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楔子 第一章楔子 玉华国 整个太子府一片歌舞欢腾,触目所及皆是红绸,就连这阴冷潮湿的偏殿也挂满了红色,叶薇雪揉了揉因常年栖居冷室而落下伤寒的腿,自嘲的笑,笑着笑着眼角溢出了泪水。 她本是将军府的嫡女,又是镇国公府的嫡外孙女,身份高贵,本应嫁得玉华的好男儿,相夫教子,一世荣华。只可惜遇到了那个人,那人对她千般柔情,万般怜爱,她以为那便是今生所求,不顾外祖父的阻拦,嫁给了他。 后来,她如愿的进了燕王府,成了燕王妃,却见他日日愁眉不展,她迫切的想要帮助自己的夫君,一次又一次前往镇国公府,只劝说外公能相助他,她一心一意的为他着想,一路铲除太子势力,助他成为储君。 不知是哪个有心人,在朝堂上罗列了镇国公的十大罪状,皇帝怒不可遏,当即判镇国公斩立决,府里的男子悉数充公为奴,女子则沦为官妓。 那一天夜里,下着倾盆大雨,她跪在他的书房外,苦苦哀求,却被那一句:“不能救”伤得体无完肤。 第二日,就有小太监来宣旨,褫夺了她的太子妃位,降为侍妾,她身边所有侍奉的人都被秘密处死,她的陪嫁丫头彩云也不知去向,那一刻,她从出身高贵的太子妃成为最末等的侍妾,成了整个玉华最大的笑话。 她偷偷用首饰买通一个侍卫去将军府送信,可是回来的侍卫说,将军府的门房听说是叶薇雪派来的人,压根就没人搭理。她不相信那个侍卫的话,她说自己是将军府的嫡女,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父亲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呢,她日夜不停一封封的家信送往将军府,可是如同石沉大海,始终没有任何回信。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被人推开,叶薇雪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走来的身影。 “大姐,我来看你了”,叶薇雪身躯一震,她记得这声音,是二妹叶雨情的声音,难道是父亲派妹妹来看她了,她就知道,父亲是不会不管她的。 叶薇雪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适应屋内的光线,嘴角的笑意在看到叶雨情一身的嫁衣时冷凝,她的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姐姐,今日是我和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妹妹特来看望姐姐”,轻柔娇美的声音,如同黄鹂鸟一般婉转动听。 什么?她在说什么——她要嫁给南东凌? 这怎么可能,他说过一辈子只爱自己的,他怎么会娶别人呢? 叶薇雪用力的看着眼前那张精致的面容,“你胡说,他怎么可能娶你,他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姐姐,这是真的,是父亲向陛下请旨赐婚的,从今往后,妹妹就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了,日后,妹妹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叶雨情浅浅一笑,手指故意抚摸过嫁衣上用金线绣得栩栩如生的凤凰,那如血的红,印在叶微雪的眼中,刺目至极。 “叶雨情,你少不要脸,我是将军府的嫡女,只有我才最有资格当太子妃,你不过是姨娘生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叶雨情抿嘴笑了笑,这个蠢女人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三言两语就能激起她,果然,听到南东凌冷峻无情的声音,“够了,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情儿好心来看你,你居然出言羞辱,看来,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叶薇雪愣愣的望着南东凌的方向,努力的睁了半天,也只是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原来,他也来了,这一年多她无数次的求见,他都置之不理,如今竟陪着别人来看望她。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啊! “南东凌,你爱过我吗?”叶薇雪满心凄楚问道,为了他,她不顾外祖父的阻拦,不惜以命相要挟,只为了他一登九五的梦想, 南东凌素来温情的眸子闪现凛凛寒光,“从来没有”,似乎不耐,径自甩袖离开了冷室。 “哈哈,哈哈…….”叶薇雪笑得前仰后合,却狼狈不堪,他居然说没有爱过自己,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竟然换来一句“从来没有”,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叶雨情静静的看着发疯的叶薇雪,心头一转,捂嘴笑道:“姐姐,你今日才知殿下的心意吗?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他爱的是我”,叶雨情状似无意的抚过平坦的小腹,又道:“我与殿下相爱,可我出身不如你高贵,殿下只好先娶了你,一来可借助路国公的势力除掉废太子,二来由你替我扫平障碍,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镇国公府灭门的证据就是父亲搜集的,是太子殿下亲手呈给陛下的,你说陛下能不相信吗?” “你说什么?”叶薇雪震惊的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叶雨情笑了起来,“我的傻姐姐,咱们父亲是玉华的大将军,可是兵权却掌握在你外祖父手里,你说,父亲他……”。 “你这个贱人”,叶薇雪气红了眼扑上前去厮打叶雨情,却被反手一个耳光抽倒在地。 “哦,忘了告诉你,我娘现在是将军府的夫人,我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你不知道吧,你娘就是死在我娘的手里,谁让她没本事斗不过我娘呢!” 叶薇雪神情一窒,抬起头死死盯着叶雨情,毫无血色的面容变得可怖,娘死了、外祖父没了,她沦为妾,一直以为的好妹妹是只披着人皮的狼 叶雨情笑得张狂肆意,这些年一直活在庶女的阴影里,如今看到向来自诩高贵的人落到这样的境地,真是大快人心,“叶薇雪,你是嫡女如何,身份高贵又如何,现如今,你一无所有,不过,只要你跪下来向我求饶,我就考虑留下你的命。” 叶薇雪擦掉嘴角的血渍,不住的冷笑,“叶雨情,让我向你下跪求饶,你做梦,你当了太子妃又如何,你依旧是个姨娘肚子爬出来的庶女,即便你以后成了皇后,也会被百官诟病,被百姓议论。” 这些话正中叶雨情的要害,“叶薇雪”,叶雨情咬牙切齿的喊到,“来人,给我把这个女人拖出去狠狠的打”。 叶薇雪疾步至叶雨情身前,却被几个丫鬟拉住,她突然放声大笑,状若疯狂,“南东凌、叶雨情,我叶薇雪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话落,叶薇雪冲开人群,直直的向大殿的中的柱子奔去,“砰”的一声,血水四溅,意识残留之际,叶薇雪口中呢喃,“外公,雪儿这就跟你去请罪。” 正文 第二章 再世为人 整整四盆炭火,使得冬日的房屋温暖如春,炭盆中的火苗不时发出‘噼啪’ 的声响,一个身穿桃红色比甲的丫头,正在床头张望熟睡的少女。 叶薇雪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突然一个机灵,下意识的打量一眼周围,梅花屏风,白瓷细口花瓶,楠木梳妆台,再看眼前浅紫色的勾花床幔,这都是——都是她未出嫁前飞雪阁的装饰。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撞柱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薇雪刚想动一动,却浑身无力,全身软绵绵的。 “哎呦,小姐,您别动。” 叶薇雪顿时愣住了,如今的彩云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可是她死的时候,彩云已经二十岁了。 “小姐,您说真是的,大冬天的去园子赏什么梅花啊,这下可好了,夫人还有二小姐也都因为您落水生病,”,彩云拉过锦被盖在叶薇雪的身上,叹了口气,顺势便坐在了床边,叶薇雪的眼神闪了闪,眼底掠过一抹厉色。 叶薇雪沉下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寒冷,“彩云,谁告诉你是我把二小姐拖下水的?” “小姐,您忘记了?前日,您和二小姐、三小姐在园子玩,不知怎么的您将二小姐拉下了水,害得二小姐生了病,您自己也发了高烧。” 叶薇雪嘴角扯过一丝冷笑,前世她怎么没发现彩云存了这样的心思,对了,她是大姨娘送给自己的丫头,见她伶俐便提为一等丫头,可是这个丫头做了些什么呢,整日在她耳边念叨大姨娘和二小姐的好,挑拨她和亲娘的关系,她被猪油蒙了心,果然与自己的亲娘生分了关系。 “大小姐!” 叶薇雪睁眼,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头,仔细一看,竟是影月捧着一碗药。 “拿过来”,彩云径自接过药碗,展颜一笑,“小姐,药好了,快趁热喝吧!” 叶薇雪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彩云笑盈盈的坐在床边,“小姐,药凉了就不好了”。 影月实在看不下去,不由争执,“彩云,你怎么能坐在小姐的床上,太没有规矩了。” “小姐都没发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 叶薇雪冷笑一声,接过药碗直接就砸在了地上,彩云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站在一边,影月更是吓得跪在地上,她还没见过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彩云,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跟我平起平坐的,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叶薇雪的话不重,轻飘飘的,可是却让彩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彩云愣了愣,感觉叶薇雪与以往有些不同:“大小姐,我……” “住嘴。”叶薇雪喝道,无视彩云讨好的笑容,“既然你不守规矩,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方才叶薇雪发出的动静,将飞雪阁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召唤了来,此刻她们全部都垂手站在门外,不知她要干什么。 叶薇雪面容沉静,声音如浸了冰似的寒冷,“来人,将这个不守规矩的奴婢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 彩云立时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您饶了奴婢吧”,这五十板子要是打下去,可就没命了。 叶薇雪挥了挥手,门外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妈妈将彩云生生拖了出去。远远的还能听见彩云的哀嚎,“小姐,饶了我吧,我知错了……” “影月留下,其他的人都退下吧!” “是。” 叶薇雪回头,发现影月竟呆呆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迟疑,难不成被刚才的举动吓傻了,“影月”,她轻声唤道。 “小姐”,影月走得近些,复又跪在叶薇雪脚下,眼中充满着震惊与欣喜,“小姐,您终于清醒了。” 这丫头,叶薇雪叹息一声。 她还记得影月曾对她说: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那些人就是豺狼虎豹,你怎么能把她们当亲人呢,为此她将影月从一等丫头贬为三等,再不与她亲近。 前生,她身边亲近的人都说过这话,可是那时候她总是替她们辩解:她是我的亲妹妹,怎会伤害我呢? 就连娘也曾这样说过,可是说的次数多了,叶薇雪就会很心烦的远离她们,她与南东凌成亲的时候,除了带着彩云,其他侍候的人一律都遣散了,就连路国公府为她准备的陪嫁丫鬟,她都拒绝了。 仔细想想,都是大姨娘和叶雨情的计谋,让自己的身边没有亲近、可用之人,若是她的身边多几个忠心的人,她又怎会落到那悲惨的境地,何至于死不瞑目啊! 她真傻啊,自己的亲娘不相信,反而相信那些狼心狗肺之人,她真是瞎了眼又瞎了心。 “小姐,您处罚了彩云,大姨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会告诉老爷,然后让老爷变着法的处罚您”。 叶薇雪微微一笑。大姨娘?大姨娘原本是叶明焕一个部下的妹妹,被送给叶明焕做妾室,虽是姨娘,可是一直很受宠,加之她的兄长近年迁升至兵部侍郎,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一般的姨娘自是比不上她。 可是,妾终究是妾。 “没事,我自有办法应对”,叶薇雪敛了心事,回头道,“收拾一下,随我去看母亲。”她记得,落水后,她的父亲叶明焕带着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随即命令救人,可是丫鬟婆子都不会水,那些下人不敢近身,冰冷的湖水刺得她肌肤生疼,后来,是她的母亲冲下水将她二人救了上来。 她和叶雨情各自在床上躺了七天,才将养好身体,可是她的母亲却因此一病不起,看了所有的大夫,甚至宫里的太医都来诊过,可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半年后,母亲就去世了。 她一直在想,母亲出生将门,熟识水性,又怎么会一病不起,即便身体受损,可只要好好将养,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照之前的情况看,一定是有人趁母亲生病,动了手脚。 叶薇雪匆匆进了舒兰院,“娘”,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的妇人,叶薇雪满腔心酸化为两行清泪,云氏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缓缓睁开眼,看到叶薇雪坐在床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的雪儿没事就好。” 叶薇雪拉着云氏的手,微微颤抖,上一世,云氏因此丧命,而叶薇雪则背上害死亲娘的恶名,由此名声尽毁,“娘,都是雪儿不好,不该去园子里,都是我的错”。 想起来了,十四岁那年冬天,叶雨情邀她还有叶雨菲在园中折梅煮茶,姐妹三人玩得兴起,不料怎地突然落了水,自己落了水也便罢了,偏偏叶雨情也掉下去了,而叶雨菲则指着叶薇雪告诉叶明焕,是她将叶雨情拉下去的。 云氏摸了摸叶薇雪的脸,微笑道,“傻孩子”。 听到这句话,叶薇雪刹那间红了眼眶,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了,上一世,自母亲死后,怕遭人非议,她不敢出门,也不敢去参加宴会,叶雨情自然以将军府小姐的身份到处与人交好,那时候,人人只知道将军府的二小姐,哪里还记得她呢。 就连南东凌也是叶雨情先遇到的,她还记得叶雨情从宴会回来,一脸女儿家的娇羞,悄悄告诉她,她遇到了燕王殿下,在叶雨情的极力怂恿下,她在一次宴会上偷偷乔装打扮看见了南东凌,一下子就被南东凌那潇洒俊俏的长相勾了魂魄 再后来,南东凌经常出入将军府,在叶雨情帮助下,她与南东凌相识,并迅速陷入爱河。 那时,她承诺叶雨情,嫁给南东凌后,一定会给叶雨情挑一个好夫婿,大婚后,她果真从高门贵族里挑了不少青年才俊给叶雨情,可叶雨情总是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拒绝。 临出舒兰院时,叶薇雪将近身伺候的应妈妈和丫头紫英叫到一边,“这段时间可有人来看过母亲,送过什么东西?” 应妈妈一愣,不知大小姐问这些作何用,倒是紫英,聪明伶俐些,明白叶薇雪的心思,脑中快速回想,“回小姐,前日大姨娘和二姨娘来看过夫人,大姨娘送了上等的人参和血燕,三姨娘送的是亲手抄写的佛经,昨日二姨娘来了,送来了江南的新茶”。 叶薇雪点了点头,清秀的面容闪过一丝凌厉,“以后,我娘用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旁人送来的更要找大夫查验,还有饮食上也要特别注意,不要给别人钻了空子,这院子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娘呢。” 应妈妈和紫英对视一眼,立即低下头,恭敬的应了声,“是”。 正文 第三章 小试身手 出了舒兰院,已近午时,叶薇雪低下头沉思片刻,抬脚向西而去,影月愣怔的瞬间已被叶薇雪拉开很远的距离,影月赶紧小跑至身后,安静的跟着。 “爹,药好苦,女儿不要喝了。” “乖,喝了药,病才好得快!。” 叶薇雪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继而抬脚迈进情芳阁,看到叶明焕正在哄叶雨情喝药,叶薇雪薄如蝉翼的睫毛忽闪一下,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叶雨情看到站在门口的叶薇雪,眼角划过一丝得意,脸上却带着关切之意,“姐姐,你的身体没事了吗,我正和爹爹商量着下午去看你呢。” 装的很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叶明焕看到叶薇雪的一瞬,脸上的笑意已消散不见,手中的药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叶雨情小小年纪就已经容貌出众,深得大姨娘真传懂得讨叶明焕的欢心,所以他格外疼爱这个二女儿,甚至超过了嫡出的叶薇雪。 叶薇雪‘嚯’的一下,跪在地上,慢慢道,“父亲,是女儿的错,女儿一时失察,不小心拖累了二妹,请父亲责罚女儿。” 没人看到叶雨情是否是自己拉下水的,叶雨菲在紧急情况下看错也是有可能的,她一个人的话不足为信,如今只说是不小心拖累,哪怕叶明焕再生气,也不会责罚她。 叶明焕原本还想惩戒一番,可是这一番说辞竟将他堵得死死的,他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能铁青着脸。 叶明焕皱着眉头,盯着叶薇雪,若有所思,叶薇雪的身后有路国公,路国公是两朝重臣,深受皇帝宠信,叶薇雪又是他的宝贝,惩罚她,若是被那个老家伙知道了,想起那个又倔又硬的老头,叶明焕的眉眼一跳,当年在依兰殿发生的事,他至今还记着呢! “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您和二小姐是自家姐妹,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出去,不是给人笑话,老爷,您说妾身说的可对?”,适才出去拿东西的大姨娘刚一进院子,就看到叶薇雪跪在那里,心里着实一惊,这院子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下人,若是被传出去,将军府的嫡小姐竟给庶女认错,那岂不是打了将军府的脸面,外人只会说叶明焕嫡庶不分,宠妾灭妻。 叶薇雪抬头看了眼大姨娘,只见她身穿湖蓝色袄裙,衣领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好看的花纹,窈窕的身姿款款而来,容长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叶明焕脑子醒转,赶紧起身,一把将叶薇雪扶了起来,慈眉善目的笑道,“快起来吧,大冷的天,你穿的这样单薄,跪在地上,万一冻着了,岂不是让为父心疼,爹虽然气你将情儿拉下水,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害得你娘也生了病,你说,爹该不该生气?” 叶薇雪抽着鼻子,一脸愧疚的模样,应了声,“该”。 叶明焕轻点叶薇雪的鼻子,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好了,大姨娘的话也有道理,你和情儿是姐妹,姐妹间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爹心里也明白,这次的事责任不全在你。” 叶雨情心中愤恨,但脸上依旧露出动人的微笑,“对啊,大姐平日待我最好,这次的事情就是个意外,大姐切不可再说拖累二字,否则妹妹心里可就难安了”,叶雨情说着,还故作用帕子擦拭眼泪的样子,叶明焕见此,面上露出心疼不忍之色。 若不是知道这几个人的真面目,恐怕她又会被蒙骗过去,想来就是因为她太信任他们,所以上一世才会那么惨,不过,现在她已经看清了他们的真实面目,不会再受骗。 “妾身听闻……”,大姨娘看了眼叶明焕,言语间有些迟疑。 叶明焕抿着嘴唇,看着大姨娘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大姨娘眼底划过轻笑,“妾身听说大小姐今日晨起无缘无故将彩云杖责五十,这会已经没命了,不知她惹了何事让大小姐如此生气”,若是小事,责罚一顿就好,怎的就要了她的命。 “此事当真?”,叶明焕转头看着叶薇雪,“雪儿,为何事罚她,若是犯了错事,赶出去便好,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狠手,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果然来了! 无缘无故?真是一顶大帽子啊,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么。 自己的名声败坏,不是大姨娘母子一直期盼的吗? 可惜,自己虽然还年幼,可心智早已不是十四岁的孩子了。 叶薇雪故意露出不平的表情,“父亲,您就别提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了,她原本是个浣衣的丫头,大姨娘抬举她给了恩典让她来女儿的院子,女儿也喜她伶俐,提她为一等丫鬟,可她竟不思恩情,整日在女儿跟前诋毁大姨娘和妹妹,您倒是说说,这等狼心狗肺之人,女儿怎可再留在身边,这不是挑拨坏我和大姨娘的关系,破坏我和情儿的姐妹情分嘛。” 还当她是傻子么,那就想错了。 叶薇雪避重就轻的将此事交代一番,说的合情合理,叶明焕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当下拍了拍叶薇雪的女,欣慰的笑道,“既如此,此事就不必再提了,一个丫鬟而已,回头让你娘再给你添几个。” 叶薇雪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言语间多了几分轻快,“是,多谢父亲,今日也多谢大姨娘替我说话,也谢谢妹妹原谅我”。 我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来感谢你们的。 整整一个时辰,叶明焕在喋喋不休的叙父女亲情,不过只是针对叶薇雪,大姨娘好不容易送走了叶薇雪和叶明焕,一进门就看到叶雨情没精打采的靠在枕头上想心事。 “娘,这叶薇雪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醒来后不吵也不闹,若是平日必定是跳起来将全府闹个鸡犬不宁,可您看她今日的表现,原本爹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她倒好,挑了个好时辰就那么一跪,我的罪都白受了”,叶雨情娇柔的面容满是嫉恨,若是下人看到了,绝不会相信平日温柔善良的二小姐会有这样的一面。 大姨娘喝了口茶水,面色缓和了些,平声静气的道,“情儿,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她是嫡出的,她的外祖又是路国公,你爹自然要宠着她,要娘说,你这次也太冒险了。” 她着实不同意叶雨情用自己的命去冒险。 叶雨情嗤笑一声,撒娇的去拉大姨娘的袖子,“娘,那个蠢丫头不是什么都没察觉吗,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不得利的事,这次算她走运,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大姨娘闻言轻轻一笑,伸手将叶雨情发间的步摇扶正,“不着急,对付她有的是机会,当下之急,是要除掉她身后的人。” 叶雨情眉眼中带着笑意:“娘,等你成了将军府的夫人,我就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就再也不用遭受各府小姐的冷遇了。”上次参加宴会时,那些各府的小姐一听她是庶出的,都躲得远远的,尤其是武安侯的小姐,更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等以后,她娘成了夫人,看谁敢给她气受。 正文 第四章 教训庶妹 第二天,叶薇雪在去舒兰院的途中,碰到了三妹叶雨甜。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妹妹性格安静,寡言少语,很少出自己的院子,“大姐”,叶雨甜一如往日的柔弱。 叶薇雪淡笑,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她与叶雨甜没有什么交集,不想浪费时间,转身想离开。 “大姐,这么急是去做什么?” 这娇媚的声音令叶薇雪浑身一颤,回头就看到叶雨菲和叶雨情出现在眼前,叶薇雪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叶雨菲的发间。 “大姐”。叶雨情稍后几步于叶雨菲的旁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叶薇雪的眼睛一亮,叶雨情今日穿着粉色的袄裙,外边披着玫红的大氅,衬得如玉的容颜鲜艳明媚,好像一朵盛开的秋海棠。 叶薇雪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叶雨情,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上一世南东凌会死心塌地的喜欢她。 一边的叶雨菲却是盯着叶薇雪耳上那对红翡翠滴珠耳坠,暗暗艳羡,叶薇雪装作没有看见的模样,说话间轻轻晃动耳坠,叶雨菲惊奇的发现那耳坠在阳光下居然能够变色,这一发现,让她差点惊呼出声。 叶雨情发现叶雨菲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暗地里已经咒骂千遍,这个叶雨菲果然和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一样,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叶雨情笑道,“大姐,我和三妹出来透透气,你若是忙,就不打扰你了”。 “既如此,我就先走了”,叶薇雪转身就要走,“大姐”,叶薇雪回头,见叶雨菲一脸讨好的笑意,心里忍不住鄙夷万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叶薇雪心里虽十分厌恶,但依旧笑道,“三妹,何事?” “大姐——”叶雨菲上前拉着叶薇雪的袖子,笑道,“大姐,你的耳坠真好看,我还从未见过呢!” 叶薇雪伸手摸了摸垂在耳上的坠子,笑道,“这是陛下赏赐给我外公的,外公又派人送来给我,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很好看”,叶雨菲附和道。 “二妹,你觉得呢?”叶薇雪又问。 叶雨情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下去,还是勉强笑着回应,“当然好看了。” 叶薇雪很是满意她们的回应,笑了笑,打算转身离开,又被叶雨菲拦了下来,“大姐,我——我很喜欢这耳坠,你能不能送给我?” 叶薇雪的脑海中忽然记起,“大姐,这只玉镯能不能送给我”,“谢谢大姐送我的玉簪”,印象中,只要是叶雨菲索要,她从来没拒绝过,上一世,叶雨菲嫁入武安候府,成为成安侯世子的夫人,在她落魄后,曾写信向叶雨菲求援,她还记得,叶雨菲专程穿着特制的礼服跑到太子府,她只当以为姐妹间的情分是来看望她的,不料叶雨菲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挖苦她侍妾的身份。 那一刻,她才知道姐妹之情是假的,叶雨菲看上的不过是她的好东西,一旦她没了可以利用的,就迫不及待的将她抛弃。 叶薇雪的眼神冷的像冰,她猛然抬头盯着叶雨菲,“三妹,你从前在我这得了不少好东西,今日又来,怎么这毛病一点都没改?” 叶雨菲的表情有一瞬的难堪,叶雨情的脸色也是一变。 旁边的丫鬟婆子更是屏息站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大姐”,叶雨菲轻唤。 叶薇雪一把拂开她的手,“你看看自己的身上,有多少是从我这索要的东西,你是将军府的三小姐,不是乞丐,别整天向我摇尾乞怜。” 别以为我还会可怜谁?这辈子,我不会再可怜别人,可怜别人就是虐待自己,我不会再犯傻。 叶雨菲气的差点跳起来,“叶薇雪,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你妹妹。”叶薇雪难道疯了不成,她以前可不会这样,以前只要跟她要东西,都会给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妹妹?笑话。叶薇雪冷冷的道,“既然是我妹妹,那就别再打我东西的注意,记着,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别人休想惦记。” 任何人都休想! 叶雨情猛然一惊,看着眼前的叶薇雪,眼神不由暗了暗,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了?不,不可能,叶雨情摇了摇头,叶薇雪不可能知道的。 “叶薇雪,你嚣张什么,你不就仗着自己的外公吗?你别忘了你姓叶,路国公府不过是外人,你别整天把外人挂在嘴边”,叶雨菲一双眼睛透露着数不清的倨傲,高扬的声音又气又恨。 叶薇雪嘴边的笑意悉数化为嘲讽,神情淡然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提过其他人,倒是你,张口闭口的提路国公,所谓何意啊?莫不是羡慕不成反倒嫉恨了?” 叶雨菲的生母三姨娘出身没落的书香世家,虽家道败落,但是也是知书达理,怎的叶雨菲偏偏没有学到,学会的尽是这些背后的心机。 平日里叶雨菲虽和叶薇雪处处作对,可内心里却是十分羡慕叶薇雪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外祖父了,如今被说到痛处,自然恼羞成怒,“小贱人,你胡说”。 小贱人?叶薇雪眉头一拧,瞪着叶雨菲的目光变得异常狠厉,她一把拉过叶雨菲的胳膊,把她推到栏杆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叶雨菲心里十分害怕,嘴上却很强硬 “你说,我把你推下去,会怎么样?” “三姐”,叶雨甜几乎立刻要冲上去帮叶雨菲,就在这时候被旁边的叶雨情拽住,叶雨情示意她不要乱动。 叶雨菲躬身趴在栏杆上,整个头都倒在距离不高的水面上,顿时惊呼道,“叶薇雪,你敢?父亲不会饶了你的!” 叶薇雪神情自若的笑道,“你上次诬陷我将二妹拖下水,你可曾见父亲惩罚我分毫,我不还好好的站在这嘛”。 叶雨菲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挣扎不停,可是叶薇雪的力气大的出奇,她根本挣脱不了,“大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叶雨菲哭着求饶,脸上的妆都花了。 叶薇雪勾起唇畔低低的笑了笑,这才放开手,将叶雨菲捞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刚才发怒的人不是她,“这才乖”。 叶雨菲惊恐未定的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眼泪的痕迹,丫头兰香这才小心的过来将叶雨菲搀扶起来。 叶雨情面色发白,手指因紧张都已失去了知觉,吸了口气平息平息,道,“大姐,三妹她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你就不要怪罪她了”。 呵,每次都是这样冒出来充当好人,怪不得全府上上下下对这个二小姐的评价都是,天性柔嘉、温柔敦厚。 好一个天性柔嘉、温柔敦厚的二小姐。 “二妹,现在才来替三妹求情,不觉得太晚了吗?为何方才不见你替三妹求情,反而还拉住四妹呢,我知道二妹向来善良,可是到底是真善良还是假善良,就只有二妹自己知道了”。 叶雨情眼角一跳,刹那间红了眼眶,言语轻柔道,“大姐,我只是想要帮三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叶雨甜在一旁怯怯的看着叶薇雪。 叶薇雪偏过头,忽然一笑,这笑容三分天真,七分明媚,叶雨甜有些不确定,为什么大姐方才那么凶狠,眨眼间又像一个妙龄少女,天真、活泼。 叶薇雪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咱们姐妹间置气也是常有的事,身为将军府的长女,我自然有义务照顾妹妹,放心,我不是个记仇的人”。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 我会让你们一点一滴的偿还。 正文 第五章 一石二鸟 叶薇雪刚进舒兰院,就看到紫英带着人站在廊下,叶薇雪笑着走过去。 “大小姐”,紫英见是叶薇雪,笑着问候。 叶薇雪见几个丫鬟手里拿着东西,旁边还站着一个穿青色衣袍的男子,似乎正在检查,“紫英,我娘怎么样了?” 紫英笑着上前,“回小姐,夫人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夫说,今天喝了药,就不用喝了。” 应妈妈闻声掀开门帘,露出笑脸,“大小姐来了,快请进来吧,夫人正等着您呢。” 叶薇雪被簇拥着进了房间,看到云氏正靠在紫红的蟒线枕头上,正在听下人汇报府中的事宜。 听影月说,自从云氏病后,每日都是在床上处理府中的事务,叶薇雪垂下眼睛,内心一片悲哀。 她的母亲兢兢业业的打理府中一切事务,可她的父亲呢,宠妾宠庶女,甚至还觊觎外公手中的兵权,若不是外祖父位高权重,只怕叶明焕压根不记得她们母女。 “你们先下去吧”,云氏挥了挥手,让下人都退下。 房中只剩下应妈妈和影月。 “娘”,叶薇雪走近,伸手拉着云氏的手,“你的病还没好,这么劳累,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 云氏亲昵的点了点叶薇雪的鼻子,低叹一声,“既然是我掌家主持府中中馈,自然不能交给别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被人拿捏住,在府中大肆渲染,就真的后悔了。 “是,是,是,娘说的对”,叶薇雪顺势靠在云氏的肩上,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的都是属于母亲的味道,嘴角轻轻上扬勾成一弯月牙的弧度。 云氏拍了拍叶薇雪的后背,口中喃喃道,“我的雪儿终于长大了,不用娘再操心了。” 叶薇雪知道云氏知晓了她惩处彩云、教训几个妹妹的事了,她从云氏怀中探出脑袋,笑了笑,“娘,女儿知道往日错信了人,才和娘生分了,如今女儿已经明白,娘才是最疼女儿的人”,想了想,又道,“还有外公、舅舅、舅母他们都是最疼雪儿的。” “你呀,明白就好。” 紫英掀开帘子,手里捧着东西,走了进来,脸上却是少有的冷然。 云氏眼神一凛,问道,“怎么了?” 叶薇雪看到那青玉盘子,登时坐了起来,“可是这东西有问题?” 紫英看了眼云氏,点了点头,“是。” 叶薇雪只觉得此物非常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对了,是二姨娘,她曾在二姨娘的房中见过这种青玉瓷器,二姨娘出身江南,青玉瓷器盛产江南,府里也只有二姨娘喜欢青玉。 云氏沉思片刻,问,“里面装的什么?” 紫英回道,“是去年的雨前龙井。” 竟然是茶叶,二姨娘的心思还真是巧妙,知道云氏喜欢喝茶,尤爱喝雨前龙井,便投其所好,到底是出身风月场所,惯会察言观色。 叶薇雪揭开盖子,里面装的是翠绿的茶叶,一看就知道是好茶,刚要凑近闻一下,就听到紫英出声提醒,“小姐,尹大夫说了,这茶叶里有夹竹桃花粉,闻不得,您要当心。” 云氏一听,当即变了脸色,“应妈妈,去请二姨娘来。” 不过片刻,二姨娘就被请进了舒兰院。 “见过夫人、大小姐”,二姨娘穿着紫色袄裙,体态轻盈,轻轻上前盈盈一福。 叶薇雪暗暗称奇,府中最受宠爱的是大姨娘没错,可是若说身姿容貌,二姨娘绝对胜得过大姨娘,只是到底出身太低,看这浑身上下的打扮就知道了,手上的金戒指带了四个,手腕上又各戴着一只金镯子,脖子上戴着金项圈,头上的金步摇插了两只,给人的感觉就是金光闪闪,活脱脱暴发户的样子。 云氏早已习惯二姨娘的装扮,冷冷的开口问道,“二姨娘,你可知罪?” 二姨娘刚站直的腿,立即弯了下去,震得头上的步摇都贴在了脸上,“贱妾不知犯有何罪?” 云氏拍了一下桌子,二姨娘吓得跪在地上,“这茶叶可是你送来的?” 二姨娘看了眼青玉碗,“回夫人,是贱妾送来的。” 叶薇雪沉静道,“尹大夫,你说吧。” 尹大夫背着药箱,行了一礼,道,“这茶叶里加了夹竹桃花粉,夹竹桃的茎、叶乃至花朵都有毒,闻得时间久了,会使人昏昏欲睡,食用的话会中毒。” “二姨娘,你好毒的心思,竟然敢对主母下毒,我待你不薄啊,你居然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打死你都不为过”,云氏面色发寒,“还不老实交代,难不成等着用刑吗?” “夫人,夫人”,二姨娘浑身发抖,跪着移到云氏的脚下,“夫人,贱妾没有啊,夫人您对贱妾有恩,若不是您贱妾早就没命了,贱妾怎么敢谋害您呢?” 云氏有一丝疑惑,当初她嫁给叶明焕不久,才得知叶明焕的本性好色风流,她过门不久,叶明焕就纳了大姨娘进门,她气不过,便从二姨娘父亲的手里买来了绝色的二姨娘,并给她制造机会,让她上了叶明焕的床,以此来分大姨娘的宠爱。 “夫人,贱妾没有啊”,二姨娘不住辩解,“您一定要相信贱妾啊,真的不是我下毒啊。” “我相信你”,叶薇雪看向云氏,“娘,不是二姨娘。” “雪儿?” 叶薇雪扶起二姨娘,道,“娘,有人想要毒害您,还要嫁祸给二姨娘。” 云氏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黑的吓人,不禁冷哼道,“这法子虽老套,可是很管用,一下子除掉两个眼中钉,真是一石二鸟啊。” 看到二姨娘小心的跪在地上,云氏站起身,亲自扶起二姨娘,道,“二姨娘,是我一时心急错怪了你,你可别放在心上。” 二姨娘受惊的屈膝,连声道,“贱妾不敢”。 正文 第六章 针锋相对 云氏已经猜出来背后之人是谁了,叶薇雪自然也知道是谁。 叶薇雪的嘴角浮起浅笑,“影月,算算时辰,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快下朝了,你去请父亲来。” “是,小姐”,影月领了命,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叶明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二姨娘,再抬头,看到云氏眉头紧皱,面色不善,而身后站着叶薇雪。 叶明焕见此情景,心下疑惑,开口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不等云氏开口,丫鬟锦竹哭着叫喊,“老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二姨娘气的不轻,喝道,“锦竹,夫人还未说话,怎轮到你个丫头开口,还有没有规矩了?” 锦竹抱着叶明焕的腿不松手,还趾高气昂的叫嚣道,“老爷在,当然是听老爷的。” 叶明焕听到这句话,很受用的挺了挺脊背。 锦竹是管家采买回来的丫头,二姨娘当时看她伶俐,做事也麻利,就要了去,谁知这丫头就是个攀高枝的主,见过叶明焕几次之后,就有了别的心思。 二姨娘平日里也都防着,叶明焕去她院子时,她都会找理由将锦竹支走。 云氏按压住随时爆发的怒火,冷笑道,“老爷,难道你要包庇谋害主母的丫鬟吗?” 叶明焕立时睁大双眼,紧锁眉头,“谋害主母?” “父亲,尹大夫在二姨娘送来的茶叶里发现夹竹桃花粉”,叶薇雪指了指桌子上放的青玉碗,又看向站在一边的尹大夫,“二姨娘身边的人都指证,这茶叶是锦竹亲手装进碗里,也是她亲自送到娘的院子里的。” 叶明焕回过头,惋惜的看了眼锦竹,随后目不斜视的走上前,坐在右上的太师椅上。“锦竹,为何毒害夫人,还不从实招来。” 锦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从头到尾,只是一句,“我不知道”,便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叶薇雪忽然想起来,管家曾说过,锦竹卖身为奴是为了她的弟弟,她父母早亡,家里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弟弟。 “锦竹,你不说实话没关系”,叶薇雪挑了挑眉,“来人,去把锦竹的弟弟找来。” 锦竹一听要找她的弟弟,立时有些慌,“你们要干什么,找我弟弟做什么,不要找我弟弟,我弟弟又没犯错。” 叶薇雪沉静似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要你老实交代,我自然不会找你弟弟的麻烦,可是,你什么都不说,你弟弟就会代你受过。” 锦竹的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她垂下头,最终,有气无力的道,“是大姨娘,大姨娘答应我,只要害了夫人,她就会让我做贵妾。” 叶明焕听到大姨娘的名字时,脸上的肌肉在抖动,眼中压制的数不清的怒气,“啪”的一声,竟然是桌子碎裂的额声音,“去把大姨娘给我叫来”。 大姨娘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死一片的寂静,她的眼角不由突突的跳,暗暗收回心神,上前福了福,“老爷,夫人”。 下一瞬,一盏茶径直砸向大姨娘的脚边。 “娘”,叶雨情惊呼出声。 “啪”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大姨娘吓得退了好几步,周围的丫鬟婆子也吓了一大跳。 大姨娘惊慌未定,脸色有些发白,“老爷,不知妾身做错了何事,惹得老爷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你还有脸说”,叶明焕有些气急败坏,“你说,是不是你让锦竹这个丫头在茶叶里下毒,想要谋害夫人,你说,是不是?” “老爷呀——”大姨娘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妾身冤枉啊,就是给妾身一百个胆子,妾身也不敢毒害主母啊。” 事实上,当下人回禀夫人叫二姨娘去舒兰院时,她就预料到事情败露了,她早已和叶雨情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云氏忍不住怒意,冷笑一声,“大姨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大姨娘哭得愈发起劲,“夫人,妾身冤枉啊。” “大姨娘,你先别哭”,叶薇雪冷冷的看了眼大姨娘,“如今锦竹指证是你要她下毒,你作何解释。” 大姨娘甩开帕子,义愤填膺的问道,“锦竹,你说是我让你下毒害夫人,可 否告诉我,我在哪里与你会面,又是何时给你下令,你可能证明这些?” 锦竹一时哑口无言,接头的人不过是福芝苑的一个妈妈,大姨娘并未直接与她接触,她根本没想到大姨娘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算她指证大姨娘,也是没有证据。 锦竹着急的看向云氏,“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没有撒谎。” 大姨娘冷笑道,“大胆奴婢,竟然敢诬陷我下毒谋害夫人,甚至挑拨我和夫人的关系,真是胆大妄为,说,是谁指使你的?”大姨娘口中说道,眼睛瞟了瞟二姨娘。 叶薇雪都想为大姨娘鼓掌叫好了,愣是把黑说成白的,把活得说成死的,难怪她十多年来,荣宠不断,确实是有本事啊。 二姨娘也不笨,直直跪在地上,“老爷,妾身不会蠢到贼喊捉贼”,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叶明焕有些头疼,打仗、睡女人他在行,这些麻烦事他最头疼,他揉了揉眉心,不耐的下令,“锦竹包藏祸心,拖下去杖责二百,打死不论”,再看了看怒气未消的云氏,不由加重语气,“大姨娘,二姨娘,禁足一个月,扣一个月的月例。” “老爷”锦竹惊叫出声,“老爷,您说过会让奴婢当通房的”,锦竹见叶明焕压根不搭理她,又爬到云氏的脚下,“夫人,夫人,奴婢已经是老爷的人了,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 云氏震惊的看着叶明焕,叶明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是收了锦竹,但这并不表示,他会容忍一个丫鬟毒害夫人。 尤其是在自己还没有掌管兵权的时候,在此之前没谁都不能伤害云氏和叶薇雪,否则就是与他作对。 “老爷”,二姨娘不满的叫道,老爷居然收了锦竹,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以后她还怎么管教房中的丫鬟。 “还愣着干什么”叶明焕发怒了,“还不把人拖下去。” 正文 第七章 有孕 谁知,锦竹的胆子小,一个闭眼,竟吓得晕死过去,几个粗壮的婆子正要上前来拖走锦竹,这时站在一边的尹大夫,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 “大将军,锦竹有身孕了。” 霎时,整个屋子,死一样的静。 良久,叶明焕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尹大夫,你说的可是真的?锦竹有身孕了?” 难怪叶明焕激动,他如今三十大几,妻妾一堆,却只有四个女儿,如果,这一胎是个儿子,他就有后了。 云氏率先反应过来,疲惫的脸上难掩不堪,她虽恨锦竹勾结大姨娘暗害她,可是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她的手腕虽强势但不至于阴毒,还没有必要伤害她腹中的孩子,思及此,云氏对着一旁的应妈妈吩咐道,“来人,快将锦竹扶起来,送到——”,云氏忽的想起来,锦竹如今不能再回二姨娘的天香榭,便改口,“送到竹园去,再派几个人好生伺候着。” 大姨娘愣愣的看着丫鬟婆子忙上忙下,她的头突然就有些晕,原本要被处死的丫鬟,现在成了整个将军府重点保护的人,她有些嫉恨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怎么偏偏就是那个贱婢有孕了呢? “大姨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大姨娘抬头,看到叶薇雪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忙堆起笑脸,“没事,就是有些累,我回去多休息就好了。” 叶薇雪暗笑,不舒服,以后不舒服的地多着呢,这不过是才开始。 大姨娘气的前脚回了福芝苑,后脚就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个精光。 叶雨情吃惊的看着发怒的大姨娘,有些难以置信,“娘,你消消气,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闻言,大姨娘才罢手,舒了口气,才唤门口的丫鬟婆子进来收拾,“这个贱婢,居然敢瞒着我勾引老爷,还擅自有了身孕”。 叶雨情嗤笑一声,“娘,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奴婢,有身孕又怎样,要能平安生下来才算,就算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未必能活下来啊”。 大姨娘的双眼嚯的亮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府里的女人不少,可是只有女儿,却没有儿子,夫人膝下也没有儿子,若是夫人有孕,生下儿子,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可若是一个低贱的丫头生下儿子,势必会引起其他女人的嫉恨,现在的锦竹已然成了众矢之的,多少人盼着她生不出儿子呢。 夜晚,叶明焕忙完后,去了福芝苑。 一进门,叶明焕就对着大姨娘喝道,“跪下”。 大姨娘原本打算好好抚慰叶明焕一番,谁知他一进门就冷着脸,对她精心的露背装视而不见,只好不情不愿的跪下。 “程洛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往后你若是再敢动云氏母女的主意,我就把你赶出府去,别怪我不留情面,我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你自己掂量着办。” 叶明焕的眉毛往上聚拢,眉间笼罩着数不清的怒气,大姨娘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太过了,立即抱住他的腿,撒娇道,“叶郎,你要相信我,你我夫妻十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我怎么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呢,你可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以免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啊”。 叶明焕心头一动,大姨娘跟着他多年,为他生儿育女,若不是有云氏,她该是正室,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姨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叶明焕伸出手递到大姨娘的面前,大姨娘嗔了一眼,故意道,“我不起来”,叶明焕一愣,道,“夜深,天凉,小心冻坏了身子”。 大姨娘抬头媚眼如丝的看着叶明焕,“你抱我起来”,叶明焕失笑,欲将她抱起,大姨娘故意将身子倾斜,露出雪白的肌肤和一双浑圆,叶明焕一时之间呼吸有些浑浊,大姨娘顺着腿犹如水蛇般灵活的攀附在他的胸膛。 “叶郎”,轻软温热的呼吸贴在叶明焕的耳边,他浑身一热,大手立刻伸进衣服之中,用力的抚摸着柔软的玉兔。 “叶郎,我要给你生儿子”,大姨娘的轻细的嗓音融化在愉悦的快感中,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配合着女子的娇吟,弹奏出一首动人的旋律。 正文 第八章 柳姨娘 初春的雨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叶薇雪刚从云氏的舒兰院出来,天空就飘起了蒙蒙细雨。 叶薇雪本想就这么回飞雪阁,可是架不住影月的劝阻,“小姐,虽说春天了,却不暖和啊,您若是淋了雨,生了病,可怎么办,您且等等,奴婢回去拿伞和雨披。” 叶薇雪只好打消念头,打算坐在走廊的小亭子里等影月。却不知亭子里早已有人,仔细一瞧,原来是叶雨情和叶雨菲。 叶雨情笑着打招呼,“大姐”。 叶雨菲也扭捏的叫了一声,“大姐”。 叶薇雪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并未达到眼底,她淡淡的扫了眼叶雨情,发现对方的身量似乎长高了些,眉眼好像也长开了,也更加注重穿衣打扮了。 感觉到叶薇雪的视线,叶雨情长眉微扬,微微一笑,恍若出水芙蓉,叶薇雪的眼神暗了暗,她唯一比不上的就是叶雨情的美貌,上一世她就很羡慕那一张好看的面容,可是现在,她却明白,美貌不过是表面的东西,没多大的作用。 叶雨菲倒是不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昂的,但也不搭理叶薇雪,看到就当没看到,上次那件事之后,她见到叶薇雪都是避开走,即使碰见了,也不说话。 叶薇雪的脸上始终淡淡的,叶雨菲回头,突然发现前面有两个人影,“咦,那不是柳姨娘吗?” 叶薇雪回头,发现确是柳姨娘,心里疑惑,自锦竹住在竹园起,叶明焕便将她抬为柳姨娘,只说生下儿子就抬为府里的六姨娘,就连毒害夫人一事都被压了下去,因此,柳姨娘格外看重这一胎,平日里也难得见她出来。 “见过大小姐”,柳姨娘挺着大肚子,行礼有些不便,只是微微一福,“见过二小姐,三小姐。” 柳姨娘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看起来圆滚滚的,“怎么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人,其他人呢?”叶薇雪淡淡的问道。 柳姨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妾身只是出来走一走,就只带了云雀一人。” 叶雨菲立刻插嘴道,“下雨天滑,姨娘还是多带几个人吧,万一摔了,岂不是伤了肚子里的小弟弟。” 柳姨娘吃惊的看了眼叶雨菲,随即低下头去,轻柔的道,“是,三小姐说的有理。” 叶雨情笑了笑,善解人意拉着柳姨娘的手道,“柳姨娘也别太担心,小弟弟有福气,自然会平平安安的出世。” 柳姨娘的头深深地低下去,“承二小姐的吉言。” “小姐”,是影月拿着雨伞和雨披回来了。 叶薇雪和众人告了辞,走在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想今日突然出现的柳姨娘,这似乎像是早有预谋一样,还有她刚才看到叶雨情亲昵的拉着柳姨娘的手,这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叶雨情一直对自己的庶女身份深恶痛觉,怎么会自降身份和柳姨娘那么亲近呢? 难道这之间有什么阴谋? “大小姐”,是柳姨娘的声音。 叶薇雪回头,淡淡道,“柳姨娘何事”? 柳姨娘支支吾吾的,像是不好意思开口,“大小姐——” “后日是我的生辰,大小姐您能来吗”,柳姨娘楚楚动人的眼眸看着她,“就当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影月在一边急吼吼的道,“柳姨娘,你什么身份,小姐是什么身份,让她参加你的生辰,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叶薇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思忖片刻,道,“好,我知道了,后日,我会带着礼物给姨娘过生辰”。 “小姐”,影月忙叫道。 柳姨娘充满感激的看着叶薇雪,深深地福了一福,“多谢大小姐”。大小姐,对不起,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飞雪阁 屋外的雨仍旧下个不停,影月过去将窗子关紧,又用针脚将灯芯挑了挑,烛光一瞬间变得明亮几分,“小姐,早些睡吧”。 叶薇雪却是头也不抬的继续练字,上一世,叶薇雪自持身份高贵,从不肯在读书练字上下功夫,就连学琴也只是为了应付先生,更别提女红了。 以前去参加宴会,总会听到那些命妇小姐围坐在一起谈论京中哪家的小姐书法不错,女红活做的好。以前她不在乎这些,觉得自己出身好,这些活下人去做就行了,何苦自己动手呢。 重活一世,她才意识到,这些东西有多重要。 “影月姐姐”,门外响起细小的声音。 叶薇雪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进门的是一个丫头,好像是叫水碧,影月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水碧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道,“奴婢今天听柳姨娘身边的丫头云雀说,这几日柳姨娘晚上会偷偷一个人出去,还发现柳姨娘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 叶薇雪一震,与影月对视一眼,道,“这样的事情,云雀怎么会告诉你?” “回小姐,奴婢和云雀是同乡,奴婢断不敢说谎。” 叶薇雪突然笑了,“水碧,以后不用在外间干杂活了,就在我房间伺候吧”。 水碧心中欣喜,又给叶薇雪磕了一个头,才起身。 影月有些疑惑,“小姐,你说柳姨娘大晚上的会去哪,她怀着身孕,就不怕出事?” 叶薇雪微微一笑,联想到今日叶雨情的动作,还有柳姨娘请她去参加生辰的事,八成都是有关系的。 只是这陷进之中捕获的是哪只猎物可就难说了。 正文 第九章 中毒 这一日,是柳姨娘的生辰,叶薇雪让人装好礼物带着影月去了竹园,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十分热闹。 “柳姨娘啊,你这是头一胎,可得好好养着”,是大姨娘的声音。 “还是锦竹有福气,才伺候老爷几回啊,就有了”,二姨娘的话里泛着酸味,原本她不想来,可是叶明焕说了,府里的姨娘都得来参加生辰,给锦竹做面子。 自己的丫鬟翻身当了姨娘,成了半个主子,还怀有身孕,这事放在谁身上能忍得了,二姨娘本来就是管不住嘴的人,说几句酸话已经是最轻的了。 叶薇雪剪剪水眸轻轻眨了一下,抬脚进了屋子。 “大小姐,您来了”? 众人看到叶薇雪进来后,表情各异,大小姐平日自恃身份高贵,除了大姨娘外,与其他的姨娘侍妾几乎没有任何往来,怎的今日竟亲自来给一个下贱的丫头来过生辰。 即使锦竹如今是姨娘,可也改不了她曾经是下人的事,府里其他人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着实鄙夷,府中姨娘的出身都不算太差,大姨娘是兵部尚书的妹妹,自然不同,二姨娘虽说差一点落入风尘,可也是良家女,三姨娘出生没落的书香世家,四姨娘虽说整日里吃斋念佛不出门,他的父亲却是一位教书先生,连带着四姨娘也识文断字,在坐的个个都比锦竹的出身好。 可就是这么一个出身低贱的丫头如今和她们平起平坐,还怀了叶家的子嗣,谁能不恨呢! 大姨娘笑的最是殷勤,可是这笑并未达到眼底,道,“大小姐也来了,柳姨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二姨娘冷哼一声,“说到底还是肚子争气”。 柳姨娘忙站起身,她只是个姨娘,半个主子,在嫡出小姐面前也不敢拿乔,让人接过影月手中的礼物,面上含着感动的笑意,道,“多谢大小姐赏脸,妾身感激不尽”,叶薇雪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看到叶雨情和叶雨菲等人坐在左侧的酒桌上,叶薇雪转身走了过去,姨娘们则围坐在右侧的桌子上。 不一会儿,就有数名丫鬟端着点心而出,榛子酥、杏仁酥、玫瑰饼、香露糕等一应俱全。 看来叶明焕对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很看重,什么好东西都往竹园送,叶薇雪看了眼柳姨娘今日的装扮,穿着双喜如意云纹锦锻,脖子上戴着金制镶玉的长命锁,头上是一整套的宝石头面,价值千金,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原本丰腴的面庞增添了几分贵气。 叶薇雪看着眼前的玫瑰饼,伸手捏了一块,正准备放进嘴里,恰好听到大姨娘的声音,“柳姨娘不是最喜欢吃玫瑰饼吗,怎么没有”? 只听柳姨娘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啊,我最爱吃玫瑰饼,可惜啊,厨房今日就做了一份”。 叶雨菲忙道,“大姐面前有一小碟玫瑰饼呢”。 叶薇雪自小就喜爱玫瑰饼,这是全府皆知的事,如今柳姨娘怀着孩子自然是府中最金贵的人,下人更是不敢怠慢,偏偏为何今日只做了一份玫瑰饼,漆黑的眼珠动了动,她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玫瑰饼放回碟子里,道,“既然柳姨娘爱吃,就拿过去给姨娘吧”。 叶雨情眼看着玫瑰饼被送到柳姨娘的手边,唇畔勾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 柳姨娘想起大姨娘的话,不自觉的捏起玫瑰饼,手微微有些颤抖,良久,像是做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才慢慢的咬了口玫瑰饼。 叶薇雪坐了会,就要起身离开,她今日来此,是给未出世的弟弟做面子,无关其他人,谁知还未走出院子,就听到下人们高声呼喊,“不好了,柳姨娘出事了,快去请大夫”。 叶薇雪立在原地,看着竹园的人乱作一团,不过片刻时间,叶明焕已经赶到了竹园。 叶薇雪低沉思片刻,折身要返回竹园。 影月这时拉住她,道,“小姐,咱们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叶薇雪面上含着一丝淡薄的笑意,“只是去看看,不妨事”,既然做好了局等着自己,别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离开,不如自己主动跳下去。 大夫几乎是飞奔而来,房间内不停的传出柳姨娘的喊叫声,叶明焕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一个时辰后,粗使婆子端着一个盆出来,战战兢兢地道,“老爷,是个成了形的男孩,没保住”。 叶明焕整个人向后一仰,差点坚持不住,他推开众人,脚步不稳的进了柳姨娘的房间。 “老爷”,柳姨娘的叫声凄厉无比。 叶明焕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的脑子里只回响一句话:成了形的男胎。 是个儿子! 可是没保住! 大夫不是说柳姨娘的胎很稳定,怎么会突然小产呢。 “你说,柳姨娘怎么会突然小产”?叶明焕抓着府里常用的刘大夫,情绪有些失控,“你不是说她的胎像很稳定吗,怎么会小产”? 刘大夫专门为女子治病,行医多年,见惯了高门后院女人间的斗争,不免叹息,道,“大将军,柳姨娘是中毒所致”。 刘大夫的声音让叶明焕的心缩到了一块,躺在床上的柳姨娘突然坐了起来,苍白的面孔盯着叶明焕,“老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泪水止不住的从脸上滑落在锦被上,泅成一块印记,叶明焕无比心痛,这可是他的儿子啊,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是还没出生就被下毒害死了。 “一定要查出谋害弟弟的凶手”,叶雨情在一边提醒道。 叶明焕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立刻道,“刘大夫,这屋子里的东西你都仔细的查查,不能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叶薇雪看着柳姨娘靠在叶明焕的肩头,哀哀的哭个不停,倒没有上前安慰,这时,云氏带着人进来了。 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柳姨娘小产的消息了,她的脸紧绷着,她是将军府的主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是她的疏忽,毕竟这是叶明焕唯一的儿子,她行至床前,柳姨娘还在哭泣,出声安慰道,“柳姨娘,别哭了,你身体还虚,要好好将养,孩子还会再有的”。 二姨娘向来是追随云氏身后的,见云氏如此说道,也出声道,“是啊,柳姨娘要保重身体”。 大姨娘不由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孩子本就不该有,还妄想生下来,做梦,她看了身侧的云氏,眼中是压制不住兴奋的光芒。 许久,刘大夫才进了屋子,“大将军,查出来了,柳姨娘是吃了有毒的食物”。 叶明焕瞪了眼云氏一眼,“你管着府里的事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云氏一怔,神色不变,道,“竹园的用度是我经手的,我也只是将月例和吃穿用度都分拨下去,并没有过多插手。” 柳姨娘的丫头听了,连忙道,“竹园的所有用度奴婢们都是仔细检查的,绝不会有损姨娘的身体”? 大姨娘的嘴角无声的翘了翘,面上一派不忍的神色,道,“难道是有人故意下毒”? 叶明焕面色一紧,幽深瞳孔掩藏着怒火,“查,给我查,到底是谁下的毒”? “柳姨娘方才吃了半块的玫瑰饼,我看,就先从这玫瑰饼查吧”,叶雨情站出来轻轻的说道,轻柔婉转的嗓音犹如黄鹂一般动听。 叶薇雪扫了眼叶雨情,唇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刘大夫掰开玫瑰饼,仔细闻了闻,郑重的道,“这玫瑰饼中加了红花粉”,柳姨娘不确信的问,“红花粉”? “是,红花能使女子滑胎,柳姨娘就是因为食用大量的的红花才导致小产的”,刘大夫有些心惊,寻常女子堕胎,食用小量的红花即可,这玫瑰饼中却加了大量的红花,真是罪孽啊。 柳姨娘惨叫一声,“老爷,你要为贱妾做主啊,为我们的儿子做主啊——!一定要查出凶手!查出凶手为孩子报仇啊!” 叶雨菲低着头,想了半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的道,“那玫瑰饼是从大姐那里拿过去的”。 云氏一怔,叶明焕怀疑的目光投向叶薇雪,叶薇雪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平静的声音毫无波澜,“玫瑰饼是竹园所做,原本我是要吃的,可柳姨娘说自己爱吃,才从我这拿走的,况且也只吃了一块,三妹这么说,可是认为是我在饼里做了手脚”? 云氏不悦的扫了眼叶雨菲,三姨娘立即从人群中站出来,道,“大小姐,三小姐嘴笨,不会说话,她不是这个意思”。 “将军,碟子里剩下的玫瑰饼没有问题,只有柳姨娘吃下的那一块加了红花粉”,大夫不禁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叶雨菲又小声嘀咕,“那块饼就是大姐拿过的”。 正文 第十章 反咬一口 “竹园所有的丫头都带上来”。叶明焕冷冷的道。 大姨娘垂下眼睛,冷冷一笑。 一屋子的丫头都跪倒在地,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你们如实交代,柳姨娘吃的玫瑰饼是从哪里采的花瓣,又是谁做的,都经过谁的手”?叶明焕慢慢道。 有两个丫头抬起头怯怯的看着叶明焕,叶明焕又问,“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老实交代,不然就拖出去仗刑伺候”。 “回老爷,玫瑰饼是奴婢亲自在花园中采的,也是奴婢亲自做的”,云燕是专门给竹园做点心的,此刻恭敬的道,“自从柳姨娘有孕后,都是奴婢伺候姨娘的吃食”。 “奴婢是从云燕手中接的玫瑰饼,一直送到桌子上,期间玫瑰饼从未离开奴婢的视线”,另一个丫头小心的道。 叶明焕的脸上像镀了层冰,冷冷的,令人发寒,叶雨菲心里到觉得这是对付叶薇雪的最好时机,道,“父亲,府里的丫头都签了卖身契,她们不敢毒害主子的”。 这言下之意就是,丫头不会毒害柳姨娘,而下毒的人只能是叶薇雪。 众人闻言,眼光齐齐的聚集在叶薇雪的身上,叶明焕皱着眉头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云氏狠拍桌子,怒道,“大胆,竟敢污蔑大小姐,还不把她——”,不等云氏说完,大姨娘就打断了,“夫人,三小姐并未说大小姐是凶手啊,你这么急着帮大小姐撇清关系,是为什么呢?” 云氏气的急了,道,“你…休得胡说”。 一旁的三姨娘听了仿佛很不忍的样子,轻轻的道,“大小姐年纪还小,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不知是否有人授意啊”? 这意思很明显,叶薇雪没有道理毒害姨娘的孩子,肯定是有人授意的,这授意之人么,自然就是获利最大——云氏。 云氏自进府,膝下只得一个女儿,便再无所出,若是柳姨娘真的生下长子,以后将军府自然也由这个孩子继承,众人想到这,心中渐渐明了。 云氏自然知道别人心中所想,即使她向来心高气傲,不屑与人解释,此刻也不由心急几分。 倒是叶薇雪,依旧一副沉静的样子,叶明焕望了眼一脸淡定从容的叶薇雪,眼中快速的掠过一层阴翳,他刚才已经说出口了,不管是谁,胆敢谋害自己的儿子,都是死罪一条,可是偏偏所有人都指证叶薇雪,内心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 叶雨菲内心狂笑不止,叶薇雪,你是嫡女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这次,看你怎么逃得过去,脸上却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大姐,你快跟父亲认个错,父亲会原谅你的”。 叶雨情暗笑,道,“是啊,大姐,父亲最疼你了,只要你认错,我们会向父亲帮你求情的”。 叶薇雪心头冷笑,认错,原谅?叶明焕这架势摆明了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一个两个口口声声的让她认错,不是让她自己找死吗。只听她冷冷的道,“我没下毒,何罪之有,大姨娘和三姨娘一向不和,如今竟破天荒的都将矛头指向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转过头接着道,“至于二妹三妹,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居然口口声声的让我跟父亲认错,我没错,又何来认错一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这罪名丢到我头上”。 叶薇雪偏过头去,眼中的泪水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云氏的心都在发疼,柳姨娘见状,低低的哭诉,道,“妾身本不该怀疑大小姐,原本大小姐今日能来,就是给了妾身最大的脸面,可是…可是妾身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有机会下毒”。 这就是认定是自己下毒了,柳姨娘,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那么就别怪我了。 “我知道,我的嫌疑最大,因为不仅我动过那玫瑰饼,现在云燕也指认我”,叶薇雪突然走到叶明焕的跟前,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坚定,“父亲,女儿能够证明自己没有下毒,也没有毒害自己的亲弟弟”。 叶明焕不由抬头盯着叶薇雪,道,“你有何证据”? 叶薇雪轻移目光看了眼柳姨娘,正好对上柳姨娘的目光,柳姨娘心头一跳,微微垂下头,叶薇雪眼神示意旁边的影月,随后,就有人带着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小厮从外面进来。 叶薇雪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眼底却藏着无尽的嘲讽,道,“云燕,你可认识此人”? 听到有人唤她,云燕支撑着身子抬起头,看到站在那处的药房伙计,心下顿时一惊,忙别过脸,口中叫道,“不…,我不认识他”。 叶薇雪示意,伙计凑近一瞧,道,“小的认得这个姑娘”,柳姨娘心头一震,知道事情包不住了,她就知道这件事风险很大,可是她别无选择。 叶薇雪‘哦’了声,道,“你说说,每日去买药的人很多,你如何还能记得这个姑娘呢”? 伙计忙往前走几步,道,“三天前,这位姑娘去了我家的药铺买药,寻常人去买药,都是大大方方的,可是这位姑娘恰恰相反,她悄悄将我拉到一处,说要买红花,我自然知道红花的作用,起初不同意卖给她,谁知,她竟出手大方,给了我一锭金子,我就将药给了她”。 柳姨娘见势不对,咬了咬牙,指着云燕,怒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居然毒害我的孩子”,说着用袖子抹了抹泪,又道,“害得大小姐被诬陷,你真是该死”。 云燕一怔,心想,不是你让我去买红花吗,怎么倒成了我的罪过。 叶薇雪冷笑,知道柳姨娘这是要找人顶罪了。 叶明焕一双眼眸里满是怒意,他厉声道,“把这个丫头给我拖出去,杖毙”。 “慢着”,叶薇雪对上叶明焕通红的眼睛,道,“父亲,得问清楚到底谁才是害死弟弟的凶手,她只是个丫鬟,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在玫瑰饼里加红花呢,万一被查出来就是死罪,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不顾一切呢”。 叶薇雪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柳姨娘,转而盯着云燕,道,“云燕,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据实交代,我会跟父亲求情饶你一命,你也看到了,如果你继续维护那个人,只有死路一条”。 刚才还坚定的眼神已经变得迟疑,云燕想了想,那人答应她事成之后给自己一大笔银子回老家,可是出了事,她却在第一时间把自己踢出去当替罪羊,想到这儿,云燕不再迟疑,道,“老爷,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是柳姨娘,柳姨娘让我买的红花,磨成粉末,加在最上面的那块玫瑰饼上,她说大小姐最爱吃玫瑰饼,一定会动那块的,老爷,奴婢说的都是事实,这都不关奴婢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