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你是坏人

　　李强在正屋子里扒电线皮子，准备将里面的铜线抽出来卷成废铜卖钱。现在紫铜行情不错，废品站十分青睐这种有色金属，最少二十块钱一斤。
　　地上扔了一大堆的塑料皮子，已经扒出来卷成了一小捆一小捆的紫铜也应该有个十几斤了。现在李强正用钳子将一根根的成品电线夹断成一米长的一段一段的，将前面的塑料皮子硬拔出来一小截，再把那截塑料皮子拴在门把手上，用钳子夹住后面露头儿的铜钱，使劲一拔，新鲜光亮的铜线就出来了。
　　随手将铜线往地上一扔，李强接着干。
　　昨天晚上的收成不错，半夜里十二点起来，骑着他那辆偷来的破电瓶车在新城附近的那些未峻工的楼盘里转了一大圈儿，到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偷了足足将近七八十斤电线，如果全都扒出来的话，里面的铜线最少能卖上一千多块钱。
　　“为买不起房的无产阶级报仇，偷死你们这些狗日的房产商。”光着脊梁，只穿了一条三角裤头的李强高呼着口号，将自己可耻的行为上升到阶级斗争的高度，手上又一较劲，再次抽出了一截铜线来，扔下的废电线皮子就像一条死蛇趴在地上。
　　不得不说，李强干得很利索，如果干这活儿也能评级别的话，他最少也是个七级扒线工，还是特优的那种。
　　正当李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笃笃笃……”外面敲门声响起。
　　“谁？”李强神经一下绷紧了起来，停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竖着耳朵向仔细听去。
　　“请问，是李强吗？”门面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像小猫叫，听上去像是个女孩子。这栋破筒子楼已经是三十年前的建筑了，当初是废弃厂房改造成的居民楼，门板也不是现在的防盗门，而是早已经掉了漆的木头门，一脚就能踹开的那种，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门外的声音虽然不大，李强还是能清晰地听清楚。
　　“是我，你谁啊？”李强放下一颗心来，只要不是警察就行，要不然，他被抓进去最少要吃六个月的牢饭。毕竟，他这可不是初犯，而是累犯了。
　　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李强将满地的电线皮子还有废铜往角落里踢了踢，走过去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向外望去，登时呆了一下。
　　外面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估计最多不超过十八岁，个头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上一件米黄色的小体恤，衬出修长曼妙的身形。
　　只是她瘦瘦弱弱的，估计一阵风都能刮跑掉，活像一个现代版的林妹妹。不过这女孩子长得异常的可爱乖巧，白晰得几乎有些半透明的皮肤，天生的那种浓密的长睫毛，尖尖的小下颌，琼鼻小口，尤其是两个大眼睛，如草原初雨后的两汪丽水，灵动异常，在那张略有些消瘦的小脸蛋的衬托下，更显得又大又灵动，简直卡哇依到一定程度了，这也让李强脑海里瞬间泛起了一个十分邪恶的比喻，“她真像一个活人版的充气娃娃。”
　　一时间，李强倒是有些看呆了。
　　在他炽烈的雄性目光的注视下，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衣角，“李强大哥，我是房东张阿姨的女儿，我叫孟点点。我妈病了，这几个月一直没来收房租，您看，现在能不能把这四个月欠下的房租钱给我，我也给我妈妈看看病……”孟点点越说声越小，说到最后已经跟小猫叫差不多少了，看她这样子，仿佛来要房租是一件很理亏的事情似的。
　　“孟点点，好娇柔的名字，跟你的人一样可爱嘛……哦，房租啊……”李强看了好半天之后才缓过神来，心道“这小丫头长得可真好看，如果加加营养催催肥的话，那简直没比的了……”不过这个房东的女儿，据说还在念高中，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嗯，就是，房租，李大哥能不能，啊……”孟点点轻点了下头，刚要说什么，猛然间眼角斜掠过去，便看到了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的李强某些部位已经昂然怒挺，一副随时要挣脱束缚呼之欲出的狰狞模样，登时便是一声尖叫，捂着脸转过了身去。
　　这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险些把正在想入非非的李强给瞬间吓ED了，不过低头一看，这货很不要脸地乐了，这小妹妹还真纯情啊，现在知道害羞捂脸的女孩子还真不多了。如果遇到一猛的，会不会扑上来都两说。
　　“小妹妹，哥哥最近手头比较紧，房租暂时没有，不过你如果有兴趣做我女朋友的话，这件事情倒可以考虑。”李强涎着个脸非但没往后退，反故意往前凑了凑。如果是那个强横的房东张大妈来要租子的话，没准儿李强今天卖了废铜立马就给一部分，但眼前这个小美眉明显和善可欺，李强打定了主意，能拖就拖，能欠就欠。
　　“你，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房租都欠了四个月了，不给房租，还耍流氓……”孟点点捂着脸站在楼道口边儿上，气急说道。不过，就算生气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娇娇怯怯地，惹得李强一阵阵心火上浮，如果不是还有点良心，真想把她拉进屋子里来就地正法了，狠狠地蹂躏一番。
　　“哥哥我就是一流氓，不过，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流氓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招女人爱的男人。放心，跟了哥哥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哥哥会好好疼你的……”李强故意从门里走出来，向着孟点点凑了过去。
　　“你，你是坏人，坏人，我报案找110抓你……”孟点点听见了脚步声，吓得赶紧向前走了两步，却不小心险些跌下楼去，回过头来恐惧又有些忿恨地望了他一眼，逃也似地下楼去了，只不过，她骂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那么好听，虽然带着些哭腔。
　　“哥哥我就是坏人，爱哪儿告哪儿告去，不过告完了我你可得小心些，哈哈……”李强狂笑着已经关上了门，靠在门上，摸了摸下巴，“这小丫头还要告我，哈哈……”想想这位小美眉的柔弱劲儿，他就感觉好笑。
　　又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李强已经利利索索地胜利齐活儿，到经常去的一家废品收购点儿卖了一千多块钱，怀里揣着这笔“巨款”，李强出外面胡吃海塞了一顿，喝了点小酒儿，花了一百多块。酒足饭饱之后，心底的某股小火苗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往外烧了，烧得他浑身上下血液沸腾。
　　“哥哥今天我要腐败呀要腐败，站街的妹妹你等哥来呀等哥来……”哼着乱七八糟的自编小调，李强喷着酒气，骑着那辆快没电的破电动车往花枝路那边赶，那里是天水市旧城区西北角的一个红灯区，也是李强每次卖完了“废品”之后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正文 第二章 等惊喜

　　花枝路号称天水市旧城区贫民窟里的“人间天堂”，当然，仅仅是一个比喻而已。事实上，这里脏、乱、差得简直要死要活，大街上满是污水杂物，用过的安全套甚至还有女人来事儿之后的带血卫生巾随处可见，如果起一阵风的话，一不小心，这些玩意被风吹起来搞不好都能糊脸上。
　　不过，虽然脏乱差，属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盲区死角，但旧城区的老少爷们有钱没钱都喜欢贼眉眼地往这边蹿，找找只属于男人的乐子，没办法，便宜啊，满大街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洗脚房、按摩院，穿得薄露透、抹着廉价化妆品的女孩子几乎是扎着堆儿往大街上站，三十钱可以在公共厕所办事，五十钱就可以进屋找个暗格小包房了，要是一百块钱，你就是大爷，想怎么玩儿都可以了。
　　或许对于卫道士来说，这里是一块足以让他们痛心疾首口诛笔伐的城市伤疤，可对于那些来这里玩儿的没钱男人们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人间天堂，而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孩子们无论是出于哪种理由来做这一行，也依旧迎风展笑。这个地方，屡打不绝，屡禁不止，闹到最后，公安机关都彻底放弃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出什么大事儿了，由它去吧。
　　没办法，伟大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教导我们，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都有其存在的理由。现在，李强就准备来这个始终顽强而又固执地存在的地方腐败一次。
　　夜幕已经降临，花枝街上亮起了一片霓虹，勾动着人心底最原初的与望。
　　在那间最中心处的红火按摩院旁边停下了自己的破电动车，李强连钥匙都懒得拔，直接进了屋子，破玩意根本没人偷，就算丢了再去偷回一辆来也就结了。
　　红火按摩院是够红火的，刚一进门，就能听见楼上楼下若有若无的那种暧昧的声音此伏彼起，惹人遐想，勾人心火。
　　“有人没？”李强看见楼下没人，随意地便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吼了一嗓子。
　　洗手间里响起了马桶冲水的声音，随后，洗手间门开了，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响起，“嘻嘻，原来是强哥呀。”一个梳着大波浪卷儿，头发染得焦黄跟个鬼婆似的三十几岁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业务挺忙的嘛，楼下就你一个人看着？”李强斜着眼睛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女人，他来过多少次了，当然认得，这个女人就是红火按摩院的老板娘，早年曾经就在花枝路混，干这皮肉生意，后来攒了点钱，就在这儿买了个门市楼，继续干这行，只不过由被组织者变成组织者了。偶尔兴致来了，也临时客串一下接客的小姐。
　　“没办法啊，今天有一伙外地工厂打工的大概七八个人，搭伙来的，我们店里的姐妹一齐上阵了，没人了，你估计还得一会儿。”红姐走到吧台里，打开了一瓶廉价饮料递给李强，笑嘻嘻地说道。其实红姐长得倒也不懒，丹凤眼儿，白皮肤，三十几岁的人了体形还没完全走样儿，虽然腰上有点儿赘肉但看上去更肉感，更能勾动那些闷骚的老男人心火来。
　　“扯淡，难道我就在这里干等着他们完事儿？”李强瞪着那个红姐，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别急呀，实在不行，姐陪陪你怎么样？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年轻，有冲劲，特别能干。”红姐吃吃地笑道，丢过来一颗足有一百斤重的秋天大菠菜，手也不安份起来，摸向了他的胳膊。
　　“免了吧，我才二十五，可不想被你这头老牛吃了嫩草。既然你这里没人陪，我去别的地方转转。”李强打开了红姐的手，笑骂了一声，就要走。
　　“别呀，都来了怎么还走呢。这样，我打个电话叫人应个场子，你先洗个头，姐给你按摩一下放松放松，十分钟，肯定有姐妹来陪你。”红姐一边抓住了李强的手，一边抄起了手机，拨了几个号码，开始打电话。
　　“说好了，就十分钟，要是十分钟不来，我就走。”李强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准备等等再说。
　　毕竟这个时间也正是花枝街“营业”的高峰期，哪个店基本上都是人满为患，他在哪里估计都得等。
　　那边红姐很利落，已经挂完了电话，将李强拽到了按摩床上，开始给他洗头。
　　“强哥，刚才叫的这个女孩子还是第一次出来做呢，清水妹妹呀，不过，估计价格要高一些，你肯不肯？”那个红姐边给李强洗头，边笑道。
　　“清水妹？切，你可拉倒吧，这年头只有在幼儿园里才能找得到清水妹，你唬弄谁呢？是不是弄个假膜妹来骗钱哪？”李强嗤之以鼻，很是不屑地说道。
　　“不骗你，真的，真是个清水小妹，还是高中生呢，据说遇到了难处，家里太困难才出来做的。昨天跑到我的店里来，看什么还都可害羞了。啧啧，可惜了这女孩子了。”红姐难得地咂了咂，叹息了一声。
　　“得了吧，干你这行不逼良为娼就不错了，还能有这份良心？”李强毫不客气地说道。
　　“谁天生都不是坏人，谁都是从有良心变成没良心的，我也曾经是个纯洁的人。”红姐好像被勾起了心事，幽幽地说道。
　　“打住。说吧，这个清水妹啥价钱，要是价太高了我可买不起。不过我就纳闷了，清水妹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做呢？为啥不去大宾馆呢？那地方可能要个好价钱。”李强挥了挥手，感觉红姐这叹息多少有点像鳄鱼的眼泪。
　　“嘻嘻，她倒是去找大宾馆了，不过没有跟那里的保安还有大堂经理的路子，她能进得去么？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清水妹还真不贵，才要一千块钱，这年头，遇到个真处的清水妹不容易啊。而且价钱低得离谱，看强哥的样子就知道你最近发财了，怎么样，有兴趣没？”红姐在极力推销这位清水妹。
　　“一千块？拉倒吧，太贵，不干。”李强抓过一条毛巾擦着头发，哼了一声道。
　　“不干就不干吧，那我也没办法了。估计楼上的小荷也快完事儿了，一会儿让你来伺候你吧。啧啧，货真价实的清水妹呀，一千块，哪儿找去……”红姐很是叹息了一声，仿佛在说李强有眼不识金镶玉。
　　“真是清水妹？不是专业干这行的？”李强擦干了头发，寻思了一下，皱眉问道。
　　“是不是一会儿你见面就知道了。要不是的话，你就给正常价儿。如果是的话，你也别亏待人家小妹妹。人家还不到二十呢。至于床费，我这儿免了，就当帮那个小妹一把了。”红姐笑道，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有些沧桑喟然。
　　“听你说的跟真事儿似的，成，我就在这儿等着，非得看看你那位清水妹。如果是真的，咱绝不含糊，一千块就一千块！”李强捏了捏裤袋里硬硬的一沓，发狠似的说道。
　　“好咧，你就等着一个天大的惊喜吧！”红姐笑着已经将他推进了那个小黑屋子里去，打开了灯。
　　李强坐在床上，掏出了一包五块钱的白沙点上一根，跷着二郎腿，等着“惊喜”的降临。



正文 第三章 愤怒

　　那个清水妹还真准时，又过了不到五分钟，就听见外面门一响，有人进来了。红姐的声音响起，“哟，小妹子，来啦。”
　　随后便听见外面轻“嗯”了一声，然后便没了动静。
　　“去吧，就在那屋子里呢，客人也是个纯情小男生呢，而且也很温柔懂得女人的，会对你很好有。”红姐的笑声响了起来。
　　“我就一小流氓，纯情个屁，这个红姐，简直就是骗死人不偿命。”李强摸了摸鼻子，很是无语。
　　那个女孩子又是轻柔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听见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
　　将门把手轻轻拧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李强的心底突然间有些紧张起来，做为一个十九岁高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的小混混，来这种地方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竟然还像一个初哥儿般紧张？李强狠狠地在心底鄙视了一下自己。
　　门一响，走进来一个女孩子。李强抬眼望过去，禁不住有些好笑。好家伙，大夏天的，这女孩子也不怕把自己捂出热痱子来，全身上来捂得严严实实，长袖衣服，长腿裤子，还用一条纱巾把脸都遮起来了，就差没把棉衣棉裤套上了，包得跟个阿拉伯妇女似的。
　　那女孩子进了屋子，就站在门口，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李强一眼，局促地握着手门手，做出了一副随时夺路而逃的样子。李强咧了下嘴，感觉自己怎么像头大灰狼呢，而这女孩子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这让李强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挠了挠脑袋，就算李强是头久经沙场的老鸟，不过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应付了，说真格的，在这地方他还没遇到过真正的清水妹呢。
　　“那个啥，你坐。”李强将烟头扔在地上，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应该礼貌一些。
　　却不料那女孩子陡然间便是尖叫了一声，推开门便跑了出去，只留在李强傻乎乎地愣在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我太阳，怎么出来干这事儿还带跑的？”李强心里头这个郁闷啊。
　　“怎么了，怎么了……”外面传来了红姐的声音。
　　“他，他好可怕……”那个女孩子声音很轻柔，还一颤一颤的，听起来像是一根随时都要被扯断的丝弦——当然，这是一种文雅的比喻，如果按李强的思维，她的声音就像是随时都要扯断的电线皮子。
　　“我有那么可怕吗？”李强抓了抓头皮，头皮屑纷飞如雪。小姐说客人可怕，这还真新鲜。
　　“好妹子，别怕，别怕，第一次出来做都是这样的，其实生活就像弓虽女干，习惯了也就好了。”红姐特哲人地冒出了一句话安慰着那个女孩子，半哄半推地将她再次弄进屋来，还很是善解人意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大概那个女孩子真的很缺钱，犹豫了再三，还是半推半就地进了屋子，只不过依旧不敢抬头，只是缩在角落里，颤抖得如一片风中的落叶。
　　“咳，你，叫啥名？”李强仔细了观察了一下，凭他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心底下逐渐有一股子惊涌了上来，这女孩子现在的样子并不是矫柔造做地装出来的，而是真害怕。他有种预感，就算不是清水妹，也肯定是第一次出来做的。
　　他捡到宝了。
　　轻咳了一声，他力争让自己的声音温柔起来，咧嘴笑道。
　　“我叫，点，点，点……”那个女孩子依旧不敢抬头，只是缩在角落里，小声地、怯怯地说道。
　　“哈哈，点点点，那你干脆叫省略号儿算了。”李强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女孩子的名字可真有意思。可是略一回想，他登时就如雷霆轰顶，愣在了那里，“点点？点点？早上来要房租的那个女孩子好像也叫孟什么，点点吧？对，就是孟点点。难道是她？”
　　一瞬间，早晨那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子模样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可打死他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来如此肮脏地方赚钱的女孩子与那个清纯到不能再清纯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大概是名字差不多少吧，不会的，绝对不会是那个房东的女儿。”李强愣了一下，随后失笑摇了摇头，觉得这有些不大可能。可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是那样不舒服。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如果眼前这个女孩子真的是那个清纯可爱的典范型邻家小妹孟点点的话，他还是会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小痛。
　　“你咋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呢？这屋子里又没风没浪的，把纱巾摘下来，让我看看你长得啥样。”李强走了过去，伸手去摘那个女孩子的纱巾，可那个女孩子却死活捂着不让摘，惹得李强牛脾气上来了，一把便将纱巾硬扯了下来。
　　当一张清纯可爱还略带着稚气的脸庞出现在李强的眼前时，李强只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怎么，怎么这个女孩子长得跟孟点点如此相像？
　　“啊？你，你是那个不给房租的坏人……”此刻，已经抬起头来的那个女孩子已经看清了李强的样子，用一声惊叫证明了她的身份。
　　“我是坏人？我是坏人？哈哈，你小小年纪，还没走上社会，就出来做这一行，你他吗又是什么好人？小姐骂嫖客是坏人，哈哈，哈哈，这不是典型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么？”李强抓着手中的纱巾，突如其来一阵说不出的愤怒，愤怒得他不知道如何发泄，手上青筋暴起，三把两把就已经把手里的纱巾撕扯成了几大块，随手向着孟点点脸上摔了过去。
　　他并不是因为孟点点骂他一句坏人而愤怒，而是因为孟点点这么可爱清纯的女孩子竟然出来做小姐，她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这不仅仅是一种外表与本质的相互背离，更是一种理念上的颠覆。李强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一道关于纯洁与正义的底线，而现在，孟点点就生动地用现实的例子瞬间击溃了这道底线，击毁了只要是个人都会相信和坚守的那种最原初最本质的纯洁与美好的定义，这让李强无法接受，不能接受，他愤怒了。



正文 第四章 你是个好人

　　“我，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妈妈已经卧病在床四个多月了，给她看病花掉了所有的钱，我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向邻居借钱却借到了高利贷，一天的利息就三四百块钱，我连利息都还不上，我都快被逼死了……”孟点点蹲在角落里用两条细白的胳膊盘住了脸，呜呜大哭起来，哭声听上去令人心碎，却更让李强暴怒起来。
　　“放屁，没钱就出来干这个？你是个女孩子，一点都不自重，更不自尊，你还要不要你这张脸了？”李强真恨不能上去踢她一脚，可孟点点在角落里哭得如此可怜，他抬起了腿，却又放了下来，重新坐回到床上，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脑子里有些乱。按理说，出来找乐子找到一个货真价实的清水妹，他应该高兴才是，可现在他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反而愤怒得想要砸东西。
　　“我，实在没有办法……”孟点点抬起了泪水涟涟的脸蛋儿，哭得梨花带雨，娇柔可怜得像暴雨中的一朵雏花儿。
　　李强吸了几口烟，心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对不起，刚才跟你发脾气了，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跟你发脾气？”李强摇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才突然间的暴怒好像有些过份了，按理说，他只是来这里找乐子的臭男人一个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指指点点发脾气的？况且，他还欠着人家四个月房租。
　　想到这里，李强突然间心头一跳，如果，自己不欠孟点点房租的话，那她今天会不会被逼无奈地来这个污七八糟的地方呢？
　　李强的心突然间锐痛了一下，像是被针刺到了，尽管他不想站在那种道德的高度来个自我批判，但他无法不这样想。可越是这样，他的心底便越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并不代表没有良心，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娇柔可爱如朵雏花般的女孩子，这种良心上的谴责性刺痛会更深刻。
　　孟点点重新埋下头去，也不说话，只是在那里抽抽嗒嗒地，轻轻地哭泣着，依稀能看见一颗颗豆粒儿大的泪珠儿掉在地上，溅起了细碎的尘埃。
　　“算了算了，我这有点钱，都给你吧，当我付你房租了。”李强站了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千块钱，想了想，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了几张二十、十块的小面额纸钞，这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了，走过去递给了孟点点。
　　孟点点犹豫了一下，想接却又不敢接。
　　“拿着，这是我欠你的，你该得的钱。”李强抓过了她的手，强行将钱塞进了她的手心儿里。那小手又嫩又滑，摸上去让李强禁不住心中一荡。只不过小手冰凉冰凉的，上面还湿腻腻的，出了一下冷汗，看来刚才这女孩子也吓得不轻。
　　塞完了钱，李强也什么兴趣都没有了，推门便走了出去。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有些不敢面对孟点点，更不敢想像以后孟点点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是救世主，我也管不了谁，管不了那么多。”李强呼出了一口长气，心底叹了一声，向着按摩院外面走了出去。
　　“嗯？完事儿了？不会这么快吧？是不是小丫头是个清水妹，你紧张了？”后面传来了红姐的笑声。
　　“少他吗扯犊子，让这样的女孩子干这行，你还是不是人啊？”李强停下了脚步，恶狠狠地转过身来直盯着红姐骂道。
　　红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仔细地看了看李强，随后摇头苦笑了一下，“确实不是人！”她竟然出奇地没有发怒，而是直截了当地承认下来，这反倒让李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像是一拳挥在了空气里，失重脱力的感觉很难受。
　　“其实我也劝过她，可她不听，我也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帮她了。不过，你倒挺讲究的，没办了她？！”红姐叹息了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道。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无奈来。
　　“房东的女儿，太熟，下不去手。”李强半开玩笑地说道，挑了挑红姐的下巴，转身往外走。不过笑容里同样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要不你再等会儿吧，有两个姐妹快完事儿了，让她们陪你，我请客，免单。”红姐在背后笑道。
　　“免了，今天大爷没心情。”李强在背后摇了摇手，已经潇洒地出了门，骑上了电动车。
　　“这小子，还真挺爷们的。”红姐摇头笑了笑。
　　李强骑上了电动车就走，只不过刚走出了街角，电动车就一蹿一蹿的，最后干脆宣布罢工，没电了。
　　“真晦气！”李强下了车踹了两脚，没办法，也只能推着走了。
　　“李哥，李哥……”后面传来了喊声，李强一转头，却看见孟点点正从后面气喘嘘嘘地向他跑了过来，穿得太多，再加上跑得太急，白晰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儿，连鼻尖儿上都是小汗粒儿，看上去更加可爱。
　　“你不准备出卖初夜权了？”李强半荤半素地调侃了一句，不过话说出来却有些后悔，这有些太伤人自尊了。
　　果然，孟点点一听这话，两个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又涌起了一层晶莹，死死地咬着嘴唇，只是站在他的身旁，也不说话，又开始抽泣起来。
　　“别别别啊，开玩笑，开玩笑的，你也太好哭了，一句玩笑而已。我错了，我有罪，我向人民忏悔，我向毛主席保证，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李强有些头大，这女孩子一哭起来就让他心里头疼得要命，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克星。
　　“给你。”孟点点用手背抹了下眼泪，又抽嗒了一下，递过来几张纸币。
　　“给我钱？为啥？”李强有些莫名其妙。
　　“四个月房租，一个月二百四，加起来是九百六，你给了我一千一百三十五，还应该找你一百七十五的。”孟点点将钱递到了李强面前。
　　李强听得头大，有些哭笑不得，“你数学还真好，算得太清楚了。得了，你有难处，就留着这钱吧，虽然没多少，可总比没有钱好，还能还半天利息呢。”李强转身推着电动车又要走。
　　“不，妈妈教过我，该得的必须要得到，不该得的就永远都不要拿。”没想到孟点点十分固执地拦在了他的电动车前，用那白得几乎透明的小手就递在他面前说道。
　　“你还真是较真儿。得，我拿着。”李强叹了口气，接过了钱。
　　孟点点看着他接过了钱，眼睛闪过了一丝笑意，却没离开，而是跟在李强后面，默默地陪着他一起走。
　　“跟着我干啥？你不回家啦？”李强转头看了看她，有些奇怪地问道。
　　“顺路和你一起走，天黑了，我一个人不敢回家，怕遇到坏人。”孟点点小声地说道。
　　“怕遇到坏人？哈，用你的话说，我就是一坏人，难道你不害怕？”李强乐了。
　　孟点点咬了咬嘴唇，却摇了摇头，“你是好人。”
　　这个回答让李强愣住了。



正文 第五章 超大冰柜

　　“我是好人？”李强重复了一遍，嘴角绽开了一丝凉笑，“我要是好人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几个坏人了。”他觉得孟点点给他下的这个定义很滑稽。不过，也让他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形象陡然间高大起来。
　　“不，你真是好人，有些人外表看起来很坏，可心是好的。有的人外表看上去像个好人，心却是黑的。你是前一种。”孟点点很认真地摇头回答道。
　　“难得你慧眼识珠，其实我就是隐藏在坏人中间的一大好人，只不过我的好轻易没人懂。”李强咧嘴乐了，这小姑娘真有意思，说起好人坏人来还一套一套的。
　　“其实红姐也是好人，只不过沦落风尘而已。刚才她还给了我两千块钱，甚至没问我遇到了什么难处，只告诉我以后不要到这种地方来了，甚至连个欠条都不让我打，说我什么时候方便还她就是了。我知道，她也是想帮我。”孟点点说着话，回头看了一眼花枝街，红火按摩院的牌子已经在夜风中远去。
　　李强摸了摸鼻子，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换了个话题，“今天早晨你要房租的时候，不还说我是坏人，要报110抓我来着吗？怎么后来没报警呢？”
　　问到这里，孟点点脸红了，憋了半天才小声地说道，“我去了，可人家公安局说这是民事纠纷，不属于公安局的管辖范围，让我去法院起诉你。”说到这里时，孟点点显得很不好意思。
　　“啊？你还真去了啊？”李强眼睛瞪得跟牛似的，心里头这个气，“算了算了，你也是因为没钱被逼无奈。那你后来去法院了没有？”李强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如果真去法院这还不好解释呢，除非这小姑娘自己撤诉。
　　“没有。其实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去公安局本身就不对，你也应该是有难处，要不然的话不会付房租的，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况且，你的房租也没多少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孟点点摇了摇头说道。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可你也不至于就非得来干这个吧？”李强苦笑了一下，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善良得不像话了。
　　“不干这个又能怎么样？在肯德基打工，一天最多能挣几十块钱，根本不够干什么的。就算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也要按月开支的，可我借的高利贷却是要一天一付利息。况且，我只是个学生，高中还没毕业，哪份好工作能给我呢？”孟点点的脸色阴沉下来，死死地咬了下嘴唇，轻声说道。
　　“他吗的，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向你们娘俩放高利贷？把一个女孩子都逼到了这份儿上了，真是混蛋透顶。”李强怒火上涌，破口大骂道。
　　“是我爸去世前的一个朋友，王叔。我才管他借了两万钱，可一天利息算来算去却有五百块，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计算的。”孟点点提起这件事来，语气里又已经带上了哭腔。数学再好遇上高利贷恐怕也会发懵。
　　“王叔？是不是王秃子？”李强想了想，沙厂那边在道儿上混放高利贷的也只有这位爷了。那货长得表面挺和善，因为没头发，总是戴一顶前进帽，憨厚得跟一工人阶级老大哥似的，可骨子里却坏得流脓冒水，手底下组织了一帮小兄弟，专门靠放高利贷过日子，心肠比煤坩石还黑。
　　“王叔头发是不太多。”孟点点没好意思说他是个秃子。
　　“行，我知道了。过几天我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卖我个面子，把你的利息抹了，还他个本金就是了。”李强想了想，把这事儿揽了下来。都是在沙厂这边道儿上混的，大小不济也混了个脸儿熟，自己在这边混了五六年，也算有一号，王秃子应该能给他个面子。况且，他老感觉自己好像欠了孟点点什么，如果不为她做点事儿，自己总是心慌慌的。
　　“算是为自己的良心赎一次债吧！”李强在心底说道。
　　“你认识王叔？”孟点点惊喜交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还算熟吧。”李强摸了摸鼻子，很是道貌岸然地拍了拍孟点点的小手，其实是借机占便宜，只是单纯的孟点点没觉察出来。
　　“太好了，谢谢你李哥，太谢谢你了。今天上我家，我请你吃饭。我的手艺可好呢，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保证你吃得可香了。”孟点点雀跃地跳了起来，欢喜地说道。
　　“还是别了吧，没多大个事儿。”李强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侧眼偷看了一眼孟点点，她那娇憨可爱的样子让李强心底下跟猫抓似的，禁不住有些浮想连翩起来，“如果我要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该多好？”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李强无法遏制住自己的这种胡思乱想。
　　“不是啊，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一件事呢，要不是遇到你，今天我就……”孟点点说到这里，突然间像是被卡住了，脸变得通红，眼里又涌上了一层晶莹。
　　“得得得，你别哭了，今天的事情找个时间忘了它就是，就跟扔件垃圾没啥区别。乖乖的，你别哭了啊，再哭可就不好看了。”李强一见孟点点又要哭，有些心慌起来，赶紧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孟点点，一留神推着的电动车撞在马路牙子上了，结果电动车倒了，自己也绊了个狗吃屎，惹得孟点点还没哭出来就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只笑了两声，孟点点就觉得自己这样笑有些不道德，赶紧跑过去扶起了爹一声娘一声鬼叫连天的李强，小手一个劲地给他揉着膝盖，一时间李强享受得都有些飘飘欲仙了。
　　“我要追她，我一定要追她，她必须要成为我的女朋友，就算掉脑袋我也认了……”李强感受着那只小手上传过来的温柔，自幼失去父母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他头一次品尝到那种真心的关切与温柔，一时间脑海里有一个念头疯狂地涌了起来，一发不可遏制。
　　“李哥，李哥，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孟点点正给李强揉着膝盖，一抬头，却看到李强狼一样的眼神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禁不住吓了一跳，有些畏缩地往后闪。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谁要是拥有了你做他的女朋友，他会不会幸福得想死。”李强终于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尴尬地笑笑，扑了扑身上的尘土，有意无意地说道。
　　“到家了，李哥，上去坐会儿吧，顺便吃个饭。”孟点点抿嘴一笑，回避开了这个话题，指向了前面一栋筒子楼。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聊了一路，再抬头时已经到家了。这里距离李强住的地方也并不远，只隔了三条街而已。算起来，两个人确实顺路。
　　“好。”李强将电动车扔到了一边，跟着孟点点便上了楼。
　　筒子楼同样是老厂房改造的，只有四层，孟点点家住三层里面最拐弯的那间。
　　上楼，开锁，进屋，映入李强眼帘的，是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大约五十平方左右，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桌，几张椅子还有几样日常用的家什之外，什么都没有，冷清寒酸的让人看一眼之后都想哭。
　　或许，唯有墙上贴着的近五十张大大小小的奖状还有几十本证书能让这个清冷的家里增添一丝骄傲的底色，成为仅存的尊严。
　　除此之外，最吸引李强眼球的，却是屋子北侧摆着的一个超大冰柜，冰柜宽有半米，长有两米，竟然是那种冰库里才能用到的超大冰柜。此刻大冰柜正嗡嗡做响地工作着，压缩机释放出来的热量让这个屋子更加闷热了。
　　“你家做冰饮么？咋还放着这么大的一个冰柜？”李强很是好奇地问道，已经走了过去。
　　“别，别过去……”孟点点吓了一大跳，伸手去拉李强，却已经来不及了，李强已经走到了冰柜旁边，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低头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李强满头的头发茬子登时根根竖了起来，只见，冰柜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眉毛与头发上全都结满了冰霜，嘴唇也是乌青的一片，脸色惨白惨白。
　　“我地妈呀！”李强吓得一跤跌倒……



正文 第六章 这不是诈尸

　　“你没事吧？”身后的孟点点已经几步奔过来扶住了李强，一迭声地说道，很是关切。
　　“我有事……谁见着一个冰柜里冻着个死人谁不害怕啊？”李强坐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就算他是一大老爷们可乍一见着这种情况不害怕才怪呢。回头望了一眼孟点点，李强的眼神已经开始变了，就像看着个外表纯真可内心恶毒杀了人还要把尸体冻在冰柜里欣赏的变态杀手。一想到电影里看到的那些相关类的恐怖片，尤其是午夜凶铃那种，李强的看孟点点的眼神就变了，像是在看贞子。
　　他忍不住有一种想夺门而逃的冲动。
　　“那里面不是死人。”孟点点小声儿地说道，倒是没理会李强眼神的变化，只是怯怯地解释着？
　　“你拿我当休拜天搞休闲哪？活人谁躺在这里？就算是活人冻也冻死了。”李强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已经站了起来，同时挡开了孟点点扶过来的胳膊，很是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趁手的武器，如果一会儿这个孟点点真要变态向他施暴的话，他好正当防卫。
　　“李哥，我不骗你，冰柜里躺着的真的不是死人，是我妈妈，你认识的。她得了一种医院都治不好的怪病，浑身发烫，高烧不褪，连温度计都测不出来她体温有多少，平常的降温方法对她根本没有效果，是大夫没办法了告诉我只能用这一招，暂时用冰柜给她降温。”孟点点看着步步后退对她已经开始戒备起来的李强，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摆着两只小手急急地解释道。
　　“拉倒吧，你唬弄谁呢？我长这么大小就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怪病。什么？那是你的妈妈？你、你竟然把你自己的妈都塞冰柜里冻起来了？我……你，退后，再退后，离我远点儿，告诉你，我可练过，十八武艺样样精通……你再过来我就喊救命了。”李强站在那里比比划划地吓唬着孟点点，不过最后一句却露怯了。
　　“唉，你这人，怎么跟你说呢，真是的。你自己过来看看吧。”孟点点听着他乱七八糟的“恐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摊开手退了几步，紧紧地靠着墙，指了指冰柜，让李强自己去看。
　　“我不看，看死人多了会做噩梦的。”李强一想起冰柜里那恐怖的一幕，心就怦怦乱跳。
　　“李哥，我求你了，你就去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我真不是骗你的，我从小到大都没骗过人。”孟点点见实在跟李强说不通，小嘴一瘪，两行清泪就流下来了，委屈得都不行了。
　　李强一见孟点点又开始流眼泪了，心底就又开始一揪一揪的，自打见了这个小姑娘开始，她一流泪自己受不了，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的。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告诉你，我就看一眼。别想趁着我低头看冰柜的时候露出空门攻击我，我真练过。”李强哼了一声，沿着墙角横着顺到了冰柜前面，同时眼睛一直瞄着孟点点。
　　孟点点只是在那里咬着嘴唇儿，也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很幽怨，幽怨得让他有些心疼。
　　离冰柜没几步，李强却足足挪了两分钟才到，到了冰柜前面，迅速地低头看了一眼，嗯？这人确实挺熟悉，好像真是孟点点的母亲，张阿姨。
　　“行了，我看完了，你到那边去，让我出门。”李强继续迅速地抬起头，靠着冰柜指着孟点点说道，无论怎样，他还是小心为妙，觉得一切事情先出了这个门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间伸出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妈呀……”李强当时就是浑身一个哆嗦，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睛都恐惧地瞪了一圈儿，“我……你……”就算他胆子再大，可在这样恐惧的环境里背后多出一只手来，他也吓得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了。
　　“妈，妈……”这个时候，孟点点在远处急急地奔了过来。
　　“完了，完了，她妈妈诈尸，肯定变成吸血鬼了，我死定了，死定了……”李强现在只觉得浑身发软，眼睛一闭，脑子里满是被乱刀分尸之后的血腥场面。
　　可孟点点却没奔着他来，而是直接绕到了他的背后，抓住了那只手。
　　李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眼睛再次瞪大了一圈儿，几乎要把眼眶撑爆了。
　　只见，身后的冰柜玻璃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孟点点那个被冰冻的母亲张阿姨正伸出了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随着冰柜门的打开，一股说不出的热气扑面而来——是热气，不是冷气。
　　细细看去，刚才在冰柜里的张阿姨身上的冰霜已经全都融化掉了，眉毛上还有冰霜化成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不停，那热气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吹到脸上就跟冬天坐在车里面对空调机的感觉似的，热薰薰的。
　　“我妈原本身体就不好，我们娘俩只靠着房租过日子。自从几个月前得了这个怪病之后，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不但需要冷冻才能给她降温防止烧坏脑子，而且经常这样无意识地动作，如果吓到你，李哥你别见怪。”孟点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已经温柔地将张阿姨的手臂顺回了冰柜，重新拉上了冰柜的玻璃门，里面的张阿姨又动了几下之后，便不再动了，仿佛安静地睡去了。
　　“天哪，世界上竟然真有这种怪病？”李强拍着胸口，极度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他终于相信了孟点点的话，有些不能置信地问道。
　　“唉，我也不知道，医生都说这简直就是人体上不可能出现的病症，可就发生在我妈身上了。”孟点点摇了摇头，咬着下唇，轻抚着玻璃推门，眼泪已经一滴滴地掉在了玻璃门，溅起了细碎的珠玉。
　　望着泫然而泣的孟点点，一时间，李强只觉得这娇柔得如一朵雏花儿的女孩子好命苦，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将她轻搂进怀里，仔细地温存她，抚慰她。“别这样，人这辈子其实就是熬着，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没有淌不过的沟，熬着熬着，或许哪一天你母亲就醒过来呢。”李强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安慰他道。
　　“李哥，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待我？我真的有些熬不下去了，这个世界上原本只有妈妈最关心我，可现在妈妈也变成这样了，我好孤单，好可怜……”孟点点咬着下唇，泪水肆意汹涌，突然间扑进了李强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正文 第七章 债主上门

　　当孟点点扑进李强怀里的时候，李强先是一怔，随后便是大喜过望，真想仰天狂笑两声，“美梦成真，美梦成真啊。”刚才他还想着搂着孟点点安慰安慰她呢，可现在孟点点却主动投怀送抱了，这让李强一瞬间幸福得都想从三楼跳下去，或者自己钻进冰柜里代替张阿姨都行。
　　“没事儿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好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醒的噩梦，只有被噩梦吓死的人。”李强很诗人地轻抚着孟点点柔顺的黑发，然后顺着黑发继续往下“安慰轻抚”，都摸到人家后背和腰上了，再往下就是紧绷绷的娇臀了——诗人一般都爱干这种勾当，借着会吟几首破诗肆意勾引轻薄文艺女青年。虽然李强不是诗人，但他现在力争扮演着一个无良诗人的角色。
　　“没想到，这小丫身材真好，就是好像有点缺营养，瘦了点儿。”李强表面上装做道貌岸然，可心底却聒不知耻地在对孟点点的身材评头论足。隔着薄薄的踢恤衫，他感受到了少女身体的光滑，那一丝丝美好的少女芬芳嗅进肺泡，撩拨得他心底如火在烧。
　　“嗯，谢谢你李哥，我会坚强的，哎哟……”孟点点正含泪听着李强的“安慰”，突然间“哎哟”了一声，紧接着便如同触了火一般地跳了出去。
　　“怎么了？”正安慰得如火如荼之际，不提防怀中玉人突然一个蛙跳跳了出去，李强很是有种空荡荡的惘然失落感。
　　孟点点咬着下唇，也不说话，只是满脸通红地盯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眼，随后便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我，我去做饭……”几步便逃到那边的厨板上，拿起了家什开始做饭，边做饭边回头慌慌张张地偷瞄着李强，像是见了鬼似的。
　　“怎么了？”李强还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孟点点老是盯着自己的某个部位看，觉得有些疑惑，低头一望，“腾”的一下，饶是他脸皮厚如城墙，也满脸通红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裤子已经支起了一个小帐篷，难怪刚才孟点点跟火烧了似的逃出去了，肯定是顶着人家了——这都第二次了，他吗糗大了。
　　“屋里太热了，自然反映，自然反映。”李强嘿嘿讪笑着替自己下台阶，可心底下却恨得滴血，“你可真是我亲弟弟！吗的，多好的亲近芳泽的机会啊，你却跑出来干扰老子泡妞，看我回家不把你拧下来。”
　　还别说，别看孟点点娇娇弱弱的，可做起饭来真不含糊，锅碗瓢盆一起响，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利利索索地端上了三菜一汤。
　　不过这三菜一汤要论起菜料来，恐怕就寒碜了一点儿，炒土豆丝，炒鸡蛋，焯干萝卜条，外加一个紫菜汤，这还是孟点点现在能做出的最好的菜了。想做海参鲍鱼她也买不起。
　　“李强，吃饭吧。”孟点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围巾上擦了擦手，给李强盛了一大碗饭。
　　米是最低等的散碎米，最多不超过一块钱没人要的那种，与动辄两三百块钱一小袋不到二十斤的高级香米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就算一般的大米也得两块五一斤。
　　“你，平常就吃这些东西？”李强睁大了眼睛，望着孟点点瘦削的身材，禁不住心底一酸。就算是他有了今天没明天的小混混，平时吃的大米也都是最少两块多钱一斤的那种，这个细微的发现让他心底刺痛了一下，他突然间有些明白孟点点为什么这么瘦了。也是，娘俩儿在一起只靠着微薄的房租过日子，还有能什么样的好营养？！
　　“这是我昨天晚上熬夜在肯德基打工赚的钱，买的菜，只有这些了。李哥，是不是没有胃口，我，我，那我改天再多赚些钱，请你吃顿好的。”孟点点有些局促地在围巾上擦着手，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李强不满意。
　　“没有，没有，好吃，这是我最喜欢的几样菜。”李强突如其来的喉头一阵哽咽，却强笑着摇头，一下端起了饭碗，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想用白饭把那一直往上涌起来的心酸的东西硬生生地塞回去。
　　在电视上看到贫困山区的孩子时，李强只觉得那离自己很远，虽然自己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可他并不好歹还能不时地腐败一下，所以并没什么感觉。可是今天当自己亲身体验到这种穷苦人家的生活并深入其中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有些东西并不是以你的不以为意的忽略就会不存在的。
　　“高楼大厦有阴影，霓虹灯下有血泪。”他突然间想起了这句不知道哪部电视剧里听到的泛酸台词，尤其是看到面前这个懂事的孟点点时，对比之下，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真的啊？那李哥你多吃些菜，嘻嘻，我做的菜可好吃呢，连我妈妈都夸我。我从十岁开始就会做饭了，邻居们都夸我懂事。”孟点点没有看到李强被饭碗遮着的脸孔与表情，还以为他真的吃得很香，开心地笑道，用另一个空碗给李强盛了一碗汤。
　　“好，好，我就吃，就吃。”孟点点越是这样懂事，李强就觉得心底下越酸，只能拼命用碗挡着脸，他怕碗一拿下来的时候，会被孟点点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突然间感觉到羞愧与耻辱，面对这样一个懂事又清纯的女孩子，他早晨还那样欺负人家，刚才还如此的不雅，这简直就是一种犯罪。李强很想抽自己一嘴巴，是那种打心眼地想自己抽自己。
　　“哐哐哐……”就在这时，房门被擂响了，同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小妞，出来，到还钱的时候了。”
　　孟点点手一抖，一碗汤扣在了桌子上，汁水四溅，她惊惧地站了起来，浑身上下哆嗦着，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谁？”李强皱起了眉头，“啪”地将碗墩在桌子上，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王、王叔手下的、人，他们，是来，要钱的。”孟点点哆哆嗦嗦地说道，身体抖得如风中飘零的落叶。
　　“我去看看。”李强站了起来，路过厨台的时候，顺手拎起了一把尖细的小菜刀。
　　“李、李哥，你别跟他们，打架，我还他们利息钱就是。”孟点点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来要去拉李强，李强却已经几步来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正文 第八章 三刀六洞

　　一开门，李强就看见了几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小痞子正站在门口，光着膀子，叉着腰，前胸与胳膊上都是刺青。
　　一见门开了，领头的那个小流氓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过去，“吗的你个臭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开门？”却不提防，一个大嘴巴就抽了过来，打在了那个小流氓的脸上，那个小流氓嘴角流血几步退了过去，正绊了一个垃圾桶上，如果不是同伴扶着，早已经摔在那了。
　　“臭丫头竟然敢打我？你他吗活拧了？”那个小流氓扶着脸怒极狂吼。
　　“文哥，不是那丫头，是个男的。”他身旁的那个小流氓扶着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
　　“男的？这个臭丫头竟然还养汉子？”“文哥”粗野地骂道，刚骂到这里，一阵风闪过，随后就是一个窝心脚，这家伙嗷的一声就被踹翻在那里，扶着他的那几个小流氓也是一阵趔趄。这一脚力量太大了。
　　“不还钱还打人，真他吗反了，给我上，干他。”那个“文哥”嘴角溢血，吼叫着，就要从地上往起爬，不提防，却被人揪着耳朵从地上硬拎了起来，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干我？那你先试试这把刀子利不利？唔，看起来好像不太利，得多割几下才能割破你的喉咙了。”李强将刀子在那个“文哥”脖子上来来回回地轻磨了几下，一道鲜血便沿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一直淌到裤腰上，将裤子染红了一大片，好像女人来事了没带卫生巾。
　　“李哥，李哥，别，别动手，我还他们钱就是了。”此刻，后面的孟点点才奔出屋子，却看见了这血腥的一幕，登时吓得腿一软，站都有些站不住了，急切地大叫道。她害怕李强真搞出人命来吃上官司，那就是自己连累他了。
　　“放手，放手，再不放手就整死你！”周围的几个小流氓围着李强喊着，却投鼠忌器，不敢动手。李强只是斜着眼睛望着他们，满脸不屑，眼角的余光时刻注意着孟点点那边，防止几个小流氓不敢对他动手拿孟点点出气。
　　一时间，场面倒是僵持在那里。
　　“呵呵，李强老弟今天火气不小啊，怎么今天没去偷电线，这么闲着来做护花使者了？”这个时候，远处的廊道里面慢悠悠地踱出来一个人。
　　这家伙很复古地戴着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工人阶级老大哥才戴着的前进帽，长得慈眉善目的，悠悠当当地背着手就走过来了。
　　见到正主儿出来了，李强也没再跟这些个小混混计较，一把便将手里的“文哥”掐着脖子甩到了一边去。
　　他的力气很大，这一甩险些将“文哥”甩出去好远，“哐当”一声脑袋撞在了墙上，险些碰了个桃花朵朵开，跌倒在墙角里在那哀哀呼痛。
　　周围的几个小流氓很不忿地就要群起而攻之，却被王秃子一声“住手”给喝住了。
　　“你们这群不开眼的小兔崽子，没听说过沙厂这边强哥的大名吗？他可是出了名的能打，一个人打你们十个都没问题，别在这丢人现眼了，都给我滚一边呆着去。”王秃子嘴里喝骂着，可眼睛却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李强看，这双眼睛乍一看很和善，像古代专做善事的大官人，可细看之下里面却仿佛藏着两条毒蛇，当它向你笑的时候分明就是毒蛇吐信子的时候，看得久了，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李强老弟能打十个，能不能打二十个、三十个呢？这一点我倒是很好奇，如果李强老弟真是古代的万人敌转世投生，那我王秃子可真是佩服佩服。”王秃子扶了下前进帽，踱着八字步走到李强面前，笑眯眯地略仰着头望着李强。他倒也不得不仰着头，就他这不到一七米的身高看着足有一米八五的李强，确实有点费劲。
　　“你在威胁我么？”李强挑了挑眉毛，冷冷地笑道，左手手指轻弹了一下那把尖细菜刀的刀身，刀身一颤，两粒血珠子便掉了下来，让王秃子脸上的肥肉颤了一颤。
　　“威胁倒谈不上，不过李强老弟啊，你这么横空出世英雄救美当大侠，却断了哥哥我的财路，这个有点不符合道上的规则了。”王秃子哼了一声，眼睛里射出针刺般的光芒看着李强道。
　　“少扯这些没用的，王秃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家房东跟我有亲戚，这女孩子是我妹子，你的高利贷在她们娘俩身上已经赚得够多的了。卖我个面子，利息一笔勾销，再还就只还你个本金就是。”李强轻掂着手里的刀，粗野地喝道。
　　“你他吗以为你是谁呀？”那个“文哥”已经站了起来，怨毒无比地望着李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我是你爹。”李强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又惹起了一阵骚动，却被王秃子弹压了下去。
　　“好，既然你强哥说话了，我就卖你个面子。”王秃子向几个手下喝骂了一声，而后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向着李强说道，丝毫看不出半点愤怒来。
　　“条件，直说吧。”李强盯着他的眼睛，哼了一声，知道这家伙下面憋不出什么好屁来。“李哥……”孟点点在李强背后一个劲拉他，却被李强轻甩开了手。
　　果然，王秃子摘下了先进帽，挠了挠脑袋，像是考虑了一下，才抬起了头，“道上的规则，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想摆事儿，没钱就得出血。这样吧，我手下的医药费也不用向你要了，你就出点血吧，血量要是够了，这利息我就不要了。本金嘛，只要一个月内还清就行。否则，别怪哥哥我不卖你面子了。”王秃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明白，不就是出血么？我还你个三刀六洞就是了。”李强冷笑了一声，还没等身后听得一头雾水的孟点点反应过来，已经提起了右手的刀子，疾快无伦地在左大腿、右大腿、还有左胳膊上各插了一刀，刀刀都是穿肉而出，在体内压力的作用下，鲜血如喷泉般射了出来，喷得满廊道都是，场面一时间惨烈无比。



正文 第九章 煞气女警

　　身后的孟点点尖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扑在了李强身上，用那柔嫩的小手去捂李强身上的血窟窿，可她只有两只手，捂得住两个，却捂不住另外一个，就算手捂住的地方，鲜血也依旧沿着指缝泉水般地向外喷涌不停，孟点点禁不住泪水汹涌而下，甚至比李强身上的鲜血流淌得还急。
　　“没事儿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李强怕吓坏了孟点点，尽管血流得已经脸色煞白，依旧强做没事儿的样，轻轻拨开了孟点点。
　　“王秃子，血我已经流了，是个爷们，你刚才说过的话就别反悔。”李强挑了挑眉毛，望向王秃子说道。
　　尽管身上的鲜血喷涌不停，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扭曲得不成样子，可他的语声依旧坚定，眼神里透露出的那股子桀傲不逊与凶悍的劲儿头让王秃子眯了眯眼，有些不敢正视，他也没料到李强竟然这么悍，自插三刀，好像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似的。
　　王秃子定了定心神，“啪啪啪……”轻拍了拍手掌，笑眯眯望向了李强，竖起了大拇指，“行，李强老弟，真有你的，不愧是咱们沙厂这边第一能打的好手，就冲你英雄救美不怕流血牺牲的新时代董存瑞精神，孟大侄女，从明天开始，那个利息钱就两清了，一个月内，你还个本金就是。”王秃子哈哈一笑，向着孟点点说道。
　　“什么意思？那今天的利息呢？”李强十八九岁就出来混，一耳朵就听出来王秃子的弦外之意了。
　　“今天的利息？当然照给啊，况且我这个兄弟也被你打得够呛，估计也得不少医药费嘛，我说兄弟，你这出手可真够重的。但哥哥我向来是个讲究人，这钱不能冲你要，怎么样，孟大侄女？当然，如果孟大侄女也能像李强兄弟这样生猛出血的话，我也不介意，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王秃子皮笑肉不笑地阴阴一笑，说道。他的眼神如两条吐信的毒蛇，看得孟点点心惊肉跳，胆怯地往李强身后缩，仿佛李强才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王秃子，你他吗说话不算话，太不讲究了。”李强握着菜刀，痛得脸发白，在那里怒吼，向着迈了一步，身体却摇摇晃，眼前金星直冒，也就是他，任是谁挨了这三刀估计当场都得倒下。
　　王秃子撇了下嘴，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兄弟，老哥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如果今天的利息还有我兄弟的医药费都不想交的话，那可就是你坏了道上的规矩了，刚才我可没说今天的利息不给啊。”丫的声音拖得就跟逼债的黄世仁似的，李强自己感觉自己有点像杨白劳，身后的孟点点仿佛随时都能变成白毛女。
　　王秃子身后的那几个小兄弟也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一个个拧眉立目，就要群起而攻之。
　　“不、不，王叔，你们别动手，我给，我都给了，只要别为难我们就行。”孟点点慌张地说道，随后奔进了屋子把自己那个破旧的绒布包包拿出来，就要掏钱。
　　“都拿过来吧！”旁边的一个小混混已经手急眼快地把她的包包抢过来翻了个底朝天，随后将包包一扔，数了数，交给了旁边的王秃子，“王哥，三千多块钱，够不够？”
　　“哟嗬，孟大侄女看来今天没少挣啊，唔，三千多块，虽然少了点，不过你王叔我心善，就当做好事了，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吧。孩子，记住了，一个月之内，要还钱呐，否则的话，就算你这位护花使者再厉害，你也要当心点儿了。”王秃子数了数，毫不客气地往兜里一揣，而后走过来拍了拍李强的肩膀，阴阴一笑，“兄弟，就这么着吧，你可保重哈。”
　　不顾李强要吃了他的眼神，已经悠悠当当地向着外面的廊道走去。
　　“王哥，就这么算了？”那个“文哥”跟在王秃子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李强的眼神很是不甘。
　　“给他个面子吧，否则把他逼急了，这小子真要盯上我，也是个麻烦。他可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二百五。再者说了，那死丫头已经报警了，我刚才看见她拨电话，估计警察马上就到，我们再这么纠缠下去也没意思。”王秃子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那里的李强，低声说道。
　　“你个狗日的王秃子……”李强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已经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刀把儿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过度发白发青了——刚才看见王秃子欺负孟点点的时候，如果不是理智克制，他真想上去一刀捅了丫的。
　　就在王秃子他们一群人往下走的时候，楼下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高挑靓丽的女警出现在楼道里，威严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这个女警足足将近一米七五，身材修长，就算是夏天的警服也掩不住那火辣健美的身材。虽然可能因为常年外出执勤的缘故，脸盘儿呈现一种麦麸色，却显得更加青春健康，很有一种阳光的味道，并且靓得让人都有些不敢正眼去看，如果她去当模特，准保能一炮走红。
　　不过，那双眼睛里的煞气却有些忒浓了些，望向谁谁都不禁有些心颤。
　　“刚才谁报的警？这里怎么回事？”那个女警拦在了王秃子他们面前，冷冷地望着他们，哼了一声说道。
　　“是我……”后面的孟点点刚喊出半句，却被李强捂住了嘴巴，向她摇了摇头。他知道道儿上的规矩，能私下解决的事情，绝对不惊动警方，否则一旦点了炮，大家都拘进去了，不但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出来之后也是不死不休之局，跟王秃子这种人，犯不上。要是他真因为这事进去了，出来之后指不定怎么报复孟点点呢。
　　孟点点瞪大了眼睛抬头望了他一眼，看见了李强示意的眼神，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再喊了。
　　“哟，警察同志来了，这里没人报警啊，是不是有人看您长得太漂亮，就为了多看您一眼报了次假警啊？”那个文哥一见着这女警察长得简直太漂亮了，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轻佻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啪”，一个大嘴巴便抽在了他的脸上，那纤纤小手的力量可真够强大的，直接便将那个文哥打得张嘴便喷出了两枚大槽牙，半边牙床子都打松了，脸上立即浮现出五条血红的指印子来，扶着墙“哎哎”鬼叫个不停。
　　“你是头儿？”那个女警望也不望他一眼，眼光精准地望向了王秃子，语气冷得像冰。



正文 第十章 冷血

　　“警察同志，我不是什么头儿，这几个都是我的远房侄子，外地来打工的，想在这儿租房子，只是过来看看而已，没人租，我们这就要走呢。”王秃子脸上堆起了笑容，扯起谎来倒是轻车熟路，脸不红不白的。
　　“他是怎么回事？”那个女警信他的鬼话才怪，哼了一声，一双煞气十足的凤目隔着人群望向了远处身上满是鲜血的李强。
　　“他啊？不知道啊，刚才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门口那里跟发了疯似的左一刀右一刀插自己，我们都吓坏了，还以为他是精神病呢。”王秃子嘴比郭德纲还损，这一顿贬斥。
　　“都在这儿呆着，谁也不许走。”那个女警抽出橡胶警棍，在王秃子脑门子上敲了敲，跟敲木鱼似的，邦邦响，随后用警棍拨开了这群人，走向了李强那边。王秃子摸着脑袋咬了咬牙，忍了。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问李强，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做为一个已经入行五年多的职业警察，她就算没亲眼见到也能猜得到这是一群小流氓斗殴，还弄得满地血。
　　“我们……”孟点点刚要说话，已经被李强的眼神制止了。“迈的母好，刚才我跟我女朋友打架了，她把我关在门外面，说要跟我断绝关系，我就拿刀子戳自己吓唬他。嘿嘿，没事儿，其实我唬她的，这些都是红钢笔水，把她吓坏了。”李强嬉皮笑脸地说道，也扯起了弥天大谎。
　　听到李强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孟点点脸上掠过了一阵羞红，低下了头去，不过眼神里没有半点薄怒的意思，只是一阵阵的羞涩。
　　“没问你，问她呢。”那个女警对李强丝毫不假辞色，用警棍厌恶地将他拨拉到了一旁，丝毫不管他倒底有没有伤。
　　“我……我，嗯，警官，是这样的，今天是我生日，我做好了饭等他，他却晚了两个小时，我生气就把他关在外面了。”孟点点看了李强一眼，眨了眨眼说道，小女孩心思反应倒极是机敏，知道李强不让她说出实际情况肯定有他的理由，也就编了个谎话。
　　“跟这种人渣儿混在一起，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个女警盯了孟点点一眼，皱了下眉头，似乎在为孟点点有李强这种小流氓男朋友感到惋惜，转过头去又望了李强一眼，眼中厌恶之意更浓，似乎带上了某种莫名的憎恨。
　　“他不是人渣，他是好人。”孟点点咬了下嘴唇，大声地辩解道。
　　“真是自甘堕落，无药可救。”那个女警看了看孟点点，怒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您慢走，不送了。”李强嬉皮笑脸地身后喊道，却看见那个女警一警棍便发泄地抽在了旁边的墙上，“啪”的一声炸响，水泥墙皮都打落了一块。如果这一警棍打在人身上，就算不打断骨头，恐怕第二天伤处也得肿得比馒头还高。
　　“好大的手劲。”李强一咧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你们都滚吧，没事儿了。”那个女警从王秃子一群人中穿了过去，向楼下走去。
　　“嘿嘿，谢谢警官。”王秃子带着一群人也往楼下走，远远地望了李强一眼，还笑眯眯地向李强摆了摆手，伸出了一根食指，意思是说别忘了一个月之内还钱。
　　“这个狗日的！”李强又骂了一句，身体却一阵摇晃，瞬间剧痛的感觉疯狂地涌了上来，同时身体软绵绵的，像根煮透了的面条般向下软倒。
　　“李哥，李哥……”孟点点扶住了李强，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没事儿，不用……担心……”李强强颜笑着，可是身子一软，却栽倒了下去，“吗的，这三刀插重了，血流得太多了……”李强临晕过去之前嘴里还喃喃骂道。
　　“李哥，李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孟点点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淌，拼命扶着他。现在李强失血过多，必须要去医院，否则会有生命危，这一点常识她是懂的。但她现在根本却根本拖不动李强，那身子简直太沉了，不是她这种弱小的体格能扶得动的。
　　情急之下，她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女警，她刚下楼，应该还没走远。想到这里，孟点点小心地将李强扶到墙角坐下，随后跑到了屋子里打开了窗子，向外一探头，正巧看到了那个女警已经打了一辆捷达警车的车门，就要发动车子走人。
　　“警官，警官，救命啊，救命啊……”孟点点敲打着窗子，拼命地大喊，终于引起了那个女警官的注意，扶着车门皱眉往上看，见到是孟点点，禁不住怔了一下。
　　“警官，求求你，帮我将我哥……我男朋友送到医院去吧，他失血过多，快不行了……”孟点点带着哭腔地苦苦哀求道，这样柔弱的一个女孩子，无论是求到谁的头上恐怕都会让人心头一颤了。
　　可那个女警官却眯了下眼睛，哼了一声，“不说是红钢笔水吗？都是唬人的把戏，专骗你这种小女孩子的。这种人渣死了更好，或许对你也是一种解脱。”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她打开车门便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了，只有闪烁的警灯在远处处划出了一道冰冷冷的红蓝彩光。
　　“你混蛋，冷血，不是人……”孟点点大哭着骂道，又跑到外面的廊道上，捡起了刚才被那群小痞子扔了一地的杂物，在里面胡乱地拨拉着，找到了一个破得不成样子的手机，还是黑白屏的那种，颤着手拨通了120急救中心电话号码。
　　还别说，急救中心真是急救中心，没到五分钟，救护车便一通呜哩哇啦的乱响，开到了楼前，上面下来了几个人，抬着副担架，急匆匆地往楼上赶。
　　“快，快，救救他，他快不行了。”孟点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这群救星盼来了，扶着李强的脑袋，她哭着向那群人喊道。
　　“你是病人家属？”那几个抬担架的已经奔了过来，领头的那个看了李强一眼，又看了看满地的血，皱了下眉头问道。
　　“是，我就是。”孟点点恨不得去把担架抢过来自己抬着走。
　　“我们是急救车担架队的，只管抬人，先交一百块钱吧。”那个领头的人向孟点点伸出了手。
　　“好，我给……先欠着行不行？过一会儿我就给。”孟点点伸手去摸自己的那个绒布小包包，可是突然间想起来，刚才包包里的好像全都让王秃子拿走了，甚至连几个硬币都没放过。
　　“那不行，一会儿救人救得乱哄哄的，要是找不着你要不着钱，我们这趟活儿就算白干了。”那个担架队领头的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我，我现在没钱，明天给你们行不行？”孟点点拼命忍着眼泪，苦苦哀求道。
　　“不行。如果没钱，我们就只好走了。”那个领头的哼了一声，竟然带着人转头就走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命吗？你们怎么能因为一百块钱见死不救？”孟点点在后面绝望地大哭起来。
　　“担架队不是大夫，就算是大夫也得赚钱养家糊口啊。”那个领头的人扔下了一句话，已经走远了。
　　“你们是坏人，都是坏人……”孟点点嚎啕大哭起来，抱着气息渐弱的李强，已经完全绝望了。
　　“别哭，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昏迷的李强似乎听到了孟点点的哭泣声，还在喃喃地安慰着孟点点，想抬起手臂去给她擦眼泪，却蓦地手臂一沉，铅块般坠了下去。
　　“李哥，李哥……”孟点点扶着李强哭泣着喊道，蓦然间死死地咬了下嘴唇，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似的，站起来便拼命地将李强往屋子里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