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低情难忘 一、夜宿玉景宫   “你说,这奇是不奇,大汗跟王妃才成亲不到一个月,而王妃肚里的孩子却已有两个多月了。”一个女婢拉住另一个在前头走的女婢,在她的耳畔嚼起了舌根,“居然整整相差了一个多月啊!”说罢还夸张地比了一个手指。   “嘘,你小声点,嫌命长了啊。”被拉住的女婢迅速朝四周望了一眼,确定一切无恙之后忙小声说道,“这种事随便说说都是要掉脑袋的,而且还事关王妃的身孕,事关皇室未来的血统。你以后可别……”   “你放心啦。我这也只是长时间放在心里憋闷得慌,今天碎碎嘴而已,而且也只对你说。别人我才不会那么傻去说呢。”   “知道就好,快走吧,这花可是景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赶快送过去的,迟了的话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拉扯之下,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此时,假山之后缓缓地走出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长发及腰,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凤飞髻,外添一根红至深处的玉簪。女子的面庞掩映在阴影里,令人看不真切。   她,便这样久久驻足原地,一动未动,若有所思。   ————————————————————分割线—————————————————————   日渐西沉,天际那耀眼刺人的光线也逐渐地失去了灼人的温度。绯红的一片,点缀着半边天。那般恢弘,那般壮丽,不禁令人痴迷。   这,是即将入夜的征兆。   窗边,一女子静静地倚靠,举目远望。似投注着纷繁的心思,又似什么都不曾顾及,只是这般默默地遥望。   窗外那漫天晚霞,正好洒在她身上,红红的光,像绚丽的绯色薄纱,自她身上披泄而下,洒落了一地醉人的光华。女子发间那根斜插入髻的红得嗜血的玉簪,在晚霞之下更显诡异。   “王妃,夜深了,早点歇息吧。”一旁侍候的青女终是看不惯女子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体贴地将一件外套披在女子肩头,轻声劝道。   依旧是静默一片,女子没有回应。   “王妃?王妃?”青女望着一动不动的女子,不甘心地再次轻喊出声。王妃身怀六甲,不宜受寒。明明快要当娘亲的人了,为何还是如此不会照顾自己呢?心里不住地叹气,却还是无计可施。   又是良久的静默,女子才似刚回转心神,转过身面向焦虑的青女。   “青女,你去睡吧。”薄唇轻启,一串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从女子唇畔溢出,带着引人心怜的魔力。   发丝轻撒,任意欣然。倾城的面上,秀眉如杨柳,浓淡适宜;眼眸时而如秋水,水意漾漾,又时而如星辰,浩淼无垠。小巧高挺的鼻下,樱唇温润娇艳,诱人采撷。风动处,正好吹荡起那淡紫的裙摆。飞扬不羁的裙袂,似乎有意衬托出女子的出尘脱俗,不止不休。   “王妃,您总算是跟奴婢说句话了,真是担心死奴婢了。”青女边说边走到窗边关上窗,也一并断绝了不时吹向房内的冷风,“王妃您好歹怀了小宝宝了,大汗这么爱您,这个孩子日后肯定会成为咱们胡韩国的继承人。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为大汗,为胡韩国的子民着想啊。”青女一个劲地劝着,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份规劝之中,自己那份关切之情占据了比这不知多少倍的深重。   “你这丫头,是不是见我好欺负,所以竟对我说教啊?”女子一副不依不饶样,轻敲了一记青女的额头。   “王妃,您这不是冤枉奴婢吗?奴婢对您的景仰,那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怎会欺负您呢?”   “哦~~~”拖长的尾音,女子继而说道,“我还以为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呢。”玩味之意尽显无遗。   眼见王妃果然如自己所愿而开朗起来,青女面上闪现一抹温柔的笑意,轻柔地为女子褪下外衫。   “对了,翊呢?他有说要过来吗?”   棱翊,胡韩国的大汗。   对于自家王妃如此称呼大汗已经见怪不怪了,青女立即了然地回道:“大汗早些时候吩咐咋哈过来了一趟,说是今晚会在玉景宫安歇,希望王妃不用等了,早早歇下。”   玉景宫?景妃那边吗?   看来,他终究还是放下了。   心,有一阵抽痛,莫名地,重重地敲击着。体内有什么东西,正疯狂地叫嚣着,似要破茧而出。   “王妃,其实大汗也不是甘愿到景妃娘娘那边去的,只是近来与辰凌国的仗打得有些不顺,而景妃娘娘的兄长正好手握重兵,大汗还得依靠景将军,所以才……大汗是迫不得已才会宠幸景妃娘娘的,王妃不要……”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睡了。”忙不迭地打断青女的话,女子的面上,更显黯然。   为了江山社稷?迫不得已?   真的,只是如此吗?   呵,可笑啊,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风吹草低情难忘 二、夜半私语   半夜,风似乎愈发大了,竟发出了虎啸般吼声。而本就畏寒的熏忆,身子自然而然地蜷缩在一块。   猛然间,背部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下一刻,已然泛冷的手便被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抓紧,而身子,也立时被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翊?   他,竟回来了?   脑中闪过这个意识,熏忆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一月的形影不离,已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若他真的离去,还真的有些怅然。就好比前一刻的她,没有了他的依靠,四肢便泛寒,那股前所未有的惧怕,似要将她拉入莫名的深渊,狠戾残酷。而他,却出现了。将温暖与阳光带到了她的身边。心,逐渐趋于平静。没有了之前的不安,反倒拢上一抹欣慰。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他,没有放弃他的坚持。   然而,这,却不是她所乐见的。   明明没有希望,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地守候?他,不觉得累吗?   爱一个人,是累的。尤其是爱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   而她,恰恰便是那个不值得他爱,不值得他守候的人啊。   “翊,怎么过来了?”显然有些明知故问的成分在里头,而熏忆,却不能点破。知晓他的关心,知晓他的忧虑,更加知晓他的忧虑与无奈,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选择无动于衷。   一如既往地无动于衷。   “想你了。”许是早就发现她醒了,他并未有讶异之色,只是深沉的语气中,是化不开的浓浓思念。手,更箍紧了怀中的女子几分。   明明早也见面,晚也见面。为何,还要如此呢?这个傻男人呵,不值啊,真的不值啊!   “你又皱眉了,我不喜欢你常皱眉。”手,在黑暗中极其自然地覆上了他的眉头。毫无意外,触碰到的是他蹙起的剑眉。看来,又遇到了烦心事了。只是,至今能令他烦心的,恐怕也只有跟自己有关的事吧?为何,他又要为自己如此?   将熏忆的手从他面庞拉下,直接送到他的唇边亲吻,棱翊的面上似乎拢上了一层不明显的笑意:“忆儿,你在关心我。”不是反问,是陈述。而他在她的面前,向来都会放弃那个尊贵的自称,最平凡的一个“我”字,似乎道尽了他的情,他的意。他,正努力在缩短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抽回自己的手,熏忆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我才没有。”是的,怎么可能会有呢?既然对他没有情,又怎会关心?不不,即使关心,也不代表情。对,一定是这样的,也绝对该是这样的。   “你这样过来,景妃那边没事吗?”妒,向来便是女人的专利。而他却选择在这个本该宠幸景妃的夜里来到自己的寝宫,任何一个女人,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有妒,也会有怨的。   “忆儿,吃醋了?”索性半直起腰,他借助着夜色怔怔地望着女子的面容,似乎,想要查证着什么。   “我只是担心而已。”担心他的一时意气用事,会毁了他的国,他的家,他一手创立的稳固基业。终究,还是要令他失望了,熏忆的面上情绪,隐藏的很好,吃醋这种情感,除了对他,又怎会出现在对待另一个男子的身上?即使这个人,是她现在的夫君。   男子的面上迅速划过一抹沉重。她,终究还是无法明白自己的心呐。也罢,也罢,凡事,总得慢慢来。循序渐进吧,相信明日的阳光,会是最暖人心的。   “我跟她……”欲言又止,但棱翊还是说了。他与她之间,不该存在秘密,“关键时刻,我想到了你。所以,顾不得她在身下的千方百计诱惑,选择了回到你的身边。”他,没有夸大事实。相反的,景妃所做的举动,更加会使人激狂情颠。没有自制力的人,只能沦陷。而他,向来都有极佳的自制力。尤其,还有一个心爱的她。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当听到他放着景妃不顾而赶到她身边的时候,熏忆的脑中“轰”的一声,竟有短暂的大脑空白闪现。   然后,她笑了。而那笑,竟有几分调皮。   “哇哇,你竟然舍得?那景妃可是美若天仙呐。你居然能够把持得住。还真不是一般的简单呐。”惊叹连连,也许,只是为了驱赶走心里那隐隐做怪的奇怪感觉吧。   他与她,不该是同路人的,不是吗?   “忆儿,用得着这么夸张吗?怎么?不相信为夫的自制能力?”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所想,他极为配合地演绎着。   尽情演绎。   爱她,就要随着她的思绪走,宠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是棱翊奉行的准则。   不二准则。   “呵呵,你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我怎么会质疑?”   彼时,望着衣衫尽褪的妖娆妩媚女子在他面前尽情挑逗,他的目光依旧深沉,依旧嗜血。剑无情地挥落,那个女子的头颅,在下一刻与身体分家。   不是他过于残忍,而是那一刻的情形,杀了那个女子,是他的责任,更是他不可推脱的义务。   胡韩国的前任君主正是棱翊的父皇,原本爱民若子,且文韬武略不在话下。然,依媚舞的出现,便使得处事有方的他性格大变。残忍血腥,暴戾狂佞,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脾性,统统出现。赋税骤增,徭役颓长,仅仅半年,原先的富饶殷硕不再,转而,民不聊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惨兮,凄兮。   红颜祸水,此话,果真。   棱翊的父皇,暴毙。罪魁祸首,却是长久的枕边人。防不胜防的毒害,依媚舞的无情与狠辣,若单纯以外表所看,真的是难以估量。   实权转于旁姓,依媚舞临朝,民怨沸腾。   而棱翊,唯一的皇子,唯一不被依媚舞陷害的皇子。原本休憩山野的他,不问世事,一心,只望自由。   毫无拘束的自由。   而那场政治的血腥,那惊天的残酷阴谋,迫使他出面,手刃杀父之仇家,更手刃这祸国殃民之首。   不为美色所惑,他,一剑挥下,面上,不惊。而依媚舞裸露的娇柔身躯还紧紧与他相贴,完美契合。面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血迹,而他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暗沉。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想的是什么。   “忆儿,睡吧,什么都不要想。把事情交给我处理。”棱翊温柔体贴的话将陷入深思的熏忆拉回现实。   “嗯。”向来,她都不会为不该关心的事费神。   唯有,他是例外。   而他,不是他。 风吹草低情难忘 三、笑闹中忘忧   熏忆一觉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而棱翊,早已不在身旁。伸手,触摸那冰冷的床单,心里,却是温热无比。   昨夜,他最终还是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不是吗?   “青女。”朝房外轻喊,熏忆知道,此刻,青女必定已经守在门外等候着自己的醒来。   果不其然,待熏忆的声音落地,青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内。手里,还端着洗漱用具。   “王妃,您总算是醒了。老实交代,昨夜王爷是不是让您……呵呵……”眨眨眼,青女的面上尽是暧昧不明的笑意。   “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她想表达的,熏忆又岂能不知。   “王妃,您……”这下子,青女倒是结巴了,口张得老大,久久合不拢嘴,“王妃……您……这些个字眼,您居然就这样毫不顾忌地说不来了?您……您也太……”   “青女,你想哪儿去了。真是!告诉你,什么都没有发生。”熏忆相信,只要她自己不同意,棱翊便绝对不会勉强。而且,自从上次的那场意外,他深感内疚之余,也早已对自己说过,以后,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所以,他不会碰她。   绝对不会。   这个男人呵,遇到这种事,却是如此执着。明明知道他与她之间,不可能的,却还要那般坚持,那般相守,那般痴候。心,为他而痛。轻轻地,本该是无关痛痒的疼痛,却在瞬间,如万千蚂蚁嗜心,难受异常。   “王妃……王妃……”青女的语气之中是无尽的焦急。   “怎么了?”从深思中回神,却蓦然发现青女的紧张不安,忙问道。   “王妃,您可算是回过神来了,您的面色那样苍白,可吓死奴婢了。”将熏忆从床上扶起,青女心有余悸。   “没想到我的青女这般胆小,只是如此便被吓住了。”净手洗面,熏忆的面色恢复如常。   “王妃,您就尽管取笑奴婢吧。只要您没事,奴婢这点面皮厚得很,又有什么关系?”取过妆台上的木梳,青女细心地梳理起熏忆柔顺的秀发。   “就你,嘴贫。”端坐于镜前,看着镜中的青女轻柔地为自己梳妆打理,熏忆打趣道。只不过之前的伤感转眼消失无踪。笑意,盈眼。   青女,不似平常的丫头对主子敬畏有加,反倒处处为自己着想,关心体贴,不明说,却总能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能有青女如此相待,此生,何憾?   “王妃难道不喜欢青女贫嘴吗?那好,青女以后就乖乖的,一声不吭。就算是王妃命令青女说,青女也保证三缄其口,默然以对。”狡黠的笑意一闪,青女不急不徐地为熏忆梳起了一个繁复却不失大气的凌云髻。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就怕哪天你不贫嘴了,那我的日子可就无趣很多了。”有了她的陪伴,自己在胡韩国宫廷的生活才没有那么沉闷。而且,棱翊的那些妃子三不五时的争锋相对,也幸亏有了青女,才能使自己得觅一方净土。   “呀,王妃怎么能怕奴婢呢?那怎么成?奴婢可就是罪孽深重了。如果被大汗知晓奴婢使得王妃受了惊怕,那奴婢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一脸的哀怨,青女演绎得惟妙惟肖。只不过眸底的那丝异彩,却出卖了她的伪装。   此刻熏忆的愁绪早已烟消云散,满含着笑意站起身,望向镜子中的眼便这样愣住了。   镜中的女子面容倾城,翠衣薄纱袭身,典雅柔媚。风灌入房内,惹得裙袂飞扬不羁。紫碧的绣花摇曳,栩栩如生。纤细腰际佩带着一块罕见的玉佩,柔顺润滑的三千青丝被盘绕成凌云髻,彻底地抛却了所谓的三千烦恼丝的谣传。一根夺人眼球的血红玉簪插在秀发之内,更使得熏忆增添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威严。而那对杏眸,犹如夜空的星辰一般耀眼灼灼,其中,闪耀着无尽的疑惑与难以置信。   “这……”是自己?   “王妃,您是奴婢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赞叹声连连。青女的眼中冒出好多的羡慕星星。   轻柔一笑,熏忆才从恍惚中回神:“青女,你的手艺是愈发灵巧了。化腐朽为神奇,也不外如是啊!”满意地见到青女面上飞上娇羞的红云,顿了一下,熏忆朝房外而去。   打开房门,却不想正撞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冷冽的梅香袭来,淡淡的,是棱翊专属的。   “忆儿,什么时候学会了投怀送包?”戏谑的话语在熏忆头顶响起,霎时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倾城的面上出其不意地浮现羞赧的红晕,煞是好看,惹人垂怜。   抬头,熏忆瞬间撞入一双深邃邪魅的眼中。   心跳,漏了半拍。   怔怔地,根本忘了该如何反应。   “忆儿,怎么了?不会是陶醉其中,就想这样一辈子赖在我的怀里了吧?只要你愿意,我可是求之不得的哦~~”依旧是调笑声,可这一次,却似乎是带了一抹说不出的认真。   熏忆的眼向他望去,红晕不再,面上却多了一抹复杂。 风吹草低情难忘 四、只对她言败   “翊,你下朝了?”不动声色地从他怀中挣脱,熏忆面上拢上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对于他,已经太过于依赖了。如果不能早些从这层过分的依赖之中抽身,到时候离去,恐怕真的是不易了。   以免自己陷入过深,更以免他执着太久,她,只能将自己武装。伤害他的同时,却也深深地伤害自己。   而她,却不得不为之。   “想着你这只懒猫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才起身,担心你饿坏了,我可是立刻从政事中抽身来陪你用午膳了哦。怎么样?打算如何嘉奖为夫?”不在意地自嘲一笑,潇洒淡漠的笑在下一刻瞬间染上棱翊的俊颜。   熏忆的心一怔,原本还要再度将他推拒的话被生生咽入腹中。   翊,这是何苦呢?   为何,要对我如此好?   为何,要对我如此宠溺?   你可知,这样的话,我更加难以离开。   心里的苦涩与甜蜜交替不断,熏忆任由棱翊牵着她的手踱步进入忆卿宫大厅。   “来人,传膳。”拉我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上,棱翊朝外喊道。   顷刻之间,便闻脚步声起。一群宫女鱼贯而入,手上托着盘盏,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   袅袅香气不经意间传至鼻端,瞬时勾起了熏忆早已饥饿多时的胃。珍馐美味,遍布诱人的色彩,不一而齐。咽了咽口水,熏忆对着满桌的佳肴,跃跃欲试。   待众人紧然有序地告退,顿时,空旷的空间,只剩下两人。   “既然饿了,怎么还不动筷?难道忆儿是想让为夫亲自喂你?”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弧度,似乎正极力掩盖着眸底淡淡的忧伤。   “不用了不用了。”忙不迭地推却,熏忆快速执起一旁备下之箸。   投给棱翊一个尴尬的笑,熏忆挑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盘中的一颗菜花,细细咀嚼。   “感觉味道如何?忆儿可还满意?”轻轻的一声探问,语气之中似乎还有一丝紧张。   “味道鲜美,正符合忆儿的口味。”浅浅一笑,熏忆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在关心自己,关心到,即使只是小小的一餐饭,一盘菜,亦成为他不得不*心之事。   明明身处高位,却能对自己如此。盈盈之情,缱绻之意,溢于言表。这,到底是怎样一份深沉的爱意呵?   熏忆的心,又是一阵难言的不安与苦涩。   这样的情,她承受不起呵。   更加偿还不起。   疏离,疏离,熏忆,你一定要记得疏离。不要,再沉沦下去了。   尽管心里早已不下千百遍地警告着自己,可熏忆对着依旧没有动筷只是傻傻地盯着自己看的棱翊却还是狠不下心。   “翊,菜都凉了,你也快吃吧。”   一大早就上朝去了,早膳肯定没有享用。腹中空虚,恐怕和熏忆相同吧。可棱翊,却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只想着,身旁的人儿。   “我可以自私地将这理解为忆儿对我的关心吗?”棱翊的嘴角划过一抹欣喜的弧度,深浓得,化不开。心情极好地执起面前的筷箸,棱翊倒是不急着吃,只是夹取了菜,不由分说便往熏忆的碗中盛放。   自然,这些菜色,都是距离熏忆比较远,她所不能夹取的。   细心之意,由此可知。   堂堂男子,且是身为人上之人的一国之君,却能如此,怎不叫人深深感动?   “翊,别再油腔滑调了,快吃~~”睨了他一眼,对于这个男人,有时候,熏忆真的很难放下。   很难,不担心。   “呵呵,既然是忆儿说了,那我又怎能让忆儿失望呢?”说罢,用筷快速舀了几口饭,“不过,忆儿现在可是快要当娘亲的人,饿坏了我胡韩国未来的继承人,你可得全权负责。”   言毕,不由分说,又要为她添菜。   忆起昨日在御花园中无意间听到的两个宫女的话,熏忆一怔,面色泛白,手,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忆儿,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静默,熏忆什么都没有说。   她其实很想问他,知不知道那件事。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了。   她担心,他会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舍她而去。   她突然,便害怕起了他的离去。害怕起他会不要她,怨恨她,甚至离开她。   “到底怎么了?忆儿你倒是说句话啊?”棱翊实在是有些急了,心爱的女子就在自己的面前一副伤心的样子,可自己却只能问这无用的问题,根本得不到解决的方案。这,怎能不令他急迫?怎能不令他担忧?怎能不令他乱了阵脚?   朝堂上面对文武发难也不曾软弱分毫,沙场上面对敌军千军万马更不曾动摇退却,可如今,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个爱至极致的人儿,却只能选择言败。   彻底地缴械投降。   熏忆心里的感动岂能用言语表明。他的宠,他的疼,他的爱。她,只怕是今生今世,都难以偿还得起了。   “我没事啦,翊,别只担心我。你看看你,都瘦了。每日就只忙着国家大事,除此就只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的身子再这样下去可吃不消了。如果你再这样瘦下去,以后都别想着进我忆卿宫的大门半步,知道不?”熏忆收敛起面上的哀凉神色,一本正经地开口。语气之中,皆是对棱翊的关切之情。   不过,不知她自己是否知晓。   棱翊倒是十足地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之后便是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现在对自己的关心正一日日增多,是否表明,自己,正一步步走进她的心房,融入她的生命?   他,期待着这一日的早日到来。  风吹草低情难忘 五、不是你的   午后的阳光极为耀眼明媚,投注在密密麻麻的树叶之上,透过缝隙,在地面之上留下斑斑驳驳的残影。   抬眼,刺眼的光线绚烂得令熏忆难以睁眼。手伸至半空,光线流转于指尖,迸发出闪耀的璀璨。那使人不敢直视的光芒,摄人眼球,却也夺人心魄。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阳光夺目的午后,绿茵缤纷,而她的身边,是他。   “魄,今天飘零又来缠我带她去见玄聿了。连同这一次,我都已经推了她三十九次了。你倒是帮帮我,再有下一次,估计我和她朋友都要做不成了。”委屈地嘟着红唇,女子一脸的楚楚可怜,可是面上,却是挂着与之不符的明媚笑意。   “你自找的。”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男子迅速收剑入鞘,来到正自抱怨的女子身边,揉乱了她顺直的长发。眼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宠溺。   “可当初是你将飘零这个烂摊子推到我这边的。说什么以后这笔糊涂账你来搞定,这会儿你倒是好,自己不管了,就让我一个人瞎*心。”女子不依不饶。   “本王后来不是劝服玄聿娶了丁飘零这个女人了吗?这还不叫搞定?”男子好心情地又将被自己揉乱的女子秀发拢至她的耳后。   “可玄聿后来还不是在洞房花烛夜跑了,不负责任地将飘零一个人留在府里?这样子算哪门子的解决嘛!飘零的一生可全都毁了。”轻咬唇畔,女子愤愤道。   “丫头,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吗?”突然,男子的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弧度。   “啊?”女子不明深意,疑惑道。   “丫头,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永远都不要对本王抱有幻想。本王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可唯独这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给你。”男子的眼神愈发冷冽,那幽深的眸似要吸收人的魂魄。可在下一秒,又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一切恢复如初。   “抱有幻想?魄,原来,你还是知道的。知道我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原来我对你的爱表现得那般明显了呵,竟被你察觉。倚靠在藤椅之中,沐浴在阳光下,耳畔吹着温柔暖人的风,熏忆的心里,明明不愿回想这一切,却还是禁不住内心的念想。   似乎有些久远了呢。那一天距离现在,真的,好久远了呢。久远得,却始终无法令她从脑中淡忘。而那一天,是她成为他王妃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而她,亦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二十一岁的熏忆是XH名牌学府的大三生,凭借着倾城的外貌、举世无双的成绩以及出色的表现,风靡校园。可叹,一场大火,使得她背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愧疚袭身,她选择远离,远离,那处伤心之地。飞机失事,灵魂游移到辰凌国丞相三女之身。使的,是同一个名字。只不过,此熏忆,非彼熏忆。她真正的生辰之日,自然也无人知晓。   从相识到成亲再到成为下堂之妇,嫁到这胡韩国,没想到来到这古代,竟然已过了漫长的两年了。原来不知不觉中,日子早已过得飞快,丝毫不待人。   成为他的王妃整整一年有(通假字,通‘又’)八个月,却始终都未曾令他爱上她,这,还真是失败呵。   是否,从这一刻起,能够好好地爱一场?忘掉过往,只做熏忆,一个没有过去,重新开始的熏忆?   脚步声起,熏忆敏感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阳光洒在正逐步靠近之人的身上,他的周身仿似被度了一层金,竟使人不能直视。   终于,棱翊一步步走到了熏忆的身边,刚硬的面庞上泛起专属于她的温柔,眼中亦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可他那高大的身影却与之格格不入,添了几分落寞与孤寂。   一个屈身,棱翊在熏忆面前蹲下。金色的代表尊贵身份的袍角触地,沾染上了尘土,而他却全然不在乎。大手伸出,轻柔地抚上熏忆的发丝。被风吹乱的长发有些调皮地遮挡住了熏忆的面容,她的表情似是痛苦似是无助。这样子的她,令他心疼不已。   “忆儿,最近似乎不爱动了哦。呵呵,整个人呐,慵懒了几分。”   一脸疼惜地将那凌乱的发拢至熏忆的耳后,棱翊喃喃轻语。笑容洋溢在他那俊朗的面上,只是那份笑意,却是无形中带着几多苦涩,隐藏在那幽深的眸中,无人能够触及。   “来,将这药喝了吧,如果委屈了我们的宝宝,我可是会跟忆儿你急的哦。”左手端着的玉碗似有一丝不稳晃荡了一下,竟有一丝洒溢于外。棱翊磁性的声音愈发地柔和,只是那抹酸涩中强颜的温柔,听着却令人揪心。   为什么,要这样呢?   要这样委屈自己呢?   翊,不值得啊。   手缓缓地抚上自己腹部,熏忆隐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翊,这个孩子,你早知道不是你的了吧。”轻到了至极的话语,飘荡于空中本该立刻随风而散、随云而逝的,然而听在棱翊的耳中却是涟漪迭起,心里有一处地方又在隐隐泛疼了。   为什么这个孩子不是他与她的呢?   为什么?   上天,还真是爱作弄人呢。   她不是已经成为了他的王妃了吗?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呢?   为什么?   “忆儿,什么都不要多想,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我和你的呢?你呀,就是爱淘气,不过这种玩笑,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右手从熏忆的发丝移开,转而轻刮了下她的俏鼻。玩笑,就当作玩笑。只要不点穿,那么,她便能够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   “翊,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吧。”轻轻的,仿似呢喃,熏忆并不放弃,自顾自地说道。   静谧,空气之中,唯有那纠得使人透不过气来的静谧流转其间。还有,便是那忆卿宫附近特意栽植的紫罗兰传来的淡淡香味。浓郁的芬芳扑鼻,可在此刻,却显着几分诡异。   长久未得到棱翊的回答,熏忆心中早已明确,未再等待,她继续言道:“我们成亲,才只一个月。而且,上一次的意外,也是在成亲的前一夜。所以,这个孩子按日子推算,根本便不可能是你的。”   “翊,别再自欺欺人了。这孩子,不是你的啊。不是啊……不是啊……”幽幽的叹息传来,不知是为何。话说了出来,敞开了心扉,她与他之间,本该不再有秘密,不再有这道坎的存在。可为何,她的心会痛呢?   是因为怕没有这个孩子的羁绊,他对她会不再留恋吗?或者,是因为怕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与她反而会越来越远吗?   这个孩子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啊。   他(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尤其,在她与那个他已经彻底地划分了界限之后。   孩子,不该留下。   看来,是时候了……   她,应该做些什么了……   此时,熏忆的嘴角竟意外地勾起了一抹绚烂的弧度。那般刺眼,那般怵目。   阴辰魄,没了这个孩子,那我们之间,应该算是彻底地没有任何瓜葛了吧。   要断,便断得彻底些吧。   ~~~~~~~~~~~~~~~恬恬的唠叨~~~~~~~~~~~~~~~~~~~   祝大家新年快乐哦!话说,今天去喝上学酒。突然便发现,时间过得还真是超乎人的想象呵。明明记忆中还只是蹒跚学步的孩子,竟在不经意间便已长大。岁月,还真是不待人啊。希望每个人都能把握那易匆匆而逝的光阴。  风吹草低情难忘 六、只喂不逼   一觉醒来,如往日一般,棱翊已经离开了。熏忆的右手,不自禁地触摸上身旁空荡的床位。不知为何,现在对那抹早已冰凉的温度变得更加敏锐了。每多接触一次这样的低至极点的温度,心里的沉闷便愈发浓厚了一层。就好比,心里的某个软弱角落遭受了一丝外在的冲击,有些沉重的无力感。   经过一番梳洗,熏忆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的同时,也在心里关上了另一扇窗。   雨声不歇,淅淅沥沥的雨似要将整个天地掩埋,悠长绵远。   经过一夜的洗礼,窗外的娇花经过风雨的残酷虐待之后摇摇欲坠,而坚韧如苍松,亦然。富贵如牡丹,高雅如雏菊,清丽如白兰……花开花谢,经过这一番风雨,亦是活不久唉。可笑的是,前一刻还是被人奉若稀世珍宝之物,凋残之后,却被弃之如敝履。万物,皆逃不过“劫数”二字。   抬眼望向角落中被自己特意圈占的一块空地,熏忆的心里一滞。也许,是时候将它们种上去了。   “王妃,天气转冷了,大汗吩咐过,您不能吹风。”青女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话出口的下一刻已经利落地关上了被熏忆打开的窗,也一并隔绝了那雨后泥土的湿漉味道。   转过身,熏忆略带责备地道:“青女,怎么现在进来都不敲门了呢?吓我一跳。”语气虽然是柔和至极,可无形之中却有种疏离淡漠的意味。似乎,有什么正在她的身上改变。   “王妃,奴婢都敲了不知多少次的门了,是您一个劲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老半天都不叫奴婢进房,奴婢怕药凉了,所以只好自作主张进来了。”青女有些哀怨地开口,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一下不远处桌上端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药碗。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熏忆的眼中迅速划过一抹黯然,一闪而逝。   “王妃,大汗吩咐过要奴婢亲眼看着您喝下药才能离开,所以奴婢请王妃……”王妃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喝安胎药了,青女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大汗如果怪罪下来由我负责,青女,我想吃酸梅,你替我去取来吧。”   “可是……”青女还想再劝两句,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好的,那奴婢先告退。”福了福,青女退出房外,将房门关上。   待房内依旧只剩下熏忆一人时,她端起桌上盛着药的玉碗,缓缓地走向墙边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盆植株。枝叶已经泛黄,泥土却异常湿润,甚至有些须根泛出了泥土之外。   蹲下身,熏忆的手一个倾斜,碗中的药汁便全部倾倒入了盆栽之内。药汁入侵本就蓬松的泥土,有一部分溢出了盆外。浓郁的药香味也在下一瞬弥漫在整间房内。   “野生紫罗兰,看来我的命运还是跟你一样呢。”眼神迷离地望着那枯黄的植株,熏忆喃喃地低语,“薄命,薄命呵。”   “忆儿,一个人躲在房里干什么呢?”恰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关切声音响起,棱翊的人已经站在了熏忆的身边。快到了极致,令她措手不及。   快速起身,熏忆面上闪过一丝被抓个正着的慌乱,但面转向棱翊时,早已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翊,没什么,只是看着这盆花凋零了,有些感概而已。”装作毫不在意地开口,熏忆急忙迈开步子远离那个会使自己感觉渺小,感觉无助的角落。   犀利的眸一扫角落中孤单摆放的颓软植株,棱翊不动声色地附和:“花开花谢本就是命中定数,忆儿不会是真的为这个感伤吧?那生命之中有那么多悲欢离合,连这些小小的事都要感慨成如此,忆儿不是要忙死,伤心死?”调侃的意味尽显,但眸中却丝毫不见笑意,反倒是凝聚着浓浓的担忧。   “今天的药喝了吗?是不是觉得苦又偷偷地藏起来不喝了?”   “才没呢,你没看到我手中的玉碗已经见底了吗?”说罢,熏忆扬了扬右手上早已没有一丝药汁的空碗,脸上也在同一瞬间扬起一抹想要使人心安的纯粹之笑。只不过双眼却不经意间扫过墙角。   忆儿,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呢?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呢?   棱翊幽深的眸竟闪现一抹痛楚,之后便随风而散,隐匿无踪。   “我刚才已经命人去熬了药,御医说以你目前的状况不再适合以前的药方了,又开了一副,忆儿以后就照着那个方子的药来喝,对肚里的宝宝有好处。”一把将熏忆拉入自己的怀中,棱翊将她的面埋入自己的胸膛,“答应我,为了宝宝,乖乖地喝下去。知道吗?”   “谁说我不配合喝药了?翊你多心了。”慵懒地任由棱翊将她卷入他的怀抱,熏忆闻着专属于他的淡淡的梅香,顿时感到无比的心安,隐约之中,还有那份宁静安然萦绕在心间。   “我的忆儿鬼灵精怪,哪天会不动歪心思就奇怪了。这一点啊,不用想我都能猜到。”棱翊将头埋在熏忆的颈项,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她身上散发的独特香味,满足一叹,在她的耳畔轻轻呼气。样子,有一些惑人的挑逗。   “你怎么这么说我啊,真是的。”娇嗔声起,熏忆的语气中竟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撒娇意味。   翊,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发现了却不拆穿我的谎言,为什么呢?   “不用敲门了,直接进来。”低沉的声音起,毫不迟疑的,棱翊朝着紧闭的房门道。   门外的青女会意,径自推开房门,向房内的两人行礼。   “禀大汗,奴婢已经将您吩咐下去重新熬制的药端来,还有,是王妃想要吃的酸梅。”   “你下去。”   “是。”   轻微的关门声起,房内依旧是棱翊与熏忆,只不过,这一次桌上又多了一些东西。   “翊我警告你,不准*我喝药。我刚喝完,今天无论如何不会再喝了啊。”说话的同时熏忆已经挣脱他的怀抱,随手挑起桌上的一粒被细心地去了核的酸梅放到自己口中咀嚼,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不*你喝,只喂你喝,这总可以了吧?”邪肆一笑,这一刻的棱翊浑身上下竟带着抹蛊惑人心的魅力。快速地往自己的口中灌了几口药,一低首,他封住了熏忆的唇。   “只喂不*”,抓住你话语中的关键,忆儿你这下该没话说了吧?带着得逞般的笑意,棱翊更是加大了唇下压的力度。   苦涩的药味传来,熏忆下意识地皱眉,推拒着他的强制性举动。可最终,所有的推拒,竟化为辗转的缠绵。   药入了口,至喉,至腹,明明已经吞咽,可那原本喂药的举动,却变了调。   棱翊单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火热的唇漫天袭来,让她无所遁形更是无力挣扎。   熏忆的身子在他的怀中迅速软化,逐渐发热,双颊更是泛着可疑的娇羞红晕。然而倏忽间,她睁大了清丽的双眸,似错愕似震惊,更似不知所措。   错了,乱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潜移默化之中。而她似乎根本便无力阻止。   似乎,也无心阻止。   ————————————————————恬恬的唠叨——————————————   今天恬恬为《唤妃》制作了视频,希望感兴趣的亲去赏析一下。网址在读者留言已经置顶。   PS:网站似乎对个别字显示不出来,恬恬修改了几次仍旧不成功,望亲们见谅。那个打×号的是“bi”字。  风吹草低情难忘 七、分心之吻   清丽璀璨的眸静静地望着面前那张放大的俊颜,眼前的棱翊,似乎渐渐地有些模糊了,恍惚之间,熏忆只觉得他与记忆之中的另一个他重合。   刀削般的俊颜有着冷漠中的疏离,可一瞬间,又是难以言喻的温柔。毫不犹豫的,那陌生又熟悉的面庞便向她压下,强势中却也不失温和。   “丫头,闭上眼。”那久违的磁性声音似乎还近在耳畔,下一刻,熏忆的唇便被攫取。   只是轻触,浅尝辄止。当那张蛊惑人心的俊颜远离,熏忆喃喃道:“魄,你……你……”语气中竟然有着不知所措的慌乱。双手,无措地绞在了一块。   “想问本王为什么会突然吻你吗?丫头?”阴辰魄有些好笑地望着身前的熏忆,突然便起了一分玩味。修长的手攫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头越来越往下低垂的熏忆面对他。不出意料,他,满意地见到了她面上泛起的娇羞红晕。   “嗯?嗯……为、为什么?”熏忆只觉得脑中乱作一团,轻轻地不能自已地跟着他的话发问。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可他不是有爱的人了吗?他娶她为妃不就是为了另一个她吗?为了他心中的那个她吗?可他为什么要吻她呢?这代表什么?她,该奢望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爱得到回应吗?   “看丫头你这样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呢。”阴辰魄并没有立刻回答,反倒闲情逸致地说道,“丫头你的脸好红,是因为那个吻吗?”   “我……我……我没……没有。”脸愈发地红了,熏忆此刻已经吞吞吐吐到语无伦次的境地了。   “丫头,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是怎样的呢?”倏忽间,阴辰魄一个倾身,已经完全俯在了熏忆的瘦削的肩头,薄唇一个上移,准确地在她的耳畔蛊惑性地低喃,“你的左耳会红哦。当丫头你说谎的时候,左耳会出其不意地红透呢。非常可爱的举动呢,本王喜欢。”   “我……我……”这一瞬,熏忆竟有一种错觉。此刻的阴辰魄,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他会是爱着她的吗?即使,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她,可以这样大胆地猜想吗?   “好了,本王不逗弄你了。那一个,其实称不上是吻。所以,丫头你根本便无须想太多。人的脑子所能记住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了,何必对这些个小事耿耿于怀、抓住不放呢?这是丫头你教本王的,不是吗?”   松开了对熏忆的束缚,阴辰魄退开一步,与她保持一步之遥。不会太亲密,亦不会显得过于生疏。距离,把握得恰如其分。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曾经不经意间说过的话。”而且,还用来封住我的假想,扼杀了我刚萌发的一丝期望。   有什么在心里一阵骚动,熏忆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为什么,妈妈不是说,如果爱一个人,那么便会记得他(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话,也会在脑中深深留存。   妈妈,为什么,他记住了我很久以前说过的话,可他却不爱我呢?妈妈,你骗我了。你,骗我了……   魄他说,不爱我。他说,这不算是吻啊。   妈妈,他不爱我。   他不爱我啊。   “忆儿……忆儿……忆儿……”耳畔传来棱翊温情的声音,带着急切,更带着无以名状的不安。   明明见她对这个吻有感觉了,为什么她突然便恍惚了心神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难道想到他了吗?我的吻,让她想到了他吗?   忆儿,你终究还是忘不了他啊!   “翊。”游移的思绪被人唤回,想当然尔地想要叫唤出藏在心底那个不知默默唤了几千几万遍的名字,可话到嘴边,意识猛地恢复,想到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熏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翊”。   明明是再亲密无间不过的称呼,可如今听她唤出,却早已没有了初听时的激动与喜悦。   “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连我吻你都分心?”英挺的剑眉微蹙,棱翊假装不悦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不悦之中,暗含了几多的苦涩。   “没……没……什么。”躲避开棱翊魄人的眼眸*视,熏忆微感不自在地掉转头。   对翊,她已经伤害了太多了。她,不能再继续伤害他了。既然选择不伤害,那么,便什么都不能说。   可是,熏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不坦言相告,早已伤他至极。   “忆儿,你知道吗?这是认识你以来第一次你没拒绝我的吻。”应该,是因为他的缘故吧?   “我……我只是……”一刹那的不安席卷,熏忆在他的面前第一次有一种无措的窒息感。那般强烈的感觉,竟仿似要深入她的咽喉,生生地遏制她的呼吸。   她突然便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什么,都不能说。   对不起。   翊。   在心底低喃,熏忆无言地垂下了头。   “忆儿,两天后辰凌国会派使臣来此,一来是探望以郡主身份嫁于我成为胡韩国王妃的你,二来则是作为此次两国交战议和的一个契机。你怀有身孕,所以宫宴准备方面我已经交给景妃去打理了。忆儿你准备一下,也许那一日,你会见到……”   辰凌国使臣?   听此,熏忆的心咯噔一下。   会是谁呢?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胡韩国和辰凌国一直以来作为这块大陆的两个最大强国两不相让。和亲,也只是辰凌国的一个令其懈怠国防的计谋而已。半个月的战争,不知已造成了怎样的惨不忍睹局面。   终于,两国要休战了吗?可是为何,她竟有股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正在酝酿,山雨欲来。   “这一次谈判的使臣是谁?”将心底的不安压下,熏忆抬起头,恢复如初,淡淡地问道。   “据说是以防万一,辰凌国暂时保密,对外没有透露。不过我猜测,应该是你的父亲被委以重任了。”   “如果真的是我的父亲,你会手下留情吗?”谈判的结果向来都是一方得势,另一方的劣势便会尽显。父亲如果真的被作为使臣派来了,若谈判的结果明显对辰凌国不利,父亲在辰凌国的地位恐怕便会不保了。那么紧接而至的,也不难想到了。   个人的死,家族的败亡,都只是一瞬之间。   “翊,你答应我,手下留情好吗?”不管是父亲还是他,她都不愿他们受到伤害。手急切地拉住他的衣角,这一刻的她,眼眸直直地望着他,一瞬不瞬,只渴望着他的答应。   “忆儿的要求,我怎么会不答应呢?好了,不要再多想了,先休息一下,晚上等雨小些了,带你去个地方。”   “嗯,那我等你。”   我等你,那一次的她在心底对自己暗暗说道:“魄,我等你,一直到你能够感受到我的存在,亦或者,一直到你令我彻底死心。”   如今的她对棱翊说,我等你。   只不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口中的“等”,到底指的是什么。   也许,是等她彻底忘掉另一个他。   也许,是等她自此冰封自己的心。   也许……   好多的也许。   太多的也许。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那个真正的答案。   也许,时间会解答一切。   只是,早晚的问题。 风吹草低情难忘 八、醉今宵   夜,不知不觉中降临。窗外的雨声渐歇,间或夹杂着淡淡的紫罗兰香,幽幽传至房内。   昏昏沉沉中,熏忆听见了房门开启的声音。轻微细小,谨慎中带着无微不至的浓浓柔情。   紧接着,熏忆便感到身子一轻,冷冽的梅香席卷而来,下一刻,她便已被人连带着被子一同拦腰抱起,悬在半空。   换了个舒适的位置,熏忆更加靠近了那个温暖源。感觉到无比的心安,她的面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   无需言语,这一刻,两人之间便自动自发地形成了一种默契。那般和谐,那般牢不可破。   棱翊低眸的瞬间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浅浅笑意。   温馨柔美的笑,就如同初见她时,他站在湖畔边缘,她对着他笑说:“那个,这位公子,有个小小小小的忙,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伸出援手,施舍你宝贵的时间,帮我一下吗?”   那时的她笑得一脸明媚纯真,还有一抹俏皮缠绕。就因为这样的笑,一向对人冷淡的他,做出了一生之中最不可能的事。“好”字,脱口而出。   而下一瞬,他便觉得身子一个前倾。在措手不及之际,他已经避无可避地被人从后头一个使劲推入了湖中。   “呵呵,那个啥,麻烦公子帮我捡一下湖里的纸鸢,刚刚不小心掉进去了。”说罢,调皮地吐了吐舌。   暖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浑身上下铎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光辉。而那份光辉之中,却更衬托出她的生机勃勃与超凡脱俗。   “忆儿,何时,你能彻底恢复那抹纯真自然?何时,你能彻底走出阴辰魄带给你的阴影?何时,你才能……才能……彻底忘记他?”在心里无声地探问着一个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答案,棱翊脚下的步子未停向前而去,之后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关门。快如闪电的动作,怀里的人没有半分异常的移动,待门紧闭之后,依旧保持着紧紧窝在他怀里的姿势。   *   雨后的夜,沁凉如水。无月,却也能对周围景物的轮廓看个真切。一路而行,鼻间能够隐隐闻到泥土湿漉漉的浓郁芬芳,还有,便是那淡淡的紫罗兰香。   深吸了一口隐隐飘散而来的清香,熏忆喃喃地开口,只不过脸庞却更加深埋在棱翊的胸膛:“翊,你又重新种上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突地向圈抱住她的人问出。   没有因为女子突然醒来而惊讶,反倒是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棱翊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一小块地。那儿,今日午间时分还只是一块空地,此时,在幽暗的光芒下,隐隐约约可见一大片植株的黑暗轮廓。   “忆儿难道不喜欢吗?”轻轻地拉了一下披在熏忆身上的被子,使得它更加紧密地包裹住她弱不禁风的身子,棱翊反问。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之前自己还在心里想着为那块特意空出来的地添置又一片野生紫罗兰,毕竟经过风雨的洗礼,原先种上的都已经深受摧残。没想到,观察甚微如他,真的懂她。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感觉,熏忆便觉得鼻头酸酸的,眼里凝聚着什么,似乎要涌现而出。   “忆儿,我可不可以将你说的话理解成,你喜欢我?”调侃地问出口,棱翊的面上拢上一层宠爱的笑意。明明是一句调笑的话,可说的时候,语气之中却透露着十足的认真与严肃。末了,还执着不依地再次问了句,“忆儿,是否喜欢我?喜欢棱翊?喜欢你的夫君——棱翊?”这一次,早没有了那份戏谑,眼中,是说不出的深浓情感。   熏忆埋首在他怀中的身子一僵,隐忍的泪意,终于还是止不住下落。   “喜欢,熏忆当然喜欢翊。”只不过,那种喜欢,比平常的喜欢更深一层,却比爱更浅几分。   翊,我对你,只是喜欢,好像,离爱,还有好远的距离啊。你,能理解吗?   滑落而下的泪无声地沾湿了棱翊胸前的衣袍。那濡湿的一大片,使得他感觉身上黏黏的,他这才发现怀中的人儿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那无声的哭泣,使得他听到她说的那句“喜欢”而泛起的喜悦一下子全部打空,心里头的一股失落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还有,那无穷尽的落寞与悲凉。   “完了,我怎么就忘记自己养了一只总爱哭鼻子的小花猫呢?唉,现在弄成这样,还真是自作孽啊!”强自按捺住心头不断泛起的苦楚,棱翊笑言道,一心只想将某人的注意力转移。   “才不呢,我是小花狗,才不是小花猫!翊你又记错了,该罚!”熏忆不满地嘟哝道。自己喜欢狗,所以,每一次棱翊说她像小花猫时,她都要强烈反驳到底。那份固执,不是一般。而恰巧是这一点,使得她成功地转移了原有的注意力,眼中的晶莹,倏忽间停顿。   “啊,我的忆儿宁愿做小花狗也不愿成为‘人’吗?”一句话道出,在成功地引起某人怒目相向之后,棱翊忙不迭在其后补充,“哎呀,那可悲哀了,是不是我也得陪着忆儿一起抛却‘人’这个身份呢?好像有点难办啊……”   “噗哧——”终于,熏忆收起了眼泪,破涕为笑。让一国之君陪着自己做一只小花狗,想想都觉得好笑,亏他能够想得出来。   “翊,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啊?居然连放弃当人类这一招都想得出来,真是太绝了。”熏忆从棱翊的怀中抬起头,露出两只盈满甜甜笑意的清丽眸子,直直地注视着自己头顶上方的人。   “这一招还不是被某人给*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啊。”顺势刮了下熏忆的小俏鼻,棱翊的眸中满含着无奈的宠溺。这辈子,看来是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不过,能为她如此,却是那般甘之如饴。   看来此生,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另外的任何女子能够进驻自己的心房了。   “呃……那个……呵呵,翊,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怎么还没到啊?”发觉形势不对,熏忆忙转移话题,打着哈哈,避开了棱翊的提问。   “忆儿你个小迷糊,早就到了,你居然后知后觉到什么都没发现。唉……”棱翊说罢还不忘揉乱了怀中人儿的发。   “啊?”难以置信地开口,熏忆“噌”的一声从棱翊的怀中窜起,眺望四周。   “小心点,都快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棱翊大手伸出,一把拽住远离自己的娇躯,使她得以轻巧落地。面上,是一脸的无奈与溺爱。   “好美……真的……好美……”对棱翊的话置若罔闻,熏忆只是沉浸在眼前所见到的美景之中。   “不及某人。”望着熏忆瞬间扬起的笑靥,棱翊痴迷地回应。   “翊,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这么不可思议?”   不远处,绿树丛中,那一盏盏绿得晃悠悠的灯盏,迸发出无尽的柔光,璀璨夺人。成千上万的萤火虫,盘旋在林丛的上空,徐徐流动,恰似在空中稍纵即逝熠熠生辉的流星,既安详又宁静。流光溢彩,尽是漫天的诗意画境。   若想做到如此,实非易事。他,是怎样办到的呢?   犹记得当时,她笑睨着他:“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吗?”   “什么?说来听听,保不准我可以为你办到。”   “我呀,想要在我生日那天,有人为我亲手建立起一盏通天的明灯。不过那灯,却并非真正的灯。”调皮地眨了眨眼,她的话到此为止。   想不到,想不到自己说的,他都记得。他都记得啊。   妈妈,为什么,我曾经不经意间说过的的话,他记得,而他,也记得。可是,一个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而另一个对我的爱,我却无力回应。   妈妈,身在天堂的你,能不能托梦告诉女儿,到底该怎么办呢?   “忆儿,生辰快乐。”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自己的生日,可他却知道。他想为她过一个最豪华的生日,可他知道,她不喜欢奢侈。所以,他愿给她一个最浪漫最难忘的生日。   天际,无穷萤光,漫天飞舞。时聚时散,好不欢畅!   远离了喧嚣,却脱离不了尘世,它的美依旧如故,震撼人心。   “翊……谢谢你……”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爱着我。   哽咽着声音,熏忆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回转身,紧紧地用手臂圈住了身边人的腰。   夜,如钩。那独有之地的上空,却是耀眼堪比白日,承载着万千的美好,亦承载着无数的梦幻与希望。   馨香弥漫,光芒璀璨,将那份爱意,缓缓沉淀。   夜不醉人人自醉。   “忆儿,你可知,我永远都不想听你说的话,便是‘谢谢’二字?这样,会令我觉得,我与你之间,距离是那般遥远。遥远得,令我不可触及。”   幽深的眼望向天极,那抹受伤竟是异常明显。只不过,依偎在他身上的人儿却不知。   *~~~~~~~~~~~~~*   离两人不远处的一个回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眼见这一幕,蓝色的眸中透露出戏谑的精光。看来,好戏即将登场了。再次望了一眼两人相拥的方向,潇洒的身影几个起落,翩然离去。   而距离原先之人站着之处的五米左右,一双动人心魄的眸子在暗夜中迸发出幽深的光芒,悄无声息。但四周凝聚起的冷意,却十足的强悍。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只不过,如果这个有趣的“度”太过了的话,丫头,那么这场游戏,可得提前终止了。   嘴角勾勒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暗影便毫不留恋地一个闪身,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风吹云动,一切,皆归原位。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但空气中残留的冷意,却宣示着一份不同寻常。     风吹草低情难忘 九、戏份做足   距离胡韩国国都汗那抹城外一公里附近。   胡韩国的夜不同于辰凌国,在此季节,由于地处北方,黑夜来得比较晚。   草原之上,浩淼一片,坦荡无垠。放眼望去,唯有不远处那五个帐篷透露出点滴烛光。   时间已近亥时了,此际,原先已经停歇的雨又重新下落,淅淅沥沥,在这无月的草原之上,反倒添了一抹无边的趣味。历尽了风雨,洗尽了铅华,相信前方会是别有洞天的瑰丽在等待。   四个帐篷分散在四周,却又紧密地环绕住最中间的那顶帐篷,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包围圈。而最中间那顶,显然是最豪华最与众不同的。它的四周,不时有侍卫换岗巡游守夜。不算大却也足以使人淋湿的雨滴打在脸上,侍卫浑然未觉般,只是谨守着自己的本分与职责,一刻都不敢有松懈。   此刻,最中间的帐篷之内。   熏烈熏老丞相一直恭敬地坐在帐篷之内下首的位置,与上首之人交谈着此次出使胡韩国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要达到的出使目的,以及一系列以防万一的策略。   饱经沧桑的面上有着历经世事的痕迹,苍白如雪的发丝却更添得熏烈英朗不凡,挺拔的身躯端坐着,显示着他为人处事一丝不苟的细腻与认真。这一切,竟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往昔的那位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在敌营之中游刃有余、在他国之内舌战群儒的青年才俊,根本便不曾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老去。熏烈,好像依旧是那二十五年前神话般的传奇人物。   终于,当时光流逝,谈得差不多了,熏烈将滔滔不绝的唇闭上,仔细地聆听了一番帐篷外的动静。回首,又望向上首处已然悠闲地假寐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黑华服,飞扬的剑眉在那紧闭的眸子点缀之下,更显出几分桀骜不驯。而他紧抿的薄唇,却透露出一抹深不可测。嘴角勾起的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竟不经意间能令人感受到其睥睨天下的气势。男子毫无顾忌地躺靠着长椅,姿态中表露几分慵懒与兴致告罄。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更显得此刻的他狂放不羁。   此人,正是辰凌国绝杀王爷阴辰魄。   传闻,阴辰魄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岁时,已能担任重担,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十三岁时,便已拜王封帅,带兵出征。而且由他主导的每一场战役,必定百战不殆。适时,他的封号为贤王。十七岁时,先王驾崩,有意授予他帝位,但被他决然拒绝。只是声称,自此,他为绝杀,绝杀王爷阴辰魄。然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要如此。于是,自那时始,贤王的称号不复存在。直至如今,世人皆知有绝杀王爷阴辰魄,却再也不曾提起当时的贤王。   绝杀绝杀,也许,是绝情妄杀吧。这,也只是世人从他近几年愈发冷冽无情的作风中猜测所得。   “王爷,夜深了,请王爷早些休息,微臣告退。”看出对方已经无意于商谈,熏烈也很识趣地告辞。只不过,眼角瞥向那个依旧假寐的男子,却有几分激赏。   如果,他与他不是站在彼此敌对的立场,那么,相信两人必定可以成为忘年之交了。这样的话,忆儿也不会……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没有什么能够改变那样的局势。一切,都早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晃掉不该有的思想,熏烈见上首的人没反应,一个作揖,躬身而退。   而他刚踏出帐篷,刚刚还假寐的男子,立刻睁开了眼,眸中闪现着奕奕*人的光芒。   下一秒,利落的一个旋身起伏,阴辰魄眯着鹰隼般犀利的眸缓缓地走向帐篷的东南方向。手中,执着一枚黑色的似棋子之物。   由于他的命令,帐篷的东南方向被特意留了空,制成了窗户模样。从此处可以仰望外头的天空,亦可以窜进窜出自由无阻。当然,自由无阻的前提必须是轻功练到了一定的火候。要不然人还没出去,被巡夜的侍卫发现了,也是白忙活一场。   一步一步,缓慢到了极致。阴辰魄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在走了五步之后,突然便没有了动静。偌大的帐篷,静谧的空间,气氛,也压抑到了极致。   “需要我‘请’你出来吗?”特意加重了个别的字词,阴辰魄对着寂静笼罩的帐篷出其不意地出声了。手中之物,蓄势待发。   倏忽间,一条黑影从那所谓的窗户之外闪入。速度迅即,动作潇洒飘逸。   “呵呵,别啊,不用请了,我自己出来还不行吗?”干笑两声,某人一脸无辜地出现。真是的!耳力用得着这么好使吗?   来人一袭白衣,那飘逸的白色之上却多了一份湿意与褶皱,显然是雨势渐大的缘故。而他那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庞上有着固有的戏谑。嘴角则噙着一抹潇洒自若的笑容。儒雅从容的神情下,玩世不恭之态尽显。蓝色的眸子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只不过眼角,却总是在不自觉中划过莫名的情绪,令人看着误以为是错觉。   悻悻然地走向首座,玄聿毫不客气地抓过一旁的酒壶便就着壶嘴往嘴里灌。   “我说魄,你也太没义气了吧?这可是五十年的花酿啊,千金难求的好东西,你就这样一个人独吞了?啧啧啧,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啊。早知道就不把这稀世宝贝拿过来给你瞅了。”仰着脖子半天就只尝到几滴,玄聿摇头止不住叹息,蓝色的眸中却闪耀着精光。而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曾停歇,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是一个仰脖,一饮而尽。   “去哪儿了?”阴辰魄对于他的抱怨也不作答,只是低沉地道出一句与其毫不相关的问句。   “唉,别提了。明明今日便可入城,比预定计划还能提早两天呢。可某人偏偏决定在这没有人烟的鬼地方多呆一夜,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喽。”玄聿发挥指东说西的绝妙本事,故意绕起了圈子。   “讲重点。去哪儿了?”阴辰魄鹰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快速地再次将话题恢复原位。   “呵呵,觉得无聊,所以进城转转去了。”无奈之下,玄聿只得乖乖招供。自然,这招供,当然得有所保留,起码为某人保留点小小的面子。呵呵,自己还是蛮善良的呢,要不然让他知道曾经的王妃与他人这般恩爱,看他的颜面何在。哇哈,接下去就只有看好戏的份喽。这一趟,果然没有白跟来啊。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本王糊弄过去,说清楚。要不然本王保不准会不会马上将丁飘零打包带到你身边。”冷冷的声音配合着面无表情的神态,阴辰魄缓缓踱着步子,紧*向那个白色的身影。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与肃然。   “那个,既然被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了。我嘛——”长长的一个尾音拖曳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淡淡的痕迹,玄聿这才不急不徐地道出,“自然是去做我身为逍遥公子该做的事了。总不能辜负了那个盛名,魄你说是吧?”说完,还不忘向阴辰魄眨眨自己那迷人的桃花眼。然后,趁其不备,一个闪身向外而去。   阴辰魄发现了他的举动,也不制止。只是别有深意地望向他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   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   看来明天,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丫头,本王放任了你足足一月有十六日。也是时候,收回对你的特权了……   “王爷……”身后,娇媚的声音响起,一位只着贴身抹胸的风情无限女子未经许可便进入了帐内。   阴辰魄望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眼中的一抹不耐一闪而逝。   这一次选择她随行,也只是为了能够顺利地带回丫头而已。只不过,这场游戏,到底需不需要玩得过火一点呢?   “王爷,嫣儿想要……”茗嫣的纤纤素手已不规矩地溜进了阴辰魄玄黑的华服之中,眼中的痴迷与魅惑尽显。   好不容易能够陪在绝杀王爷的身边,连续几日的诱/惑未果。若这一次仍旧失败,那自己可真是永无翻身之日了。只能继续在风月场中当一名千人枕万人睡的妓女了。   不,她不甘心。自己只是家道中落一时沦落青楼而已,接客的第一夜便被人带到了王府,至今还是清白之身。就凭着这一点,她不认为自己该低人一等。她相信,凭借着自己的美貌与才华,必定可以赢得阴辰魄的另眼相待。只要……只要将这具清白的身子交给他,那么以后,一切都会改变……对,一切都会改变的……   想到这儿,茗嫣更加卖力地挑/逗着身前的男子,唇畔,不时吐出魅惑的气息。   “王爷,嫣儿好爱你……”   一个“爱”字,竟这般轻易吐出。阴辰魄在心底暗暗嗤笑。只是俊朗非凡的面上,却显现出与之不符的神色。   “那么,本王就满足你的愿望……”轻启薄唇,阴辰魄朝茗嫣露出足以倾倒众生之笑。下一瞬,大手伸出,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女子身上少的可怜的几缕布条。随即,毫不顾忌场地,挺拔的身躯一个倾轧,便覆在她不着寸缕的身上……   北方的初夏,地上有些湿凉。茗嫣却似毫无察觉,尽管冷得颤抖了苗条的身子,却依旧保持着原样,一味迎合着……直至冷意消散,汗水滑落,却依旧不愿停歇,只想就此沉沦……   绝杀王爷阴辰魄?   魄?   好想,能够这样喊你啊。   只是,你永远不会同意的吧?   放任自己的思想远游,茗嫣的身子逐渐放松,沉溺在那专属于他的那一刻。   反观阴辰魄,眼中的深邃更甚,却已是一脸的冷意,剑眉微蹙。   突然发现,这个游戏不好玩了。   戏份做得太足,还真是件麻烦的事呐。  风吹草低情难忘 十、尝试忘记   “丫头,是时候,见面了……”   “本王的丫头啊,这一次,也该是时候……”   睡梦之中,半睡半醒,总被一个梦幻般的磁性声音迷醉。那个声音,仿似带有魔力,即使使劲浑身解数让自己忘却,却也不能忘怀啊。   阴辰魄。   为何,他竟连梦中,都要如此纠缠?   罢罢罢,继续睡吧……   *   清晨,出乎意料的,熏忆竟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的刹那便醒了过来。   昨夜与棱翊坐看萤火漫天,好不惬意。但过不多久便突地雨疏风骤,气温骤降。回房之后便带着无比的喜悦与满足在棱翊的怀中安然入睡。这一夜,可谓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睡得那般无暇。将所有的担忧与顾虑抛诸脑后,她的心中,第一次觉得那般充实与激昂。   光明来临,风雨后,又是另一番绚烂夺目的光景。这,不正是现实的写照吗?   也许,自己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呢。只要,腹中的孩子……   手抚向腹部,轻轻地,柔柔地摩挲一周,仿佛在祭奠与哀悼着什么。   孩子,对不起。   不是妈咪不爱你。只是,妈咪想要忘记你爹地,彻底地忘记你爹地……   不想与你爹地,再有任何的牵绊……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的宝贝……   我的孩子……   无声地呢喃,熏忆又将目光移向面对自己正在酣睡的棱翊。   从来都不知道,作为一个君王,一个称霸一国的霸主,竟然可以对一个女人这样温柔。毫无疑问,棱翊在爱这个方面,对她付出的确实是太多了。   翊,给我时间,好吗?   让我,尝试着忘掉他……   尝试着,爱上你……   请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可好?   ……   纤细白皙的手轻轻地抚触棱翊的眉,继而向下,抚摸他刚毅的面庞。熏忆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呢。   刀削般的面上,线条分明,尽显男性的成熟与魅力。棱翊身上的衣袍不知何时已松散开,露出褐色的性/感肌肤。乌黑的长发顺着脖颈倾斜而下,有几缕竟滑落到了熏忆的肌肤之上,带来一阵异样的搔痒。   突然,熏忆不安分的手被棱翊一把握住,被紧紧地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之内。   “忆儿,你这样,是想……”故意没有说完整,棱翊在她的耳畔呼气,暧昧的气息,在两人紧密相贴的空间流泻。   熏忆的脸,倏地一下红了。绚烂夺目的红色,竟使她笼罩上一层久违的可爱色彩。那种纯净俏皮的色彩,她的身上,已很久不见了呢。   “忆儿……我的忆儿……”唇,措手不及地覆上另一柔软的唇,带着排山倒海的激狂。四片唇瓣,紧密难分,那含有淡淡清香的诱人味道,是那般令他百尝不厌。   吻过她无数回,但每一次,都被她的牙齿*回。即使,是成亲前那次意外。   种种的种种,唯独那一日的吻,是一个例外。当时,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思正在傲游,她的心里,正在想着另一个男人。身为一个男人,在吻一个女人的时候,竟令她分心,联想到另一个男人,这对于他,是多大的伤害与耻辱啊。男人的耻辱!   可是现在……似乎有什么,变了。   她,竟没有推拒?   “忆儿……”黯哑着嗓音,似在压抑着什么,又似在期待与询问着什么。此刻棱翊的面上,泛起了一层不正常之色。   熏忆有一瞬间的怔楞,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予以回应。   刚才……刚才自己……竟然接受了他的吻?   没有丝毫的……排斥?   久久得不到熏忆的回应,特意停顿下所有动作的棱翊自动视其为默认。眼中闪现激动兴奋的神采,灼热的温度席卷,他的手,向身旁人儿的衣衫滑去。动作,轻柔至极。   片刻而已,室内的温度便明显上升,那份灼热,似要将两人燃尽。   “大汗……”房门之外,一声轻微的恭敬叫喊,不期然响起,也好巧不巧地打断了寝房内即将发生的走火之事。   棱翊在心底低咒一声,眼中迅速划过一抹嗜血的懊恼。   “下去!”狠戾出声,棱翊不为所动,继续因处于惯性而被迫停下的动作,带了一份急切与迅猛。   此时,处于呆楞状态的熏忆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一个起身,拽起不知何时已然滑落至腰际的衣衫,轻巧地穿戴好。   “翊……”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熏忆的语气之中包含着羞怯与猝不及防。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准备好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更加没有准备好转移对一个人的爱。   翊,我只想,你能给我时间……   请不要……这样……   可以吗?   熏忆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乞求,那份湿意,也一并袭上了她的眼角。   棱翊的眼闪过一丝既似受伤又似激动不已的神色。为什么,他竟对她如此欲罢不能?连她一个小小的眼神,都能那般在意。在意到,心里揪痛不已。   忆儿啊,我的忆儿,我,注定是深中你植下的情毒了。   但我,却是甘之如饴。   终于,你决定要忘记他了吗?   那么,我等你……   我愿,给你时间。直到你,彻底地忘记他,忘记世上还有“阴辰魄”这三个字的存在。   忆儿,只是……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久?   因为时间如果太久的话,我会很累,累到……伤痕累累……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