眷。” 济世堂明面上虽然不过是一间普通不过的医馆,可暗里却是将军府上所属。 陈锦自幼习得一身医术,起先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心愿便是能够让陈锦以一身医术行医救人。 故而陈锦十岁那年,陈国和便拿出银两来建了这所济世堂,并且请来了如今京都最为有名的赵缪赵大夫坐诊。 赵缪的名声在京都响当当,故而济世堂不出半年的时间便门客济济,成为这京都最为出名的一家医馆。 传闻中赵大夫无所不能,能治好天下各种疑难杂症。而其中,也是不乏陈锦功劳。 每每赵缪遇到了棘手的病症时,若是陈锦在后院研读医书,便会出手相助。故而这些年来,陈锦同赵缪大夫也变得关系极好。 陈锦此行算好了秦离意要来济世堂的日子,用银两将济世堂的伙计尽数打点的前去休息了,而赵大夫也受了陈锦意思回乡几日。 整个济世堂,只剩下了陈锦和她的人。 陈锦正在琢磨着秦离意何时才能够到达时,忽然门口便传来男子压低的声音,似是在刻意不让他人听见一般。 “在下五王爷府上苏岩,前些日子曾同赵大夫有过招呼,说是今日王爷将来拜访,不知赵大夫今日可在?” 小婉忙看向了已经乔装打扮好的陈锦,陈锦这才理了理衣裳,上前一步道,“赵大夫家中有急事,故而回乡去了。临行前曾嘱托小生关于五王爷一事,还请大人带王爷至后院就诊。” 苏岩面上毫无起色,不过一个闪身出了门,消失在了街口处,看的陈锦微微皱了皱眉头。 早听闻秦离意府上有一贴身侍卫名唤苏岩,性情古怪诡橘,如今想来应当是此人了。 陈锦还在思索着时,秦离意的轿子便停在了济世堂门口,一双黑线鎏金长靴最先映入陈锦视线。 正文 第3章 看病 秦离意一身蓝袍,上绣点点翠竹,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似是饱含万种柔情一般,可偏偏那面上挂着的丝丝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压迫感无形之间便压在了陈锦脊椎之上。 那一双修长的腿无力地垂下,似是装饰品一般。 秦离意注意到陈锦落在自己腿上的目光,轻轻地瞧了瞧手指,陈锦这才忙收起视线,拱拱手道,“赵大夫今日家中急事,小生乃赵大夫得意门生,今日受赵大夫所托,为王爷看病。” 秦离意上下打量了一番陈锦,唇角微微上扬,目光陡然间变得凌厉,似是千针落下一般,“瞧着小大夫年纪尚幼,不知医术如何?” 陈锦自知秦离意心中怀疑,倒也不恼,淡淡回道,“所谓医者,若非有着治病救人之本事,不敢担着夺人性命之风险替人诊脉。为人于世,须心怀善念。” 秦离意微微怔住,面前的白面小生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口中所言却如同一经世老者一般,倒是让秦离意提了些许兴趣来。 秦离意轻笑出声,拱拱手算是回礼,“那还请小大夫带路了。” 济世堂的后院是专为贵客所建立,极为隐蔽,且有机关暗藏,若是有刺客来犯,也可抵挡保人平安。 秦离意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后院的设置,那些机关在他眼皮之下一览无余,不禁心中几分讥笑。 陈锦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将秦离意安顿好后便伸出两指搭上他手腕处,不等秦离意将近日症状道出,陈锦已收回手指,落落几笔写下药方。 “王爷近日气血郁结于心,更兼受了风寒,故而才连日呕吐、头疼不止,这一张药方子乃安神凝气所用,王爷按照方子上所写服用三日身子不适之症状便可痊愈。而先如今,王爷前来寻医之由,乃是这肝火旺盛之因,连日天气炎热,王爷毋须担忧,小生针灸一番王爷所感不适便可消除。” 陈锦将药方递给苏岩,轻轻拍了拍手,小婉便将针包递来。 秦离意瞧着陈锦不过诊脉了眨眼片刻,便道明自己近日来身体的异样,不免心中几分折服,挥了挥手,苏岩便服侍着褪下了上身衣物。 陈锦道了一句多有冒犯,抬手间便已经数针下手,精准无误地扎在了秦离意腹部穴位上,不过片刻之时,陈锦便已收针,端来了自己所研制的消火药汤。 秦离意汤药入身,更兼方才的一番针灸,困扰自己几日的疼痛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子恢复了往日舒畅之感。 秦离意心生敬佩之意,挥挥手间,苏岩忙将钱袋递给了陈锦。 “小大夫虽年纪尚幼,却医术了得,实乃我秦国医者,本王为方才的行为向小大夫致歉。” 秦离意微微颔首,陈锦却不过摆了摆手,颇为几分潇洒侠客之意。 “王爷怀疑小生也属人之常情,王爷切记服药,小生身上还有事,请容小生不得多加陪伴,就此告辞。”言罢,陈锦近乎是用小跑的步伐,迅速地从济世堂离去,只留得秦离意一人在后院,面上浮起丝丝诡橘的笑意。 “这个人倒是有意思的紧,苏岩,帮我好好的查一查这个人。” 回到府上时,陈锦第一眼便瞧见了太子府上的雷总管。 “想来这位就是大小姐了吧?在下太子府上雷霆,今日见过大小姐。”雷霆笑着对着陈锦做做辑,陈锦微微屈了屈身。 “小女子早有听闻雷总管大名,今日毋须多礼才是。不知今日雷总管来将军府拜访,可为何事?” 雷霆似乎分外满意陈锦的态度,捋了捋下巴的一小撮胡须,面带笑意道,“今日小人来访,是来递呈太子过些时日生辰的请柬。因皇上有过特别的吩咐,格外的想要见一见将军府上才貌双全的大小姐,便叮嘱了小人一定要亲手将请柬送到。” 陈锦略略思索片刻,随即想起来这场生辰宴。 重生前自己权当不过是场单纯的生辰宴,而那时父母亲也嘱咐自己要好生表现不可失了体统,故而处处留意,尽显大家闺秀之色。 直到自己被选为太子妃之时,陈锦才明白,这场生辰宴实则是皇上为太子选妃的一个宴会。 宴会集齐京都各家王公大臣妃子,皇上皇后皆会到场,彼时便会上演一场,太子妃的选拔好戏。 而陈锦今世可不愿如此年华便嫁给秦浩轩成为太子妃,她要用余生的大把时光,来折磨秦浩轩,折磨秦浩轩身边所有人。 可如今雷霆将请柬送上门来,方才的一番话也算是给陈锦的一句警告,告知陈锦定要参加生辰宴,如今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可谓是无法推脱的了。 “劳烦雷总管跑这一趟了,小女子受邀,必然会出席的。还请雷总管大可放心。”陈锦双手接过雷霆递来的请柬,微微屈身,雷霆这才分外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同陈锦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陈锦掂量着手中的请柬,小婉好奇地探头过来瞧这请柬,陈锦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打了下她的小脑袋,口气宠溺地责备道,“你个小丫头,怎么什么都喜欢看一看呢?” 小婉知道自家主子并未真的生气,忙嘟起嘴来拉住陈锦手臂,撒娇似的黏着陈锦的手臂,“小姐,你说这回皇上都嘱咐雷总管过来给你送请柬了,是不是有意思想让你去当太子妃呀?” “小婉!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后院的衣服洗了没!若让别人听到了成何体统。” 陈国和的一声厉呼,吓得小婉忙站直了身子,连连答应着陈国和的话,还不忘对着陈锦悄悄做了个无奈的鬼脸,便匆匆前往后院去洗衣服了。 陈国和这才走近陈锦,目光落在那份请柬上,眉头微微蹙起,“锦儿,若是你不想去,为父是可以不让你去的。你知道的,你娘亲和我,一直以来......都希望你能安稳过余生即可了。从未奢望你过大富大贵的生活。” 陈锦一直知晓的。 娘亲一直劝诫自己莫要去入那深宫门,在民间同心爱之人平凡即可。 可那一年,自己却受了秦浩轩浓情蜜意的蛊惑,执意要伴他左右,信了他那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话,耗了自己的青春。 不过这场生辰宴,陈锦是必去不可的。倒不是为了秦浩轩,而是她的目标——秦离意。 “父亲毋须担忧,女儿未曾有过入宫的想法,此回前去生辰宴,女儿自有分寸。倘若女儿不去的话,只怕会让父亲落得他人口舌。” 陈国和瞧着陈锦如此坚持的模样,倒也不多劝,只是吩咐了管家前去给陈锦定制一套新的衣裙。 “锦儿,你自己多加小心。” -五王爷府 秦离意细长的指尖略过那一卷卷书信上,陈锦的背景如同苏岩所言,并没有可疑之处。 不过这陈锦却师从医生落止,故而医术了得,只不过一直以来养在深闺中,时常女扮男装前去济世堂帮忙罢了。 秦离意的目光从书信上收起,随手抬起便将书信丢入不远处的灯笼罩中,火苗极快的将那些他调查过陈锦的证据摧毁的一干二净。 “真是有意思,小小年纪便师出医圣,那一日也见过她行医的手法,看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秦离意把玩着自己的小指,片刻的思索后,忽然露出一丝丝诡橘的笑意,“苏岩,方才你说陈锦也要出席这回的太子生辰宴?” “确实,属下亲眼所见她答应了雷总管一定会出席。” 秦离意轻轻啜了一口茶水,眸中目光复杂难懂,片刻的沉思后落在了那封被自己丢在地上的请柬。 秦浩轩毒废了他的双腿,本应这场所谓生辰宴,秦离意根本不会参加。 不过既然......那个人会去的话,自己前去瞧瞧那个人也是无妨。 “苏岩,你去转告雷总管,说是我改心意了。兄长的生辰宴我会前去赴宴的,让他毋须再同父皇多交涉些什么了,也免得再惹的父皇生气了。” 苏岩低低应了一声,极快的便消失在了这大厅之内。 秦离意的眼眸紧紧盯着地上的请柬,方才的些许笑意尽数不见,只剩下那一阵阵令人观之变色的凌厉神色。 似是要将那封请柬给切成粉末一样。 正文 第4章 生辰宴 陈锦近日总是梦到,梦到她身为皇后时候的日子。 在做太子妃的时候,母妃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秦浩轩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将来必定是要娶上三宫六院的。故而如今陈锦要做的,便是学会和其他的女人共处,学会不妒忌,学会以一个皇后的身份来给秦浩轩挑选妃子。 正因为如此,陈锦才在后来,认为秦浩轩在成帝之后,封了一个又一个的妃子,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也从未争吵过,倒是成为了一个贤惠的皇后的典范。 故而陈锦后知后觉地明白,当时也是她自己,一手将自己推入了后半生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光是想起这些往事,陈锦每每总是一身冷汗惊醒,唇瓣也总是被咬出血来,恨不得如今持了利刃在生辰宴上直接要了秦浩轩的命才能够以解她心头之火。 可如今只能够强压这腔怒火,等候时机。 不过重生前的记忆,让陈锦倒是掌握了不少先发制人的机会。 譬如,陈锦深谙当年秦浩轩待自己情深恩厚的原因,正是在这生辰宴之上自己同他的一次意外相遇。 秦浩轩贪恋自己的这副皮囊,这才有了之后自己成功成为太子妃一事。 陈锦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指尖抚摸上了这姣好的容貌,忽然间便计上心头,唇瓣勾起一抹笑意。 太子生辰宴,整个京都到了合适年龄尚未婚嫁的贵族之女,近乎皆收到了帖子。 而不少的王公贵族也心知肚明,明白这场生辰宴实则是为了给太子选妃而设,皆耗费了许多心力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一个个的恨不能将自己的女儿给打扮成天仙一般的人物,好入的了皇上和太子的眼睛。 将军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太子府门口,小婉先行下了马车,满是欣喜的神色瞧着门庭若市的太子府前,声音也抑制不住地变得兴奋了起来,“小姐你瞧,今天来了好多人,都是平日里见都见不着响当当的人物呢。小姐你瞧,今日来的女子皆打扮的貌若天仙似的,一个个真是好看极了。” 陈锦听着小婉的声音,缓缓从马车上而下,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开始打量着四下的环境。 如同记忆中的一样,倒是丝毫没有变过。 “不过小婉瞧着这些人都没有我们家小姐好看,只不过小姐突然染了这恶疾,竟然只能够戴着面纱前来,不然小姐的美貌可也是京都中人人皆想要瞧上一眼的。”小婉如同在夸赞自己一般,自豪之意丝毫不加以掩饰,好似陈锦在她眼中才是真正的仙女下凡了一般。 陈锦只得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小婉的发丝,“人多口杂,还是小心说话才行。” “哟,没想到这将军府的大小姐居然能够说出如此明事理的话呀~我还权当这将军府上下,都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婢子一样呢!”女子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满是不屑与嘲讽的意味,听得小婉气的就要上前去理论一番。 陈锦暗暗拉住了小婉的手臂,示意小婉莫要轻举妄动。 来者正是京都最大米商之女盛瑶瑶,为人自幼骄纵无理,更兼其父百般宠爱,故而盛瑶瑶一直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只不过生辰宴上得罪了皇上,后来被皇上的人给秘密处死了,其父也不敢多做声张,一夜之间搬离了京都。 陈锦瞧着如今盛瑶瑶逞这一时口舌之快的得意模样,心中不免几分嘲讽与鄙夷,未曾将她这话放在心上,拉着小婉便要离开。 盛瑶瑶瞧着陈锦主动离开,只当这陈锦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一下追上前去拦住了陈锦的去路,伸手便要揭陈锦的面纱。 陈锦的目光陡然间一沉,凌厉地如同利刃一般,倒是让盛瑶瑶给吓得怔住了。 趁着盛瑶瑶怔住的时间,陈锦已经转过身拉着小婉离去的无影无踪了,盛瑶瑶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了陈锦的身影。 而四周的人皆小声地议论着盛瑶瑶方才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的,让盛瑶瑶觉着心中好生不痛快。 “看什么看?早就听传闻说这将军府之女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如今瞧她只敢以面纱示众,想来不过是个讹传罢了!她不过就是个胆小怕事之徒,又哪里会有什么西施之貌!本小姐这是懒得和她多做计较,否则早就将她全身都给扯下!”盛瑶瑶恶狠狠地瞪着四周围观的人,刻意让自己的怒火遮盖住眼底的那一抹心虚之意。 而她还在夸夸其谈之时,却未曾注意到身后之人冰冷如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哪里来的人!竟敢如此放肆挡了这太子府的门路,还敢在太子府前大放厥词!”侍卫上前一步阻止了盛瑶瑶继续放肆下去,可盛瑶瑶并未发觉自己身后的来人,瞧着这侍卫不过粗布麻衣的打扮,只当不过是太子府上一个打杂的小徭役,喉咙一声满是不屑的冷哼便先出口。 “你才是放肆!区区蝼蚁,居然敢教训本小姐?你可知你忙活一年的钱都不够本小姐一顿饭的!” “区区一个米商之女,竟然目中无人至如此地步,竟视我大穆律法为儿戏?”秦离意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侍卫忙躬身退下。 盛瑶瑶原先当是什么人居然敢教训她,转身瞧见这来者不过是个双腿残废之人,心中方才的心虚却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倒也难怪盛瑶瑶不认得秦离意,秦离意一直在边境抗敌,回来后又被秦浩轩毒废双腿,自此以后能不出门便不出门,京都之人也鲜少瞧见他。 盛瑶瑶只当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子弟,双手抱胸分外不屑地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不过是个瘸子。” 四周之人皆因此言而吓得纷纷离开,就连方才的小侍卫,都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不敢起身来,生怕会牵连到自己的模样。 秦离意轻轻地叩打着轮椅把手,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冲撞皇亲国戚已是死罪,不过本王不想就让你轻轻松松死掉这么简单。来人,押下去,处以人彘之刑。” 正文 第5章 计谋 喧杂声从门口传来,陈锦原先已经朝里头走着了,在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脚步,拉着从门口而来的一个小仆低声问道,“门口出了什么事情?” “那个米商之女冒犯了五王爷,被五王爷处以人彘之刑,现在在那边哭闹不止呢。”小仆匆匆而去,陈锦面上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果然,这些事情都是跟着自己的记忆在不停地发展的,也就是说自己只需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步步为营,秦浩轩便是自己的笼中鸟了。 “将军府之女陈锦到——” 小太监尖锐的叫喊声将陈锦的思绪唤回,陈锦略略抬头时,那一身黄袍加身的中年男子已经迎了过来,陈锦忙屈身跪下行礼,口中一声,“皇上万岁。” “快平身吧。”皇帝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陈锦,先前早有听闻将军府上独女陈锦,乃是这京都无双的容貌,又有一身好医术,是医圣落止的关门弟子。 若是论这京都中最才貌无双之人,那必提将军府上的陈锦姑娘。 故而皇帝才留了心眼来,本是想借此太子生辰宴的日子来好好地看看这传闻中的陈锦是否人如其名,可是未曾料想到面前的陈锦却是戴着一层厚厚的面纱,除了能看见那一双垂下敛起的眼眸,其他的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姑娘今日怎么戴着面纱示人,莫不是因为闺中规矩不成?”皇帝的口气明显听着几分的不满。 陈锦也早已猜测到皇帝的这个反应,所以并未被这龙威给恐吓到,于是缓缓道,“回禀皇上,小女子近日偶感病疾,面生疮孔,无法见人。故而才以面纱遮掩,并无冒犯之意。” 为了表示自己所言属实,陈锦稍稍地拉开了那面纱一角,露出了那满是脓包的下巴。 皇帝皱了皱眉头,忙挥挥手起身,陈锦也重新放下面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即是如此,陈姑娘今日好好地休息才是。”言罢,皇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前去瞧瞧门口的喧杂声究竟所为何事。 一旁的人指着陈锦吱吱喳喳地议论着,可是陈锦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他人的议论,只身前去了后院的生辰宴上,预备着先行找个好些的位子来好好地吃顿饭。 毕竟自己今儿个可是花了一炷香的时辰,才和小婉联手将自己的脸给捣腾成了这副模样,若是不多吃一些回回本,自己还真是觉着有些亏大了。 生辰宴上稀稀落落地来了几个宾客,皆是王公大臣们,正围聚在一起数落着这天下大事,一个个一副天下无我将亡的神情与口吻,瞧得陈锦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而先来的各家女眷们正皆守在后院荷花池处赏花逗鱼,不过略略一瞥,陈锦便似是看见百花齐放的场景似的。 女眷们纷纷着了自己最为华贵的衣裙,戴着昂贵的首饰,甚至还有女眷因为两人所戴首饰相同而发生了争吵。 陈锦倒是对着这两个争吵的女子没有多大兴趣,反倒是一旁的绿裙华服的女子吸引了陈锦的注意力。 甘梦雨。 陈锦的印象里甘梦雨一直是暗恋着秦浩轩的,可惜秦浩轩身为太子之时却是一心扑在了自己的身上,而甘梦雨心生妒忌,曾试图谋害过陈锦,但是却被秦浩轩给抓了个正着,生生给打死了。 甘梦雨在这喧杂的人群之中显得格外的安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远远地旁观着事情的发展。陈锦则暗暗掐指算了算时辰,估摸着快是秦浩轩要到来的时辰了,自己便悄声混入了这人群之中。 甘梦雨的所有心思都扑在了那正在争吵的两人身上,一副正在看好戏的态度,让陈锦瞧得心里不禁一丝冷笑。 陈锦清晰记得,重生之前,那一年的生辰宴上,正是有人将夺目耀眼的她给推下了这荷花池,而自己和秦浩轩的孽缘便是从他将自己救出这荷花池的时候开始的了。 现在,自己就来成全一下甘梦雨对秦浩轩的痴情才是。 陈锦猛的一个伸手,甘梦雨还未反应过来时,整个身子便笔直地坠入了荷花池之中。 原本喧杂的人群在瞧见有人落水后变得很混乱了起来,甘家的婢子拼命叫喊着,各家的女眷纷纷乱了手脚,一个个地惊恐叫喊着,霎时间荷花池这边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陈锦的身子被女眷们挤来挤去的,脚底未曾站稳,身子摇摇晃晃地朝着荷花池中而坠。陈锦暗道一声不妙,正要试图抓着什么来稳住自己的身子时,手臂却被紧紧给拽住。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锦已经落入了一人的怀中,身子也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秦离意方才听着这边喧杂不已,琢磨着上前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眼却先瞧见了险些落水的陈锦。彼时秦离意也未曾多想,便将陈锦出手救下。 可是陈锦却慌慌张张地起了身来,作势便要跪下道谢。 “无需多礼,先前你在医馆救过本王,此回算是本王还了你的人情。” 陈锦深谙秦离意已经跟着她的计谋靠近自己了,而接下来的,便是要将秦离意拉到自己的身边。 不等陈锦多说什么时。身后的荷花池传来“噗通”的入水声,女眷们纷纷发出惊呼声。 等陈锦回头时,恰好对上了那金袍加身的少年的目光,穿过那人群,和陈锦的双眸紧紧的黏合在了一起。 可是下一瞬,陈锦心中那抑制不住的怒火尽数浮现于眼眸之中,丝毫不加以掩饰,恨不得要将面前的秦浩轩给千刀万剐了一般才是。 秦浩轩被不远处这女子满是杀意的目光给吓的一怔,身子旋即被甘梦雨的折腾而扯得不停往下坠着,惊得秦浩轩慌忙收起目光,凝起所有想法全力将甘梦雨给救回了岸上。 等秦浩轩将人给救上岸后,原先那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见点点身影。 秦浩轩正暗自郁闷的时候,不知陈锦已经和秦离意闪到了树后,陈锦眼眸中的杀意也已经收敛了起来,只不过却仍旧注视着秦浩轩和甘梦雨的一举一动,倒是引得秦离意的注意了起来。 正文 第6章 皇上中毒了 “陈锦,本王发现你的身上似乎有着本王看不懂的一些东西。譬如你的医术,再譬如......”秦离意略略顿了顿,眼眸中染上了点点杀意,如同冰刃似的落在了陈锦的身上,“陈锦你究竟和太子是何关系呢?” 陈锦要的便是秦离意这个反应,要的便是秦离意落入自己的这个圈套之中。 而今,秦离意已经自己跳入了,接下来的也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陈锦一声轻笑,眼眸中皆是笑意地回头看向了秦离意,看的秦离意紧蹙起了一双剑眉。 “小女子不过一介弱女子,和太子素昧平生,能够有着何种瓜葛联系呢?五王爷怕是多虑了。” 不等秦离意继续质疑陈锦时,陈锦却是目光又跳过了秦离意落在了前来的皇帝身上,神色微微变得严肃了起来,“生辰宴将开始,五王爷还是不要同小女子于此浪费时辰了才是。小女子先行告辞。” 言罢,陈锦便离去的飞快,秦离意正暗自思索之时,却瞧见了父皇问声而来,满是焦急地打量着秦浩轩是否受伤。 “原来如此。”秦离意冷冷笑道,拍了拍手,苏岩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苏岩,看看这个陈锦和秦浩轩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太子救了尚书之女一事,不出片刻,便在整个宴会女眷之中传播的迅疾,几乎已经无人不知了。 而尚书之女也央求皇上让自己报答太子救命之恩,皇上瞧着甘梦雨才貌皆可,便默许了让甘梦雨照料着太子。 故而宴席开始之时,众人便是瞧见了甘梦雨扶着太子缓缓而来,分明是方才落过水的人,可面上却已经不见一丝惊慌之色,反之却是少女的羞涩,以及些许得意的意味于其中。 陈锦刻意坐在了最后的位置上,目光来回地打量着甘梦雨和秦浩轩,以及皇上满意的神色,看起来甘梦雨成为太子妃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今日乃是太子生辰,朕深感太子多年深受诸位照料,故而摆下此宴,与诸位同庆。”皇上瞧上去十分喜悦的模样,仰头而干杯中酒。 席上众人也皆随着皇上的动作一起饮下这美酒,可下一瞬,原本满面悦色的皇上,却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唇角渗出鲜血来,脸色也变得极其苍白没有一点点血色,甚至于眼睛都开始变成血红。 不单单是皇上,就连方才所有饮酒之人,皆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一个接着一个的,分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整个宴会上顿时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皇上中毒了——” 席间所有宾客一时间全部出现了中毒的症状,一个个的皆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 只有小部分刚才没有来得及跟着皇上一同举杯痛饮的宾客免过了这中毒的危机,却一个个的皆惶恐地看着瘫倒在地的众人,却又不敢上前去辨认自己的亲朋好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生怕自己被牵扯到关于这下毒的罪责里面。 毒杀皇上,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倘若稍稍的被牵连进去了分毫的话,怕是接下来的日子就算自己真的没有犯罪,也会被天牢里的侍卫给屈打成招了吧? 起码,在外人的眼里,这关于天牢的传闻皆是如此的,皆是关于这天牢里的侍卫有如何的骇人,手段有如何毒辣。 传闻中进去天牢里的人皆会被毒打致死,哪怕这人没有犯什么罪,只是因为跟某个罪责挂上了牵连的关系,所以这才会被打入了天牢来。而那天牢里的侍卫也不问三七二十一的,总之进来的人都是犯了滔天大罪之人,往死里毒打即可。 故而这天牢,便被一传十十传百的,传的已经有了地狱里的血腥恐怖感觉了。 不过也没有天牢里的人愿意出来为了这么个传闻而做出点澄清就是了,皇宫里的人忙碌着朝廷大事,忙碌着边境的战事,哪里会顾及的到这民间百姓间的小小传闻了。 不过陈锦不一样,陈锦深谙这天牢究竟是个怎样的环境,也深谙这天牢里的行事规则。自然明白这民间的关于天牢的传闻皆是虚假且不切实际的,只是她也无法来通过自己告诉这京都百姓,你们的传闻都是错的,天牢不会毒打没罪之人。 只要进去天牢了,那么必然是有罪的,不会单单是跟某项罪责沾边的了。 就譬如当下,这些在场的没有中毒的人,并没有被统统当做下毒的怀疑元凶给抓入天牢。而只是会一一被皇宫里的侍卫给押去审问就是了。 陈锦的目光迅速地环顾扫视了一遍这四周倒下去的人,门口的侍卫,以及这庭院中埋伏着的侍卫,统统在发现了宴会出现的异样后全部携着兵器进来,将整个府邸给团团围住。 不过一个瞬间的功夫,整个太子府府邸便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甚至于一只老鼠都无法逃出去的了。 在这没有中毒的宾客之间,除却了陈锦,还有几个王侯家不能够饮酒的闺房女子,剩下的便是秦离意了。 秦离意方才似乎因为一个打盹,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时候,这身边的人便因为饮酒而中毒倒下。而秦离意则泼了杯中酒,免过了中毒的危险。 不过现在,诸多王侯将相之中,仅有秦离意如今尚且完好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乏让人心生诸多疑问的。譬如为何秦离意如此侥幸能够不中毒,是当真因为一时的侥幸,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 如果让皇帝醒过来,让秦浩轩醒过来,发现秦离意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必然是会将这次的中毒事件跟秦离意挂钩在一起的。 陈锦并未多顾及身边的秦离意正在思索着什么,当下军队已经将太子府给包围了,如果皇上于此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尚且没有中毒的人,必然在之后是会被认为投毒者而加以严刑拷打的。 天牢的审问刑罚陈锦上世为后的时候曾经瞧见过一次,那从火中抬起的鞭子,丝毫不加以冷却便笔直地抽在了已经晕过去的犯人的身上,而那犯人的肌肤也瞬间传来滋滋的声音,似是血肉被烤熟了一般。 光是回想着,陈锦便觉得自己的皮肉似乎已经被火给烙着了一般,烙的生疼。 陈锦忙甩了甩头,将脑海中分外恐怖的回忆给尽数拂去,好让自己定下心来研究席间众人的中毒症状。 口舌泛白,眼睑有红点,皆是中毒的症状。而最为显眼的,则是每个中毒者脖颈间的点点红斑。 这个红斑只会因为一种毒而引起,那边是西域那边的一种奇毒:销魂散。 虽说此毒药名字听上去像是个春药的名字,但却是这世间的一种奇毒。此毒需西域的七十八种毒药秘方才能够制成,随便少了哪一样都不可能制成。而此毒药的解药更为奇怪,则是需要刻意烧掉这七十八种毒药中的一味,方才能够制成。 也就是说,解毒人,必须得制毒人才能够成为。 而这种毒药因为毒性强烈的原因,故而一直以来在西域方面是被视为禁药的,别说能够流传进入中原境内,就连西域境内能够知道这种毒药的人却也是少之又少的。 陈锦的手指略略停留在了中毒人的喉咙处,暗暗用余光打量了一遍身边的众人,无一人的神色看上去是知晓席间之人中的是销魂散的样子。 而卫军前去请的大夫还没有过来,而随行的太医如今也已经成为了这中毒人中的一人,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还真是遂了我的心愿了啊。 陈锦悄悄地勾起一抹笑意,却又极快的掩盖住了眼底的得意之色。 再起身时,陈锦已取出袖间的一瓶药剂来,猛的就是灌入了身边一位不知名的女子喉咙中。 一旁的侍卫被陈锦的举动给惊到,刀剑出鞘,刀刃瞬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只需陈锦稍稍的挪动丝毫,便会被此刀刃给割破喉咙,怕是整个脑袋都要和身体分离了。 “你在做什么!你给这个女人喂了什么?这毒是不是你下的?”侍卫凶狠的目光落在了陈锦的身上,似乎在警告着她,若是陈锦不听从他的意思,那么她的脑袋随时都有可能落地了。 若说不畏惧这刀刃自然是假话,这侍卫若是稍稍的一个松手,或者我自身一个稍微不留神,这项上人头,可是就掉地上的了。 陈锦暗暗思索着,眼眸中也流露出些许惶恐失措的神情,似乎根本不明白侍卫为何要质问自己。 不等侍卫再次质问出口的时候,一声不远处传来的“住手”,则让侍卫原本架在陈锦脖子上的利刃一下子收回了刀鞘之中。 秦离意推着轮椅而来,目光落在了陈锦手中的那瓶药剂上,眼眸中是旁人读不懂的严厉与杀意,似乎下一秒,他便会亲自动手来取了陈锦的性命一样。 “让她来解毒。” 正文 第7章 遇阻 一旁的侍卫皆被秦离意这一声给弄的满心困惑,一个个的互相交换了眼神,皆不明白秦离意为何会突然让这个陌生女子来给皇上解毒。 毕竟这个陌生女子方才还露出了一副要取了他人性命的目光,无论怎么来看,皆是让人觉得十分危险的人物。 而现在,太医中毒,外头去请的大夫也久久不到,若是贸然让这个女子出手的话,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了。 侍卫们一个个皆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情,有些人也低下头来小声的交谈了几声,皆是不明白当下情况要如何办才是了。 “现在众人之中,只有我五王爷秦离意是清醒着的。父皇和皇兄皆已中毒,且甚至可能随时危及性命。若是稍有耽搁了,怕是这皇朝可就是要面临大灾难了。”秦离意没有丝毫的惧色,不卑不亢的说着,根本没有害怕他人将他秦离意当成下毒元凶的样子。 秦离意的处境可以说,虽然说是清醒着没有中毒的,但却是最会被怀疑的。更何况在太子府之前布下的兵力,统统是太子和皇上身边的亲信,是根本不会听从秦离意指挥的。 不单单是不会服从秦离意,而且还是如果秦离意稍稍的表现出有反叛之意的话,这些亲信军队是可以将秦离意给拿下的。 所以秦离意现在突然给陈锦说话,是陈锦万万没有想到的。 陈锦原先琢磨着,要凭借自己的一张嘴来说服这些侍卫让自己来救人,近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才抓住了时机,给离自己最近的中毒女子服下了解药。 原先只需要这个女子清醒过来,再佐以自己的劝说,这些侍卫估摸着也是会让自己给皇上解毒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秦离意居然会替自己说话,而且是冒着如此大的风险。 若是稍有差池,可就是要搭上我陈锦和他秦离意两条人命了。 陈锦颇为不解的回头看向身后的秦离意,对方却仍旧是那一副毫无神色起伏的表情,淡淡的环顾着这四下躺着的中毒人。 “五王爷,就算您如此说,这怕是也是不合规矩的。如今皇上和太子皆已经中毒,让这么个不知名的丫头来解毒,稍有差池,才是这皇朝的危机罢。”看似是侍卫头子模样的男子上前一步,拱手委婉地拒绝着秦离意的命令。 这倒也是在陈锦预料之内的,毕竟倘若这皇上和太子的亲信能够如此简单的劝说了的话,怕也不是不得冠上亲信二字的名号了。 秦离意脸色微微阴沉下来,目光中也沾染上了点点杀意,虽是坐在了那轮椅上,可是那目光中的骇人之意却是丝毫未曾减弱的,反倒正是因为这一双残废的腿的原因,秦离意看上去更加令人恐惧上了三分。 秦离意心中自然是明白这些亲信在畏惧些什么的。 当初是秦浩轩一手陷害他,导致他残废至今,遍寻名医都无法医好自己的双腿。而今秦浩轩中毒,他秦离意却安好无损,现在还提议让一个不知名号的小姑娘上前来给秦浩轩解毒。这些秦浩轩的亲信,无论怎么想都会是觉着这回是秦离意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要让秦浩轩命丧黄泉来报他的残废之仇的。 秦离意不禁冷冷笑出声来,这些亲信看来智商也不过如此。 自从自己残废后,秦浩轩总是隔三差五的来看看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也一直都是将各色的补品往着五王爷府上来送。而且这些年来,他秦离意也从未将自己知道是秦浩轩陷害自己的事情给表露出来。对外,秦离意也一直都是说着自己的残废是因为几年前的一场战事罢了,只字不提秦浩轩。 而如今太子亲信表露的这么担心秦离意会做出什么报复的举动,岂不是将秦浩轩当年所做的龌龊之事,皆坦诚布公的拿出来了不成。 亲信们被秦离意这么一笑给笑的更加不知所措,纷纷的互相看着,手也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刀柄,一副随时准备着要和秦离意死磕的表情。 越是如此,才越是会让秦离意觉得他们心中有鬼。 “好了!你们两拨人有完没完了还?现在他们中毒颇深,若是再不加以施救,天王老子过来都救不了他们。刚刚我给那个姑娘服下的是我特制的解药,不出意外她过会儿就会苏醒过来了。既然你们觉着我和五王爷要对太子和皇上不利,那么这样,我来救别的中毒的人,皇上和太子你们自己留着给别的大夫看不就好了。”陈锦终究是忍受不住这紧张的气氛了,这秦离意真是个让人琢磨不懂的人,活生生将她的一手布局给打乱成一盘散沙,导致她现在都无法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了。 不过也只能够如此了,还是救人要紧。 侍卫们听着陈锦的话,也一时无法反驳。陈锦瞧着这些侍卫没有了阻拦的意思,便一股脑的越过了面前的侍卫前去给另一个人解毒去了。而侍卫首领也一个挥手,派人将皇上和太子围了起来,好让陈锦无法靠近分毫。 陈锦哪里顾得上他们这些侍卫的动作了,现在中毒的人太多了,自己的这瓶药剂还不知道能否给所有的人解毒了。既然皇上和太子是他们的亲信不愿意让我陈锦来救,那就放他们去死好了。 如是想着的时候,陈锦已经喂了数十人服下药剂,而最初那个服下药剂的姑娘也悠悠醒转了过来,扶着脑袋,瞧着这四周躺着的人,发出了尖锐的惊呼声。 “啊——” 秦离意忙一个挥手,他的随从侍卫上前去安抚那个姑娘,将事情向她简单叙述了一下。 而一旁太子皇上的亲信,在瞧见这个姑娘醒后,方才还一副要拿陈锦当下毒元凶抓起来的神色,也发生了动摇。 而此时,门外的侍卫传来一声,“大夫请来了!” 侍卫首领这才稍稍的舒了口气来,忙让大夫进来,目光却装作了似是不经意的,从正在给他人喂解毒药的陈锦的身上略过。 却又极快的收回,似乎生怕被他人给发现了一样,可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被秦离意尽收眼底。 正文 第8章 救兵到场 这位大夫陈锦自然熟悉,正是济世堂的坐诊大夫赵大夫。 先前陈锦为了刻意设计来制造和秦离意的相遇,这才给了赵大夫银两,让他受了陈锦的意思回乡探亲去了。 估摸着应当是方才进了这京都大门,就被这些个侍卫给抓住了,一路给带来了太子府。 赵大夫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分外困惑的看着这倒在地上的众人,刚要下手给这些人诊脉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却一把将他推到了前面。 赵大夫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一把老骨头的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推,一个踉跄便是重重的摔倒在地。那一声倒地声响将陈锦原本全神贯注在给他人解毒的心思拉了回来,而陈锦回头时,便看见了赵大夫正一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陈锦重生前一直是个让人好欺负的脾性,旁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能避之便会避开,绝不会惹事上身。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这也是上一世中,整个将军府皆被问斩,而独留她陈锦安然无恙的一个原因罢了。 不过那已经是上一世的陈锦了,这一世的陈锦,已然脾性大变,绝不会再任由着他人毫无理由的欺压于头上了。 陈锦瞧着赵大夫的神色,忙上前去将赵大夫扶了起来,瞧着身后那一副事不关己神色的小侍卫,陈锦心中更是腾起一股子怒火。 陈锦哪里会管这面前人究竟是谁的亲信了呢,直接站直了身子来,眼眸中透露出点点杀意,看的那个小侍卫竟是觉得有几分害怕了,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这位赵大夫乃是整个秦国最为出名的大夫,除却了医圣落止,便是赵大夫的名号。 三年前,赵大夫拒绝了拒绝了宫里的邀约,便是不想被这规矩给束缚住了,只想要好好的安享晚年治病救人。而今赵大夫一把岁数的人了,你居然会如此粗鲁来对待。这尚且是在五王爷面前,还不知在方才赶来的路上,你究竟有如何粗鲁对待赵大夫!” 陈锦丝毫不惧面前手持刀刃的侍卫,倒不是她鲁莽不惧,而恰恰相反,陈锦明白,就算她和这个侍卫发生争吵起来,也只会是这个侍卫不得利罢了。 原因有二,一来现如今京都内找不到比赵大夫更好的大夫了,本身这个小侍卫推搡赵大夫便是大错特错,若是让侍卫首领来评理,为了保住皇上和太子性命,首领怕是会派人处罚了这个小侍卫。 二来便是秦离意。 秦离意绝不会袖手旁观,这并非是她陈锦下的一个赌注,反倒是,这是陈锦心中的一个确数,她确保,秦离意是一定会帮着自己的。 因为陈锦知道,秦离意虽然表面上已经一副不与谁谋皇位,也不愿再干涉这朝中繁琐之事了。但是他秦离意心中,却每分每秒都想要治好自己的腿,来报仇秦浩轩。 而先前陈锦她设的局,相信秦离意也明白了。想要医好自己的腿,就一定要她陈锦的帮忙了。 故而,秦离意是不会允许这些侍卫来伤害到自己分毫的。 陈锦如是想着的时候,眼眸微微挪开,落在了秦离意的腿上,随即又望向了秦离意。恰好对上了秦离意投来的目光,那冰冷的,似是一月寒冰的凶狠目光,陈锦却没有丝毫的畏缩之意,反倒是眸中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秦离意略略愣了愣,也立马明白了陈锦这目光中的意思。 呵,既是如此看来,这场宴会上的中毒事情,怕也是跟这个丫头脱不了干系的了。 秦离意稍稍的挪开了目光,一旁的侍卫首领听闻了这边的声响忙跑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先瞧见了一脸痛苦的赵大夫,忙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堂堂太子身边亲信军队,竟是去欺负一个老人家,栾将军,不知道这件事你要如何来解释清楚呢?”秦离意提高了声调,在这分外寂静的环境中,显得颇为刺耳了。 秦离意已经不是质问的口吻了,而是,问罪。 栾将军立马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面前的那个小侍卫早已慌了手脚来,整个人畏畏缩缩地垂着头不敢再多言语。 先前便是觉着这孩子太小,年轻气盛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竟然是在这种时刻犯了大错! “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杖责一百!” 那小侍卫求饶声还未出,便被旁边的侍卫给捂住了口鼻拖到了外面,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了木杖击打在背脊身上的声音,却听不得一声哀嚎。 “小锦啊,师傅这老骨头刚刚那么一推实在经不住了。你赶紧先去给皇上解毒吧!”赵大夫如此说着,伸手便将身边的陈锦朝着皇上面前推去。 侍卫刚要出刀阻拦,栾将军却忽然摆了摆手,“赵大夫德高望重,既是赵大夫指定的人,想来别无二心。” 陈锦心中暗暗冷笑着,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分外焦急地神色,慌忙跑到了皇上面前,将那药剂喂皇上服下,又忙喂着秦浩轩服下。 只不过在喂秦浩轩服解药之时,陈锦的手却忽然抖了一下,侍卫刚想斥责她时,却被栾将军给拦住了。 陈锦敛去眼眸中的得意神色,伸手将药瓶中最后的药剂尽数灌入了秦浩轩口中,一滴不剩。 秦浩轩,你我的仇,可是还有许多时候要报的。而现在,才是第一次,才是我第一次,要将你推入深渊的报仇。 这蚀骨钻心散的滋味,你用你余生来好好的感受一下吧,用你的身体,来好好的感受着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庭院中方才中毒的所有人,皆一个接着一个的清醒了过来,而原本昏迷不醒的皇上和秦浩轩,也皆一一最后清醒了过来。 皇上和秦浩轩,秦离意已经一开始就吩咐着带他们先去了房间休息,而这里的宾客,则一一等着他们清醒过来,再让他们守在这庭院之中等候审讯。 正文 第9章 妙手神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庭院中方才中毒的所有人,皆一个接着一个的清醒了过来,而原本昏迷不醒的皇上和秦浩轩,也皆一一最后清醒了过来。 皇上和秦浩轩,秦离意已经一开始就吩咐着带他们先去了房间休息,而这里的宾客,则一一等着他们清醒过来,再让他们守在这庭院之中等候审讯。 皇上中毒,这可不是件小事。哪怕这席间之人中毒了大半,却也是不排除这下毒之人也混在这中毒人之中,好借着中毒的幌子来逃过一劫的。 故而,在抓住下毒人之前,是无法去放走任何一人的。 秦离意也从府上调遣了自己的人手过来帮忙,而陈锦忙完给众人喂服解药后,便立马被秦离意的人给押住了。 秦离意的这个举动,也是在陈锦的预料之内的。 一个没有中毒的人,居然能够一下子拿出解药来,将这在场众人全部都救好了。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无法不去怀疑的事情了。 陈锦倒是没有丝毫的惧色,颇有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耸了耸肩等着秦离意问问题。 而赵大夫明显没有陈锦这般无所惧色了,瞧着陈锦被秦离意的人给用刀子架住了,赵大夫算是吓得不轻,忙上前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分明是陈锦救的人,怎么现在还要把陈锦给架起来,一副要给陈锦酷刑的模样了呢? “赵大夫不用过来,这里我自有解释,我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毋须畏惧五王爷有任何的疑虑。”陈锦摆了摆手,赵大夫也是一向深谙这丫头的脾气,既然她如此说了,也是代表着她能够解决掉当下的情况,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要多加以掺和了为好。 “好一句未曾做过亏心事,既是如此,那你也应当知道本王想要问你什么了可是?” 秦离意倒是一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轻轻摇着手中羽扇,半倚在轮椅上,好整以暇地等候着陈锦自己答话一般。 他自是不会觉得陈锦能够落到他的手里,哪怕这件事情是跟陈锦有关的,现在看来,陈锦这个丫头也不是个简单人,倘若是她做的,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可以查到的线索了。不过秦离意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陈锦承认毒是她下的,他最大的兴趣,只是想看看面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是聪明到了何种的地步。 既然能够瞒下所有的人下了毒,必然是给自己想好了百种退路。那么不知道,他五王爷的这一份退路,她陈锦可曾预先给自己备好。 “王爷自然是怀疑今日之毒,乃是陈锦下的。可是?”陈锦勾起一抹笑意,可是透过那面纱,却是察觉不到她的神色变化,只能够看到她那微微上扬的眉梢,瞧上去一丝丝的压力都没有。 “王爷会这么怀疑自然是人之常情,若是我是王爷,我也必然是会怀疑这个陈锦就是下毒之人。此毒看上去并非能够轻而易举解开的毒药,而我居然能够在第一时间,不过短暂的给一人把脉后,便能从自己身上取出解药来救了这数十号人,若非是我提前准备好,那么便是我是这秦国第一医术之人。” 陈锦一面说着,一面把玩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药瓶,一个手滑,手中药瓶便瞬间变得粉碎。 刀刃瞬间架到了陈锦脖颈上,四面八方的刀刃,让她根本无处逃脱。怕是这武功最厉害的人,面对这么多人,也是会稍稍的有着些许的心惧。 可是陈锦不过一介弱女子,闺房中从未见过大世面的,在这刀刃面前却是毫无惧色,似是早已将这种场面见过了千百万回一般。 着实如此,上一世她是皇后,皇上处死罪大恶极之人,都须有皇后陪同。 而秦浩轩性情暴戾,所设下的刑罚皆残酷至极,所令人心惧的气氛,这当下的刀刃之间,却是丝毫不及的。 陈锦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了,何惧这些个刀刃了? “都住手!”秦离意一声低呵,那些刀刃便皆离开了陈锦脖颈上,而那些侍卫也都退了下去不再靠近。 “不过五王爷,我还当真是可以担得起这秦国第一医术之人的称号,我丝毫是不会推却的。”陈锦眸中尽是得意的笑意,看的秦离意心中厌恶之意四起。 他生平最为痛恨此种笑意,正是当年,自己双腿残废,秦浩轩被封为太子之时,秦浩轩满面露出的正是这种笑意。 光是看着,便是如同让秦离意再次回到那最为耻辱的时刻里,恨不得让秦离意现如今将面前的陈锦给碎尸万段了方可。 “医圣落止,传闻中未曾收过任何徒弟,门下仅有一位关门弟子。小女子不才,正是医圣门下的关门弟子。”陈锦如是说着,甩了甩一头秀发,将遮盖住脖颈上的头发尽数拂去,露出那大片的刺青。 而那刺青,同医圣落尘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落尘的是在左边脖颈上,而陈锦的则是在右边脖颈上。 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落尘当年收的那关门弟子,为了显示此人的重要性,落尘便亲手给她的脖颈上刺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刺青,来告知他人此人的身份。 而今,医圣的关门弟子正出现在这庭院之中,正是深受怀疑的陈锦。 “我是未曾有这销魂散的解药,不过我有着师傅的一瓶能解百毒的清新露,无论这是什么毒,皆能够解开。故而我也没有第一时间就配出销魂散的解药,而是让众人服下了这清新露罢了。不知五王爷,可还有什么疑问?” 陈锦笑着放下自己的长发,目光中的得意之色,霎时间变成了淡淡的嘲讽之意,似是在嘲笑着秦离意一般。 而秦离意早已被陈锦的身份给愣住了,竟是一时间忘了回击陈锦的挑衅,只顾着久久地看着陈锦。 医圣的闭门弟子,医圣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向来喜好云游四海,四处布施药物。故而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寻医圣的下落,试图来治好自己的腿,可是却一直找寻不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是医圣的闭门弟子,那么自然是已经深得了医圣的真传。既是找不到医圣本人,那么他的弟子也一定能够治好我的腿了吧? 秦离意敛起眼眸中的敌意,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分温柔神情,看的旁人皆几分愕然。 “是本王不识人物,先前得罪了。” 正文 第10章 赏赐 陈锦正欲要摆出一副大人姿态来原谅一下秦离意这个小人的时候,里屋却走出来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低声说道,“皇上已经醒了,传栾将军和五王爷,还有......” 太监的目光略略在大堂之中环顾着找寻了一番,最后落在了陈锦的身上,这才收回了目光,“这位姑娘一同前去面见。” 陈锦上一次见皇上,还是尚且为太子妃的时候了。 那时候老皇帝已经病重垂危了,而偏偏秦浩轩的意思是让她陈锦不要多插手老皇帝的病情。毕竟皇帝的病,治的好是名垂青古的大好事,可如果没有治好,便是会株连九族的大罪了。 故而秦浩轩才一直不让陈锦前去看看老皇帝的病情,以防到时候陈锦心血来潮给老皇帝治病,或者被其他的嫔妃给设计了,让陈锦来治病,到时候没有治好老皇帝,陈锦可是大罪。 故而自从老皇帝生病后,陈锦也一直没有见到过老皇帝。总归出嫁的时候,陈锦还是觉着老皇帝分外的和蔼可亲的,没有着丝毫依仗着自己是万人之上的君主的暴戾脾气,慈祥的只像是个普通的老爷爷一般。 所以陈锦也是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老皇帝的,最后秦浩轩也是拗不过陈锦的意思,才带着陈锦进宫看过一次老皇帝。 而那一次,便是最后一面了。 老皇帝当时已经只剩了一口气,不等陈锦和他说上一句话,老皇帝便一命呜呼的去了。 直到后来秦浩轩登基后,陈锦才明白,老皇帝的死是和秦浩轩脱不了干系的。自己曾经最为喜爱的那个男人,早已在权势面前红了眼,做出了太多的错事了。 “到了,皇上正在里头候着三位呢。”老太监的一声,才将我的思绪给拉扯了回来。 陈锦稍稍的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定了定神色,便随着秦离意一同进去了那间屋子。 皇上已经醒了过来,已经由人服侍着坐在了床榻之上,似乎想要自己起身出门的样子,却被一旁的侍卫给劝了下来。 “朕的毒已经解了,身子骨也硬朗的紧,你们毋须如此担忧的!”面前的皇帝哪里还有着点天子威严,俨然一副想要出门却不被允许的孩提模样,看得陈锦心头一热,眼眶竟是有些酸疼了。 上一世的时候,老皇帝也总是唤着自己一声锦儿,若是有着什么好的赏赐也总是要念着陈锦的一份,逢人也是夸赞陈锦一句好。只因当年陈锦曾经治好过老皇帝困扰多年的头痛顽疾,老皇帝便一直把陈锦放在了心尖上疼爱。 光是想着,陈锦便觉着心口难受的厉害。 “这位就是救了众人的姑娘了吧?朕都听李公公说了,姑娘看上去小小年纪,居然有着如此本事,乃是我秦国福气啊!”皇上瞧见了门口的众人,忙收起了那副小孩子心性,故作起威严的模样起来,却在瞧着陈锦的时候喜欢的紧,忍不住上前来好好地打量了起了陈锦。 “皇上谬赞了,民女不过略懂医术一二,今日借着了皇上的好运,这才救了众人。”陈锦忙屈膝行礼,垂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皇上。 皇上忙伸手将陈锦给扶了起来,大笑道,“这丫头倒是会说话的紧,也难怪是个医术聪明的人儿了。这回你立了大功,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朕都赏赐给你。不然,朕瞧着你如此聪明的心性,倒不如说给朕的皇儿做太子妃,可好?” 皇上的这一句倒是让秦离意和陈锦一同吓了一跳的。 秦离意吓了一跳是因为秦离意有着私心,要将陈锦留在自己的身边治疗他的腿的,如果让陈锦嫁给了太子的话,那么必然是不能留着陈锦给自己医腿的了。 而陈锦则是因为,这回她开始就设计让甘梦雨落水,为的就是让甘梦雨能够成为太子妃,而毋须让自己成为。她上一世在秦浩轩身边耗尽了一生,她万万不想这一辈子继续留在秦浩轩的身边了。 “皇上错爱了。民女自幼身体有着疾病,多年来遍寻名医无果,大夫皆说民女是个短命的命,怕是配不上太子。这天下才女比比皆是,相信太子必然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的,此事还是交由太子自己来选择比较好一些。”陈锦忙又屈膝来,虽是极其谦卑的态度,却有着极其大气的态度,倒是在场之人皆觉得称赞不已的了。 别说婉拒皇上的要求了,普通女子就是看见了皇上在自己面前,怕是都给吓着话都说不利索的了。哪里还会有着陈锦婉拒成为太子妃的这股子勇气呢。 皇上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眼眸中满是欣赏的笑意。 这个姑娘虽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过脾性却是令人佩服的紧。虽说是女子家,却没有丝毫的怯色,若是能够许配给秦浩轩作为太子妃,也不失为一大喜事。 不过皇上本人也向来不喜做强求之事,既然陈锦已然婉拒,皇上自然也不会多加以强迫之意。 皇上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片刻方才露出淡淡笑意,朗声道,“既然你不愿做太子妃,朕就赏你一副题字,名为:神医。如何?” 陈锦忙跪下磕头道,“多谢皇上圣恩。” 陈锦离了太子府,却在路上被人拦住马车。 小婉看着拦他们的那个人,眼睛一瞪,“你是何人。” 苏岩冷眼看了小婉一眼,目光直直的望向马车,“我家主子找陈小姐。” 苏岩的声音特别冷,叫人听了都不会望记。 重生的陈锦自然记得。 不等小婉再说话,陈锦便掀开帘子,看着苏岩道,“你家主子在哪里等我?” “请随我来。”苏岩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小姐。”小婉转头看着陈锦。 陈锦淡然一笑,“不妨事,跟着他去便是。” 小婉点头,“那好吧。” 然后,她又吩咐车夫,“跟上刚刚那个人。” 车夫应声,喊了一声“驾”,马车缓缓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