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尸变两年后 2020.10.30多云转晴尸变两年零146天 世界恍如巨大的废墟,一眼望去尽是荒凉和灰暗。最常见的"活物",是那些步履蹒跚,形容枯槁的行尸走肉。 大半个月来,我有时走路,有时骑单车,像孤魂野鬼般地从一个人类曾经的聚居地辗转到另一个聚居地。 尸变前,我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走进了汽车社会。因此废弃的汽车随处可见,不过,因为长期无人使用,所以和废铁也差不了多少。而觉得活着了无生趣的我,也毫无心情试图去修复一辆,既然是漫无目的的四处流浪,那走快走慢又有什么分别? 只要安全,晚上睡觉我都是随意凑合,有时睡在路边的汽车里、有时睡在野外的山洞中、有几个晚上我又睡在城市的各种建筑里。但不管睡在哪里,每天早上醒来后那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失感,总会让我困惑半天。 早上八点下起了小雨,嘀哒的雨声让整个世界显得更加冷清,我慵懒地躺在湖北境内、某个小县城的小旅馆里,实在不想起来面对这一天的无所事事和一城的丧尸。 我有时候会思考,在这个活死人施虐的丧尸世界里,苟且偷生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曾经幻想:要是有一座城市只属于我一个人,要吃什么尽管吃,要拿什么尽管拿,什么东西都不用花钱,那该多好。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我才知道,走过几座城市都看不见一个活人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直到中午肚子饿了,我才极不情愿地穿衣起床。 拉开窗帘,雨后初晴,红日当空,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但我却感觉不到哪怕一丝温度。 这幢小楼共有三层,小旅馆位于顶层三楼。我等眼睛适应了炫目的光线后低头打量:青天白日下的街道上显得十分荒凉,水泥路面的缝隙中甚至长出了一尺多高的杂草,十几只丧尸在废弃的车辆间来回晃荡,它们形销骨立,如同一幅幅骨架撑起了破衣烂衫。阳光蒸发了雨水,整个小城似乎都笼罩在一片凄凄惶惶的迷茫中。 那感觉,既真实又刺痛,既虚幻又麻木。 我举起手臂伸了个懒腰,左脚板上的水泡又开始针刺般地疼痛,从前天开始,这该死的水泡也折磨了我几十公里,就算我已经戳破了它也无济于事,我嘀咕一声,看来只好留下来多休养几天了。 我开门出去,决定先把三楼的丧尸清除干净。门外狭窄的长廊幽暗阴沉,两边是门对门的单间。昨晚来到小旅馆时也是深夜,我关好一楼的防盗门后就只粗略地查看了一下,连干粮也懒得吃就钻进了被窝,还不清楚别的房间里究竟被困着多少丧尸。 我从值班室里找来一串钥匙挨间开门查看,很多房间空无一"人",二十多间房子里总共只困着六只丧尸。尸变两年多来这些行尸走肉都也腐烂得露出了白骨,一次解决一两只倒不费力。 我顺着楼梯下到二楼,撬开一扇大门推开一看,二楼整个就是一间大厅,上千平方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码放整齐的食品箱子,看样子是某个超市的库房。我本来打算逐层清除完丧尸再去街对面酒楼拿吃的东西回来,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我拨出绑在小腿上的狼牙匕首划开纸箱,掏出矿泉水、糕饼、八宝粥、火腿、巧克力、杏仁糖,以及各种各样的罐头食品,数量多得可以开一次集会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在这座小县城里或许只有我需要这些食物了,也就无所谓浪费了。 我把食物都打开摆在两只大号纸箱拼成的桌子上,另外搬了印着某个明显头像、装着红酒的纸箱放在对面,然后席地而坐,打开两听啤酒放一罐在对面,一手举杯,假装对面坐得有人。 "干杯,朋友,我以前虽然认为你的演技实在太烂,不过还是很高兴有你作伴。"我就唇喝上一口,只觉早已过期的啤酒只能品出苦涩的味道,再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却不禁万分感谢末世前发达的食品防腐工艺,饼干除了不太脆口,竟然没有什么异味。 "咣当"一声,我把啤酒扔得远远,从新开了两瓶红酒,照例给对面放上了一瓶。 "还是喝红酒吧。"我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好想有个人说说话啊!"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也喝下肚子,我打着酒嗝又开了一瓶,自觉也然微醺:"听说贵圈很乱,但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能透露一二吗?" 我看着对面的头像自言自语,"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哈哈…………"我放肆地狂笑起来,""哦,对不起,你是男的。" 我大笑一会平静下来,"怎么了?你觉得我是个懦夫,小小的末世就把吓成这副吊样?" 我心情郁闷地又喝了一大口酒,醉眼朦胧中,只觉对面头像似乎真的活了,"唉,你天天呆在这库房里是不知道啊,我横跨了整个南湖来到这里,你知道我在路上遇见了几个活人吗?" "一个也没有!"我神经质的高声咆哮,"一个也没有,你听到了吗!?" "一个也没有…………"我颓唐地靠在纸箱上喃喃自语,"其实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个懦夫,每天都活在恐惧和绝望当中,可是光是想想'或许自己就是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个人类',又有多少人不会崩溃到自杀,哈哈…………这简直是太妙了!" 我一边喝酒一边痴笑,蓦然间只觉寂寞凄凉,难以自遣,库房里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角落里老鼠的窃笑。 "你是个很没有趣味的人!真搞不懂以前为什么有那么多脑残做你的铁杆粉丝!" 我指着对面的人像又狂躁起来,"我给你说了这么好笑的事情,连老鼠都笑了,可你连屁也没有放一个。"我控制不住地把纸箱上的食物都扫在地上,呼呼地喘了会气后,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呜咽…… 许久,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失魂落魄地朝三楼走去。 回到昨晚睡觉的单间后我走进洗漱间,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悬挂在墙上的镜子,伸出双手胡乱地将镜面上的浮尘擦得一干二净,镜子照出了我胡子拉碴的颓废面容,一条伤疤从额头划到眼角,眼神中交织着无助和麻木,整个人看起来沧桑中还带着一丝凶狠。有那么一会儿我恍惚陷入了时空的迷离中,这镜子中的人还是两年前的那个乐天的自己吗?! 正文 第2章 尸变第一天(一) 2018.6.5晴尸变第一天 当我站在出租屋阳台,盯着空气用力回想,去年此时,天空是否也如此这般笼罩着灰蒙蒙的雾霾时,一声堪比午夜惊魂的尖叫,惊得梧桐树上的麻雀,好一阵聒噪。 我皱眉低头,两只眼珠顿时被一个女人给牢牢抓住,她湿淋淋的长发飞扬起无数的水珠,惊惶失措地从街对面的冲了出来,让我万分惊诧。 但不到三秒,我所剩下的就只有惊诧了,接二连三的有人冲出浴室,几乎使人错以为发生了地震。 路人一阵骚乱,忙争先恐后地掏出手机狂拍,大家哄笑着,竟没有一人有余暇报警。 "现在的人,哪里还有一点公德!全是一群败类。"我默默地又拍下两张后拨通了110电话。 转回客厅,笔记本电脑里,东西在线网站邀请的两名人士正打着口水仗。 一位脸上有道伤疤的人士咆哮,"要是你还没把初中的地理知识还给老师,那应该知道,高温天时,有个学名叫"副热带高压"的东西笼罩大地,这东西能把地面附近的空气提升到高空,形成垂直对流,所以,夏天不管是台风天,还是高温天,是绝对不会生成雾霾的。" "哈哈,唐卫红,唐先生是吧?你说得倒也符合地理常识,只不过你在说这些话时,也许应该先走出直播间看看,而不是一味地照本宣科。"另一人士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再次声明,那不是雾霾!" "不是雾霾?又是什么?沙尘暴?" "也不是!"唐姓人士厉声道。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我们在做梦喽?呵呵,其实外面什么也没有,连那些从未见过雾霾为何物的非洲小民也产生了幻觉,或者更有可能是外星飞船释放的烟雾?" 我心里嘀咕,这人士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连非洲小城也有了雾霾?只听唐人士说道,"一派胡言,人类有生之年是再也见不到外星人了。" "你这话可就有语病了,什么叫人类的有生之年,我们这一代见不到,下一代也见不到?就算下一代也见不到,那下一代的下一代呢?"另一人士反驳说。 "也见不到!"唐姓人士很干脆地说。 "哈哈……"另一人士大笑起来,"你,你唐老先生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整个人类,自,自己等不了的东西,就认为别人也等不了?" "同你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你要想落个全尸的话,还是赶紧躲回家吧。"唐人士呵斥道。 "你!"另一人士霍地站起,满脸怒容,"你敢威胁我?!" 两名人士剑拔弩张,吵得不可开交,花瓶主持则坐在一边紧抿双唇,以免自己露出太过窃喜的表情,也许这样的火爆场面,正是这类小网站梦寐以求的效果。 正看着有味,突然,一阵擂鼓般地敲门声将我吓了个激灵,门外响起一阵夹着魔都口音的普通话:"小张,小张,张天翼,侬在吗?侬说星期天给吾送房租来,这都星期三了也勿见人,快开门,快开门!" 这几天忙着设计广告图纸,把这事给忘了。 三两下穿上长裤,我从钱包里点出三千大洋塞给门外身材臃肿的包租婆,又说了几句好话,才算把她打发走了。 关上门,掂着瘪瘪的钱包,我恨恨地想:"三千大洋在我昂州老家可以租大半年的房子,还是带前后院的大瓦房,在魔都的城中村却只够交单身公寓一月的房租,没天理啊!" "嫌房贵回老家啊,叫侬一次交三月的,害得吾要顶着雾霾跑一回!"门外又响起包租婆尖利的嗓门,她倒像神仙似得,知道我在想什么。 "吾回来是要告诉侬,没事伐出门,有人耳朵都给咬掉了,血淋淋地,啧啧,吾的娘,艾饿惨啊!" "好的,黄姨,我知道了,今天是有些不对劲,你回去的路上自己也要小心啊,别乘地铁了,打个车吧。"我在门后讨好地应道,声音中夹着一丝阿谀,靠!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甘言巧辞的人了,不,不,这不是溜须拍马,只不过人家对你好,你也要关心人家啊。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其实黄姨人也不错,说话也在理,魔都的房租是高,可是工资也高啊!"这样想着我心里也就平衡了。听着噔噔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两名人士的口水仗也告结束。我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宵夜剩下的两个蟹壳黄和半盒牛奶,走上阳台,准备吃喝完就接着干活。 忘记说了,我在一家广告公司负责平面设计,做这份工作的好处就是,很多活儿你可以在家里完成,不用朝九晚五在地铁里挤破脑袋。 另外推荐一下,我吃的蟹壳黄味道不错,也不是真用蟹做的,它是一种酥饼。只是饼色形状酷似煮熟的蟹壳,外皮粘着芝麻,吃起来酥、香、脆。我刚到魔都时就爱上了它,当然了,这份爱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它亲民的价格和获得的方便——下楼左拐第二间门面就有得买,一只大铁炉子热腾腾地烤着,三元一个,五元两个,童叟无欺,确是屌丝宅男熬夜果腹的不二首选。 视野里,几里外的魔都中心大厦如一柄断剑刺向灰白的苍穹,一阵浓雾袭来,空气中有股捅煤炉时的火灰味儿。掏出手机,APP监测显示"AQI:374,PM2.5:344μg/m3" "数据都出来了,不是雾霾是什么?"我嘀咕一句。 不过数字是抽象的,就如微信消费转账时,你很难体会到那种割肉似的疼痛,仿佛花出去的,仅仅只是几个数字而已。可我满脑子的画面感,好像真的能感觉到那些看不见的MP4,正如蚂蚁般的涌进胸腔,趴在肺上大肆啃噬, 我把手机一关,远远地扔向沙发,实在不想被它影响心情:"昨天看一眼,哇,爆表了!今天再看,哦,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我不由想起老家的星空,夏天的晚上,那满天的繁星,似乎伸手就能摘到,可到魔都两年,我都忘记了上次看见星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可是生活容不了矫情,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三两口吃完,我转身回房准备工作。 关了视频网站,小企鹅一闪一闪地弹出一个对话框。 哦,是网名叫"西瓜凉了半个夏"的女网友发来的,她是三个月前一个冷雨霏霏的夜晚,我因为输错了外地同学的QQ号码而误加的好友。将错就错地聊过几次,还算投缘。 这时,我划拉着鼠标,看信息有几十条之多,逐一浏览,都是问我怎么几天都没登QQ,去哪里了,她很无聊,想找人聊天也找不到什么的,最后一句写到"难不成你真如你网名一样。" 我微微一笑,敲上一句:"当心我告你诽谤哦。"按下回车,刚点上一根烟,那面就有了反应,"还不都一样,哼,其心可株!"看来她恰好在电脑边上。 正文 第3章 尸变第一天(二) 我戏谑地回道:"是啊,可是没偷成,还让人给打了一顿,现在正疼呢!" "活该,没打死你吧,你狗命真大,嘻嘻" 我回道:"女人心真黑啊,我腿都被打折了,也没人做饭吃,可你也不安慰安慰我,你是黄世仁他女儿吗?就乐见我们穷人受欺负。" "怎么安慰?就算真想请你吃饭,可你狗腿被打断了,也来不了啊!" 我继续调笑:"假惺惺地,和你聊了仨月了,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真想安慰我,就发一张照片来看看,秀色可餐嘛,最少可以填填肚子。" 那边回复:"好吧,看你可怜的份上,就发一张给你,吓着你我可不管" 片刻,照片果然发来,我一看人很漂亮,长头发,瓜子脸,双击大图一看,哇!恰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急忙回复:"没,没想到你是个大美女,可,可是看得我眼馋,早上就没吃饭,这下更饿了!字,字都打不利索了!" "瞎吹,我可不是大美女,没吓着你就好。" "不是大美女,那就是小美女啦。"我兴致渐高,那边回得也快,"油嘴滑舌,还没被打够吗?" 我回复:"油什么嘴,早餐吃的蟹壳黄,单身狗的日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真没吃饭?"少顷,屏幕又显示,"要不来我家吃吧,你先发张照片,等下我也好认出哪个是你。" 我心中一喜,她主动约我,莫非今天撞了桃花运,哥自大学毕业后到魔都打拼已有两年,至今还没有女朋友呢。 我忙喜滋滋地从电脑相册里找出一张自以为最酷的照片,同时加上一句"美女住哪里呢?"一起发了过去,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屏幕,只怕她没看上我的尊容,扫兴地回一句"逗你玩呢!"。 幸好片刻对话框弹出一行字"黄江区梧桐路桂圆小区2号楼,你大概多久能到,我好在小区门口等你。" 哈哈,大功告成,我一下蹦得老高,跳了两跳,连忙回复:"一小时后准到",然后关电脑,冲进卫生间洗漱,再找了一身看似随意却很得体的衣服穿上,跑到巷口招了一部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出租车上,已近中年的司机打开了话匣子,天南海北地侃着。 也难怪,出租车司机可能是繁华都市最寂寞的职业了,他们每天与很多人交谈,却从来没有和谁成为真正的朋友。 我心有所思,哼哼哈哈地应付着,在等一个红绿灯时,司机突然指着左前方:"看,有人打架,唉,为了几个袋子值得吗?" 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两个老头扭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个老头脸上被咬了一口,满脸的血污。旁边地上撒落了几个红红绿绿的手提袋。 "什么袋子?"我好奇起来。 "还有什么袋子,环保手提袋呗。"司机一撇嘴,满脸的不屑。 我这时才发现人行道上放了几张桌子,上面堆满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宣传小册,两根竿子拉起的横幅上印着"世界环保日"五个大字。 "砍了树木制成纸张,再在纸上印刷'大家要爱护环境',什么玩意?""难道这不是最好的讽刺……" 司机喋喋不休唠叨,让我恍惚间觉得,要拯救地球,或许魔都街头的一个出租车司机就够了。 这时绿灯亮起,的士也窜出了十几米远。不知道谁说过,"出租车司机都有开赛车的潜力"果然,诚不欺我。 出租车在三条车道左冲右突,如赵子龙七出长坂。五十一分钟后,我到了桂圆小区门口,下了车就看到"西瓜凉了半个夏"站在小区门外,她身材婀娜,齐肩的长发披着,化了淡妆,微风扬起她的发丝,楚楚动人。 我吞口馋液,微笑着快步上前,尽量让自己显得绅士,伸手说:"你好" 出人意料,在网络上快人快语的"西瓜凉了半个夏"竟然局促起来,飞快地瞄我一眼,绞着手淡淡地说:"随我来吧" 我跟在她后面揣测:"女孩子嘛,虽然能和你在网上打得火热,等见了面,还是要矜持一些的。" 进了小区,"西瓜凉了半个夏"带着我七弯八拐地尽在小区的花园绕行,我微感奇怪,心想:又不是小女孩儿,这也矜持地过头了吧?笔直的小区道路不走,偏要绕山绕水,但桂圆小区的绿化搞得不错,花繁叶茂,还砌有一个大大的鱼池,池边种得有树,行走在阴凉的树荫下倒也凉快舒适。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一栋二十几层高的住宅楼下,高耸的大楼拔地而起,抬头仰望,给人一种倾压过来的感觉。我没话找话地说:"你不会住在最高层吧,我这腿可还没好利索哩。" "西瓜凉了半个夏"扑哧一笑,用手一指:"你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电梯吗?" 她这一笑间,两只灵动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让我不自禁地想起了"媚眼如丝"四个字来。 进了电梯,我道:"一路上你都不说话,我还以为咱们这是要去做贼呢,对了,我叫张天翼,你呢?" 和她聊的时间不算短,但在网络上,我们都没有问起过对方的名字。 "名字只是个代号,何必要知道呢?"她表情平静,淡淡地说。 我打趣地说:"你要不告诉我名字,我就叫你西瓜了。" 她毫不在乎:"也行啊" 见她不肯说出真名,我稍感扫兴,一低头见电梯一角有一滩凝固的鲜血,便问她:"怎么了,刚才这里有人打架?" "好像是吧,你还没来的时候外面闹哄哄地,有人叫嚷被咬掉了鼻子,我怕见血也没敢出门。" 我心想:"魔都人可长进了,都换方式了,用咬的。" 不多久电梯停了下来,红色的指示灯刚定在九字上,"西瓜凉了半个夏"也快步走出电梯开房门。 进了屋,她给我沏一杯茶,然后就去厨房忙活了,我坐在沙发上,心想:"现在可得好好表现。" 我进了厨房,见她在小水池中正洗着一根白菜、几根黄瓜,忙抢上两步说:"我来帮忙。"也不等她同意就拿起一个黄瓜洗了起来。她不置可否,往右边稍侧身子给我螣了一点位置。 正文 第4章 尸变第一天(三) 这时,我脑子若非爬满精虫的话,早就应该发觉从小区门口见面到此时,她神色言行间总是显得有些不对,但我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女孩子的矜持,完全没有朝别的方向去想,这也直接导致了我后来的天台冏境,不过事后回想,就算我当时见事明白,但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恐怕还是会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我得意着自己的想法刚要起身,次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一个身穿白色水手服的陌生男人出现在眼前,我一个激灵骨碌坐起,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对方。 一瞬间,那男人突然天塌般地咆哮起来:"你是谁!"当胸一拳将我重重打倒,电光火石间我反应了过来,"西瓜凉了半个夏"是个已婚女人! 我一边挡着男人雨点般的拳头,一边心虚地解释:"大哥,别动手,我保证,这是误会。" 只觉得男人拳头硬而有力,难不成就这样被他打死? 忽然一声尖叫,"西瓜凉了半个夏"裹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大吼:"我不该回来!本想提前回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反给了我个更大的惊喜。"脸上青筋暴跳,冲了出去。 "西瓜凉了半个夏"捂着脸蛋,冲他背影大叫:"别干傻事,会闹出人命的!" 我情急之中,一下跳起,顺手捞起一件衣物跑出门去,刚跑到大门,果然见男人握着一把菜刀,从厨房窜了出来。 惊恐万状的我跑出大门,正巧两位少妇花枝招展地出了电梯,见我光着身子的狼狈样子,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时来不及乘坐电梯,我慌不择路地窜进防火通道,情急之中一步就跨上了四五个台阶,隐隐听到身后两位少妇放肆的笑声。 你俩不去说相声,真是对不起你俩的爹妈啊! 我一路急蹬犹如丧家之犬,男人则一声不响的紧追在后,我心里发毛,他这是恨急了才不会怒骂,这样的对手最是可怕——只会杀人,不会骂人。想到这里我跑得更快了。幸好楼道中安装了声控应急灯,我俩虽都没有叫喊,但重重的脚步声还是将每层的电灯都依次点亮。 跑了十几层后我也累得气喘吁吁,两脚酸软,但听喘气声,男人同样也是强弩之末。 一边跑,我一边又抱着侥幸的心理求饶:"大,大哥,别这样,是小弟错了,你,你只要饶了我,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但不论我怎么求饶利诱,男人总是闷声急追,恰如见血的饿狼,也失去了理智。趁着我说话力缓,他又追近了两步。明白他是铁了心的不会放过,我只好闭上了嘴巴。 一前一后,男人和我又蹬上了几层,眼见楼道越来越亮,也有阳光照下,我心里一惊,再往上跑就是天台! 我怎么这么白痴,这是死路一条啊! 此时,那还顾得体面,眼看通往天台的铁栅门半边虚掩,我心中的狂喜无以复加,只要跑上天台把门抵住,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只是这最后十来级台阶却要加速,要不那凶神恶煞的"前辈"就紧跟在后,不跟他拉开距离哪里来的时间关门? 身后的男人显然也想到了这里,喘气更响,我俩就像临近终点发力冲刺的运动员,都使上了最后的一把劲。 就在这紧要关头,我突然脚下一绊摔了个跟头,猛觉脚腕一紧,一只脚也被男人抓住,我狗急跳墙,用力往后一蹬,正中男人的胸口,趁他骨碌碌地滚下楼梯,我脱兔般地窜上了天台。 谢天谢地,这一刻,上帝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因为,门鼻子上居然吊着一把打开的挂锁。 "嗒"的一声合上铁锁,我长出口大气,总算保住了小命。精神一放松,顿时觉得小腿剧痛,幸亏我缩脚得快,只是皮肉外伤。 我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吓得我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天台一角,一个二十来岁的文秀女孩哭喊着。 "别叫,别叫,哦,不,不……我这是被人追。"我语无伦次地近前解释,试图安抚女孩。 "站住,别过来!"女孩惊恐万状,眼光却不敢看我,为了不让女孩再感到难堪,我转身又回到铁栅门边。 这时,男人也铁青着脸来到门外,我两互相对视了几秒,我首先开口,以十二万分诚挚地语气道:"对不起大哥,我跟你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她也结婚,现在不犯错也犯了,你只要原谅我,不管你提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都听你的。" 男人铁青着脸:"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你还算是男人吗?" "大哥,我说了你不相信我也无法,虽说我是无心之过,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身为男人,虽然我还没结婚,但也知道这是何等的耻辱,所以我深深地弯下了腰。 "那好,你开门和我下去,咱们当面对质,我保证绝不动你。" 我摇摇头,心说:"你现在怒火正旺,就算你真的不伤我,我又怎能下去丢人现眼,再说铁门上了锁,我也出不去啊。" 男人见我摇头,怒道:"你不出来?" "不是不出,只是……" 男人红着双眼,猛又发怒,朝着铁锁就是一顿乱砸。 看着他怒不可遏地样子,我还真担心锁被他弄坏,心想:"道歉也道歉了,赔礼也赔礼了,你还真当我是个孬种?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不死万万年吗?" 我转头四顾,见铁门一侧的塑料大桶下有堆板砖,忙拾起一块,却见男人突然倒地翻起了白眼。 "大哥,你这是又在玩的哪一出?大哥,你有什么疾病吗?"我叫了两声,但不敢隔着铁门去拉他,万一他是骗我接近,那都不是好玩的。 我又叫了两声,男人毫无反应,嘴、鼻、眼里却流出血来。我一惊,看来他真是突发了什么疾患,七孔流血可是假装不来的。我忙伸手去掐他人中,瞥见他脖颈处有个椭圆形的牙印伤痕,正冒出点点血珠。 我回头大叫:"小妹,你带手机没?赶快打120。"回头一看,身后无人,却见一排天台果园后人影一闪,我跟着追去,见女孩已从另一道铁门跑进楼道,正手忙脚乱地想要上锁。 "干什么?不要锁门!"我猛扑过去,隔着铁栅栏一下抓住了女孩的裙摆。 "放开我,放开!"女孩哭喊着,满脸通红。 我心中一软,今天也有一个女人身败名裂,大妈们的闲言碎语就能要了她的命。 正文 第5章 尸变第一天(四) 放开女孩,看她跑下楼去,我突然反应过来,急喊:"这里有人晕倒了,你下去以后赶快打急救电话。" 女孩声音羞恼:"我一定会报警的!" 我急叫:"不是报警电话,是急救电话!" 回答我的只是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我叹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跌坐在铁门边上,今天真是撞鬼了! 我就这样坐了十几分钟,突然听到一阵"呜嗷、呜嗷"的嚎叫声音,既象仰头啸月的恶狼发出的悲嗥,又象人被活埋无比绝望之际从地下传出的哀嚎。我心中发怵,循着声音走去,惊恐地发现这声音来源却是刚才还昏迷不醒的男人。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战战兢兢地问。 男人不答我话,双手透过铁栅栏乱舞,似乎只想将我抓住。只短短地几分钟,他刚才还通红的脸庞也变得灰白,额头青筋尽黑,瞳孔缩成一点,恰如戴了一张毫无生气的人皮面具,表情虽然呆板,但比起所谓的狰狞,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脑海中顿时浮出两个字来——丧尸! 虽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竟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不,不,那只是骗人的影视剧在胡编乱造,这世上哪会有什么丧尸,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这也太荒唐了吧!"我努力的让自己镇静。 "啊,这下有救了!"我几步跑到天台边,伏在半人高的女儿墙上,向下声嘶力竭呼喊:"救命,有人犯病了,快来救命……啊!" 等等,好像不对。我一抬头,才发现对面楼宇的一个窗户中正冒出滚滚浓烟。 什么时候发生火灾了?我瞪着双眼转了个圈,惶恐地发现起火点竟不止一处。不知什么时候起,四面八方都有浓烟升起,远远近近怕有上百处火情,浓烟中又窜出暗红的火舌,舔舐着人们从高楼纷纷坠落。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以致于让我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 再看大街,同样是修罗战场,失去控制的车辆犹如死神的座驾,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一辆货车急转侧翻,呈碾压之势冲进人群,将蝼蚁般的人们碾得粉碎…… 我全身颤抖,脑子混乱,直要被这末日般的场景逼得发疯,一个声音在耳边呐喊,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袭击!生化危机!又或仅仅只是造物主一个小小的玩笑! 正在我胡思乱想,惶惶不知所措时,一阵声响又让我惊骇的心脏猛地一缩。 楼下院子里,充满了狂野的嗥叫掩盖了凄厉的惨叫。 站在高高地楼顶天台,我呆若木鸡地目睹了整个血腥的过程,于是,我万分艰难地选择了相信这样一个事实,"是的,真的发生了生化危机!" 烈日当空,四周空气像是要燃烧起来,但我却只觉得一桶冰水兜头淋下,瞬间,全身冷到了极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血红的太阳躲在了高楼后面,惨白的月亮才慢慢爬到城际线上。我沿着天台走了一圈又一圈,经过铁栅门时,发现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我四顾远望,除了远处还未燃尽的火焰以及零星的灯光,大部分城市掩藏在一片黑暗之中,往日里华灯溢彩、纸醉金迷的都市,只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天台上有业主堆土成田,种得有一些家常蔬菜和应季水果,我摘了几串葡萄躲在墙角,食不知味的囫囵吞下。感慨着:福兮祸兮,人生无常,早上我才笑看别人不穿衣服跑上大街,没想到一天没过,同样的囧况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要不是因为我私会网友而被一丝不挂地困在天台,面对这史无前例的尸变,我多半也会因为应对失措而丢了小命。 再往前说,三个月前那个冷雨霏霏的夜晚,在输错QQ数字时,便也为某人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中幸存下来,埋下了伏笔。 唏嘘一会,我心想:"现在灾难初起,正是局面最混乱的时刻,好在天台上有水果蔬菜可以活命,两道铁门又被锁死,安全方面不用担心,我只要坚持再过几天的生活。 想到这里,我心情安定了一些,又想:"等逃过了这一关,还是回老家种田得了,都市里尽管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不过见得多了也没啥意思,父母虽然在两年前相继过世,但至少给我留下了半亩良田、三间瓦房,现在城里人不都向往鸡鸣狗叫的乡村生活吗?我可是不需要做些什么就能过上这样的田园生活……” 胡思乱想,提心吊胆,一个晚上,我都是坐卧不宁,偏偏光着身子,连可以用来放松精神的香烟也没有一根。 如果睡上一觉,会不会在明天太阳升起来时,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呢?可是翻来覆去,又怎么能睡得过去? 正文 第6章 自救(一) 2018.6.6晴尸变第二天 睁着眼睛捱到天亮,人也困得迷迷糊糊,天亮不久,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我陡然跳起,但一夜没睡,大脑发晕,头重脚轻地有如踩在棉花堆上,直到又传来一声呼救,我才猛然清醒。 听出声音是从女孩昨天逃离的那道铁栅门传出,我忙操起一块板砖就跑了过去。 没跑几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钻进了鼻中,等奔到门前,我不禁嗞的一声倒抽口冷气,铁栏门后,七八只丧尸按倒了一个女人,正如非洲鬣狗一样,猎物还没完全死透,它们也张开滴着涎水的利牙撕扯血肉。 女人肚破肠流,浑身是血,也不知她是怎样地舍命相拼,才能在重伤的情况下逃到这里。 我紧咬牙齿,隔着栏杆一板砖拍了出去,把一只含着半截肠子的丧尸砸得眼珠爆裂,但那丧尸只是嗥叫一声,喉头一动就吞下肠子,低头又去腹腔里掏摸,再看女人,已两眼翻白,命丧黄泉。 昨天男人尸变后并没在我面前吃人,站在高高的天台上看得也不是太过真切,都没有真正让我感受到丧尸吃人时的可怕场景。 直到此时,真真切切地看到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被活生生地开肠破肚,我才真正受到了强烈地冲击,你可以想象那场景,我哇哇地,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退后几步,不让自己看到那令人发指的血腥场面,可我全身还是禁不住的瑟瑟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恶心还是恐惧。 直到中午,我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听到铁栅门那边也没有声响,我又悄悄挨了过去。 几只丧尸也不见踪影,满地的血肉碎屑上躺着女人残破不全的尸身,而这几乎快被撕成两截的尸体竟动了起来,是的,你没看错,死去的人又"活"过来了! 刹时,我恨不得肋下生翅,飞逃魔都。 站在百尺高楼,我捏紧拳头张大嘴巴,俯瞰天使坠入地狱,俯瞰亡灵为恶魔呐喊,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千万人口的国际都市,竟也难觅活人的踪迹,一眼扫去,大街小巷尽是潮水般的尸群。 我悲哀之下又大为震动,这是怎样极大地超出人类想象的力量,才能造成如此史无前例的灾难。让昔日繁华的都市,转瞬间沦落为丧尸帝国。 我开始考虑着今后的去向。最好的落脚点,莫过于人烟稀少的乡村,是不是回去老家,倒也不重要了。最不济也要逃到周边的小城镇里,总之,拥有上千万人口的魔都,绝不是理想的避难场所。 不过,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现在要考虑的,首先是怎样从天台下到一楼。 昨天逃上天台时狼狈不堪,这时回想,估摸着也爬了一二十层,"西瓜凉了半个夏"家住九楼,那么我所在的楼宇大概有三十楼高,每层有三户人家,三十层就有九十户人家。昨天是工作日,大部分人都不会留在家里,不过就算每家只有一人在家,这个单元就有九十只丧尸。 当然了,这些丧尸不可能都跑进防火通道,但只要有一半瞎猫似的撞进了楼道,我要想安全地下到一楼,细思,还真有些难度。 不过只要到了地面,小区院子里就停着三辆车,到时候随便开上一辆,油门一踩,还怕逃不出魔都?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往下一看,昨天开来的三辆车仍静静地停在那里。 这时,视野中人影一闪,一名黑衣人借着花草树木的掩护,正悄悄地向车靠近。我惊喜交加,差点叫出声来,终于看到了活着的同类! 黑衣人行动灵活,以身姿出手来看,是个年轻男子。他时而快跑、时而躲藏,十来分钟后成功地上了就近的车。 我心里暗暗替他感到高兴,同时受到鼓舞,相信自己也能办到。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车移动,却见车门缓缓打开,黑衣人又矮身钻了出来,趴在地上,伸手去司机尸身上掏摸。 我稍一猜测,也明白黑衣人是在找汽车钥匙。我见车一侧正游荡着几只丧尸,又暗自为他担心起来。 突然,宽大的救火车后闪出一只丧尸,径直朝他冲了过去,我忍不住大叫,黑衣人立即跳进车,却只可惜已经暴露。 小区院里的几百只丧尸顿时犹如炸了窝的马蜂,呼啦一下也把车围得严严实实。 我正担忧黑衣人是否也得到车钥匙时,车子一下窜出,将几个身影撞飞半空,可丧尸实在太多,层层尸墙,终于硬生生地将车逼停熄火。 无数的丧尸围了上去,死命地用头去撞玻璃,接连撞击下,前挡玻璃终于不堪击打,整片落下,尸群争相爬入。几声惨叫响起,黑衣人终究是没能逃生成功。 这下我彻底没底了,心想他就算侥幸冲出小区,大街上的丧尸只会更多,只怕没开出一条街道,同样的场景就会再现。 到底要怎样才能逃出生天?我45度角仰望天空,只见太阳在一片云层后躲躲闪闪。 唉!这都什么时候了,也没看到天空有一架飞机飞过,难不成一语中的,不止全国,全球都是这样?还有,以前那些来回穿梭的国际航班又去了哪里? 我长叹一声,躲进葡萄架下,眼看巴掌大的叶子把阳光剪得支离破碎斑斑驳驳,连一片阳光也漏不下来,清风徐徐地一摇,几片破碎的阳光偶然从叶缝里掉落下来,稍纵即逝,像梦的碎片。 "算了,既然逃不出去,那就不逃了,再说,乡下也不见得安全,只要饿不死,总不会撒手不管。"我无可奈何地宽慰自己,"人死卵巢天,不死……哦,不对,这话得改一改了,应该是:人死万万年。丧尸可是万寿无疆的呀。" 我百无聊奈地摘下一串葡萄,一颗一颗扔进嘴里,又想,"这楼百十米高,既便于观察,如果真有飞机飞来救援,也容易被发现,食物也不用担心,只要收复了这幢大楼,还怕少了吃的?" 于是我重新振作起来,用板砖去砸一根支撑葡萄架的钢管。这钢管和横梁焊在一起,为了砸断它花费了我不少的力气,可惜没有工具让我把钢管的一头磨尖,那样的话,遇到丧尸既可以砸又可以捅,威力将会增加不少。 我搂着钢管又躺回墙角,昨晚就没有睡觉,一番用力后只觉更加疲倦。毕业两年来黑白颠倒的生活也使身体也大不如前,但这有什么办法,做广告的都这样,闲时闲死,可一有单子就要熬更守夜地加班完成,别说睡觉,有时连吃饭拉屎也要争分夺秒,生物钟完全也被打乱。 眼见太阳偏西,我打算好好补上一觉,不养好精神哪有力气去对付丧尸? 2018.6.7晴尸变第三天 当我被恶梦惊醒时,天也大亮。可手机落在"西瓜凉了半个夏"家,也无法知道具体几点。 活动了下身体,我用钢管撬开了挂锁,下去几步楼梯后又转身回来,把铁栅门合上挂上了锁,心想,可不能让丧尸糟蹋了天台上的水果和蔬菜。 下到顶楼,从虚掩的楼道门里看进去,此层并无丧尸,墙上标有29的楼层数,比我昨天估计的楼层数只少了一层,但此层的三户人家都房门紧闭。 我没有开锁师傅的手艺和工具,更不敢大声砸门,所以我又下了一层来到28楼。这次中奖了,三户人家有两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我拈阄似的拐进2801,轻轻地关上房门,攥紧钢管逐个查看了每个房间,在查明这里也是人去房空后,我先从茶几上的中华烟盒抽出一只点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然后才四处寻找手机以联系外界。然而,让我失望的是,我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一台,看来都被主人带出了。 我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对面2803不是也没关门吗?当务之急,先找身衣服穿上才是正事,不穿衣服,安全感好像也降了不少。刚好这家有个男孩,也许正处在高中阶段,次卧的床上耷拉一套校服,我拿起来一比大小差不了多少,不过我没穿,而是另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牛仔服套上。 穿好衣服我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板鞋穿上,把抽剩的半截烟头狠狠踩灭,闪身进了对门人家。 一进门,我赫然发现一部手机静静地躺在电视柜上,欣喜之下我三步并做两步走近拿起,是部小米。 刚按了一个键,我忽觉后背发凉,也许是感到了稍微的异常,也许是说不清的第六感,总之,就象"西瓜凉了半个夏"说的那样——"你狗命真大!"。 我猛往前一扑,同时单手向后狠狠挥出钢管,只听"哒"地一声轻响,一只丧尸白森森地牙齿在本该是我后颈的位置上合拢,然后挟着劲风的钢管才将它打得脑浆迸裂! 这是只健壮的男性丧尸,在我专注于手机屏幕时,它从我身后的卧室里出来,毫无声息地袭击了我。 正文 第7章 自救(二) 扑通!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爬起来时,才发现冷汗早已将衣服浸了个通透。心胆俱裂下,忙不迭地逃回了2801室。 不,第一次杀丧尸,可不象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你得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基于人类千万年来深植于基因中的认同感,看着死去的大象残骸,你可能毫无所感,可面对自己曾经的同类,你会不自觉地产生敬畏的心理,尽管你心中明白,他也完全算不上是真正的人了。 喘息了好一会,我才拿出差点让我丢了小命的手机,惯性使然地拨了110电话。 手机里毫无声息,我接着拨打了自己所能记得的所有号码,甚至连我老板那个守财奴的电话也拨打了一遍,可是结果都一样,连一句"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也没听到。 电话不通,广播是否还有? 我从小卧室摞满高考资料的书桌上翻出一副耳机,怀着无比期盼的心情点开小米收听功能, 结果?还是失望。 悻悻地把电话和自己丢在沙发上,躺了十几分钟后,只觉肚子饥饿难耐。三天里不曾有一点油水下肚,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更何况我还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 厨房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这是个温馨有爱的小家。 我煮了一大碗面条,就着冰箱里还没有变味的剩菜吃了个饱。当然了,煤气不通,电早断了,我是用厚厚的书本生火煮食,看着厨房里烟熏火燎,干净的地板铺上了一层灰白的灰烬,我心里稍感内疚。 吃完面条,我打着嗝点上一根香烟,葛优瘫在沙发上。 现在衣食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的日子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救援的希望虽然渺茫,但终归没有完全断绝,再多等几日,或许就能听到他们亲切的声音——"老乡,我们是来搭——救你的!" 我正在百无聊奈地做着白日梦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见茶几下层有个快递包裹。打开比手机盒子还小的包装,原来是一支笔精致的录音笔,外形像只香烟,搭配的带子可以将录音笔挂在脖子上。说明书上写着:32G容量,488小时超长录音,防水、防摔…… 我读着说明书,突然有了把自己经历记录下来地冲动,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就从尸变第一天说起吧,可是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回忆起来真的会让人精神崩溃。我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的开口说道:"我叫张天翼,今天是2018年6月7号,但事情得从两天前说起……" 半小时后,我又钻进了厨房,既然决定坚守待援,那我得弄清楚,目前所拥有的食物,还能让我捱过多久。 十斤装的泰国香米只剩半袋、一小把面条还够吃上两顿、一件牛奶还剩八盒、一塑料袋的小米约有三斤、一块已经解冻,但还没有异味的猪肉约有三斤,一袋500克装、已经软成一团的冷冻汤圆、十二个鸡蛋、五节香肠、两根焉了的黄瓜、小半桶花生油,此外客厅还有七个苹果、大半桶的纯净水及一些零散的小吃。 我像葛朗台点金币一样微眯双眼,心里琢磨着靠这些食物能吃喝多久,我并不想亏待自己只吃半饱,否则为了节约食物而损耗身体,那么真到发生什么紧急情况的时候,就失去了处置的精力。 另外我没有考虑对面人家、也就是2803室的食物和天台上种植的水果蔬菜,毕竟小命要紧,谁能保证卧室里不会再钻出丧尸,再说那些东西留在那里也不怕被人偷走。 清理好食品,我把那块已经解冻的猪肉抹上了盐,然后挂在厨房阴凉当风的地方做成风干肉。 挂肉的时候我低头朝楼下看去,院子里的丧尸比起昨天,更多了。 那都是黑衣男逃跑时,被汽车引擎声从大街上吸引来的。此时,它们正一小群一小群地游荡在小区的各个角落。 抬头远望,灰白的太阳底下,远远近近的高楼象一座座城市里的孤岛,昂首天空,无声呐喊。 脑中回忆起不知谁写的一首诗,轻声背了出来:"谁都不是一座孤岛,可以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在人类之中。所以别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敲响。" 念完,纵是我生来没心没肺,也感到了一阵蚀骨的疼痛。 2018.6.15大雨尸变第11天 煎熬中尸变也过去整整十天,而我也在2801室呆上了一周。 这七天里,丧尸们仍是日夜不休地游荡在魔都的大街小巷,围捕一切活着的生命。弱肉强食,世界似乎又重回到了丛林时代。 唯一能给我些许安慰的是:天空露出了它本来的明亮,蓝盈盈地,犹如一片湖水。 只是,在人们千方百计想要重回一片蓝天下时,雾霾却随着人类的死去一并离开,这,是不是有些讽刺?! 一个亘古不变得真理:等待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极慢。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我会在每扇窗前痴痴地站立,只是希望天边会神迹般的有机影掠过,或者城际线上漫起钢铁洪流卷起的沙尘。如此,我至少不会感到孤独。 可是,我失望了。七天里我度日如年,往往在黎明中迎来希翼,又在日落时分将它送走。 在2801室的日子我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不是卧室的床不够舒适,相反,我是担心它过于舒适以至于让我失去了足够的警惕。 这时,我蜷曲在沙发上,眼看房中的光线越来越淡,一天的时间又将成为过去,我终于明白不会有人来了,想要生存下去,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 七天里,我可以说是无所事事,唯一的成果,是用磨石把钢管打磨成了铁矛。 正文 第8章 晏小雨 2018.6.16晴尸变第12天 早在几天前,我通过在猫眼中多次观察,也确信对门的2803室内再无丧尸,不过那一丝偶从门缝里钻进的腐肉恶臭,仍是让我发怵于再次过去查看的念头。 不过,今天我必须面对这一切——食物也全面告馨,大米只剩几把,七个苹果,一天一个,到昨天也全部吃完。 我用一条打湿的毛巾掩住口鼻,再在脑后打个活结,拿起铁矛打开了大门。 2803房里静悄悄地,刚跨进门中,腐尸上的苍蝇一下飞起,象一团黑雾在房中嗡嗡作响。尸臭更浓,犹如屠宰场里经年累月积聚的恶臭,虽然毛巾厚实,但仍然挡不住这刺鼻的气味。 我此次的目的,本来是想将2803房内的食物搜刮干净,不过见苍蝇乱飞,只怕屋里的食品都也受到污染。稍一犹豫,我还是决定转身离开。 刚要关上大门,我见门边鞋架上有只手电,便顺手拿了过来,心想,哪怕风险再大,我也宁愿去打下面楼层的主意,房中臭气弥漫、苍蝇乱飞,就算食物其实没被污染,可带回去煮食,恐怕心理上也是难以接受。 楼道里黑漆漆的,我脱下一只袜子罩住手电,以免过于明亮的光线惹来丧尸。 一步一步下到27楼,我轻轻地把防火楼门拉开一条缝隙,半明半暗中有咀嚼的声音响起,凝目一看,七八只丧尸正围着一具尸体趴成一圈,一只丧尸全身白衣,隐约就是"西瓜凉了半个夏"的老公。 黯然退后几步,我悄没生息朝26楼摸去。这一楼倒没丧尸,可是三户人家同样是大门紧闭。我前面说过,我即没有开锁师傅的手艺也没有他们的工具,要想不因为砸门声音惹来丧尸,我只好再次下楼。 可要寻既无丧尸而房门又打开的楼层,却需要运气。 又下了一层楼房来到21楼,我终于发现一户人家房门大敞,过道里也没有丧尸。但我没有急于行动,前几天在2803室被丧尸袭击的经历还深印脑中。 撑开防火门并让它保持一丝空隙,我用一只眼睛注视着里面的动静。 很遗憾,我又失望了,一分钟不到,一只雌性丧尸摇摇晃晃地从屋中走出,在走道里毫无来由地走来走去,一会进去,一会出来,间或冷不丁地嚎叫一声,让我高度紧张的心情也不由地跟着一紧。 也许它不知道只要轻轻一推便可走进楼道下到院子,只在这方寸之间踟蹰徘徊。 我又等了一会,眼见再无别的丧尸从房子里出来。心想,这丧尸看起来年老体弱,应该不难对付,再往下走,也不见得就能找到更容易下手的楼层,要是连这样一只丧尸都对付不了,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打定注意,等那只丧尸再次转身走向房门,我悄悄从防火门中溜了进去,快步向前欺到它身后,扬起铁矛就要硬砸下去时,忽而见"她"稀疏的头发根根雪白,我心中一股恻隐之情又弥散开来。 可是谁又能否认:彻底的死去对也变得茹毛饮血的它们来说,不啻为一种真正的解脱? 就在我高高举起的铁矛将落未落时,"啊!……"楼道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面前的丧尸老太倏然转身,我一棒砸下,却只打碎了它左边的锁骨。 丧尸老太右爪前伸,我忙横矛去格,只觉一股大力差点将铁矛夺了过去。看不出一只干瘦的暮年丧尸竟然有着青壮年的臂力。 幸亏世间万物,兼是矛盾的统一体,有一得便必有一失,丧尸力气虽大,智商却近乎于零,在这关键时刻,它竟然舍弃长矛,呲牙向我胸前咬落,似乎在它眼中,什么都比不上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我趁此机会抡圆了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猛砸下起。 "嘭"的一声闷响,丧尸老太头骨碎裂,直挺挺地向后便倒。 来不及抹一把冷汗,我几步抢出楼门,要看看是谁如此愚笨,在封闭的楼道里大呼小叫,这不就是在給丧尸敲响就餐的钟声吗!? 楼道内的声控灯早被高分贝的尖叫声点亮,我扶着墙壁往下一看,只见低一层楼,一名少女正狂奔逃命,两只丧尸张牙舞爪紧追其后。耳中不断传来楼道门被撞开的劈啪声音,上下楼层都有丧尸被惊动涌进了楼道。 "加油!"我情急之下把电筒砸向她身后的丧尸,想要再投铁矛又怕误伤了女孩。眼见她一个不慎跌倒在地,丧尸的利爪也抓破了她的T恤,我一颗心都要蹦出了胸腔。 可我虽然着急却无法分身去救,我必须守住身后的楼门,否则上下丧尸一经会和,我们两人都将失去退路。而此时上面楼层跑下来的丧尸,打头的一只已经到了离我最近的楼道拐角。 女孩听到我呼喊,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她奋力一窜,在T恤被扯去一大片布后,终于逃脱了虎口。 从楼上下来的丧尸一脚踏空,骨碌碌滚到我的脚下,我一矛扎进它的后脑,接应着女孩一起逃进了丧尸老太的家中。刚关上防盗门,外面便响起了擂鼓般的声音。 喘一口气,我忙从猫眼里窥视,见丧尸们缩成一点的眼黑里透着呆板和凶残,满是血污的嘴角挂着涎水,不一会竟聚集了二十来只,将门外小小的空间挤得满满。但半分钟不到,丧尸的嗥叫声陆续变小,门也不捶了,只茫然地散了开去,仿佛片刻之间,它们就忘记了刚才自己在干什么。 我脑中闪过一丝疑惑,莫非这些怪物的记忆能力只维持在十几秒钟? 于是我倏地把门打开又迅速关上,等它们又簇拥到门外的时候,便默默地数秒。 连试几次,我得出结论,这帮脑子烧坏了的家伙,平均记忆只在十秒左右,比一只金鱼长不了多少。 我心里有些兴奋,这可是个难得的发现,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因为这个发现而逃过一劫。 我回过头来,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女孩。刚一转身,只见她定定地瞪着我看,仿佛是在确定我是不是一个非正常人类。 "外,外面的丧尸,它们……你,你……"我语无伦次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女孩,她的T恤在逃跑时也被丧尸扯坏,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外面丧尸怎么了?你又想怎么样?"女孩轻声细语,但满含戒心的口气还是流露无遗。 "没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刚才我做了个试验,发现丧尸的记忆能力只有十秒左右,这或许会对我们今后的生存有什么帮助。"我努力调匀呼吸,让自己说话听起来自然一些,但一双眼珠子却说什么也挪不到别的地方去。 "真的吗?"女孩语气开始放松,"对不起了,你一下开门一下关门,我还以为你神经哪个,哪个受到了刺激。" 听着女孩说话大方,我真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这都什么时候了,难怪古人会说,"改朝易,移性难。"——以世间极难的事情来反衬人的本性。 "哦,你刚才逃跑的时候衣服都被丧尸撕坏了,我怕也会抓伤你。这样吧,你自己去卧室里的穿衣镜前好好看看,这可不是小事情哦。"我高明地掩饰了自己的窘态,心里却是暗自惭愧。 趁着女孩在主卧室里检查身体,我查看了剩下的两个房间——一间次卧、一间书房。书房柜子里陈列着几排大部头的书,多是土木工程类的专业书籍,看来这家男主人所从事的是建筑方面的工作。 心情放松后我感觉自己全身黏糊,于是走出书房进了洗手间。 打开墙上的热水器开关,莲头喷出的水流充足,水箱里的存水应该还多,看着浴镜中的自己邋遢不堪,也该是时候洗个澡了。 洗完澡,用主人的剃须刀刮净胡须,我一身通泰地来到客厅。 女孩静静地站在窗前,也换上了女主人的运动套装,听到脚步声响,她回头说道:“大哥,我仔细照镜看了,我身上没有抓痕,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我这时才感到她声音清脆,很是动听,而且相貌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那就好,嗯,洗个澡吧,我没用去多少,应该还够你洗。”的确,我一打湿身子就关了水,冲洗时又将开关调到最小,前后用水,恐怕不够装满一个大号的可乐瓶子。 “不用了,水还是留着吧,自来水可都停了。”女孩飞快的瞥我一眼,眼神中有一些说不出的东西。 “那能节约多少?我想过了,外面丧尸如果一直不走,我可以砸穿墙壁去隔壁找水。”听着门外徘徊不去的脚步声,我想到了砸墙的方法。 “还是不洗了。”女孩口气执拗,表情复杂。 正文 第9章 P型血者 “不洗就算了。”我坐在沙发上,心说,“这女孩也是固执,真是小瞧……” 我一抬头,恰好和她目光相接,啊,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在楼顶天台撞上的那个女孩吗!当时我只顾逃命。 想起自己当时无遮无掩的丑态,刹时,我那从未在异性跟前红过的脸皮竟不自禁的发起烧来。怪不得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那肯定是先认出了我这条变态色狼了呀。 这怎么跟她解释呢?算了,越描越黑!这么清纯的少女,仅仅跟她解释也是一种亵渎。我局促地站了起来,没头没脑来一句:“那你忙吧,我先去砸墙了。” 我低头走进书房,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翻找一会,从书桌底下摸出一柄斧头锤子。 我举起锤子,用圆头的一端开始砸墙,一下一下,心中却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忽听墙体发出咚咚的空响,再砸几锤,整个墙面都开始松动。 我正想着,这绝对是处豆腐渣工程的时候,墙皮突然垮了很大一块,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暗格,里面满满地都是码放整齐的钞票。 “嗬!”我忍不住一声惊叹,这些钱少说也有几千万,藏得这样隐秘,房主人只怕也是个贪官喽。 女孩听到叫声跑进书房,成捆成叠的百元大钞同样让她目瞪口呆:“这些人,赚了了这么多钱又不敢花,简直白痴一样。” 她虽然吃惊,但语气也是淡淡。试着想想,世界都这样了,你还会在乎哪个人赚了多少钱吗? “要真是白痴就贪不了这么多钱了。”我笑着拿起钞票顶上的一只小木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百达翡丽的情侣手表,时尚精致,表面上镶嵌的蓝钻发出莹莹的珠光,果然不负顶级品牌奢侈的名声。 “一人戴一块吧,要不浑浑噩噩地,连几月几号都不知道。”我把女表分给女孩,扒掉钞票后继续砸墙。 不多久墙体洞穿,破了一个篮球大小的洞。从洞中看去,对面原来是隔壁屋子的主卧。床上被褥整齐,冷清清的没一个“人”。 再砸几锤,把墙洞又扩大一圈,我手持斧头先爬了过去。在协助女孩钻洞的时候,只感到她的小手细腻嫩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晏小雨” “嗯,这名字好听,我叫张天翼,你以后叫我天哥吧。” “好的。”晏小雨点头说。 “你怎么跑进楼道里去了?”我又问。 “出来找吃的。”晏小雨说。 “哦,我恰好也是出来找吃的。” …… 聊了几句,感觉气氛也不如刚才尴尬,毕竟孤独了十几天,我们都太需要有人作伴。 查看完卧室书房里没有丧尸,两人一起进了厨房。同2801一样,这户人家的存粮同样很少。 这也难怪,随着社会发展应酬增多,城里人在家吃饭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了。 不过,两户人家的食物加起来,还是够我和晏小雨对付一段时间的。主卧的药箱里还有一瓶金维他,也不用担心身体缺乏维生素。 窗户边挂了几块腊肉,橱柜里有一袋红豆。“想吃红豆炖腊肉吗?”我咂着嘴巴,哈喇子差点流了出来。 “想吃。”晏小雨干脆地说。 生火、洗肉、煮豆,诸事完毕。我和晏小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嚼着茶几上的去核红枣,一边闲聊着。 “你觉得尸变会是怎么引发的?”我吞下一口枣肉,既像是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我想,应该是某种病毒。”晏小雨说。 “就像禽流感、埃博拉?或者中世纪的黑死病毒?” “也许吧。”晏小雨说。 “可这破坏力那是它们可比的呀。” “那你觉得会什么什么引发的呢?”晏小雨反问我。 “不知道,也许是上帝的旨意吧。” “上帝是仁慈的,哪会这么心狠?”晏小雨感慨地说。 围绕着尸变,我们探讨了很久,又例举了别的可能引发的原因,比如环境污染、雨林砍伐、生化攻击、核废料泄漏、食品造假以及病毒细胞越来越强的耐药性。 但一一细想,都经不住推敲,随便那一条都不足以引起这场世纪灾难。不过正如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了声势骇人的山洪,或许是它们合力引发的呢? 当然,这些都是猜想,眼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次尸变的幸存者少之又少,除那逃跑未遂的黑衣人外,晏小雨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第二个活人,而我则是她唯一见到的活人。 “还有,在感染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为什么是我们而不是别人幸存下来呢?我们又有什么不同?”我托着下巴沉思道。 一个死结还未解开,新的疑问又出来了。 “是呀,为什么是我们?我们又有什么共同点呢?”晏小雨同样茫然。 我挠挠头:“难道那天我们都吃了什么,以至于无意中获得了抗感染的能力?” “你吃了什么?”晏小雨问。 “蟹壳黄和一包牛奶,你呢?” “小笼包子。” 晏小雨说完不禁莞尔,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吃这两样东西的人多了去了,再好好回想,那天除了吃喝外,在我们身上,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这句话一出口,我立即后悔,那天除了我们首次尴尬的相遇外,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事?见晏小雨脸上起了红晕,我连忙借故走开,“锅里怕没水了,我去加点。” 等我从饮水机汲了一碗水加进锅里,晏小雨猛然冲进厨房,急切地问:“你什么血型?” “P型血,你呢?”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 “我也是呀!”晏小雨吃惊地说。 终于在我们身上发现了相同的地方,我和晏小雨却都不敢相信,若真是血型让我们幸免于难,那不止魔都,整个世界都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因为,P型血比熊猫血还要稀少,每百万人中只有五名! 可是,在感染率如此高的情况下,两个相遇的幸存者竟同是极其稀少的血型,这又不得不让我们相信,确是因为血型而让我们逃过了这场旷世灾难。 这个惊秫地发现顿时让我们全身颤栗。两人彼此瞪视,眼中的哀伤、恐惧、绝望都到了极点,换句话说,这意味着全球幸存者将只有三四万人!全国的幸存者将只有六七千人!而人口数量在两千多万的魔都则不过上百,这还没有减去,那些虽是P型血,但已经死在丧尸利爪下的人们! 我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颤音:“全国县级以上的城市也不过3000多座,就算没有被感染的人们有一半能幸存下来,那平均一个城市,大约也只有一个活人了!” 晏小雨摇摇头:“灾难来得这么突然,人们又从未经历过,谁会想到上一秒好好的人,下一秒就会扑到你身上,要我说,只怕十个没有被感染的人中,也难有一个幸存者啊!” 夕阳西下,天空渐渐黑了下来,柴火早也燃尽,空气弥漫着红豆和腊肉烧焦的糊味,两人呆呆地坐着沙发上,任由浓浓的黑暗慢慢将身体淹没。 一片死寂中,小雨幽幽地说:“大约七万年前,因为印尼苏门答腊岛的多峇湖超级火山爆发,致使人类繁衍遭遇种群瓶颈,但就在那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全球人口数量也还维持在一百万左右!可现在……” 这一晚我和晏小雨心情惨淡,相向愁眉。 正文 第10章 重新振作 2018.6.25晴尸变第21天 九天来,我过着鬼一样的生活,只要想想“在这个星球上生存了几百万年的人类,这一次,或许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我就会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绝望。 打开窗户,楼下那从未平息过片刻,犹如从地狱深处传出的鬼哭,便是这绝望的残酷注脚。 我极度颓废,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吃得也少,往往一天才吃上一餐,吃饭的时间更不固定,有时在黎明、有时在黄昏、有时在深夜……总之,只要还没到饿死的地步,我甚至连这一餐饭也懒得去做。 不在床上的时候,我也极少撞见晏小雨,尽管她就睡在我隔壁的次卧。想来,她和我过着同样的生活。 今天,我又在一片看不见希望的漆黑中醒来,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几点,尽管那块翡丽男表就在床头边上,我也没心思去瞄上一眼。 既然全世界都没了,那么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睁开眼睛又躺了好大一会,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我无精打采地翻身坐起,伸脚去找鞋子。 摸索一会,那该死的鞋子也不知蹬去了哪里,我索性赤着双脚,靠着翡丽表发出的微弱光芒走出卧室。 “醒了?”黑暗中,晏小雨如同一尊石像,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醒了。”我懒懒地回答。 “没吓着你吧?”我摸索着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问。 “还有什么比这世界更吓人?”晏小雨语气里充慢了绝望。 随后,两人各自坐在沙发的两头不再说话,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良久,晏小雨幽幽地问:“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别的城市恐怕都一样。”我说。 晏小雨叹口气:“是啊,只怕都一样。”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以前做什么工作?”实在受不了这死一般的寂静,我开口问道。 “问这干嘛?” “不干嘛。” “大三,还没毕业。”晏小雨说。 “什么专业?”我又问。 “古人类学” “研究原始人?” “差不多吧。”晏小雨说。 “女孩子,很少选这种专业的。”我说。 “嗯”晏小雨微微点头。 “原始人的生存环境和我们今天的境况比起来,哪一个更艰难一些?”我心不在焉地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原始人,他们仅靠石头、木棍,便要对付比起今天的狮子老虎,体型还要大很多的猛兽,而且受伤了也缺医少药……”晏小雨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住口,两只眼眸泛出亮光,彼此互视,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希望。 是呀,仅仅靠着极其简陋的工具,我们的祖先就成功的在那危机四伏的丛林中生存了下来,繁衍生息直至我们,以今天的物质条件,又有什么借口,让自己颓废下去呢? 这时一束阳光射进,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原来天色早亮,只是我们才刚刚发现而已。 再次燃起活下的希望后我们精神都为之一振,相互看看,都发觉这几天消瘦了不少。 先生火做好早饭,饱饱地吃了一顿。 饭后坐在沙发上,我沉吟道:“魔都太大,我们又在城市中心,不管往哪个方向,想要出城都得走上几十公里,所以,我觉得目前最好的选择还是留在这里坚守。” 见晏小雨点头,我继续说道:“楼顶天台有蔬菜水果,可比维生素药片爽口多了,因此我建议,从这层楼开始,咱们把上面楼层都先给拿下了再说。” “那丧尸又不是没腿,下面的跑上来怎么办?” “这好办,只要搬两只衣柜把楼道堵住就行。”我说。 “它们不会翻过来?” “那些家伙记忆都只有十秒,智商能高到哪里?只要不被撞见,它们也不会奇怪楼道中怎么会多出些家具,更不会因此推断出上面有人。” “嗯,你说得不错,记忆是智慧的基础,对付它们,可比原始人猎杀剑齿虎容易多了。”晏小雨被我的情绪感染,兴奋地说。 确定了目标,首先便得解决门外的丧尸。这些白痴在门口已经徘徊了九天,有时候冷不丁的一通嚎叫,让人心情烦躁。 我在次卧的床下找了根十来米长的尼龙绳子,一头绑在防盗门上的拉手上,一头绑在厨房的水管上,中间多留下二十来公分的长度。这样一来,门被绳子拉住,不会开得太大,丧尸也就挤不进来了。 绑好绳子,搬开碍事的鞋柜,我持着铁矛站在门边,晏小雨不知从哪里找来根棒球棍子,两手紧握,站在一侧。 相互一点头,我把防盗门推开条缝,见门外丧尸摇摇晃晃,比起刚被感染时,似乎更加迟钝了。 丧尸数量也少了一些,应该是有几只无意中撞开楼门晃了出去。要不是楼门上装了弹簧,能自动闭合,这些丧尸可能都也走得干干净净。 我轻咳一声把门推大,丧尸呼啦一下就扑了上来,只听“呯”的一声,却将房门撞得重重关上。我和晏小雨全神戒备中忽感好笑,这倒像是丧尸怕我们出去而死命把门抵住一样。 几分钟后,门外尸嚎声渐渐止歇,我从新推开防盗门,晏小雨及时地将一个装点心的铁盒撑在门中,丧尸又扑了过来。 “嗤”的一声轻响,我隔着门缝把铁矛狠狠扎进一只丧尸的眼眶,我喉头咕噜一响,顿时后悔吃了早饭。呕呕声中,晏小雨急向洗手间奔去。 我努力控制住胃部的翻江倒海,举起铁矛又刺翻了几只,再回头的时候,晏小雨已出了洗手间来到身后,她红着眼睛咬紧下唇,极力压制自己再次呕吐。 限于地势,晏小雨基本上没有动手的机会。眼看门外的丧尸只剩下两只,较瘦的那只也拼命挤进了脑袋,我心中动了一下,退后两步,有意让晏小雨出手练胆,毕竟我们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也不复存在,她必须得学会保护自己。 晏小雨盯着丧尸的头颅,身体微微颤动,高举的球棒却说什么也挥不下去。 “让我来吧。”我挺起铁矛上前一步。 “不,还是我来!” 晏小雨贝牙紧咬,闭着眼睛转过了头,呼地一声猛砸下去,然后像握着炭火似的扔下球棒,忽地扑进我的怀中。 我默默地抱着晏小雨,很理解她此时的感受,对于丧尸,我们其实感情复杂,既恐惧害怕,又物伤同类。特别想到“他们”曾经和你我一样,都是人生父母所养,让人不由地感到。 缓了一会,晏小雨腰身一挺,抢过铁矛杀了最后一只丧尸。这外表清秀的女孩其实有着外柔内刚的性格,在黑暗的末世能有这样一位女孩作伴,实在是上帝的恩赐。 解开绳子推开房门,我快步走到防火门后,闹腾这么久,也不知道楼道里的丧尸被惊动了没有。 我从门缝中朝外窥视,一只丧尸正站在门外,它也许是听到了动静才来到这里,但到这时也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 丧尸呆立一会,伸手就来推防火楼门,楼道昏暗,只有两扇楼门间有微弱的光线透了过去。 我忙侧身躲在门后,等丧尸一进来就从后面结果了它,听到上下楼层再无动静,忙招呼晏小雨合力抬出衣柜堵死了楼道。 要在楼中长期坚守,就不能任由门外的尸体腐烂以致污染了环境,楼房内无处放置,我和晏小雨只好通过窗户把尸体都丢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