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   “碰!八条。”      地宫最奢华的地段:依依布舍花园第十八层第十八号房间里。几个鬼在一起打麻将。      其中一个秀发如瀑,面若桃花,娇小玲珑,约十八九岁的女子,尤其出彩。      她不像别的鬼那般瘆人,她的明目皓齿在这群鬼中显得分外迷人。      而群鬼中,每双看她的眼神都满怀敬意,好像她是女神。      不,是女王。      “林芬,对了,忘了告诉你,天宫刚刚打来电话,说来了一批贵宾,安排明天到我们地宫来旅游。”      也在桌上一起码长城的阎王,微笑着对那个女子---林芬说。      “噢,那好啊!这是好事呢。”林芬笑说。      “林芬真是我们地宫的贵人!”      站在旁边看牌的黑无常说。      “那当然了,跟你们说,这得感谢我,多亏我跟阎差提的建议好。对吧,阎差?三条!”判官今天手气很好,神情一直很亢奋。      “对对对!这得感谢你,感谢你出的那个借尸还魂的好主意。”阎王又摸了一张好牌,不免喜形于色,对判官的话自然是夸赞有加。      笃笃笃。      突然传来敲门声。      “来了来了!”黑无常走过去,拧开了门锁。      门开处,一个气宇轩昂,貌若潘安的男子走进来,朝黑无常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后,直奔林芬。      “芬芬,我来接你了。”眼里的甜蜜之意甚浓。      “噢,子熠,你来了。”林芬回眸一笑,眼里也立刻泛起柔情。      屋里的人此刻都站起来,一起看向林芬和子熠。      子熠把手搭在林芬肩上,稍微用力地往怀里紧了紧。林芬扭了扭,抬起头娇媚地白了他一眼。又看看众鬼,脸微微一红,遂不好意思地笑了。      子熠望向阎王,又环顾了一周,笑着朝大伙点了几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噢,对了,林芬,子熠,给你们准备好的别墅已经全部装修完工了,诺,这是钥匙。”阎王说着,丢给子熠一串钥匙。      子熠潇洒地伸手接住,看了看钥匙,材质特别,看来连锁都是价值不菲。      “不如,一起去参观一下?”子熠甩着钥匙,看着大伙。      金苑楼阁,地宫最繁华地段的别墅,七百万一套,限时抢购的,消息放出来仅一天时间,十套别墅就被抢购一空。      进门处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保安二十四小时值班,非楼阁住户严禁入内,若是来访客人,必须与主人视频对话,确认信息,并登记后方能入内。      任凭黑白无常,判官,李逵等这样的高管进出其间都必须严格遵守规定。      难得林芬和子熠邀请他们一起看房,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金苑楼阁紧挨着依依布舍,依依布舍是地宫价位最高,设计最独特的商品楼。尚在兴建中就被订购一空,就连计划中的第三期工程也订购得差不多了。      金苑楼阁的绿化采用苏州园林的风格,里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绿树掩映,花红万朵,景致十分雅致。      别墅的规格统一每户三层小洋楼,阎王送给林芬这套,是按欧式风格设计,门窗一律是看似旧旧的,带着树木纹路的土黄色,家具和地板的颜色淡淡的鹅黄色,两种颜色颜色相互辉映,视觉效果分外舒适,室内到处摆放着各种干花。      “这种装修风格的特点是“人与自然”,通过怀旧的色彩,营造出欧美乡村别墅的感觉,置身其中,恍若自己是上世纪的欧洲乡绅。来来来,大家都感受一下,是不是这么个调调?”阎王十分高兴,卖力地向大家解释他的良苦用心。      一进别墅,林芬和子熠就被精心设计的绿化带所惊倒,此时进了门,发现里面的设计更是独具匠心,巧夺天工。一时幸福得不知怎么才好。      “老阎!老阎!你真是太有心了!”林芬感动得泪水盈盈。      阎王见林芬如此喜欢,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他高兴地搓着手,说道:“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出了别墅,与子熠辞别阎王一行,林芬回到了人间自己的家里。      林芬在人间的家也十分豪华,这是子熠在当地最好的地段买的一套复式建筑的别墅,是子熠专程买来做他和林芬的婚房的。      想到即将要和子熠结婚,林芬的脸竟然红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会再结婚,并且,会遇到像子熠这么好的男人。      想起往事,林芬一时思潮起伏,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地宫的时候,那里是阴森森一片,冷清至极。      在地宫,通过和阎王达成协议,她才得已重返人间,之后,在阎王和自己以及黑白无常他们齐心努力下,地宫终于有了如此宏大的规模,而自己,在人间也囤积了不少财富。      说到人间,林芬不由黯然想起自己重生前的生活。      没想到我林芬在人间真实的生命真的就只有三十年。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      这是谁说的话?真的很对。      哪怕她最后留下来了,却也只是个似鬼非人的稀有物品。      林芬慨叹。      在人间真实的三十年,真的是不堪回首...... 第一卷 第0001章活见鬼   十岁那年,林芬妈给她算命,那个瞎得面目狰狞,常年一身青布衣裤的老头说,林芬只有三十年的阳寿。林芬妈吓得浑身发抖,正巧林芬爸回来,听说了原委,气得拉起瞎子就往外撵。   “你个臭瞎子,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是想骗我们求你做法事,你好赚钱是吧!你赶紧给我走!”林芬爸咆哮。   “您莫急莫急!我朱瞎子不打诳语,你出钱找我算命,我就实话实说,总不能专拣好听的说来骗你吧。再说了,这十里八巷的道,我朱瞎子竹竿子都趟断了多少根了,我会骗你?”朱瞎子也急了,胡乱敲打着竹竿辩解。   “行行行,你没骗我你没骗我,是我自己骗自己,好吧。您赶紧的,赶前家去!”毕竟是个瞎子,又这么大年纪了,林芬爸怕闹出事来,低了火气,好言劝瞎子。   “你不做法事也可以,去河底摸一根棍子起来,朝她的肚脐眼儿捅一下,也可帮她躲过半劫。”朱瞎子急迫地告诫。   “莫听这死瞎子瞎说,我女儿长命百岁!”林芬爸安慰林芬妈。   林芬妈知道林芬爸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也不便多作辩解,心里却一直不安着。   一个星期后,林芬妈实在熬不过内心的恐惧,用一颗棒棒糖哄着邻居家的孩子,求他在河底摸了一根尺把长的泥树枝,深夜,趁林芬和林芬爸熟睡后,拿出藏在床底下的泥树枝,悄悄在林芬的肚脐眼上轻轻捅了一下,并默念道:大慈大悲的各路神仙,各位道人,请你们放过我家芬子,保她一生平安,今世无忧,信女李香每年初一十五给各位神仙以及各位道长上香,供拜……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林芬三十岁生日。   “别跑了!别跑了!”   林芬的后面,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像干柴一样的男人拼命地叫喊着追着她,她拼命地跑着,跑着。   林芬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黑灯瞎火的小巷。   糟了糟了!竟然跑到这黑灯瞎火的鬼地方来了,这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   前面有光闪过。是到了巷子的出口了。林芬的眼睛一亮,脚下更有劲了。   巷子的尽头,又是一个世界。   太好了!到了人多、明亮的地方了,那两根干柴应该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应该不会继续追她了。尽管如此,林芬仍然不敢懈怠。   “哎哟!”林芬跑得太急,冷不丁一头撞在一个物体上。蹬蹬蹬倒退了几步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竟然是撞在一间茶楼门旁的椅子上了!   身后,并没有两根干柴男的身影,看来他们果然是放弃了对林芬的纠缠。   他们追我干什么呢?劫色?林芬低头看看自己,朴素到算得上邋遢的半老徐娘,实在难勾起人兴趣,劫财?林芬摸摸裤兜,莫非兜里的五千被他们看到了?她一边疑惑地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在椅子上坐下。   “啊!”   林芬的屁股刚挨上椅子,浑身竟然像触电似的一阵麻痛。   今天可真是见鬼了!真是见活鬼了!   林芬快气疯了。   早上,和老公吴天商量事情,她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设想和规划,可是吴天却连屁都没有放一个,更不用说抬起眼皮,哪怕是瞟上她半眼了。   “吴天!你是聋了还是哑啦?”   吴天依然当她是空气。   “吴天!你去死!去死!”   林芬气得跺着脚狠骂吴天,也不顾女儿在家。   吴天并没有理会林芬,平静地带女儿出门去学校。   林芬一个人骂了几句,无人接腔很没趣,再说也骂累了,天气热,火气一大,喉咙更是青烟直燎。   一事不顺,诸事不利。手机响了,接通后聊了几句,原来是昨天在她的杂货店买了一个电饭煲的顾客,说她的电饭煲有问题,要退货。   林芬又气得牙痒痒,一个小本生意,百来块钱的东西,东挑西选,讨价还价,软磨硬泡,折腾了半天,还要退货,这不是他妈的玩人吗?   玩人也没办法,顾客就是上帝,宁可得罪兄弟姐妹,万万不可得罪上帝,得罪了上帝,不光她的杂货店要关门大吉,她的梦想也会泡汤。   赶紧跑到洗手间胡乱抹了一把脸,抓了两把头发,拿了钥匙,打开门就往杂货店里冲。   杂货店离家只有四五里路。她风风火火地赶到店里,店门口并没有看到拿电饭煲的人。   “不是说要退货的吗?难道还没有到?”林芬一边开店门,一边自言自语。   杂货店里商品太多,看上去一片凌乱。趁着早上没什么顾客,林芬赶紧收拾。   她把有些商品重新堆放,重新归类后,又把地拖了一遍,直累得大汗淋漓头发晕,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点。   林芬有低血糖,一饿就会犯晕。   林芬见识过低血糖发作的厉害了。有天早上,她四点半起床去新城,由于赶车,来不及吃早点,结果在半路上晕倒了。   幸而她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大家把她抬进路边的一家超市里,有个懂急救知识的学生给她掐人中,做胸部按压,待她醒了后,又给她灌了一碗温糖水,她才缓过来了。   此刻,她感觉人一阵阵发抖,还有些恍惚。   一张干枣皮似的脸突然出现在林芬眼前。   那脸上漾着教人寒嗖嗖的笑,一双漫着眼屎的老眼里射出的两道绿莹莹、蓝幽幽的光更让人毛骨耸然。   她到退了两步,后背抵在货柜上,腿不由控制地发抖,手里,下意识地抓了一把锅铲在手。   终于看清楚,这张可怖的老脸,原来就是昨天那个买电饭煲的老头。   老头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林芬强烈的反应并没有惊到他。   依然神色迷离地盯着林芬。   林芬忍不住顺着他的眼神低头去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她立刻又气又惊地跳了起来。   她简直要疯了!   晕死!早上只顾生气,又接了电话,走得急!   加上早上到店里后,又经过一番收收拣拣的劳动,她的白色T恤已经汗湿透了   老头的涎水已经开始往下淌了,由于激动,他的嘴唇发抖,鼻翼煽动,两束幽光似乎要穿透林芬的胸部。   林芬赶紧背转身子,在货柜上翻出一件围兜系在身上。   压抑着厌恶的情绪,调整了一下气息,对干枣皮说:“电饭煲呢?是退还是换?”   老头两束绿莹莹,蓝幽幽的光啪地灭了,眼神又像开闸的洪水似的浊浪滔天,干枣皮上刚泛起的一丝光芒,也嗖地遁了。   干枣上的褶子裂开一条缝,挤出一个字:“换。”   林芬爬上阁楼去拿电饭煲,干枣皮站在梯子下,仰望着阁楼上的林芬。林芬穿着一件短胖的白T,黑色马裤,短T真的很短,短到在干枣皮那个角度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林芬白皙的腰,黑色的马裤有点小。   林芬拿了电饭煲下楼来,弯腰去找插座。   忙活了半天,电饭煲电源灯总也不亮。林芬汗珠直滚,“不会进了一批次货吧。”她想。   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早上起床时就发现停电了。杂货店和租住房是同一条线路。   “我的电饭煲没有问题,是停电了。”林芬垂头丧气地对干枣皮说。   “原来是停电了!啊哈哈,我就说呢!”   干枣皮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拿来的电饭煲,一双老眼,不时射向林芬的胸脯。   干枣皮提着电饭煲,一步三回头,眼睛像是胶在了林芬的胸脯。   “嘿,我还会再来的哟!”干枣皮咧着笑,冲着林芬说。   哗啦!林芬生气地、狠劲地拉下了卷闸门,人也随着门软软地落下。   一阵晕眩袭来,背心又涌出了一阵汗,人更觉虚脱,她干脆坐在地上,不再动弹。   都是这该死的、遭千刀的老不死的干枣皮!害我忘了吃早点。   林芬在心里恶狠狠地骂。   杂货店里没有窗户,卷闸门一关,屋里又闷又热,林芬觉得喉咙发紧,嘴唇发干,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努力地摇动了一下头,清醒了一下神智,手臂支撑着地,想要站起来,把门拉上去一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是,一点劲也使不出来,热,饿,累,心慌,气短,乏力所有一切不好的感觉排山倒海地压过来,累死个人了呀!真想好好睡一觉啊…… 第一卷 第002章 回家了   林芬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想想这一天的事情,心里烦死了。   大清早的,老公就惹她生气,害她气得昏头昏脑的,连内衣都忘了穿,使她在店里被那个大半截身子都进了黄土的死老头子意淫不说,晚上回家,又被两个白加黑组合的干柴男猛追,末了,坐个椅子竟莫名地触电……   真是气死我了!   林芬跺了一下脚,心里恨恨的。   死吴天!越来越过分了!得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说道说道,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了。林芬边走边想,烦闷至极。   到家后,已是近十一点了,吴蓝睡着了。   屋里静得出奇,使得林芬心里莫名地发慌。她打开灯,把屋子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进自己的房间时,林芬发现窗帘在动,像是一双手在那里撩拨,林芬顿时头皮发麻,紧张地问:“谁?”。   窗帘依然不停地舞着,林芬怵怵地呆了一会,终于明白,原来是窗户没关,风吹动的窗帘。   唉,我都快成神经病了。林芬松下一口气。自嘲地笑想。   不怪人紧张,多心,今天这一天,可真的是太离奇了。林芬摇摇头,走进卫生间去冲澡。   洗了澡,躺在床上,一颗心算是安下来了。   身边的吴天光着膀子,侧身睡着。林芬看着他的后背,心里的恨又勾起来了,她扬起拳头,狠狠地落在吴天背上,吴天一动不动。   林芬又伸出脚,踹了一下吴天,吴天仍然无动于衷。   竟然睡这么死?林芬讶异。   听着吴天均匀的鼾声,林芬的心竟渐渐柔软下来。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在他的背上画着,渐渐地,整个掌心打开,在他的背上抚摸。   林芬第一次发现男人的皮肤竟然也这么光滑,弹性也极好。   林芬玩得正欢喜,吴天翻了个身,仰躺着,一只手在胸前胡乱抓了两下,又睡了。   林芬把头凑过来,一只腿也压了上去,正好压在吴天肚子上。   林芬突然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生活了。   林芬毛孔一紧,突然又感到一阵恐惧。   猛然发现吴天已经很久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了。   林芬曾听来店里买东西的几个女顾客讲过一个段子,说男人二十岁是天天,三十岁是星星,四十岁是月月,五十岁是年年,六十岁是抱抱,七十岁是笑笑,八十岁是想想。   林芬不信。内心暗想,二十多岁的吴天几乎天天要她不假,可三十多岁的吴天也不是星星,虽说热情不如天天,但每个星期三两次是绝对能保证的。   从什么时候起,吴天的规律变了?   林芬的背突然凉嗖嗖的。   睡梦中的吴天皱了皱眉头,伸手在胸前推了一下,胡乱搓了两下,又曲起一条腿,一蹬,就把林芬压在他身上呈直角的腿蹬成了一条直线。   又翻了个身,重新背对了林芬。   林芬呆呆地望着吴天的后背,朦胧间,那后背变成了一堵冰冷而坚硬的墙,横亘在她和吴天中间。她看见吴天灿烂的笑,但眼神不是投向自己。   她想起和吴天相亲的那天,吴天也是这么对着她笑的。他笑的时候真好看啊!眼睛像两条弯弯的小河,脸上的光芒比太阳都耀眼。她被他的笑迷得云雾不知,南北不分,也不管他家穷得蛆虫都不生,也不管母亲哭着要她别往火坑里跳。   婚后,林芬还是享受过一段女神般的日子的。吴天几乎天天黏糊她,每天晚上都会感激涕零地夸她一番。还记得她和吴天的第一次。   当吴天把手放在她身上时,她抖得更厉害了。   想着那些青涩的往事,林芬笑了,继而又很失落,那些美好已经很遥远了,吴天已经太久没有对着她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吴天的这种生活变得十分机械,就像一首被掐头去尾、直奔高潮的歌。   不,不能说是直奔高潮的歌,应该是一首没有高潮的歌。   吴天虽然勇猛,但似乎太急躁,总是在她刚被调起激情时就结束了战斗。   林芬褪去睡衣,抱紧了吴天,吻他的耳朵,手也不老实,像一条鱼,游向吴天的小腹。   “没有用的,你都已经死了,他也不爱你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林芬吓得寒毛倒竖,头皮发麻,搂紧吴天,瑟瑟发抖。   “谁?”林芬大着胆子惊恐地问。   “你快跟我们走吧。你再不跟我们回去,二十四小时一过,你就会灰飞烟灭。”窗外的声音又响起。   林芬头也不敢抬,继续继续颤抖着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黑白无常。”窗外阴森森的声音说。   黑白无常?地狱的黑白无常?专门带死去人魂魄回地狱的黑白无常?   难道……难道是我死了吗?还是吴天死了?   “吴天!吴天!醒醒!你快醒醒!”林芬急急地摇晃吴天,拍打他的脸。   “林芬,我们是来带你回去的。”黑白无常说。   “带我?我什么时候死了?你胡说!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林芬惶恐极了。   黑干柴说:“你白天就已经因为心肌梗塞死了,你的尸体还在杂货店里呢!”   “不可能!不可能!”林芬大声反驳。   黑干柴叹了一口气,说:“你真的已经死了,你现在只是一个魂魄。你在茶楼门前撞倒的那是一把桃木椅子。鬼魂是最怕桃木和强光的。   你现在三魂七魄还在。人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鬼魂,七魄分为心魄、胆魄、阴魄、阳魄、天魄、地魄和魂魄。人死后,三魂七魄离开躯壳,开始游离在人间,若不及时去地宫或天界报到,等到三魂七魄散尽,便再无投胎的机会了。”   “你胡说!你不是说鬼怕强光吗?那我回来的路上,可是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路呢,怎么没见我飞灰烟灭?”林芬依然不信。   “那是因为你的地魂、地魄和阳魄未散,才能抵得住强光。但是,这样也会使你的三魂七魄很快消耗掉。”黑干柴说。   “如果你依然不信的话,可以走到阳台上来,在月亮下看看你的影子。”白干柴说。   “不!不可能!”林芬哭嚎着大叫。接着,脑子里猛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算命的那一幕。   啪!昏黑的屋里突然雪亮。    第一卷 第003章 闹地宫   吴天醒了。   他盯着窗户看了一会,起身去客厅喝了杯水,又去卫生间解了小便。   林芬一直跟着他,看着他的脸。   那完全是一张睡思昏沉的脸,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眯着一条缝,蹙着眉头,仿佛在埋怨这小便扰了清梦。   上完厕所,吴天按了一下水阀门,一阵噗嗤的水声后,他进了房间,啪地关了灯,又睡下了。   一片昏黑。林芬又陷入无边的恐慌。   她真的死了,真的变成了鬼。她才刚刚三十岁,正值青春华年,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她还有许多未了的事,还有许多未了的梦,怎么能死呢?   “我怎么就这么死了啊!我怎么就这么死了啊!苍天不公啊!大地无情啊!”   林芬嚎啕恸哭起来。   黑干柴劝她:“你别这样了,这样会消耗三魂七魄的,如果在进地宫前,你的三魂七魄消耗太多,你可能过不了奈何桥的。”   林芬一听,立刻止了嚎哭,问黑干柴:“过不了奈何桥又怎样?”   黑干柴说:“过不了奈何桥你就投不了胎。”   “可我不想死,你有什么办法让我起死回生?”   “那我做不了主。我和白兄的任务是带你回去。你若想起死回生,那得和阎王说才行。”   “如果你真有起死回生的想法,那得赶紧跟我们回地宫。你的肉体还在杂货店里,天热,蚊子多,小心你的肉体被破坏。”白干柴急急地补充。   林芬抹了一把眼泪,呼地站起来,打开阳台的门说:“好!我跟你们走。”   既然不想死,那就得努力去争取生的希望。   只要能起死回生,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林芬跟着他们七弯八转,走了很久,最后到了一处雾霭重重的地方,正讶异,突然被人推了一个趔趄,一个阴森的声音叫道:“下去!”   林芬惊呼一声,接着像风筝一样,轻飘飘地往下坠着。   适应了这种坠落感之后,她睁开了眼睛。发现四周都是灰蒙蒙的,看不清任何景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阴冷和诡异,林芬想起聊斋中的鬼故事,想到自己如今也成了鬼,不禁哑然失笑。   总以为做鬼是件很遥远的事,没想到,说摊上就摊上了。   “白加黑!白加黑!”林芬喊。   “喊什么?老实点!”那个阴森的声音又响起。   “你是谁?白加黑呢?”对方如此阴冷,不近人情,林芬恼了,她的语气强硬起来。   没有回应。   扑通。终于着陆了。   雾霭消失了,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世界。抬头,感觉暗红色的天就在头顶,伸手摸去,却什么也摸不到。   周围没有什么摆设,此刻的空气更是阴冷而肃穆,使人骨头发凉。   “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林芬自言自语。   “这是什么鬼地方?白加黑!白加黑!”   “你说得很对,加十分!这里的确不是人呆的地方,这里是鬼呆的地方。所以,警告你不要在阎君面前大呼小叫!不然……嘿嘿。”一阵似哭非笑、令人心发颤的笑声伴着那个阴森的声音又响起。   林芬扭头一看,一个身高八尺,浑身焦黑,手拿大斧的怪物在她身后,怒目而视。   林芬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吼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李逵啊!拿把斧头了不起啊?”   八尺怪一惊,把斧头藏在身后,弯着腰说:“啊!你怎么晓得俺是李逵?”   林芬也一惊:这也行?随口一蒙竟然还蒙上路了?她胸脯一拍,高声大气地说:“李逵嘛!我怎不晓得,我是你的粉丝哦!”   李逵猛一惊,斧头一横,叫到:“慢着!你刚才说你是俺的粉丝?俺且问你,粉丝是什么?”   林芬暗自窃笑,心想,真是土蛤蟆,居然连粉丝都不知道。她看了看八尺怪,慢悠悠地说道:“这粉丝嘛,就是崇拜你,永远记得你。你乃梁山英雄,步军第五位头领,一百零八将里坐第二十二把交椅,小名铁牛,江湖人称黑旋风。”   李逵的一双牛眼瞪得都快掉出眼眶子了,他喜得扔掉了斧头,恨不得把林芬捧起来就好。   想不到时隔这么久,竟然还有人记得他,并且崇拜他,这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当年,宋江贪慕虚荣,军师吴用又极力鼓噪,带领他们接受朝廷招安,致使他梁山一百零八将惨死,无一幸免。   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唉,没办法,谁叫他不是老大呢?   “那,你怎么在这里?都几百年了,你怎么没有投胎呢?”林芬万万没想到,这么胡乱一蒙,竟然真的蒙对了,但又觉得太不可能。   “唉,一言难尽,我要历经猪狗牛羊,龙虎鼠兔,蛇猴马鸡等十二生肖的轮回后才能重新转世投胎为人。我才不想做那些鬼东西呢!特别是老虎,它吃了我娘,我恨死它了,居然还要我做虎,我才不干!所以我就一直在阎君的殿前做侍卫了。”李逵气呼呼地说。   “那阎王呢?阎王在哪?”   说到阎王,林芬又生气了。   “那不是吗?他一直在这里。”顺着李逵手指的方向,林芬扭头一看,一股凉风迎面袭来,令骨头隐隐作疼。   林芬顺着李逵手指的方向,看到一道道撩起的暗红色幕帘尽头,摆着一张条形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左右,微胖,微黑,颇儒雅的男子。   儒雅男的身边站着一个带着四方帽,身穿长衫,满脸络腮胡子,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一支巨大的毛笔,满脸凶相的男人。   林芬猜想那个坐着的儒雅男一定就是阎王,而站在旁边的那个一定就是判官。   林芬暗暗沉了一口气,努力地酝酿、调控着情绪。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凶。   没办法,置身于这种恐怖的环境中,她一定要表现得比环境更恐怖,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不然,恐怕是很难走出这个鬼地方了。   小时候,她常听奶奶说,人怕狠,鬼怕恶。见了白加黑之后,她已经试过了,这句话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林芬捡起李逵扔在地上的板斧,几步奔到桌子前,将手里的斧头嚓地劈在桌子上,狠狠地盯着阎王。   阎王惊惶地站起,躲在判官身后,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放肆……你……你要干什么?”   判官立刻护住阎王,两条扫帚似的眉毛一拧,指着林芬斥责道:“大胆鬼妇!可别乱来!你搞清楚状况,这里是地宫,不是人间,容不得你为所欲为!”   李逵赶紧过来劝林芬:“粉丝,粉丝,淡定,淡定!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林芬将板斧移向李逵:“一边去!不关你的事。”   李逵赶紧低眉顺眼地乖乖站在一边。   林芬将目光移向判官,暗暗蓄力,使目光又增加了几分凌厉。她一拍桌子,大吼道:“你这个死判官,给我滚一边去!”   判官大惊:“你……你怎知道我是判官?”   林芬暗自窃笑。看来平时那些电视剧,鬼片可不是乱盖的,所谓地狱可真就那么回事。不过,这些个鬼们,一个个看着模样凶神恶煞,其实都跟纸糊的似的。   林芬轻蔑地瞟了一眼判官,不再理他。她绕过桌子,将阎王拉到椅子上坐下。围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你和电视上看到的阎王不一样啊,你是阎王吗?”   阎王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挑着兰花指说:“没错,我就是阎王。林芬,你乃我地宫犯人,怎可如此放肆!”   阎王一开口,林芬差点笑岔了气。   嘻嘻,原来阎王是个娘娘腔!   林芬笑着笑着,突然一拍桌子,指着阎王大吼:“你说!你凭什么要我死!”   阎王吓得大叫一声,惊惶地喊道:“呜呜,不是我要你死,是你自己命该如此,怪我何用。”   林芬吼道:“你住嘴!你这个娘娘腔,是你派白加黑去抓我的对吧?”   “是我,但是我也是依法办事,你六十不到,上有老人要孝敬,下有子女要培育,可是你只顾赚钱,没有爱惜自己的身体,致使你的肉体过早丢弃了你,按照我们天,地二界的律法,你理应在我地宫罚受三道生畜之轮回……”   “什么狗屁律法!谁订的律法?老娘我平生尊老爱幼,勤扒苦做,省吃俭用,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老娘全学尽了,你还让我香消玉陨,陨了也罢,还要让我做猪做狗做牛做马?”林芬揪着阎王边打边骂,差点掀翻了桌子。   “来人!来人!”阎王敌不过林芬的撒泼骂街,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第一卷 第004章 做交易      随着阎王一声喊叫,不知道从哪里冲进来一群鬼,一个个面目狰狞,手舞刀枪棍棒,嗷嗷叫着围着林芬,分明就是群鬼乱舞。   若是胆小的人,这种场面必定要吓得昏死过去。       林芬一看这阵势,心里一阵发虚,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是什么恶劣的情形,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想到此,林芬赶紧一把拉住阎王,将板斧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吼道:“都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他!识相的赶紧都退后!”       阎王吓得尖声大叫:“别动别动,都别动!你,你,这个斧头拿远点,别伤了我的皮肤。”       林芬偏偏把板斧又挨得近了些,趁机威胁阎王:“你要他们退出去,不然我一斧头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剁成稀巴烂,反正我也不想投胎了!”       阎王吓得不轻,他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道理,赶紧一挥袖子,吩咐下属们离开。那些鬼们看到阎王的手势,瞬间全部隐退。       林芬放开阎王,让他重新坐回到他的宝座,十分严肃地说:“阎王,我尊你是阎王,也知道你有你的规矩,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我真的不想死,我真的要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你懂不懂?”       阎王看了看判官,对林芬说:“找他吧,让他给你处理。我还有事,得去办了。”说完就钻到桌子底下,想开溜。       林芬一把抓住阎王后背的衣服,大吼:“死娘娘腔,给你脸了是吧?我的事你今天不解决,休想离开半步!”       判官赶紧过来劝解:“林大小姐,林大姑奶奶,您消消气,容我和阎君商量一下,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判官拉过阎王,退到一边,悄声说:“阎君,依我看,您还是放她回去算了吧,就她这个脾气,留在我们地宫也是个麻烦,不如趁早丢掉这个烫手山芋。”       阎王说:“可是她的阳寿已尽,我们要怎么放她回去?”       判官哈哈大笑:“阎君,您怎么就糊涂了,阳寿也好,阴寿也罢,不都是在我们的五指山上吗?”       “那依你看,我们要再给她几年阳寿为妥?”       “她在地宫的阴寿有两年,两年后通过三道痛苦不堪,流离失所的生畜轮回的话,一共是七年,不如把这七年都给她吧。”       判官算得正投入,冷不丁笔被抢走了,接着脑袋上咚咚咚一阵狠敲,再接着,耳边传来林芬的狮吼声:“你说什么?你当我是病猫么?七年能做什么?你他妈的尽出馊主意!”       阎王立刻吓得大喊着蹦到幕帘后躲起来了。判官捂着脑袋连连叫屈:“哎哟,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哪!你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哪!阳寿可不是随便想有就有的啊!要想办法的啊!”       “那你赶紧给我想,不然你们两谁都别想好过!”       判官摸着脑袋,一阵嗫嘘。林芬瞟了一眼,吼道:“大声点,说什么!从现在起,你们不许说悄悄话,要大声说,听到没有!”       林芬一屁股坐在阎王的龙椅上,翘起二郎腿,用李逵的斧头修起了手指甲。       阎王赶紧凑过来,低眉顺眼地说:“林大小姐,这个阳寿嘛,也不是没有,就是要费些周折,得去人间借呀!”       听说要去人间借阳寿,林芬突然想起人间流传的一句话:“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他们去人间借阳寿,保不准又是借那些好人的命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警告阎王:“跟你说,你借寿可以,但是不能借好人和老实人的命,知道吗?要借坏人,恶人的命。”       阎王哭丧着脸说:“林大姑奶奶,你有所不知啊,我倒是有心想借坏人恶人的命,为人间除害呀,人间不是有句话么,叫做:人怕狠,鬼怕恶。坏人气场太强了,我们不敢靠近啊!”   林芬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伤害好人。”       判官抢过话说:“可以可以!林大姑奶奶,您的要求我们可以做到,但是有一点,这个……这个……”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林芬恼怒地吼道。       判官和阎王交换了一下眼色,判官大着胆子说:“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没有办不到的事。关键是,我们地宫国库空虚,开支太大,人力和物力极度有限,人力我们可以勉为其难地解决,但是资金……资金……”       林芬一拍桌子,呼地站起来,把判官和阎王吓得相互抱在了一起。却见林芬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来,甩在桌子上说:“不就是钱吗!早说嘛!”       早上出门时揣了五千块钱,准备给商家汇款订货的,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阎王和判官看了看桌子上的钱,面面相觑,却不敢言。       一边的李逵憋不住了,他冲上前来,对林芬说:“粉丝,你这个不靠谱!在我们地宫你这个钱就是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林芬愣了愣,想了一下,猛然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哈哈,冥钞!你们需要的是冥钞对吧?没事!这个好说,你们先撑着,等我回去了,立刻给你们汇二十个亿来!”       阎王、判官和李逵惊得眼珠都差点掉下来了,异口同声地说:“二十个亿!”       林芬说:“对!二十个亿!不够的话五十个亿也可以,还有香车豪宅!你,阎王,再给你派两个小蜜,判官,还有你的!”       李逵急急地说:“我的呢我的呢?”       “都有都有!”   定睛一瞧,林芬发现阎王和判官穿的还是古时候的长衫马褂,不禁鄙夷地说:“你看你们混的,简直栽到姥姥家了!这都是几千几百年的款式了,你们还穿。”       阎王哭丧着脸说:“唉,林大姑奶奶,您有所不知,那些个小鬼们还有家人送钱送物,我们都做了几百年的鬼了,哪里还有什么家人,自然没人送,好的是有些个家境不错的鬼,偶尔送点吃的喝的花的给我,我这日子才勉强过得去。”       阎王的话引起李逵和判官的共鸣,他们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芬安慰他们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有了我,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放心,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家人,我罩着你们!”       林芬打量着地宫,瘪着嘴说:“唉,老阎,你可不是一般的穷啊!你看你这个地宫,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还有这把破椅子,你说说,这都有多少年头了?”       阎王难为情地说:“我何尝不想把地宫装修得像天宫一样,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我们地宫向来名声不好,很多有钱的鬼生前就打通了各种关节,去天宫了。呆在我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穷鬼哟。”       林芬摆摆手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等我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你们汇款,给你们置家当!让你们把地宫装修得跟皇宫似的!”       阎王喜得手舞足蹈:“这下我可以扬眉吐气了!好!等我们的地宫装修好了,就申请下一届的天地联合会在我们地宫举行!”       李逵和判官欣喜地连连点头。       林芬的话让阎王他们兴奋不已,他们双目如炬,仿佛已经看到地宫辉煌的明天。       李逵虽然做了几百年的鬼,仍然改不了他的急性子脾气。他抓起桌上的人民币,拉着林芬边走边说:“走吧走吧粉丝,抓紧时间送你回去。判官兄你赶紧的,把那生死薄上林大姑奶奶的名字再续上去!”       阎王把头点得比小鸡吃米都还要快,他抢过判官手里的生死簿,急慌慌地翻起来。       判官赶上去叮嘱李逵:“小逵子,一定要把林大姑奶奶送到啊!”       李逵带着林芬刚走出地宫大殿,迎头就把准备进门的黑白无常撞得摔了个四仰八叉。李逵急忙扶住林芬,又踹了二人一脚,骂道:“两个衰鬼,没长眼睛啊!敢撞我们林大姑奶奶!”       林芬拦住李逵:“嘿,嘿!白加黑!快起来快起来,我要回去了!”       白加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高兴地说:“好啊好啊!阎君怎么同意了?”       林芬说:“唉,说来话长,我先走了,回去了给你们寄礼物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逵已经拉着他跑出来老远。        第一卷 第005章 回不去          李逵拉着林芬跟抢火似的,一路狂奔疾驰,脚上像是踏上了哪咤的风火轮。紧赶慢赶,总算在天亮前赶到了林芬的杂货店门前。       在李逵的帮助下,林芬急急忙忙地拉起了店铺门,门开处,噗嗤,一个物体倒下来,林芬一看,正是自己的肉体。       原来,那天关卷闸门的时候,自己真的就已经死了。林芬看着自己的肉身,唏嘘不已。生命啊!他妈的真是太脆弱了,以后我可要对自己好点。       李逵和林芬进了杂货店,顺手又将门关上。李逵把林芬的肉体摆放端正,摆好阵法,口中念念有词,准备让林芬的魂魄与肉体合并。       这就起死回生了么?这就能回到从前了么?       林芬激动得无言以表。这一夜的鬼,做得也真够刺激,真够离奇的,不仅遇到李逵,还大闹地狱,真是惊险极了,竟然,有点舍不得这做鬼的日子了。       但是,人间与地狱,人间的诱惑还是大于地狱。       做鬼虽然是一了百了,轻松自在,然而林芬仍然有诸多放不下,她仍愿意回到人间,继续那些繁琐无奈。       何况,还有对阎王李逵他们几个鬼朋友的承诺呢。       林芬按照李逵的要求躺下,却怎么也躺不舒服,感觉是被什么东西硌着似的。   “李逵,不行,我怎么感觉硌得慌呢?”林芬终于叫起来。她实在受不了这种钝痛感。好像是在被一把锈刀细细地切割似的感觉。       李逵也有些诧异,赶紧收了阵法,把林芬的肉体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用手按了一下林芬肉体的皮肤,看了看几个比较重要的穴位,又趴在林芬肉体胸口听了听,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林芬的肉体因为天气太热,又被关在近乎封闭的杂货店里闷了几乎一天一夜,许多细胞已经死亡了,加上蚊虫叮咬,肉体里的血几乎被吸干了,神阙穴,百会穴等几个重要穴位已经完全封闭了,所以林芬的魂魄进不了肉体。       人的魂魄离开肉体,就像树根离开了土壤,经过人间的空气污染,强光折射,早已如同朽木,而血有滋养魂魄的作用,当血失尽,枯朽的魂魄得不到滋养,自然更加无法与肉体融为一体。       “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了。”李逵叹息。   怎么办怎么办?林芬一下子像是跌入了冰窖,原来的满腔喜悦消失殆尽。   林芬急得都忘了扮凶狠了,她带着哭腔说:“那怎么办啊,是不是我回不来了,是不是我必须得死了。”       李逵安慰林芬:“别急。这样,俺先带着你和你的肉体回地宫,等到了地宫,我们再找阎君和判官想办法。”   说是舍不得,可突然又要回到阴森可怖的地狱去,林芬还是极不愿意,但是又别无他法。   见林芬仍在犹豫,李逵急急地说:“别犹豫了,赶紧走吧,不然太阳出来我们就走不成了。”       林芬无奈地跟着李逵,步出杂货铺。刚走出两步,又慌忙退回来找钥匙。   李逵催促道:“我的粉丝姑奶奶,你又搞什么?天快亮了!”   林芬着急地说:“我得把我的杂货铺门锁起来,不然东西被人偷了怎么办,这可是我半辈子的心血。”       李逵跺着脚说:“我的姑奶奶,您怎么还有时间管这个,你都已经死了。”说完就去拉林芬。       林芬甩开李逵说:“我还要回来的嘛!我的杂货店要是没了,我拿什么去罩你们,拿什么去兑现我对老阎和你们的承诺!”       李逵抓抓脑袋,一想,也对。赶紧帮林芬四处找钥匙。   “喔……喔……喔……”隐隐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李逵更加着急起来,可是杂货店的钥匙不知道被林芬丢到哪里了。   “算了算了,还是不锁吧。”李逵再次催促。   “不行!必须要锁!”   又一声鸡鸣传来。李逵急得抓耳挠腮,情急之下,猛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出来出来,让我来。”李逵拉过正在找钥匙的林芬,拉下杂货店的卷闸门,把斧头柄插进卷闸门的拉手里,用力往下一拍,斧头柄就嵌进了水泥地里。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林芬仍然不放心地说:“这样行吗?”       “唉呀,俺办事,您就放心吧!快走快走!天亮了可就走不成了。”        林芬望着周围的一切,想着她的梦,想着吴蓝,吴天,还有母亲,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难道就这样离开了吗?       她经营了两年多的杂货店,没有了她,吴天会怎样处理它呢?       她经营了十多年的家,突然没有了她,吴蓝和吴天会怎么样呢?       她养了七八年的女儿,就这样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而吴天,他又会为自己的死难过几天?       生命如此脆弱,我们能把握的,除了当下,其实什么都不能。       活着时,总以为来日方长,总以为未来很远,其实,等到失去时,却连追悔都来不及。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妈的曹操,怎么就领悟得那么透彻?   林芬跟着李逵脚下生风地赶着路,心里想着一些事情,一会儿牵肠挂肚,一会儿感慨万千。       当李逵扛着林芬的肉体和垂头丧气的林芬的魂魄回到地宫时,阎王和判官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阎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地说:“唉,可怜我的繁华梦啊,刚刚萌芽就夭折了。”   判官和李逵抱在一起,呜呜哇哇地哭起来。       林芬一句话也不说,倒在地宫空荡荡的大殿里,神思昏沉。       耳边,偶尔有咕咚咕咚的响声,间或伴有声声奇怪的惨叫,林芬感觉像在做梦,又像是很真实地听到了这些声音。       或者,林芬觉得那些声音是从自己骨子里,从自己内心深处传来的,暗示着某种觉醒。       她的肉体抛弃了她,人间抛弃了她,她一生唯一爱的男人,也有了想抛弃她的念头。       回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未了的梦想泡沫一样破灭。       回不去,只能乖乖地接受做鬼的现实。       在判官那里签到,被李逵带去喝孟婆汤,走奈何桥,然后,接受早逝的刑罚,最后,投胎猪生,等待轮回……       眼前仿佛出现一面镜子,镜子里出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女鬼。        女鬼似曾相识。         林芬大胆地与那女鬼对视,对那女鬼笑笑。       然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就是那个女鬼,那个女鬼就是自己。       这种念头一出现,她和女鬼嗖地一声合为了一体。       她用力地揪揪自己的脸,竟然轻易地揪下一块皮来,血红色的肉裸露在外,却没有一滴血。       她又把皮贴上去,脸上又变得完好无缺。       她发现自己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任何神采,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窗户为什么这么空洞?       是因为心没有了?       她伸手在自己的胸口一抓,一颗心就轻易地抓在手里了。       原来,她还是有心的。只是,它没有跳,还是冷的,更是硬的,像一块石头。       她把自己的头也从脖子上拧下来看了看。她的身体像个机器人似的,无论哪里,都能轻易地拆下来,再装上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她已经彻底融入进了鬼的世界,完全成了鬼?还是她骨子里沉睡的某种恶被唤醒,才会有如此可怖的幻觉?       啊……       林芬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事实,她不堪这种折磨,她痛苦地、嘶声裂肺地大喊了一声,猛地爬起来疯跑。       她突然的举动,将阎王和判官又吓得抱在了一起。       林芬一头撞进了一间弥漫着焦油气味、比大殿更加阴森可怖的屋子。       咕咚咕咚的声音越发清晰了,透过紫红色的昏光,林芬看到屋子里有几口锅底被烧得通红的大锅。       通红的锅底就像几盏大灯,光却并不明亮。林芬很是奇怪,既然锅烧得这么旺,为什么没有一丝热气?还有那些火光,为什么这么奇怪?       呜哇!嗷呜!       突然,几声惨烈的怪叫声响起,林芬被惊傻了。眼前,又突然出现几只手拿铲子的鬼来。 第一卷 第006章 想办法          几只鬼冲过来,呼喝着用铲子架起林芬,大喝道:“你是谁!怎么跑到我们煎炸房来了?”       一只鬼抖了抖铲子,说:“看样子是个新鬼,什么也别说了,先丢进油锅炸了再说。几只鬼一致赞同,架着林芬走向油锅。       林芬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咕咚声,越来越浓烈的焦油气味,吓得动弹不得。   不能回人间,从此就要变成一只丑陋的女鬼,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了。   都说人死了一了百了,原来是不可能的,人死了,可灵魂还在,思想还在,记忆还在,所以就仍然有痛苦、思念、烦恼等一系列的心理活动。   况且,人在极度痛苦,无奈的情境下,是没有力气的。       当然,几只铲子交叉地架着她,纵然她力气再大,她也是动不了的。   热气越来越近,咕咚声越来越大,恐惧感越来越浓。   看来我林芬是必死无疑了,看来从此要适应做个丑鬼了。   还要适应下油锅的煎熬,成为一只酥香焦脆,撒把孜然就能下酒的鬼了。       “锅下留情!锅下留情!”就在林芬即将被扔进油锅的紧急时刻,李逵带着黑白无常飞奔而来。   黑白无常从鬼们铲子下抢过林芬,李逵跟几只鬼解释了一会,鬼们纷纷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刻转向林芬,扔掉铲子,十分恭敬地帮她捋捋衣衫和头发。   为首的鬼差低三下四地对林芬说:林奶奶,林祖宗,小的们有眼不识林奶奶,您大人不计咱们小鬼过,我们地宫的美好未来可就都仰仗您了。        李逵拉着林芬出了煎炸房,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黑白无常正在想办法。”       黑无常点点头:“我们近两天会去麻花巷带一个投河死的女鬼回来,到时候我们跟那里的水鬼说说,请他们帮忙把那个女鬼的肉体捞上来,到时候我们先带她的魂魄回来,你趁机附进她的肉体。”       林芬见回人间有望,立刻欢腾起来,转念一想,又垂头丧气了。   唉,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首先,那个女鬼的年龄不对,其次,长相也不对,到时候就算回人间了,也一样回不了家。回不了家,她回人间有什么意义呢?那跟这地狱的孤魂野鬼有什么两样?       白无常像是看穿了林芬的心思,他对林芬说:“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判官算过了,她明天深夜一定会投河,我们哥俩刚才也去看了,那是一个近二十岁的女孩。       至于长相,这个你不用担心,肉体的相貌是随着魂魄变化的,虽然无法完全一样,但还是有六七分神似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林芬想,小时候常听外婆讲,夜晚不要走夜路,因为路上会有很多鬼,它们今生还有未了的尘缘,想到人间找到合适的肉身进行借尸还魂。   没想到如今,我也成了要借尸还魂的鬼了。林芬不免慨叹。   “这叫什么?借尸还魂?靠谱吗?”林芬仍然心存疑虑。       李逵说:“对!这就是借尸还魂。但是靠不靠谱,我也不晓得,要问黑白无常。”       “要是这个计划失败了,我不会既做不成鬼,也做不成人了吧,我不希望有任何风险。我必须要回去,你们要保证万无一失才行。”林芬十分担心。       黑无常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办法绝对是万无一失,唯一存在的问题是,她的肉体和魂魄分离的时间太短,肉体里还保留着她本人的许多习惯和气息,因此,在你的魂魄进入她的肉体后,得有一个磨合的过程。       如果说,你们俩的性趣大致相投,那就大可不必担心,她的肉体和你的魂魄会很快达成共识,并慢慢会完全听从你的指挥。       要是性情迥异呢,比如说你的性格温柔,说话细声细气,而她的性格刚烈,说话粗声大气,那她的肉体和你的魂魄就会闹别扭,就会有一番较量,看是你的魂魄服从她的肉体,还是她的肉体被你的魂魄驾驭。       这就好比两个人过日子。两个有着不同性格,不同观念,在不同环境里长大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肯定会有很多不适应。   刚开始肯定会有一番争吵和较量,到最后,谁爱谁多一点,谁就会向谁妥协,谁就会包容乃至习惯对方的生活方式,或者接受被对方改造成他(她)喜欢的样子。       我这么说你懂吗?”       林芬被黑无常的滔滔不绝彻底惊呆了。       她一直以为黑无常只是个瘦巴拉叽、软不拉嗒没有什么作为的小鬼,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而且还很有道理。       林芬算是明白,这些个鬼,其实都很不简单。比如白无常,他也是一个鬼精,好像能钻进你的脑子里,接通你的脑电波,窥知你内心的所有。       白无常拍了拍黑无常,得意地说:“你可别小看了老黑,他生前可是一大才子呢,只是厌倦了轮回,甘心在这地宫享清静罢了。”       林芬被白无常看穿了心思,不服气,她打量了一番黑无常,瘪瘪嘴说:“哼,从古至今,南唐北宋,前清后明,哪朝才子我不认识?说说看,老黑你到是哪朝才子,吓不吓得了我。”       白无常正欲搭话,却被黑无常阻止了:“唉,别听老白瞎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几百年了。”       林芬担心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无法顺利进行,也没有深究黑无常的过往。她担心,万一她的魂魄和女鬼的肉体不合拍,那该怎么办。   关于黑无常提到的这个磨合期,她倒是经历过和吴天的磨合期,感觉没多大问题,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魂魄与别人的肉体这个磨合期会是怎样的体会。   这样一想,忐忑极了,刚欲落下的一颗心又悬在了半空。       李逵也很为林芬着急,他责怪黑白无常,明知道这具肉体是要给林芬还魂的,为什么不多收集一点关于女鬼的信息。       白无常安慰林芬:“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这个女鬼性情温和,很努力驾驭,你不用担心。”       李逵像热锅里的豌豆,嘭地一声炸开了:“当初阎君借尸还魂时你也说没事,现在怎么样?搞得阎君变得不男不女了!”       “老阎是人?”林芬惊讶极了。   李逵一愣,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怕林芬多问,又责怪起黑白无常来。       黑白无常也不甘示弱,他们就借尸还魂这件事,又衍生出许多别的问题来,和李逵争得头顶冒烟,口鼻干裂。三个鬼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林芬本想劝他们以和为贵,不要吵吵闹闹,然而那三个鬼语言甚密,她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   林芬无奈地坐在地上,看着三只鬼掐得你死我活,忽然想到,其实做鬼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样没心没肺,简简单单,不正是在人间苦苦追求的生活吗?   可是吴蓝还小,需要她陪伴着成长,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也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如果她躲在这里享清福,那置她们于何种境地?       想到这里,林芬在也坐不住,她站起来,双手叉腰,猛吼一声:“别吵啦!”   黑白无常和李逵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怔怔地看着林芬。林芬说:“你们吵,吵什么!赶紧都去准备!该计划的要提前计划好。我可告诉你们,我的事要是办不好,我要是回不了人间,你们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三个鬼面面相觑,看了看林芬,乖乖地各自散去,分头着手计划明天借尸还魂的事宜。 第一卷 第007章 鬼情劫   林芬听黑白无常安排了一下借尸还魂的细节后,去了大殿找阎王。   阎王正在大殿练太极。   林芬又是一呆:咋地鬼也注重养生和保健?   林芬默默地看着阎王练完了一套拳法,连连击掌叫好。   阎王没有理会林芬的赞美,而是安慰林芬:“关于借尸还魂的事你不要害怕,你和我的情况不同。”   人间喜欢说“鬼灵精怪”,看来真的是不无道理。鬼们都擅读心术。   林芬狡辩:“你说什么,我才不怕呢。我是来看看你啊,怎么你们鬼也注重养生?”   阎王淡然一笑:“鬼除了没有生命迹象,模样丑陋些,其他的其实和人是没有什么两样的,都有爱美之心,有七情六欲,也有贪嗔痴。”   “听说你有借尸还魂过?那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林芬突然问。   阎王神色暗淡,沉默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人生也好,鬼生也罢,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我若清醒,便是人,我若痴狂,必是鬼。人人鬼鬼,鬼鬼人人,不过是在清醒与痴狂间跳来跳去而已。”   林芬讶异地问道:“老阎的鬼生也遭遇了情劫不成?”   阎王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拿了手帕轻拭嘴角,竟然吟起了诗:“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林芬没想到阎王还有这么诗情画意的一面,而且还如此多情。她急迫地催促阎王,求他讲讲自己的爱情故事。   阎王并没有推辞,沉吟了一番,思绪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个皓月当空,轻风拂面的夜晚,阎王走出地宫,准备去仙女河边跟着一群太婆们学太极。刚到仙女河,就看到一个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子。女子迎河而立,那婷婷的背影,长长的头发,让阎王莫名的悸动。   都做了几百年的鬼,阎王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不会再心仪任何女子,然而,这个背影,却让他的心波澜又起。   一见到她,阎王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眼睛也不是自己的了,它们都不听他的使唤,一直追随着这个背影。   一阵风过,撩起背影额前的头发,女子伸出手来,捋了一把头发,又回头朝阎王的方向看。   女子这一回头,阎王是彻底爱上她了。那一刻,阎王明白了“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诗的意境,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脸,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随便走。   为了能见到她,阎王慌忙找了最新鲜的肉身来还魂。没想到这个肉身是个娘娘腔,阎王又因为女子心性大乱,完全静不下心来去和肉身磨合。   肉身和阎王的魂魄总是闹别扭,搞得他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阎王费尽心力调整好后,迫不及待地去人间找女子。   阎王在仙女河边等了女子七夜,女子都没有出现,第八夜的时候,阎王找到了女子的家,进到她母亲的梦里,问她的下落,才知道她出国了……”   缘来缘去,如雾如电。原来,做鬼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自在。生而为人,有太多无奈和不易,而鬼,何尝不是如此?   阎王的故事,使得林芬感慨万千。人间常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原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放不下的,终究是放不下,哪怕是做了鬼,也会百转千回,柔肠寸断。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林芬感叹。   “以前为人的时候,我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对于爱情我是没有任何经验之谈。没想到,做鬼都几百年了,却能遇到一个让我如此不顾一切的人间女子。”阎王的眼神变得无限柔和。   林芬看着阎王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她打趣阎王:“老阎,你完了,你这完全是恋爱的征兆。”   阎王笑了:“一生中能够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的生活瞬间面目全非,并看到不一样的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哪怕我现在已是不人不鬼,然而她的背影会永远在我心里,感谢与她的遇见,使我枯燥的鬼生变得有了念想,有了色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老阎,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鬼,我顶你!”林芬看着阎王迷醉的模样,感动极了。   原来爱情,即使痛苦,即使将来是无限的未知,即使对方并不知,而我心里有你,便是幸福。   这是一种多么真挚而深刻的爱啊!不求回报,不求结果,不求你知不知道,反正我爱你。   林芬的泪突然落下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感动。   也或许,她的泪,不是感动,而是难过。   人生三十年,虽然经历了婚姻,有了孩子,可是对于爱情,她何尝不是零经验?   吴天对她,绝不会如阎王的爱这般深沉,哪怕是三分之一点也不会有。   新婚时,吴天总缠着她不愿放手,她以为这就是爱情。后来,才知道那不是,那只是初尝男欢女爱的一种新鲜感,只是吴天单纯的生理需求。   吴天从来没有对她说我爱你,更不用说疼惜她了。   而林芬,心里装着一个瑰丽的梦想,从来不曾在意吴天是不是爱自己,她的婚姻有没有幸福感可言。   想到这里,林芬万分沮丧,无限失落,心里似乎有块石头堵着,又沉重又憋屈。   第二天天刚麻黑,林芬就拉着黑白无常迫不及待地去了人间。她要去等候那个跳河的女子。   他们坐在河边的桥洞里,等待着星光淡去,深夜来临。   夏天做鬼其实也还挺不错的,既不热,也没有讨厌的蚊虫叮咬。林芬看着那些不停拿毛巾擦汗的人,得意地想。   一个光着上身,满身横肉和酒气的恶心男,喉咙里哼着洋歌,嘴上叼着一根烟,一步三晃地朝着桥洞处走过来。   林芬紧张地说:“完了,是不是被发现了?”   黑无常淡定地说:“我们是鬼,他看不见我们的。他是要放水了。”   哦,人是看不见鬼的,竟然忘了。林芬一拍脑袋,她自嘲地笑笑,继而问:“你刚才说他要放水,放什么水?”   黑白无常相互对视了一下,很无语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人间的词话连人间的人都听不懂,做鬼的,确实很无语。   林芬看到恶心男走到桥洞一角,双腿叉开,一只手伸向腰间,唰一声拉开裤子中间的拉链,她终于明白了黑无常说的放水是什么意思。   她捂着眼睛和鼻子,恼怒地大骂恶心男。   白无常说:“你要是实在恼他,是可以教训他一下的。”   林芬立刻来了劲:“说说,怎么教训?我最恨这种没有公德心,没有素质的恶心男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黑无常说:“你过去拍一下他的肩膀。”   林芬气呼呼地站起来,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又抬起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恶心男尿得正畅快,猛然感觉肩上一沉,屁股一麻,一股凉意直穿胸肺。   他惊恐地扭头四处看看,乌黑抹漆的桥洞里什么也看不见。他胡乱地拉着裤子,转身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妈呀!鬼呀!”   “哈哈哈……”林芬和黑白无常看着恶心男东倒西歪狼狈而逃的样子笑得快岔气了。   “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在夜晚随便撒尿了。”白无常说。   夜渐渐深了,河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走了。林芬有些焦急,她已经反复确定了好几次女子跳河的日期和时间了,可是女子迟迟不出现,真是急死人了。   “来了来了!”正在林芬心急火燎时,黑白无常同时叫喊起来。    第一卷 第008章 救肉身   林芬顺着黑白无常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裙裾飘飘的影子跑到河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扑通一声,溅起一朵灿烂的水花,无数圈水波漾开,河面瞬间恢复平静。   林芬条件反射地喊道:“救命啊!白加黑快救人啊!”   回头,却见黑白无常毫无反应,她急切地喊:“你们没听到我说话吗?快去救人啊!”   黑无常说:“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你自己?救她的话,你就回不了人间了。”   林芬斩钉截铁地说:“救她!”   白无常诧异地说:“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回人间的吗?你这是怎么了?”   是啊,我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吗?不是生怕这次计划失败回不去的吗?   林芬懵了,她望着沉寂的河水,陷入了沉思。   “唉,林芬,你这是太善良了,做人也好,做鬼也好,太善良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个社会就是坏人的社会,你只有足够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黑无常说。   “我不管,先救她吧,不然来不及了!”林芬焦急地说。   黑无常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黑白无常走到河边,冲河里叫道:“水兄,呼叫水兄!”   一会,河里浮出一个头来,对黑白无常说:“两位无常兄,唤我何事?”   黑无常说:“刚才投河的那位女子你可知晓?我们想劳烦你救她上来。”   水鬼说:“好,两位老哥稍等,我去去就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水鬼就带着女子浮上了水面。大家慌忙把女子拉上来,平放在地上。   水鬼说:“你们恐怕救不了她了,她的三魂七魄在跳河之前就散了大半,现在又被河水一呛,生还的可能性渺茫。”   林芬摸摸女子的颈动脉,探探她的鼻息,欣喜地说:“她还没死!赶快让她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给她做人工呼吸!”   白无常说:“让她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这个我们可以做到,但是人工呼吸……我看就不必了吧。”   林芬不解地看着白无常,不明白他的意思。   黑无常说:“我们都是鬼,给她的气都是阴气,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林芬不甘心地说:“那怎么办?她这么年轻,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吧?”   黑无常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人来救她。”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路上早就没有行人了,只有几辆车偶尔从桥上驶过。   林芬想了想,这个时候,只有夜市才会有人,可是夜市太远,根本来不及。   怎么办呢?   “各位鬼神,不要白费心机了。”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幽怨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   大家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跳河的女子,她的三魂七魄已经离开了肉身。   林芬说:“你不要气馁,我们有办法的是不是?白加黑,你们说,我们有办法的是不是?”   回答林芬的,只有沉默。   女子说:“我说过了,你们不必白费心机了,我已生无可恋。”   “不要说傻话,你还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啊,我想活还活不了呢。”林芬劝她。   女子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你想活是因为人世还有你放不下的人或事,我呢,对我来说,活着比死更痛苦。”   林芬还想说什么,却被黑无常拦住了。   黑无常说:“你不要再白费唇舌了,她一心求死,就算最先进的急救方法也救不了她了。人的最后一口气如果靠本能的求生欲望支撑的话,是可以支撑几天几夜的,可是她已经放弃了。我们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了。”   生无可恋。   林芬活了三十年,她的字典里还真的没有出现过这个成语。做了鬼,猛然听到这个词从如此年轻美貌的女鬼口中说出来,着实令她震撼。   跳河女生无可恋,林芬顺利地进入了她的肉体,黑白无常带着女子的魂魄,别过水鬼,一行三鬼偕林芬回到了地宫。   林芬有了新的身体,十分不习惯。倒不是因为女子的肉身和她的魂魄闹别扭。   肉身本是个性情温和,知书达礼的女子,二十岁都不到,不知道她在人间受了什么伤害,竟放弃了人间美景,大好年华,一心为鬼。女子的肉身似乎还沉浸在那种伤痛中,显得很麻木。   林芬不习惯的是突然换了这么年轻而美丽的身体,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咳咳。我是林芬。   林芬清清嗓子,想听听,她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她原来的声音。   林芬以前的声音适中,说不上柔和,也说不上粗促,而今呢,有点婉转,有点细腻,像黄莺。   林芬摸摸自己的脸,光洁滑腻,好像玉帛,她又摸摸自己的胸,再掐了掐腰身,杨柳一般……   这是我吗?这是我吗?   林芬又惊又喜,又慌又怕。这和以前那个皮肤粗糙,满面腊黄,风风火火的样子完全就是两个版本,这要怎么回去?回去了又怎么跟周围的人解释?   她急得像踩在热锅里,一双脚不停地来回走动,仿佛只要一停下来,整个人就会被烫熟了。   她觉得不能这么一个人呆着,她得找个人说说话,想想办法。   林芬决定去找阎王。   林芬没有找到阎王,却遇上了跳河女鬼。   她正在偏殿受刀刑。十米多高的刀梯寒光闪闪,耀人眼目,女鬼的手攀着刀锋,脚踩着刀锋,每攀踩一下,四肢就被割开一道口子。   “喂!你干什么!你下来!”林芬看着女鬼快被割成肉末的手和脚,心疼地大喊。   旁边一个守着女鬼的鬼官看看女鬼,再看看林芬,惊讶极了。   怎么?这个人不是鬼,怎么可能出现在我们地宫?鬼官想。   林芬抓住鬼官怒骂:“是不是你让她爬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死鬼,你自己为什么不爬?”   鬼官见林芬来势汹汹,又十分像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不是我要她爬的,我只是负责看管她。”   林芬推开鬼官,冲着女鬼喊道:“你快下来!”   女鬼缓缓走下刀梯,四肢刚离开刀梯,整个人立刻失去了支撑,软绵绵地歪倒了,林芬赶紧扶住她,让她坐下。   女鬼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看得出她是十分努力地压抑着疼痛。   林芬拉着女鬼的胳膊,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四肢,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抓住鬼官一阵好打,骂他:“是哪个蛇蝎心肠的弄出来的这种鬼刑法?他自己有没有挨千刀万剐过!”   鬼官战战兢兢地说:“小姐,你有所不知,在我们地宫,凡是青壮年亡魂,都称为早亡。早亡的魂魄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未婚,另一种是已婚。这两种人都是要受极刑的。   极刑的处理方式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自杀,另一种是他杀或者疾病跟意外。自杀的未婚者,因辜负了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会被处以上刀山下火海的极刑---比如她。”   放开鬼官,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捋了捋额前的发,和她聊开了。          第一卷 第009章 痛失身   女鬼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柳倩。高中毕业后,因成绩不太理想,不想增加家里的经济负担,在堂叔的开的公司做内勤。前不久,柳倩父母在一次走亲戚的途中,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身亡。   柳倩度过了一段悲痛欲绝的日子。   堂叔看来十分疼惜这个堂侄女。为了不使柳倩睹物思人,尽快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为了她上班方便一些,堂叔在公司附近给柳倩租了一间两居室的房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柳倩在时间这位药师的治疗下,渐渐恢复了从前的开朗。加上堂叔的格外关照,她觉得自己并不孤独,还是有亲人疼爱的。   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还有一个人也给了柳倩极大的力量,那是她在堂叔公司里认识的同事张亮。张亮是个极其腼腆的男孩,自从柳倩进公司后,他就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柳倩,却不敢表白,直到柳倩父母突然离世,张亮这才勇敢地站出来,安慰她,几乎天天陪着柳倩。   生活的小船在触上礁石后,休整了一番,又带着柳倩驶向了闪耀着金色波光的河流。   十八岁的柳倩沉浸在爱情的美好中时,命运又一次残酷地捉弄了她。   一天深夜,柳倩在睡梦中被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疑惑是梦,没有多想,翻了个身又睡了。   一阵酒气随着柳倩的呼吸钻入鼻孔,柳倩皱皱眉,今天的梦奇怪极了,一定是白天太累了。   酒气越来越浓郁,好像还伴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凌乱的悉悉索索声。柳倩烦躁地蹬了一下被子,仅盖着小腹的毛巾被就蹬到了一边。   习惯裸睡的她,又翻了个身,将侧着的身子放平,昏黄的街灯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钻进房间,贪婪地欣赏着少女的美,口水密密匝匝地洒在窗玻璃上,形成一片雾膜。   一个重物突然砸在柳倩身上,压得她一阵窒息。浓郁的酒气和喘急的呼吸声清晰地打在柳倩的脸上,她本能地尖叫着挣扎起来。   双腿被压着,她发疯地挥舞着双手,触着头发就狠劲地揪,触着皮肤就拼命地抓,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喊,去厮打,希望能从这场噩梦里逃出来。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和鼻,她赶紧伸手去扒拉那只手,可是那只手就像是个铁箍子,任她掰得手指酸疼,却纹丝不动。渐渐地,可怕的窒息使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那个人趁机进入了她。她疼得闷哼一声,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这梦,前所未有的可怖,电影电视里的情节怎么会跑进梦里来了呢?她才刚刚十八岁呢,美好的初夜竟然被一个陌生的老男人以这种卑劣的手段夺走了!多么可怕!   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泛现了鱼肚白。一张陌生而丑陋的老脸呈现在眼前,他像只癞蛤蟆一样,陶醉地享受着天鹅。   多么可怕的真实!   柳倩看着那张无比恶心的脸,尖叫着伸手抓去。她的手刚抬起,就被死死压住了,继而更用力地动作着,淫邪地说:“小美人儿,我太幸福了,我太幸福了……”   柳倩疼得叫了一声,却更增加了那个人的兽性。他更加用力起来。柳倩无力再挣扎,绝望地哭着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啊……”   那个人一边努力,一边说:“这要问柳总啊,柳总没跟你说吗?只要你陪我一晚,那个三百万的单子就是你们公司的了。柳总真是江湖啊,这么新鲜的菜都留给我了,我还以为他早吃过了呢。   我今晚都破记录了,这都是第三次了!小美人儿,你可真是个尤物,让我重焕青春了!啊哈哈……”   柳倩再一次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屋里尚未挥散的酒气,凌乱的床单,床单上火红的玫瑰以及下身的疼痛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   如果是梦该多好啊!   记得她小时候总做梦,梦见自己被坏人追赶,她吓得边跑边哭,哭着哭着就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父亲或者母亲的怀里了。父母总是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倩倩乖,倩倩不怕,爸爸妈妈在呢!”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发现梦醒来时没有父母的怀抱和安慰是多么可怕。   她努力地回忆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努力地回忆着那个癞蛤蟆说的话。   怎么可能呢?多么荒缪的事情,就这样无比残酷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度曾以为,电视里,书里那些骇人听闻的情节都是作者瞎编出来骗人的呢。   却原来,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真的有,并且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柳倩一遍遍回想那个老蛤蟆说的话,泪水汹涌。   多么希望他说的不是真的!多么希望他是在放狗屁!多么希望仅仅只是一场梦啊……   记得有一次,张亮跟她说,租房的锁最好换一下,毕竟是专门租给别人住的,以前这房子是谁在住也不清楚……   她不以为然,反正屋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张亮说:“怎么没有,你就是最贵重的物品!”   没想到张亮一语成谶,她真的把自己丢了,而且丢得这么彻底。   如果世上真的有让时光倒流的月光宝盒该多好啊!   她要让时光回流到父母离世的那个早上,她要什么都不做,一心守在家里陪着父母,哪里也不许他们去,这样,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倩倩!倩倩!”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唤声啊!她的心一酸,眼圈一热,泪就汹涌了。她翻身爬起来,满怀期翼地把目光投向房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她的堂叔---柳总。   柳总呆呆地看着柳倩那泛着一层柔柔光晕的胴体,嘴巴张合了两下,喉咙里却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发不出声来,他想假装后退,假装淡定,或者假装一下别的什么,可是他眼里的幽幽绿光很快出卖了他。   他突然转身反锁了门,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自己,急迫地朝柳倩扑来。   他一把搂过柳倩,颤抖着说:“倩倩,倩倩,你可真是个美人儿,可想死叔了!”   柳倩呆了。   她像具尸体一样,任由堂叔在她身上的野兽行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堂叔,表情木然。她多崇拜那个打着领带,穿着白衬衣,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堂叔啊!眼前的堂叔……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他的丑陋。她已经不再幻想这是梦,已经不再抱有哪怕一丝的,美好的念想。   “嘿嘿嘿……”柳倩突然笑了。   堂叔把头从柳倩身上抬起,满脸淫笑地说:“倩倩你笑什么?是不是很舒服?跟堂叔说,是不是很舒服?放松,堂叔会让你更舒服的……”   柳倩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你亲侄女呢!”   堂叔托着柳倩,咬牙切齿地动作着,唉,十八岁的一朵鲜花,他觊觎了多少年了,第一次却被那个死人采摘了,真是心疼极了。   一想到昨晚刚签的三百万的订单,他心里才舒服了点,神情愉快了些。   他陶醉地说:“啊哈哈,真爽!啊哈哈,你可不是我亲侄女呢!你是你妈和村长的野种呢……”   柳倩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堂叔,惊惶地喊道:“你说什么!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