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被塞进鬼花轿?! 唢呐锣鼓的声音震耳欲聋,我睁开眼,印入一片红。 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死死捆住,嘴里咬着布条,眼泪掺杂着廉价的脂粉流入嘴角,这股苦涩怪异的味道比不得我心中苦涩的分毫。 我被盖上了红盖头…… 自十六岁那年,母亲回来看望外婆,出了意外死在这葬神山上,父亲就严令禁止我再回外婆家。 高考刚结束,二舅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外婆病重,瘫在床上一直念叨我,老人家心里有事,怕走得不安生……再三思虑下,我借着外出旅游的名头,瞒着父亲,坐上了去往外婆家的火车。 可谁知道!这刚到的第一天,吃了晚饭我就后脑一痛,晕在了饭桌上……等我再睁开眼,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低头看到穿在自己身上的嫁衣,想起小时候母亲很是自豪的跟我说,整个村子里只有外婆一个人能绣这嫁衣上的龙凤,再往下看,被麻绳捆着的脚腕下穿的是一双红得渗人的绣花鞋,踩在这红布头上,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戳出了血。 在我家这边有这种风俗,出嫁这天,新嫁娘是不能双脚腾空的,因为嫁到娘家过日子得踏实,所以新嫁娘在花轿里脚下会踩着一块红布头。 盖着盖头我看不见周围,但是如此频率的摇晃还有木头之间摩擦发出的“嘎吱”声,我心里头清楚,这坐在花轿里。 “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回,外头只有这高昂的喜乐声,花轿里头啊……大姑娘泪朦胧;花轿向着夫家走,姑娘往着娘家望,花轿里头啊……大姑娘泪朦胧…………从此是两家……回家的路望不到头……” 花轿外,薛婶掐着脖子唱,歌声传到花轿里,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我小时候听过这首民谣,隔壁疯了的顾娘还没死前,天天在嘴里哼。 外婆说顾娘怀孕的时候孩子掉了,受不了打击得了疯病,见人就哭哭唧唧的叫孩儿。 我害怕顾娘,见着她都躲着走,有一次被她抓了个正着,顾娘蓬头垢面,一张可怖的脸凑到我的眼前,半响,嘶哑的声音颤抖着对我说“孩儿,你长得真像我孩儿小时候……”然后瞪着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疯狂摇晃我“我的孩儿?!你让他们还我的孩!” ……我还小,被吓得哭了好些天,之后,顾娘上吊自杀了,我没敢去看她的死状,村里对她的事也绝口不提。 小时候的事我还记忆犹新,现在看来顾娘的孩子压根就不是怀着的时候掉的! 外婆她为什么要骗我?他们这又是要送我去哪儿?! 今天,我坐上了花轿,也许就像当初顾娘的孩儿一样…… 死瞪着一双眼睛,泪不停的涌出。恐惧将我笼罩,我不知道这架花轿要抬去哪儿,它摇摇晃晃的颠簸在山路上。 不知道晃了多久……我的眼泪流干了,嘴好像要被布条给勒得裂开,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花轿里灌入一阵冷风,帘子被人掀开,一双粗糙的大手解开了我脚上的麻绳,我认得这个手上的刀疤,是我二叔以前割草时不小心留下的。 二叔拽着我身上的麻绳,压着声音低吼“走!” 我像只家禽一样,被拽出了花轿。 二叔扯着我向前走,我一出花轿就腿软跪在了地上,还来不及站起来,一根竹条就狠狠抽在了我的大腿上,我闷哼一声,痛得脑门出了一层薄汗。 “走!”他又吼。 害怕这竹条再次打下,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我咬着牙站起来跟着二叔走。 钱纸撒得满地都是,我麻木的走着,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直直的摔在地上,膝盖手臂直直搓在泥土上,手指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疼得我吸了一口冷气。 麻绳将我拽起,我看到右手无名指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正往着外面冒血。 割开我手指的是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看着可不见得有这么锋利。 该死!心里暗骂一声,这人要是倒霉了喝水都要塞牙缝…… 我不会今天就这么死在这儿了吧? 回想着父亲谈起母亲的异样,只怕是两年前我母亲的死压根就不是意外! 二叔停了下来,身后有人压着我跪下,将一坛酒塞入我的怀中。 喜乐停下,我没有再听到脚步声。 一道清闷的敲碗声响起,接着就是一个人从我身后跑到了前面去,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闻到了蜡烛燃烧的味道。 四周的人从鼻腔里哼出诡异的调子,一边哼一边跺脚,声音环绕在我的耳边越来越近,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耳边响起一串铃铛声,有人又唱又跳,他们绕着我,吟唱着我压根听不懂的语言……这简直不是我认识的顾家村! 他们哼了好些时候,又是一声清闷的敲碗声响起,周围没了动静。 一会儿,有人翻开了书,村长在旁边念了一堆生涩难懂的话,我头脑发涨,只听懂了这最后一句: “现,顾家村养有一女,名董咚咚,年芳十八配与山神,冥婚!以求庇护。愿来年风调雨顺……” 冥婚?!我心中大惊!疯狂的摇头,鼻腔里不停的闷哼,我不要,我不要嫁给死人! 没有人理会我的意愿。 “饮婚酒——”薛婶捏着嗓子喊,有人扯开酒坛子的盖,撒了一把香灰进去,我嘴里的布条被撤走,我忙喊道:“二叔!二叔救我!” 我心急如焚,心里清楚要是被他们嫁给那个所谓的“山神”,我董咚咚今天就得死在这座山上! “二叔!唔……”我硬生生被灌下了一口烈酒。 烈酒呛得我的脖子火辣辣的疼,灌完酒,他们又把那块脏兮兮的布条塞到我的嘴里。 薛婶捏着声音喊“一拜天地——”接着就是一串铃铛摇晃的叮铃声。 两边分别有人扣着我的肩,使力把我往着地上压,狂甩着身子抵抗,可我压根抵不过,只得跪拜下去。 “二拜高堂——” 肩膀上的力量重如山石!无论我怎么抵抗,终究还是敌不过…… 头被磕在粗糙的钱纸上,满心的绝望。 “夫妻对拜——————”薛婶的声音拖得很长。 这次却是没有人压着我跪拜,一根麻绳穿过我的腰身,把我跟身后的东西绑在一起,力道大得,在红色的婚服上勒出一道深痕。 我听见四周凌乱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他们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四周静得可怕,忽的,一阵强劲的风刮过——红盖头随风落在地上。 这时,我才看清我身处的位置。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黑压压的洞口前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八仙桌脏得发黑,桌背面吊下好几只蜘蛛,上面有龙凤婚烛,新鲜的瓜果点心,纸折的元宝,中间还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牌位! 洞口零零散散的掉落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红色绣花鞋,跟我脚上穿的竟然一模一样…… 我被他们捆在身后的木柱上,抬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光线逐渐暗了下来…… 狂风在刮卷着落叶,穿过林子,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好似女人的呜咽,就轻轻的缠绕在我的耳畔。 我试着扭动身子,不见得身上的绳子能松动半分,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灵机一闪,绑着的双手够到头上,到处摸索,找到了一个弄头发的夹子。 用嘴咬开上面的黑胶露出里面尖锐的金属,我眼睛一亮,心道,有救了! 艰难的拿着夹子,用尖锐的那一头用力的去割腰间的麻绳,这是我唯一自救的机会,哪怕只割断一根麻绳,我都有机会逃走! 光线越来越暗,我的手快速的用夹子割着麻绳,也不知道割了多久,手酸痛非常,我不能停下,眼看那根麻绳只剩下最后一股,我听见一声怪响,抬头一看,八仙桌上的婚烛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我不敢出声,靠着微弱冰冷的月光勉强分辨八仙桌的方向,红蜡烛又慢慢燃起,这回,是蓝色的火焰。 是冥火!心里啐了一口气,还山神?冥火都搞出来了,是山鬼还差不多吧! 我加重力气死命刮着麻绳,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挣脱了! 四周阴风惨惨,蓝色的火焰随着风疯狂的摇摆,山洞里飘来空灵诡异的歌声: “ 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回,外头只有高昂的喜乐声,花轿里头啊……大姑娘泪朦胧;花轿向着夫家走,姑娘往着娘家望,花轿里头啊……大姑娘泪朦胧…………从此在两岸……一命生死隔两头……一命生死隔两头……” 幽怨的女声带着哭腔,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手里的夹子,我的心一时狂跳,得像马上要蹦出胸腔…… 开什么玩笑?!莫不是真要死在这儿? 正文 第二章 警察 阴风从山洞里吹出,带着尸体腐烂的气味,我呕的一声差点吐出来,强压着反胃的感觉,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距离死亡有这么近。 心里怕极了,可手里的动作不敢停,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掉,眼睛死死盯着山洞…… 一只腐烂的手从八仙桌桌底伸了出来,我摈住呼吸,眼泪又冒了出来。 怎么办?! 那只腐烂的手扣着地面,即使隔得不近我还是可以感受到,手骨上挂着的烂肉是散发着怎样的恶臭。 我眼睁睁看着八仙桌底下爬出一个腐烂了大半的尸体,它爬起,一边向我走,身上的腐肉一边往下掉。 腐尸上半身的肉基本上都已经掉完了,肋骨上还缠着一条蛇,在骨头间攀爬扭动,随着腐尸的前行探出自己细长的头,吐着信子阴冷的盯着我。 我的心态早就崩裂,手里刮麻绳的动作加快……腐尸距离我越来越近,紧张感几乎要把我逼疯! 就在那具腐尸走到了我的跟前时,捆着我的麻绳一松,麻绳断了! 心里一喜,抵着心里的恐惧,用力挣开了身上的麻绳想要逃跑。 腐尸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腐肉粘在脸上一阵恶臭。 那条蛇攀上了腐尸的脖子,伸长身体靠近我,冰冷的信子在我脸上扫动,发麻的感觉爬上背脊,我压不住心底的反胃,呕吐物涌上喉间,想吐,却动不了分毫,呕吐物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腐尸捏住我的力道不大,我的身体却不听指挥,任由他拿捏。 腐尸矮下身子凑近我,它张嘴哈出一口浊气,浓烈的腐烂味扑面而来,侵占了我的整个鼻腔,可我只能看着他靠近,没有一丝办法! 眼睛失去了对焦,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在流失,绝望的闭上眼睛,我董咚咚今天算是栽在这儿了! 就当这腐尸向我咬来的时候,我的身后灌来一股强风!腐尸忽地被弹开,砸中了那张八仙桌,桌上的东西落了一地,我回头望去,一片黑雾里有个人影,我看得不分明,只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问, “名董咚咚,年十八,嫁与我…………”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对吗?” 腐尸的手离开我的时候,我仅剩的力气也随之被抽干,现在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记忆在这里断节。 ………………………………………………………… 黑暗中,一股湿冷的气息缠上我的躯体,冰冷的手在我身上游走,一步一步侵犯着我的防线,我大口喘息着,身体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渴望又燥热。我意识到这是什么,拼命抗拒着气息的靠近,这股气息却死死缠在我身上,与我厮磨。 它压在我的身上,我感到那股气息不停的啃咬着我的颈脖,就当它抵开我紧闭的双腿时,我惊叫一声:“不要!!!!”猛地从床上坐起。 我醒了。 这儿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洁白的墙壁搭着水蓝色的窗帘,白色的窗纱不时摇晃一下,阳光从窗子抛撒进来,明媚的感觉让人安心。 坐在床上,摸了摸身上的衣物,还是昨天那套嫁衣,身子无力得发软。 这是哪儿?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禁不住地发抖……我怎么敢相信把我推进火坑的是我的亲二叔? 把脸埋到膝盖里,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大声音,鼻腔里却依然哽咽着,昨天要只是个恶梦该多好? 敲门声响起,我吓得端坐起来,一只手揪着床单,有些发怵。 “怎么了?”门外是一个男人有些低沉的声音。 “…………我没事。” 我心底有些防备。 门外那人突然没了声响,半响,他推开了门。 那人一身衬衫西装裤,板寸头。估着他身高应有一米九左些,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却是凌厉得很,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握着,推开门却没有走进来。 “我昨天大半夜在公路上捡到你。”很直接。 “嗯……”我没有解释。 男人抿了下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说:“卫生间里有套干净的衣服,你洗漱一下,就下来吃点东西。”指我看了一下半掩着那个门,然后关上房间门离开。 他动作很轻,可能是怕惊到我。 男人走后我松了口气,双手无力的垂着,不明白自己在深山里头晕倒,又怎么会在公路上被人捡到。 是被人捡到吧? 奇怪的地方太多,一时之间理不顺畅。 摸索着下了床,我没敢穿那双摆放在床边的绣花鞋,赤着脚走到一旁的卫生间里面。 地砖的凉意刺着我的脚板心,镜子里面的女人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脸上的粉厚得看不出一丝活人的血色,脸颊全是脏兮兮的泪痕,眼线早糊了,晕了大半张脸,红艳艳的口红基本掉光,脑后盘着的头发整个炸起。 我苦笑,这幅样子还能被人捡回来?见到不以为是女鬼也真是难为他了。 打开水龙头,用凉水狠狠搓揉着我的脸,凉水虽然激得脸疼但所幸能够让大脑清醒一点,再抬脸一看,终于有人人样了。 我把头发梳理好,绑了一个马尾垂在脑后,找到了放在一边的衣物,一套略大的衬衫和牛仔裤。 我顺着解开盘扣,婚服严实的领口张开,整个脖子上全是紫红色的吻痕!解衣服的手一抖,先是一愣,上手搓了一下脖子,擦不掉。 我心里震惊!那个男人!细想又觉得不对……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而且先不说我昨天那副模样能不能让人下得去手,光看我身上的衣物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我思索着,忽然想起刚刚做的梦,梦里那股与我厮磨的湿冷气息,寒意爬上我的脊梁,大脑里闪过一个画面:一团黑雾里有个人影我看不分明,只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问, “名董咚咚,年十八,嫁与我…………”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对吗?” ………………………………………………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冲完澡换上干净衣服下楼的,只觉得这脑袋里乱得很,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走到楼下,整个客厅只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清秀单薄的少年,这少年看起来干净得很,身上没有一点杂质,他也抬头看着我,好看的眼睛眯起,盯着我好一会儿。 “你被鬼上身了。” 他说。 正文 第三章 顾家村的祭祀 那少年一下从沙发上蹿起,几步跨过来,掐起我右手的手腕,他说:“小姑娘,你这个月有血光之灾啊……还不快快给老夫些茶水钱,老夫替你去去灾?” 说着,还神叨叨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嘴上铮铮有词! “金木水火土,太上老君快显灵……”乌拉乌拉念了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嘴角一抽,什么看起来干净没有杂质?怕是遇到个大脑脱线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一米九的那个男人就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了,顺手拎起猴抓舞跳的少年。 “别忽悠人家了,过来吃饭。” 等他把少年安置在凳子上,便招呼我过去开饭。 我捧着碗,菜虽然看上去不错但完全没有下筷的欲望,总觉得整件事透着怪异。 “所以你刚刚说的我被鬼上身也是唬我的?”我按耐不住便问那个少年。 少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饭菜,抽空抬眼看了我一下,嘴里包满饭菜吱吱呜呜的开口:“唔,那个是真的。” “你为什么说我鬼上身?” 少年拍了一下桌子,把饭菜都咽了下去,他拿着筷子的手甩了甩:“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他压低声音凑近我,问:“你知不知道昨晚上我跟我哥在哪里发现你的?” ……路上?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砸吧砸吧嘴,筷子敲了一下碗沿:“在一个四周全是深山老林的公路上。大半夜的啊,就看见你一个人穿着婚服躺在路边,你说吓不吓人?!”说着他还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很怕的样子。 “要不是我哥胆儿大,你估计就死在那儿了。”说完又端起碗继续扒饭。 虽然他说得让我很想一巴掌抽死他,但这毕竟是事实,谁大半夜的在公路上看到这么一个人,不被吓得魂都出去半截? 这么说来,大高个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我狐疑的看了大高个一眼,谁会大半夜的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还顺道捡个人回家? 高个感受到我的目光,头也不抬。 “我是个警察。” 那怪不得这人目光会那么凌厉……可谁出去办案子还带着弟弟?我没接着往下揣测,挖人家的秘密可不是个好习惯。 虽说,现在心里平复了些,可一旦想到昨天把我送上鬼花轿的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亲人,我的心还是会疼得抽搐。 而且十八年来,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顾家村里有这样残忍的事。 少年吃得很快,噹一下放下碗筷喊一声“我吃饱了。”然后就凑过来掐起我的手,拿着筷子的手被他翻来覆去的看,我有些不自在,突然,他死死盯着我无名指上被划破的口子问我:“你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我有点反感他的眼神,立马抽回手,面上有点不高兴。 “我在山上不小心划到的。” “你撒谎。” “我没有!”我瞪了少年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撒谎。 不过昨天晚上的梦还有我脖子上突然出现的痕迹,让我对鬼上身这个词非常介怀。 “你不能仅凭昨天在大路上捡到我,就说我鬼上身啊。” 少年一双眼睛瞪圆,伸手把我故意立高的衬衫领子揪下来“到底有没有你自己会不知道?” 他怎么看到的? 高个看着我满脖子的吻痕皱起眉。 我涨红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少年,把领子又重新扯上去。 “你怎么知道的?”要是这兔崽子敢碰我,今天算是拼了命我也要把他弄死! “不是,昨天晚上我们就把你搬上床然后就走了,”少年摇头“今天你身上莫名奇妙的就缠绕上了黑气,这肯定是昨晚让鬼近了身。” 谈起黑气我就想起昨天黑雾里面的人影,心里疑惑,便低头看看自己,没有黑气啊…… 少年指指自己的眼睛,“这个,阴阳眼。” 我看向高个,见他点点头,我心里信了三分。 “你别不信我啊,我要是没这么个功能我哥大晚上出去办案带我干嘛?” 警察办案也信神鬼? “那你们昨天是出去办什么案啊?” 高个突然抬头盯着我“查顾家村祭祀。” 心里咯噔一声,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查顾家村祭祀,那我不就是当事人? 抓着筷子的手指泛白,要是他问起来,我怎么说?!这事关整个顾家村,可不是件小事……只能先强装镇定。 “哦……顾家村祭祀怎么了?” “每三年就有一个女孩在顾家村失踪,而且都是在同一段时间,你说怪不怪?”高个说得漫不经心,可我分明看到他在偷瞄我的反应! “是挺奇怪的……”我笑笑,心脏跳得猛快,我得找个机会赶紧离开这里! “你昨晚为什么会在那儿啊,还穿得那么吓人?”少年问。 想套我的话? 我装作一脸黯然失魂,垂着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外婆家非要把我嫁给小时候订娃娃亲的对象,那人现在又恶心又穷,我不想嫁,就跑了。” “哦……这样啊,那”少年还想开口问些什么,我赶紧站起身打断他。 “我必须得回我爸那儿了。” 他俩互看一眼,高个放下碗筷,朝我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我上楼收拾东西,心里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两真相? 那黑压压的洞口外面落下的可不止一双绣花鞋,回想起那些大大小小,零落在洞口的鞋,心里难受得像压了一块巨石,那里……已经死了不少人吧? 我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收,把嫁衣和绣花鞋打包放好之后就坐在床上发呆。 “走吧,车子准备好了。”高个站在门口。 我起身跟他下楼,心里乱得很。 站在门口,少年递给我一个红色的小包,告诉我要是那个鬼晚上再缠我就用这个符贴在它的脑门! 我道谢收下,正准备出门,少年叫住了我。 “我叫何青衫我哥叫何云长,你叫什么啊?” 这个时候才问名字,我心里有些好笑,转身回去对着他笑,“我叫董咚咚。” “董咚咚……”何青衫轻声念了一遍我的名字,“如果你记起了什么记得给我们说……” 我点头,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瞥到他家的鞋柜上摆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我妈和几个人站在一起拍的,她笑得一脸温柔。 我一愣,妈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两个怎么昨天又恰好捡到我?一串问题堵在我的心里,恍惚间,我听到我说, “其实……我是从顾家村逃出来的。” 至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儿。 正文 第四章 鬼婴 何青衫咧开嘴笑得一脸痞样儿,“你肯说了?”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的,知道还这么逗我?银牙一咬,心道,不是好人!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何青衫听到我的条件,嘿嘿一笑,把我往着客厅一引:“只要你把昨天发生的事交代清楚咯,但凡我知道,你顺便问!” 何云长关上大门跟上来,三个人围着茶几坐了一圈。 我轻轻敲了一下茶几,眼神示意何青衫,这小子马上心领神会跑去给我倒了杯水。 嗯,有前途! 一小杯水喝下去润喉咙,在何青衫期待的小眼神下,我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述苦大会。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说到动情时,大腿一拍直道这顾家村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何青衫听得激动,手一挥,跟着我同仇敌忾。 而何云长坐在一边,手里执笔记录着重点,认真的样子就像天桥底下贴膜的。 我叽里呱啦的说了两个多小时,光是谴责顾家村的人,就用了得有一个小时。 “你说他们是不是人?” “不是!”何青衫回答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我正准备继续谴责,何云长打断了我。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何云长问我, 我喉咙一梗,回答:“那个腐尸刚刚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用夹子把麻绳磨断了,然后……然后就挣脱着逃出来了……” 整个故事,我隐藏了黑雾的那一部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直觉让我这么去做。 “那你是怎么找到路回来的?”何云长盯着我,凌厉的目光像在审犯人。 “…………啊……其实我忘了,在它靠近我的时候我就晕倒了,醒来就在这儿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撒谎?” 啧啧啧,这何云长不愧是个警察,我要是道行再浅点估计都得全部交代出去。 我缩了缩脖子,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因为……因为我觉得丢脸!都吓晕了……新时代的好少年应该勇于和黑暗势力斗智斗勇的!”话是没错,只不过我不是少年。 何青衫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猛点头:“好同志!真是党的好同志!” 我猛的把手扯回来,嗯?占姑奶奶的便宜? “这位同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在文革时期,是要当成流氓罪抓出去批斗的?”我教训他。 何青衫听了连连点头,悔不当初的模样“是,我下回一定注意!” 我冷哼一声。 “咚咚啊……”何青衫笑着搓搓手,“我觉得咱两可以搭档去讲相声。” “拒绝。” ………………………………… 我跟何青衫嬉闹着,见何云长没有继续追问,心里松了口气。 不愧是大哥,何青衫全程在旁边炸着跟我嘻,何云长就在旁边一副老干部脸,笔下记录重点,这种人不好忽悠。 庆幸这何青衫突然冒出来接过话题,要是何云长继续问,指不定就露馅了。 “昨天的事我都交代了,是不是该我问了?” “你问。”何云长放下笔。 “你们昨天到底为什么会在那儿?” “查顾家村的祭祀,我刚刚说过了。” 嗯…… “查案子要深更半夜的去?”所以说,两个人大晚上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是真的有蹊跷。 何青衫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天黑好办事。” “这是哪儿?” “G市。” ………………………… 兜兜转转问了不少,我算是摸清了这儿的大概情况,要逃走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里照片上面的人都是谁啊?”我抬手指了一下门的方向。 “你问这个干嘛?”他俩都觉着奇怪。 我憋了一下,笑得讪讪的:“就好奇,问一下。” 何青衫垂着头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我爸妈和他们的朋友。” “那你爸妈不跟你们住一块啊?”在这儿,我并没有发现女人的用品。 ……何青衫垂着头不说话,手有意无意的在搅着衣角。 “你问得有点偏了吧?”何云长也一脸不悦,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抱歉啊……” 虽然没有再问下去,但心里也有了计较。 我妈跟他们父母认识?他俩昨晚还碰巧在顾家村那边的捡到我……而且,看样子现在他们父母不在身边,这种反应,怕也是不知道父母在哪儿。 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点? 一切的谜团都围绕着顾家村,慢慢串联在一起。 我说我要上楼去休息一会儿,何云长点点头让我再好好睡会儿。 回到那个房间,我把嫁衣从包里拿出来,摊开放在床上,艳红的嫁衣虽然沾上了不少的泥土,但一点也不影响它做工的精巧,无论是走线还是上面的花纹刺绣,都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套华丽的嫁衣会是出自顾家村这么一个落后的村庄。 叹了口气,我轻轻摸了摸嫁衣上的刺绣,回想起外婆坐在炕上绣花的慈祥模样,一时不知做何感受。 刚刚吃了晚饭,还在下面待了很久,现在天已经抹黑了……手机落在了顾家村,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坐在床边我把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在脑海里梳理,感觉这些事冥冥之中都有联系…… 这些可是比中大奖还要难遇到的事,一想到这些诡异的事打小就在我身边悄悄发生着,我就觉着十分诧异,这顾家村头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用活人祭“山神”?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具掉着腐肉的鬼尸,一阵好笑,这么多年来,他们怕是不知道祭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吧? 我想得入神,没发觉气温有些降低。 忽地!窗外狂风大作,窗帘张狂的在空中咆哮,灯光昏压压的暗下来。 我一惊!什么鬼?? 树枝像数只鬼手扣抓着窗户,卫生间里“唰”的一声水拍打在地面上,竟是溅起了回响! 光强弱之间,飘来幼婴的啼哭声,在这空气中若有若无,我的心脏骤停,脖子被一只无影的鬼手掐住,一时间呼吸困难。 脸上泛起苦笑,这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吗? 门“吱呀——”开了,爬进来一个皮肤青得发紫的婴儿,满脸狰狞的全是鼓起的血管!一张血口裂到了耳根,嘻嘻地朝着我笑,发黑的血滴了满地,稚幼的童声叫我:“妈妈——” 正文 第五章 驱鬼人 我心里啐了一口,姑奶奶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娃! 这鬼婴在地上朝着我爬来,速度异常的快,不一会儿就抓到了我的裤腿,我被吓得发抖,脐带都还没剪呢,这种视觉“享受”绝对算不上亏待,这鬼婴一会儿裂着嘴嘿嘿的笑,一会儿又瘪着哭,嘴里不停的喊着妈妈,顺着裤腿就爬上了我的大腿,我僵着身体压根动不了。 心底冰凉一片,这种感觉太无力了,就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跳进火坑。 鬼婴伸出还没发育好的五指,往着我的小腹摸去,心里一颤!这一摸怕是凶多吉少! 大门猛地被撞开,我抬头一看,何青衫飞身冲入房间,一身黑红色风衣翻飞起来,他迅速掏出两张黄色的符咒,三两步跨到我的面前,狠地一拍,符咒就贴在了鬼婴的头上“滋滋”冒出一阵青烟,鬼婴收回手,尖锐的叫声非常刺耳!我的身体失去了禁锢,脖子上掐着我的力道也随之一松。 只见何青衫把风衣一脱,兜住想翻身逃走的鬼婴,鬼婴在风衣里挣扎尖叫,听起来好不凄惨!声音越来越小,等何青衫再次展开风衣,里面显然只躺着一个青色的陶瓷小罐。 一切发生了火光电石之间,我忍不住赞了一声,好身手! 收了这陶瓷罐,他一扯我的右手,不由分说,在我的中指上划开了一大个口子,抹了一手我的血。 十指连心,这痛得我抽气。 “你干嘛?!这很痛啊!”我捂着我被割开的中指。 何青衫没有理会我,站离我远了一步,他抬脚轻点地面,双手从胸前推开,整个身子沉下,平地忽起一阵狂风! 他站在风中,衣摆飞扬着,一蹲,把抹了我的血的手指抵在额间,双唇蠕动好像在念着什么,右手一晃,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光球,浮在空气里转动。 他站起来,风慢慢平复,盯着光球看了好一会儿,一脸凝重跟在下面嬉笑时的何青衫判若两人。 放下手,光球随之消失,他抬头看着我,面色凝重,说:“你的魂魄有残缺。” 嗯? “我就说,我家门口贴着隐符怎么还招得来鬼,原来是这样……”何青衫悟有所思摸摸下巴。 我的锅??? “你说我怎么了?”魂魄有残缺又是什么玩意?刚刚是鬼上身,现在是魂魄残缺,真是,不去一趟药店你永远不知道你有那么多毛病。 何青衫又恢复了那副吊二不着三的模样,“三魂七魄知道吧?” 我点头,“知道。” “人体里有灵魂是真的。”何青衫伸手去摸了一下嫁衣的料子,又拿起了脏兮兮的绣花鞋细看,“什么老人说的魂轻的人容易招鬼也是真的,你现在比别人少了一魂一魄,你说你魂轻不轻?招不来鬼才怪。” 我头皮发麻,“可是我以前也不见得碰上过什么灵异事件啊。” 何青衫放下绣花鞋,“那具腐尸碰到你没有?” “碰到了,”不仅碰到而且还差点咬到我。 “这就对了,你的一魂一魄可能就是那么丢的。”他又撩起了嫁衣的内衬,到处摸索。 “这样啊……”我有些悟有所思,看他在衣服内里摸来摸去,忍不住问:“你这又在干嘛?” “找东西……”他眯着眼睛,手探到袖子里面去,又摸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找到了!” 我看到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小团黄色的东西,展开,原来是一张符。 他仔细一看,“道家的手法?!”何青衫有些惊讶,把符收到衣包里,再摸出一小块蓝色的石头给我挂在脖子上,“这是魂石,可以短时间内调整你魂的重量,别太指望这东西,顶破天了也就只能撑一个月。” 蓝色的小石头贴在我的肌肤上,我竟觉得它是个活物。 “你到底是谁?”我现在就算是个鬼,也不会相信他只是个有阴阳眼的普通人。 何青衫抓了抓后脑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哎呀,败露了,”然后一个转身,甩了甩风衣后摆,站定,“在下正是何氏驱鬼人第九十七代传人!何青衫!” …… “所以你说这缺了一魂一魄还有什么后果……” “诶!你都不惊讶一下的吗!” ……………………… 何青衫说,缺了一魂一魄短时间内对人没什么影响,只是我被拿走的一魂一魄正好揪走了三情六欲里面的大部分恐惧。 也许对我来说还算是件好事,就像刚才,鬼婴都爬到我腿上了,虽然是怕,但没有怕到屁滚尿流,神经抽搐的程度,要是我想接着查顾家村的事,没点胆子可不行。 何青衫给我解释了一下顾家村的事,说好像是以前一个特别牛掰的阴阳先生家族弄出来的,不止是顾家村,葬神山那一片好几个村子都有这种祭祀,而且祭祀的地点都不一样。 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得到这不可能祭的是真的山神,更别说我这个当事人了。 何青衫离开的时候,在我的门边窗边都贴上了符,说是以防万一,贴好了后站在房间门口犹豫了下,最后他还是告诉我,其实他跟他哥根本不是去查案子的。 正文 第六章 巷子里的妖精 两年前,他们的父母去了一趟葬神山,就再没有回来,所以他们才着手去查这个事。 也是两年前……我突然想起,葬礼的时候我压根没有见到我妈的遗体,这么说来,其实我妈也有可能没死…… 那我爸为什么一口咬定我妈死了,还严令禁止我去顾家村? 我下定心思跟着何青衫他们去查这个事,先不说我残缺的魂魄,光是我妈的事我都必须要这样去做。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心里疑问太多知道得又少,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告诉他们我妈也在照片上的事,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消息。 想着想着思维离我越来越远,眼皮重得打颤,睡了吧……这些事又不是一天能想通的。 …… 迷糊间,那股湿冷的气息又缠上了我,我浑身无力的任由它摆弄,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脚裸顺着摸上来,我的腰,我的后背被他不停的抚摸着,他在我的颈间蹭着,气息喷在我的耳边又湿又痒,渴望从我的腿间泄出,双腿间一抹温润潮湿。 我急吸一口气,这样真实的感觉怎么可能是梦?抬手无力的去摸放在枕头下的红符,抓到了!我睁开眼睛抓着符往那道气息狠拍过去,他抓住了我的手,微弱的光下,我看见黑雾里一张模糊的人脸,他问:“你真的以为这东西伤得到我?” 我惊住了。 低笑着凑近我,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张口,轻咬在我的下巴上,鼻腔轻震“嗯?” 低沉的男声竟是有些好听。 双颊发烫,我又恼又羞,怎么也挣脱不开身上这股力道的束缚,我低吼着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松开我的下巴,又一吻轻轻印在我的唇边,我忙侧脸躲开,他却是含住了我的耳垂,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我忍不住叮咛一声。 他在我耳边哈出一口气,低低的喃道:“为夫想要……你……” 我想反驳,大脑却忽然发沉,张着嘴还没说出一个字,我感到他湿滑的舌头探入我的口中,眼前一黑,又晕了。 “咚咚,快醒了,咚咚。”何青衫在门口叫我。 我睁开眼,大脑清醒得很,心里腾起一股怒气立马翻身下床,打着赤脚去开门。 “你不是说了有这个符晚上那个鬼就不会近我的身了吗?!”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红符,我怒声质问何青衫。 合着昨晚上又被鬼占了一夜的便宜。 何青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他瞪圆着眼睛“大姐!你身上黑气怎么那么浓?………………那鬼昨晚上又来了?” 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何青衫摸了摸头疑惑着“这不可能没用啊,这东西可是很贵的!” “要是你买的假货呢?” “不可能!” 我心里急,那东西要是每晚上都来怎么办?要哪天我被他吸干了,成了人干死在床上那得多难看? “青衫,你们好了吗?”何云长在楼下问。 “咚咚才刚醒呢——”何青衫应了一声,侧回头跟我说,“正好,我们要去找个人,你快去收拾收拾将就把嫁衣给带上,一会儿让他给你看看。”说完就急冲冲的跑下楼去了。 这兔崽子是怕我打他呢。 …………………………………… 何云长开着车往G市的老城区去,老城区里,高低不一的旧楼房和纵横交错的窄巷子别有一番风味。 坐在后座,我冷着脸,旁边何青衫一直在给我解释,说他只能灭鬼,防鬼这个不是他的技能点。 何云长一打方向盘,车子驶入一个小巷,且不说这小巷里挂在二楼窗户上的红色大裤衩,坐在门口袒胸露乳拿着个蒲扇扇风的大爷和三五成群搓着麻将的大妈们,光闻着这空气里的油烟味,就足够让人道一声百态生活。 生活的真面目是品着菜米油盐醋里头的苦味、甜味,这种生活才称得上是过日子。 话说每一条小巷的模样,都体现了里面居民的生活状态,这条小巷却是尤为不同,怎么说呢?就是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子多得出奇,还大多面泛桃花,一脸痴相。 何云长的黑色吉普车停在路边,他说“到了。” 我开门下车,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找人。 在这儿找什么人?找这些一脸花痴的少女?或者是……我把装着婚服的包抱在胸前抓紧。 事出其反必有妖,说不准这巷子里头还真住了个迷人心魂的妖精,整日里勾着这些小姑娘,既是骗财又是骗色。 鬼是真的,还存在驱鬼人,多个妖精也无伤大雅,算是促进这世界的多元化发展了。 跟着何云长兄弟俩弯弯绕绕的走到一小栋楼前,这里就更夸张了,窄小的楼道里排满了人,队伍一直排到楼的对面还折了几折。 何青衫哼哼的骂“这兔崽子果然死性不改!”我看他是满脸的嫉妒。 三人排除万难挤上楼,何青衫在前面开路: “对不起啊,” “诶,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抱歉抱歉,” 何青衫突然停下来拉起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的手说“这位小姐,我看你面色发青这个月定有……哎呦。”不出所料,头挨了何云长一下,他又奄奄的回来继续开路。 小姑娘们个个皱着眉哀声道怨,我也只能顶着白眼厚着脸皮往上走。 终于到了二楼,也即是到了队伍的开头,这正好出来了一个人,何青衫立马冲进门喊道:“有急事啊有急事。” 最前头的姑娘才刚收好补妆的小镜,见何青衫已经冲进去,叉着腰叫骂一声:“你他么不会排队啊!” 我全程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可这些小姑娘压根不敢瞪人高马大的何云长,一个个的眼刀都朝着我这儿甩。 我那个冤啊…… 进门,里面暗兮兮的只能看到前面有光亮,伸手撩开厚绒的帘子,可谓是别有洞天。 一张红棕色的地毯上面摆着雕花木桌,两边的灯柱闪着暖黄色的光源恰好将这30㎡的小房间照亮,四周都垂着紫色的幕布,上面星星点点的闪着光,顶上挂下来的水晶灯没有打开,但坠着的水晶折射出灯柱的暖光像是本身就会发光一般,一切恰到好处,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黑色的碎发垂了少许在额前,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挑逗的生在这浓密的剑眉之下,高挺的鼻梁为整张脸增添了不少立体感,一张桃色薄唇轻勾着,充满了诱惑力。 左耳带着一个大的圆耳环,身穿一件袒露着精壮躯体的紫色轻纱外套,一双手覆在面前发光的水晶上。 果真是个迷惑人的妖精!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好听的声音问“这位美人儿想问什么呢?” 难怪这么多小姑娘,全部排在门外,原来里面坐着这么个人物,真是……妩媚。 不过我对这种妖气的男人,不是太感兴趣,反倒是他手下发光的水晶球让人惊讶,我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见他在桌上排上两排塔罗牌,手法熟练的交换塔罗牌的位置,“让我猜猜你想问什么……” ???拿着符咒的驱鬼人带我来找巫师?意思这还中西结合…… 我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何青衫和何云长呢?他们不是先进来了吗。 这人左手放到桌下,右手示意我翻开一张塔罗牌。 我随意挑了开一张中间的翻来,抬头看见他正皱着眉在想些什么…… “喂……”这人占卜还带走神的。 他好像没听到我出声,依然低着头,额头上浮现出汗珠,桃色的唇有些发白。 右眉一弹,他抬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起身,他说:“稍等。”然后跨出小房间,我听见他对着外面的人说:“抱歉,今天就营业到这儿了。” 少女们失落的叹气,他关上门回来,哗一声拉开原先他背后的幕布,强光一下照进来,我眼睛不适应的闭了一下。 再睁开,眼前显然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起居室,何云长和何青衫还坐在沙发上打电子游戏? “算出什么来没有?”何青衫问他。 “没有,”他翻出一双粉色的拖鞋穿上,又找了双蓝色的给我。“先进来吧。” 伸手摘下左耳的大耳环,脱了身上紫色的薄外套,男人精壮的身体让人移不开眼。 我咽了下口水,瞪着眼睛看,心里尽是负罪感,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男人套上一件宽大的白t桖,一躺,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舒服的哼哼两声。 “咚咚你快进来啊。”何青衫眼睛抽空从游戏上离开瞥了一眼还呆坐在桌子前面的我。 “哦……” 换上拖鞋走进去,我觉得我可能是缺了魂魄把智商都丢了,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 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一坐下,那个男人就翻身过来看着我,“你妈是顾芳。” 他怎么知道?塔罗牌算的? “什么,顾姨是你妈?”何青衫很惊讶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手里打着游戏的动作却没有停。 “嗯…………”这还不用我说了。 “那你昨天怎么不说?哎呀!死了。”何青衫懊恼的抓起自己的头发,然后指着何云长“不算!这把不算,我跟咚咚说话去了!” 两天来我第一次见到何云长笑,“不算就不算,反正从小赢到大,不差这一把。” 何青衫气得牙痒痒,侧身过来问我“问你呢,为什么昨天不说?” “我又不确定……”我嘟囔着扯谎,一指躺着的男人“那他呢?他是谁。” “他是李叔的儿子,李叔就是那张照片上面长得大胡子男人,也跟你妈认识的。” “那个大胡子也是个巫师?”看不出啊,大胡子也能生出个小白脸。 “什么乱七八糟的巫师?” “他啊,他不是巫师吗?”又是水晶球又是塔罗牌的,不是巫师是什么? 何青衫噗呲笑出来,他说:“不是,李纪春不是个巫师,他是个道士,是个半吊子的道士。” 道士?! 正文 第七章 做道士也要迎合市场需求 我抽抽嘴角,这唬谁呢,哪儿的道士用塔罗牌算命,手下还摆弄一个发光的水晶球? “诶,你还别不信,不信你就自个儿问问他,问他是不是个半吊子的道士。” “可他刚刚用塔罗牌给我算命了!”我不信。 “在桌子上随便甩几张塔罗牌就是巫师了?那我要是在人民大会堂随便走走我还成了国家领导人了呢。” “谬论!”懒得跟何青衫争,我问那个叫李什么什么的男人“诶,你到底是不是巫师啊?” 他笑眯眯的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妈叫什么的?” “我算的。” 会用塔罗牌算命还不是巫师? “得了吧,董咚咚你别问了,你这人怎么那么呆板呢?”何青衫狠拍一下大腿,“你就光看到李纪春这丫的右手在弄塔罗牌,没看到他左手在桌子下面掐算?” 我还真没看到。 “那……那个发光的水晶球呢?”我还想挣扎一下。 “你自己去拿起来看看。”李纪春笑意更深了。 我便走过去拿起冰凉的水晶球,一看,用来放水晶球的小垫子中间凹下去,里面赫然摆着一只发着光的手电筒。 …………好吧,我输了。 “你一个道士装成这样干嘛?”道士不就应该穿着灰色的长褂带着黑色的圆眼镜在街上摆摊吗? “你没听说过产品包装吗?”李纪春磨磨自己的指甲剪好生悠闲的样儿,“不包装包装自己迎合市场需求和大众口味,怎么在现代社会生存?” 我无话可说,刚刚门外的长队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输了输了,这年头道士都这么时髦还长得这么好看,心机一套接着一套,玩不过啊。 “纪春儿,你刚刚给她掐算那么会儿还算出来什么啊?”何青衫坐到了李纪春旁边。 李纪春眉头皱起,他摇摇头“算不出来,我只算出她是顾姨的闺女儿,别的什么都没算到。” “哼,我就说你是个半吊子的道士。”何青衫脸上居然还有点得意,李纪春面无表情的伸手狠拧了一把何青衫的腰间肉。 何青衫叫着弹开,李纪春还一脸嫌弃让何青衫离他远点。 “什么叫算不出?”意思我还有点特殊? “算不出就是算不出。”李纪春手一撑,从沙发上坐起,“云长哥,一会儿开车送我去趟望狗山呗。” 何云长正好端着杯水回来“你去那儿干嘛?” “那里有家人办丧事出问题了,让我去看看。” “这就是你今天大早上打电话给我说的急事?” “嘿嘿,谁让我不会开车嘛。”李纪春打算凑过去跟何云长撒娇,结果被何云长躲过了。 何云长面上不悦:“说话好好说,别歪来扯去的。” 何青衫捂着肚子笑倒:“死娘娘腔被说了吧。” 李纪春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娘娘腔女朋友换个不停,你还找不到女朋友呢。” “你……哼!” “别闹了,准备一下出去吃饭。” …………………… 在馆子里,我全程捧着碗看何青衫和李纪春两个人斗嘴,享受了一把吃瓜群众的乐趣,这顿午饭是吃得心满意足。 两个人终于消停了会儿,何云长也吃好了,他擦擦嘴问:“那家出什么事了?” 见何云长问他,李纪春就来劲了,跟着放下碗,他说: 那家人在私下放高利贷,前阵子有个人借了钱不还,家里老太太就让大儿子和二儿子去催催,可谁知道,这人不仅不愿意还钱,还仗着自己村子在深山里,怂恿同村人打算杀了江老太太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两个人本来也只是打算来催催,什么都没准备,二儿子瘦,逃出来了,可是大儿子胖啊,跑不过就被砍死在山里了。 据江老太太说的,后来他们带着人找回去,在山上搜了三天三夜,只找到大儿子的下半身,上半身不见踪影,没办法,就只能带着下半身先回来了。 办白事的时候家里人多,床不够睡,就把二儿子的小女儿和江老太太一起安排在了放棺材那的间屋子的床上,也算是守灵了。 小姑娘半夜梦到大伯回来了,问她,他的下半身哪去了,梦里大伯浑身血淋淋的样儿把小姑娘吓醒了,哭着把老太太摇醒,哭哭啼啼的怎么也不愿意在屋里头待着,老太太没办法,只能带着孙女出来。 这一出来可把老太太吓了个够呛,均匀撒在门口的石灰上面有好几个手印朝着屋里爬,看方向是进去了,却没有出来。 老太太心道,不好,可能是出事了,当天晚上就把那间屋子从外面锁了起来,后来的两天,家里的狗一直恶狠狠的朝着屋里头吠,老太太知道儿子没有走,所以才请了先生来看。 故事说完,我们已经都从馆子出来了,坐到车上,我身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事有点超脱我平日里的接受范围。 “你打算怎么办?”何云长问。 “先看看吧,可以劝他走,就超度了。劝不了就让何青衫出手。” “那你得的红包得分我点啊。”副驾驶的何青衫转过头说了句。 “这个好说,你见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现在李纪春是有点道士的模样了,穿着灰色大褂踩着黑色布鞋还背了一个八卦图案的大布包,这就是所谓的市场包装?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望狗山有点远,车子整整开了四个多小时才到,不是说这地方太偏僻,人口密度不大而已。 一行人跟着李纪春弯弯绕绕进了小道,前面有个老太太翘首望着,一见到李纪春就扯着身后的年轻男子急急的过来,她拉着李纪春的手:“哎呀,大师,你可来了。” 大师?不晓得要是让老太太看见李纪春在家里那样子这句大师还喊得出口不。 李纪春也是一脸正色,点头应了一声,“嗯,先带我去看看。” 老太太又急急的扯着李纪春往院子走,后面的年轻男子全程一言不发,好脸色都没甩一个出来,大概是不信这些吧? 还没到院子,就听到狗吠声,进了大院,我一看,里头全是人。 说来这江老太不愧是放高利贷的,自建的小楼看起来舒服得很,不过院里有些凌乱,可能是因为在办白事吧。 四周的人都盯着我们看,互相耳语,有一脸好奇的,也有一脸不屑的。 想来,我以前也是不信这些的,可有些事就是要发生在你身上,你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奇妙。 领着李纪春进了院,江老太太抬手指着那扇大黑狗一直恶狠狠的对着叫唤的木门,低声跟李纪春说着什么。 李纪春一对剑眉先是皱了一下,然后安抚了慌乱中的江老太太向我们走来。 “怎么,春崽子,事情不对?”何青衫迎过去。 李纪春轻轻摇头:“这里头恐怕是有蹊跷。” 正文 第八章 江老大现身 “嘶,卖你个头的关子!到底怎么了。”何青衫一过去就猛的拍在李纪春的肩头。 李纪春嘴一瘪,挣开何青衫的手走到我跟何云长的面前“那房间里的气息挺浓,不像是出去催债被砍,倒是像和这家里有点牵扯。” “什么?什么气息浓?”我有点听不懂。 何云长轻声给我解释,“鬼都是有气场的,懂的人一看就能知道这个鬼的怨气有多大。” 所以跟何青衫说的我身上有黑气是一个意思? 我悟有所思,“为什么说和这个家里有牵扯?” 李纪春低头想了想,问“你们不觉得他家的二儿子有些奇怪吗?”他看向现在在另外一边的江老太的二儿“我跟他见面,他从来不敢正眼看我。” 嗯……也许人家只是不想理你呢。 我也盯着那边忙着招待客人的江老太二儿想从他身上找出点什么奇怪的地方。盯着,我发觉他不动声色的瞥了我们这边一眼和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又急急收回去。 确实有点奇怪。 “所以怎么处理?” “我我我!这种程度的鬼魂,小爷一翻手他就死了。”何青衫激动的跳到李纪春的旁边,指着自己邀功的样儿。 李纪春一个白眼翻过去“兄弟,你还是先歇着吧。” “哼…”何青衫不说话了。 李纪春有些无奈的样子,“快想想这件事怎么弄。” “要不你先去和他谈谈?了解一下。”何云长提议。 李纪春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他说:“行,我先去探探情况。”说完就抬腿往着江老太那儿走。 老人家比较信这些,所以江老太对李纪春的态度非常好,刚刚李纪春过来的时候她就一直望着,现在见到李纪春朝着她走,她就从人群里迎过来。 我们跟着上去。 “大师,这,有办法了吗?”江老太问。 李纪春从怀里抓了一把米出来“老人家,我想进去一趟,麻烦你先把这个撒在门口。” 江老太双手捧着接过米,点头“好,好,我先过去。” 江老太小心的捧着米过去了。 见我不解,何云长解释道:“让他的亲人先过去撒糯米是为了通知他我们要进去跟他谈谈。” “啊?我们也要进去啊?”我惊讶,我以为我们只用在这里等李纪春出来。 “你怕的话就先在这儿吧。”何云长说。 “不行,”李纪春回过头“她身上的鬼气比里面那个重多了,进去镇住他,我们也好问话。” 我脚下一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虽然没看到所谓的黑气,但还是觉得心里发毛。 “你刚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问他。 李纪春左手在不停的掐算,抽空说了一句。“你身上这种鬼气对人无害,一般是死去的配偶在活着的那个身上留下的,这样的话,别的鬼一般都不会近那个活人的身。”放下手,他抬眼看我,目光里带着疑惑,“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身上有黑气,但不知道是这种。配偶?我有点恍神,回想起夜晚在我耳边厮磨的黑影我心里居然没有害怕。 何青衫惊恐的看着我“咚咚!你脸红了!” 我连忙两只手捂着脸,躲在何云长身后“哪有!你胡说。” 何青衫还想伸手来抓我出来,何云长侧身挡住他。 “别闹了。” “这次的事可能比较麻烦,”李纪春出声,见我们看向他,他继续说“我刚刚算了一下,而且这附近没有见到鬼差,怕这江老大的死是真的有蹊跷。” 鬼若死得有蹊跷,活着的人就不会安生。 几人的面上都有些凝重,处理这种事就是怕遇见现在这样的情况,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家说。 到了门口,江老太已经把糯米撒在了地上,她问:“大师,我能跟着进去吗?” 李纪春拿出他的桃木剑,先是摸了摸门,再跟江老太说:“不忙,我一会儿再叫你进来。” 江老太满声答应,虽是笑着,可老人家下垂的眼里怎么也掩不住的是落寞。 跨过糯米,我跟着他们进了那个房间,里面案几上的蜡烛都已经燃尽,一口黑色的棺材用长凳子架着摆在中央,棺材下面放着个陶盆,明明是一栋新楼,这个房间却让人感觉有些湿旧。 不知道是不是缺了魂魄的原因,我对这些东西开始敏感起来,一进来右手的无名指就像被扎了一下,周身的温度的降了点,有鬼! “吱呀——”门被何青衫关上了,房间里的光线暗了几分。 我僵着身子进入防备状态。 “咚咚,”李纪春喊了我一声。 “怎,怎么了?”我有些慌张。 李纪春觉着无语,他说:“你放松一点,现在你释放出来的鬼气太浓了,吓得人家都不敢出来了。” 我“哦”了一声,站离棺材远了点,见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又挪了挪步子站在窗下,让阳光罩着我。 忽然!棺材背后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黑黑身影,臃肿的腰竟是断开的! “你是不是江得财?”李纪春手指间夹着几张钱纸。 那个黑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为什么死了还要在此打搅生人!”李纪春的语气凌厉起来。 那个黑影先是不动,然后影子在整个墙面上极其快速的晃动起来,断开的腰间居然溢出了血!黑红色的血顺着墙面流下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流到了李纪春的脚下。 李纪春一跺脚,手一搓钱纸就燃了起来,他松手,火焰掉在黑红的血上,迅速的沿着血漫延到墙上,血又退了回去,缩到墙底时冒成一股黑烟,散开,那里的黑影不见了,倒是多了一个矮胖的男人,衣服破破烂烂,脸色异常苍白。 耳边好像有男人低哭的声音,等我认真一听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江老大缩在墙角,哆哆嗦嗦的开口:“我想见我妈。” “她看不见你。”李纪春回答他。 江老大眼神没有一点生气,他盯着门外:“我有话要说。” 李纪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行,我想想办法。” 正文 第九章 上身 转过身,李纪春眼里分明的闪过了一丝光亮,这定是有主意了。 他推门出去跟站在门边的江老太嘀咕了几句,留着门又回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何青衫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 李纪春拉开拉链,从包里抽出一堆零碎的东西,他笑笑:“既然他想跟江老夫人说话,何不如就帮他这个忙?” 何青衫瞅了一眼李纪春翻出来的东西,咧嘴笑了,接过李纪春递过来的桃木剑,他说:“可以啊,兄弟。” “那可不。”李纪春去搬来一个木凳,放在棺材前面,用打火机点火,摆了几根蜡烛在木凳的四周,又把几张钱纸折了折垫在木凳的四个脚下。 等他布置好,何云长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见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何云长走到我旁边跟我说:“他们这是打算让江老大附身在江老二的身上跟他妈说话呢。” “这样啊……”我心里了然,如果是这种方式,确实就不用担心老太太不相信了,而且事实是什么,应该怎么说,这些问题也都抛给江老大了。 角落里的江老大垂着头,身体有些透明,整个角落的色调都是灰色的。 我听人说,有些人死得突然,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了的现实,就会一直重复自己死时发生的事,也有些会假装自己还活着一样,过着自己日常的生活……突然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明明相爱的人就在面前却道不出触不到,这种感觉定是难受至极的吧?我不知道,只看得见江老大呆愣愣的缩在墙角双眼无神。 李纪春领着江老太进来,身后还跟着不耐烦的江老二。 进门,老太太枯瘦的手紧紧捏在身前,她朝着屋里盼了盼,问:“大师,我家大儿在吗?” 李纪春点点头,“他在的。” 老太太垂下眼帘,也不说什么,就是被我瞧见了点眼眶里的水光。 江老二一听,脖子缩了缩,他颤着声音问:“你们叫我进来干什么?” 李纪春眼睛一眯,他笑笑:“江先生不必紧张,我们要送走你哥,需要你帮我们坐在凳子上镇镇,这样你哥才走得安心。” 这江老二明显不是什么善茬!他脚步往后一顿,跟李纪春打打哈哈“我会镇什么?还是让你们这些专业的来吧。”说完转身就想走,可惜何云长已经先一步挡在了门口,他恶狠狠的瞪着何云长还没说什么,就被何云长硬压着坐在了凳子上。 他还想起身,江老太厉声:“大师让你坐着你就坐着!” 这家里果然还是老太太当家,她一吼,江老二就咬牙坐着不敢说话了。 江老太一呼气,她眼里透着些许渴求:“大师,我儿可以好好的上路吗?” 李纪春掏出一根红绳,他说:“不急。” 江老二的额头上已经透出了汗,他大抵是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爬上他的背骨,因为这时江老大的鬼魂已经到了他的背后,灰青色的脸上一对涨红的眼珠鼓得快要掉出眼眶。 李纪春拿着那根红绳,在红绳的尾端绑上一个金色的铃铛,之后站到江老二的面前,江老二很抗拒李纪春的靠近,正想躲,李纪春手指轻弹铃铛,铃铛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江老二瞳孔涣散,呆呆的直视对面。 李纪春一甩红绳,这红绳悬于空中,江老太一脸惊愕,实际上,是铃铛定在了江老大的额间。 李纪春右手扯着红绳,左脚脚尖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怪异的图案,他轻喝一声:“到!”铃铛剧烈的晃动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江老太见木凳四脚下垫着的钱纸突然燃了起来,紧张的攀着身旁何青衫的肩。 我见到,江老大的鬼魂越发透明,最后,消失在江老二的身后,一消失,李纪春就收回铃铛,然后将它缠在江老二的脖子上。 江老二的身体开始发抖,头仰着翻白眼,嘴里抽抽的发出奇怪的声音。 江老太两步上前,她瞪着眼睛,“大师!这……”李纪春拦下了她,只见江老二头一低,没了动静,钱纸燃完,踩在木凳周边的蜡烛上亮起明黄色火焰,挂在江老二脖子上的铃铛不断作响,“江老二”抬起头,呆滞的望着江老太,最后眼睛里恢复了光彩,他哽咽着唤了一声:“妈……” 江老太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她颤抖着手抬起,“老大,你是老大?你是老大吗?” “江老二”猛点头:“是啊妈,我是财狗啊妈!”两行眼泪滑下。 李纪春叹了口气,他对着江老太说:“只有二十分钟,超了时间会消耗被附身的人的寿烛。” 老太太点点头,冲过去扯着“江老二”的手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他们眼神示意我,然后我们退出了房间。 李纪春最后一个出来,把门关上了。 一出来见到四周围的都是人,好奇的往着里面望,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来搭话。 我肚子有点隐隐作痛,急急问了旁边一个小姑娘厕所在哪儿就捂着肚子冲过去。 一楼的厕所空间很小,沼气刺鼻,只有一个很小的通风口,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厕所了,虽然是有些嫌弃,但只能将就将就。 肚子一痛,心里一阵黑线,现在的饭馆也黑心得太明目张胆了吧,吃了一顿就拉肚子,唉…… 蹲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左右,我捂着肚子站起来,处理好自己,冲了水,到洗手台那里洗手。 墙上贴着一面大镜子,脏兮兮的上面还有污点,我打开水龙头,水哗啦流下,竟然是格外的凉,厕所里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大脑,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搭上我的肩头,我抬头一看镜子!我背后居然站着一个尖嘴的老太太! 我心里一震,见她眯着眼睛:“小姑娘,乱管别人家的闲事可不好哦……” 操!着道了! 心脏猛跳,我呼吸得有些急促起来,也学着她眯起眼睛:“不知道这位黄大仙指的是什么闲事。” 我幼时听老人说过,黄鼠狼成精了会变成黄大仙,心眼坏的很,家里要是犯了它,这个家就会不得安宁! “你别给我装傻充愣!”尖嘴老太眼睛一瞪,锋利的爪子扣进了我的肩头。“这江老大的事要不是你们出来搅和都成了!”果然!我心里大惊,难怪李纪春说这件事里有蹊跷,我还以为是江老二…… 话锋一变,尖嘴老太又笑起来:“不过啊,那些个臭熏熏的男人怎么会有你这种软糯糯的小姑娘好吃?”她贴上我的身体,爪子爬上了我的胸口,亮出尖利的指甲,“小姑娘吃起来,那味道叫一个香啊,嘿嘿嘿……” 话音刚落,她面露凶色,狠抬起爪子往着我胸口扣去。 我大叫一声,不好!一股黑气从我的无名指迸发出来,瞬间罩住了我,我感觉我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有些熟悉的男声厉声问道:“哪儿来的小妖,敢对吾妻亮爪?” 是他! 正文 第十章 江老二发疯 黑雾罩着我,一只冰冷的手环住我的腰身,那尖嘴老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面目狰狞起来最后化成一只花皮的黄鼠狼一溜烟跑进了墙角的灰坛子里面。 被黄大仙抠破的肩头正刺痛,我感到身后搂着我的男人低下头靠在我的肩上,气息喷洒在我的颈间,他伸出湿润的舌头轻触了一下我肩头的伤口,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在他怀里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瞥眼一看,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周身被阴冷的气息环绕着,心中慌得不行……我这是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啊! 他伏在我肩头轻笑一声,呼吸喷洒在我的耳畔今人发痒,双颊一红我居然还觉着这声音性感得不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冰冷的手抚上我的僵在半空的右手,这冰凉的触感让我心底发毛,这居然没有一点温度!他的五指扣着我的手,我看到黑雾像受了刺激一样在我周身胡乱闯动,黑雾逐渐变得稀薄,它们全都钻入我的无名指……他低声说了一句:“要乖……” 最后支撑着我的力量消失了,我一下跌坐在地上,地上湿冷的感觉跟他给我的那种阴冷完全不一样。 “董咚咚!董咚咚你到底怎么了!回话啊!”身后的木门被人猛拍,何青衫大喊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甩甩一片混乱的大脑,伸手撑着洗手台站起来,扭开了厕所的门锁。 何青衫伸手打了个空,差点扑到厕所里面来,他张大着嘴直勾勾的盯着我,身后围满了人,何青衫一把把我从厕所里面拎出来,抓着我的胳膊一脸的神色复杂:“咚咚……你,你掉厕所里了?” 我翻了个白眼,他何青衫能说出什么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衣服还破了!”何青衫瞪着一双眼睛,右手提起我被抠破的衣服抖抖,“董咚咚,你丫在厕所到底搞了什么名堂?!” 你丫才在厕所里搞名堂!呸! “何青衫你是不是会抓鬼?”我问他。 何青衫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狐疑的小眼神打量我:“是啊,你问这个干嘛?” “那你抓不抓黄大仙?” “黄大仙?黄大仙……”何青衫嘴里念念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咚咚你问这个干嘛啊?” 这孩子可能真的是傻的……我叹口气好声好气的解释:“我刚刚在厕所里面遇到了黄大仙,这家出事可能就是跟她有关。” 何青衫倒是没有很惊讶,就是啧了一声:“怎么什么事都给你遇上了?” 我一气,甩开他的手“你以为我想?” 你说这人怎么就抓不到重点呢,简直就是沟通困难!撇撇嘴,我往着何云长他们在的那个方向走,不如找个听得懂人说话的,围观的人很自觉的给我让出了一条道,三三两两的捂着嘴议论,还有的不时伸手指指我,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我心里焦灼得很,顾不得这些个吃瓜群众,快步走向那个房间。 何青衫小跑着跟上我,讨好的笑笑,他叫我:“咚咚?” 我没理他。 他又叫:“咚咚?”见我还是没说话他就硬扯着我停了下来,“里面出事了你现在不能去。” “出什么事了?”我惊讶,那黄大仙刚刚不是在我这儿吗? 何青衫瞄了两眼四周好奇的人,压着声音凑到我面前告诉我:“那江老二发疯了……” 发疯了? “真的!本来我们都在门外面,你刚去上厕所没多久就听到江老太在里面大叫,一冲进去就看到江老二恶狠狠的抓着老太太的胳膊在咬,啧啧啧,疯得很……咬得一点都不留情,江老太手上全是血呢。”说着他还抱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臂咧着嘴吸气,一副很痛的样子。 我歪了歪嘴,不由的也抱了抱手臂“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厕所里出事了?” “纪春那小子算的!他一看到江老二发疯就喊我来找你……还说不要让我把你带进那个房间里面去。” 那李纪春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这家里另有东西在作祟。 “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问何青衫。 他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来得及问。” 我们站在木门外,里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奇怪得很,而且刚刚何青衫在厕所外面应该不止拍了那几下门,可为什么我后来才听到呢?还有那突然迸发出来保护了我的黑雾,那个阴冷的“人”我心底居然并不害怕?可能是魂缺了的原因吧,我这么想着盯着无名指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我觉得他并没有恶意所以才不害怕呢…… 回想刚刚在厕所里面发生的事,吾妻?他这样叫我?甩甩头,我觉得我一定是当时脑子昏然后给听错了,不然我一个十八妙龄美少女怎么可能就突然名花有主了呢?这也太亏了点吧,我还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呢…… “哇!咚咚你又在想什么?脸又红了。”何青衫指着我的脸大喊。 我的眉头一跳,这种人的结果当然是被我抓来锤一顿了,最后一拳重重的落在何青衫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可怜兮兮的揉揉自己嘀咕:“我又没说错……” “你说什么?”我一眼扫过去。 何青衫连忙摆手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没开口就见到何云长和李纪春一个一边搀扶着江老太从房间里出来了,我连忙迎上去,换过何云长,和李纪春一同扶着双腿打颤的江老太。 我正好扶的是被咬的这只手臂,看着这些被咬得撕裂开来的血肉,还有血不断的从里面溢出来,心里又恶心又可怜,这老太太也是不容易。 把老太太扶到一旁的板凳上,那些个围观的立马拥了上来,一个个围着老太太,不停的在问老太太好不好,需不需要去医院处理伤口;有的还扯着老太太的手,一脸心痛的抽气然后硬挤出几滴眼泪;老太太面色有些发灰,她抽回自己的手也不理身边的人,就直勾勾的盯着在一旁站着的李纪春,她问:“大师,我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纪春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不在场分辨不了他是否说谎了,不过他所说的确实都是他想告诉你的。” 老太太愣愣的点头,她扯着嘴角可能是想礼貌的笑笑:“真是谢谢大师了。” “您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我还需要去查查。”李纪春接下老太太递给他的红包,回过头问我:“你跟黄大仙打过照面了?” 知道你还让我一个人去上厕所?我闷闷的嗯了一声。 李纪春点点头扯着我出了人群, 他说:“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