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一章 异世生   初秋,元壁山还未染上秋色,阳光还带着热度。   钱银钗正迎着阳光一步步走着,巴掌大小的脸上一滴汗水滑下,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蜡黄。   娘亲王湘园的话犹在耳畔:家里已经没有下一顿了。   所以今日,她须得再去找表哥王泽西借上一袋粗粮。   这个表哥,还是爷爷一手为她指成的亲家。   虽说元壁山常年无收,家家都食不果腹,可王家住在山口,时不时能在县城做些小生意,家境已好上太多。   所以她才能凭着这婚约,让王家接济。   又是走了约莫三里路,钱银钗看见了相约在歪脖子树下的王泽西。   他依旧是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她。   钱银钗低头朝身上望了望,一件素蓝色的粗布衫,洗的很干净却还遮不住的破旧感。   却已经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衣服了。   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揪着衣衫两侧握紧,扭捏的搓着:她不想来,可是,她没有选择。   钱银钗上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口,半晌才轻轻哑着嗓子道:“泽……泽西哥哥。”   王泽西闻声回头,眼神毫不掩饰的在她身上上下扫着,厌恶的神色在他眉间毫不掩饰的蹙起,开口道:“倒霉鬼!”   她闻声一颤,却不敢说什么。   王泽西唇角不屑一咧:“你说我们王家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怎就摊上你们钱家这些个穷鬼!”   这话骇的钱银钗将肩头越缩越低,口中支支吾吾含糊着却不敢说些什么。   她真的怕,怕他不把手中的粗粮给她,那样他们家可能真的会饿死。   但很快,钱银钗就听到王泽西说出她最怕的那件事:“退婚,我要跟你退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倒霉鬼!”   钱银钗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竟慌的上前抓住王泽西的手,慌乱不已。   “不退,不退,不要退婚……不要退婚好不好……”   她的声音颤抖,已是声泪俱下。   可王泽西哪里会让钱银钗抓着他的手?   怒意上来,他大手一扬,竟是将钱银钗甩了出去。   钱银钗瘦小的身子向后仰倒,好巧不巧的,后脑勺就正好磕在地表尖锐的石头上。   手中的麻袋口散开,碎米粒扬了她一脸。   就是这么一下,钱银钗脑中“嗡”的一声,这身子已换了灵魂。   钱银钗缓缓起身,只觉脑子发蒙。   方才她还在最熟悉的花房之中浇花,不知怎的就睡着了,头不受控制的栽进了水盆里。   一激灵醒了,眼前之景却是变了。   面前不再是那些熟悉无比的花草,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   这男子一介灰色布衣,墨发由粗布条束着,淡眉,下挂眼。   约莫就是相书上形容的那种凄苦面相,一生怕是没什么大成就。   钱银钗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脑中正思索,便又听闻他道:“我告诉你倒霉鬼,你别给我装,不就是摔了一下吗,别装的跟如何了一样!我要跟你退婚!”   钱银钗摸了摸自己的脸,放下手来只见指尖粘着碎米粒,心中已把前前后后之事了解了个来回。   一朝穿越,还是个几乎要饿死的农家女?   她的心有些乱。   但王泽西并未给她捋清思绪的时间。   耳边怒吼便接着传来:“钱银钗!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我说我要退婚!你不同意也没有用!”   钱银钗双眉起,自己从前就不是个受欺负主儿,又怎会由着他在此叫嚣?   于是不爽的逼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才道:“我说了,我不同意退婚。这婚,是家里老爷子定下的,若是想退,也得等家里老爷子驾鹤西去了再退。在这之前呢…”   她话音一顿,双眉一挑,双手拍了几下,抖落了沾染在指尖的碎米,还伴着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王泽西一愣,目露不可思议之色,嘴巴动着似是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脸不过几息便憋得通红。   只是钱银钗不会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在他之前开口道:“这粗粮都散了,怕是吃不成了,还要麻烦表哥家再借一袋喽。”   她干不出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的事儿,虽然很想,但她不傻,不会跟粮食过不去。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钱银钗了,她要改变一切。   钱银钗活动了两下肩膀,适应着这具新的身子,踏上归途。   长长的呼了几口气,阳光洒下来,似乎将脸上的暗黄之色遮去些许。   只是这轻松之态没过多久就又一次凝固,钱银钗望着眼前自己的院落,愁眉不落……   一贫如洗,不过如是。   目之所及的院子,没有家禽,杂草丛生。土石所砌的房屋,大小各一。   钱银钗犹豫了一会儿,才提步上前。院内长的高密的草不住蹭上双腿,虽然隔着衣料,却仍是叫她非常不舒服。   “好扎……”   钱银钗垂目用脚尽量的去踩那些草,口中不时的碎碎念叨着,却见前方忽现一个阴影。   她脚步一顿,抬起头来,却被惊了一大跳!   眼下顾不得那些长草,钱银钗向后猛然退了几大步,才勉强站定了身子。口中还在不住的喘着粗气。   几息后才算看了个清楚:面前是个身高只到她肩头的男孩,脸上与身上全部沾满了黑土,也难怪她方才会吓了一跳!   确实脏的看不出个人形来了。而在他脚下的大土坑,很显然就是他挖出来的了。   只是对方倒是显得淡然。   “阿姐你怎么了?”   随着他的话,钱银钗明白了,便开口道:“你……你怎么蹲在这里啊金石……”   “你怎么了阿姐,我天天蹲在那玩儿啊,平时倒也没见你吓着。”   钱银钗眼珠子转了转,干笑了两声,厉了几分声色:“又在院里乱扒土,瞧瞧你脏的,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钱金石面色一怔,似乎是觉得何处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甚至是将身子向前凑了几分。   与此同时,从房中传来一道男声,期间还伴着女子不住的咳嗽声:“是银钗回来了吗?”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二章 寒凉境   钱银钗正是有些心慌,屋中便传出那钱阿斌的话来。   “是不是银钗回来了?”   这话使钱金石的身影一顿,不再向钱银钗身前凑了。   随之他很快应道:“是的爹,阿姐回来了!”   “那就快进来吃饭吧,你娘做好有一会儿了。”   “哎,来了!”   钱金石一听有饭,理都不再理钱银钗,转身就跑进了堂屋。   是时有只山雀儿正好落在长草之上,叽叽喳喳的让钱银钗心乱一团。   她咬了下下唇,竟是有些紧张。   而当她走进堂屋众目相对之时,那紧张之意全数化作了讶异。   她是家中老大,不过二八之年,而钱金石比她年少三岁,由此推算,钱金石与娘亲王湘园年岁如何都不会超过四十。   可是岁月竟是在他二人头上生出了银丝。   下垂的眼角,耷拢的嘴唇,皮肤上深浅不一的沟壑……   太过显眼。   钱阿斌与钱银钗对视片刻后,问道:“银钗,家里这是最后一顿了,今日泽西给你的粮食怎的不见你拿回来呢?”   最后一顿。   钱银钗似是懂了那一袋的粗粮几多重要。   愣了半晌,她道:“……方才……王泽西……粮食……没给。”   她没说那粗粮是如何撒了一地,更没说这身子已换了灵魂,而他们的女儿,早已被王泽西那一甩害得摔死在地。   就连王泽西所言退婚之事到嘴边,都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婚约,怕是这个家的支柱了。   然而她就算什么都未说,还是惊得王湘园咳嗽数下。   “银钗啊……咱家这情况……哎……跟你表哥在一处,你要多忍让些啊,粮食还是得要的,明日你再去一次吧……”   ……多忍让些。   许这就是从前那个钱银钗那般怯懦的原因吧。   她不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一家人的神色变得更是沉闷几分,倒是一直没言语的钱金石眸子一亮,抬起头来,语气颇为激动。   “姐!我碗里有一颗豆子!”他说着捞了起来。   “定然是在地上捡来的豆子,可香了呢。”   他看着那小豆,有些不舍,但还是放入了钱银钗碗中。   “阿姐,你吃吧,我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   “要是阿姐不爱吃这个多好……”   钱银钗一怔,很难想象这话会从方才在院中扒土扒的脏兮兮的他口中说出。   “金石,姐不吃,你吃吧。”   “没事!”   钱金石转瞬就又笑的灿烂。   “我是男子汉,是得让着阿姐的!吃吧!”   钱金石将豆子放进了她的碗中。   钱银钗心中随着豆子落下而咯噔一下。   她嘴角微撇,竟觉得这豆子比泰山还要重,就压在自己的心上,引得鼻子发酸的厉害。   风过,微微凉意,秋意起。   钱银钗放下碗,侧了侧脸只道:“爹,娘,我有些不舒服,先不吃了。”   钱阿斌和王湘园对望了一眼,钱金石亦抬起头来,茫然不知钱银钗眼下如何情况。   而钱银钗起身入了卧房,才发觉堂屋不过与她眼下躺着的塌上一道布帘之隔。   钱银钗还能听得到王湘园在说话:“银钗年纪也不小了,有女孩子的心事了…”   “恩…”钱阿斌道,“金石,你一会子去瞧瞧你阿姐,别叫她把今日没拿回来粮食的事放在心上。”   床榻上的钱银钗听闻,翻过身子,双腿蜷起,咬住自己的手指,不知是不是这具身子原有的情绪,只觉得不大舒服。   不多时,钱金石当真是走了进来,隔着那粗布帘子道:“阿姐,你还好罢?”   她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动静倒是挺大的,也算是回应钱金石了。   “阿姐?”钱金石微愣。   “你是在为了王泽西不开心吗?”   钱银钗听此一动,钱金石此言,倒不像是她起初想的那样了。   难道从前家中也知晓王泽西对钱银钗不好?   “王泽西瞧不起我们,还对阿姐不好。”   “阿姐每次拿粮食回来都心情糟的很,总要在床榻上闷个一两天,不吃不喝的。”   说到此,钱金石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爹娘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阿姐每次回来都躲在床上哭鼻子!”   他好似是不想让钱阿斌和王湘园听了去:“阿姐,我一直帮你守着这秘密呢,不会叫爹娘知道,想哭你就放心哭……只是那王泽西总叫你哭,我不喜欢他!”   “噗嗤!”   钱银钗笑出声来。   小小模样的钱金石,说起话来竟如此一板一眼。   在院中玩土的他,却是玲珑心思。   “阿姐,你笑了。”钱金石跟着也笑出了声。   钱银钗隔帘相应道:“人小鬼大。”   很久没有这样简单的笑了,可除了笑以外,更多的,是什么呢?   她不能过这样的日子,更不能让心思澄明,单纯可爱的钱金石过这样的日子!   这是真真正正的异世,没有不用费力便可抓住的鸡鸭,没有漫山遍野的灵芝,就连同她心中存的千千万万种美食菜谱,都没有粮食能让她做出来。   所以眼下,她钱银钗须得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的,从解决粮食吃食做起,一步步发家致富奔小康!   王家?王泽西?未婚夫?   等着,她就来!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三章 野果甜   山间的夜,黑的叫人心底发慌。   从前的钱银钗怕黑极了,而此时她却将瘦小的身子溶于黑夜。   她要去王泽西家要粮食。   她不能在发家前就被饿死。   究竟走了多久,钱银钗也不知晓,只知自己摸索着走,一来二去,天也就大亮了。   山色连绵起伏,映晨光熹微,各类植物皆有。   而红啾啾的野果子在这阴绿之中格外的显眼,对花果知之甚多的她虽叫不上名字来,却也是知道它可以食用。   不知是否是因真心饿了,酸甜不腻后调香醇的果子,叫她欲罢不能。   果子下肚,饱了许多,钱银钗仔细的瞧了瞧那红果子后,在心中记下了。   这果子,以后定有大用处。   之后钱银钗脚步也便是快了不少,顺着山路而去山势越发浅了,王泽西的家已在眼前了。   白墙黑瓦,四周墙壁密不透风,比起她家来说,当真是一个云泥之别的好住处。   是时房门便开了。   推门出来的,是王泽西的娘亲李桂花。与王湘园同样年不到四十,却是身宽体胖,横肉虚浮。   李桂花应是将醒来,眼睛半合,嘴不住打着哈欠,她手中端着一盆水,看都不看便向外泼了出去。   “……舅母。”钱银钗想了想,还是开口唤了一句。   可李桂花不曾听见。   钱银钗想要再唤,却见王寒时从门内走出。   “婆娘,快些做饭罢,今早起晚了,这会子饿的心慌。”   舅父总是沾亲带故的,她急忙唤:“舅父!舅父!”   王寒时闻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钱银钗身上竟是有些颤抖。   良久,他开口道:“……湘园?湘园你回来了?”   钱银钗生的与王湘园很是相像,而此时王寒时眼中满满情谊似快要溢出来。   钱银钗却不是很明白。   却见李桂花本是背对着钱银钗的背影抖了抖,随之就掐起腰,对着王寒时吼叫道:“你个该挨千刀的!心中就还想着王湘园那小贱人!”   李桂花骂的,让钱银钗听不明白,她只知娘亲与舅父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怎会叫李桂花骂出这样的话来?   钱银钗细长的柳叶眉一蹙,声音低沉些许,已然染上不悦:“舅母。”   李桂花的身子又是一僵,这才回过头来,却见是钱银钗,面色好似有一瞬间的挂不住,然很快这一丝的挂不住便被她一记白眼翻过去了。   “哟,原来是钱银钗啊!”   李桂花把钱银钗的名字咬的很重,似乎是要提醒王寒时来人是谁一般。   “不知道你来此处有何贵干啊?”   这一两句话的空当,王寒时也是看清了来人,垂目敛去窘迫后才开口道:“原来是银钗啊……”   “舅父,我今日来,只因泽西表哥并未将粮食给我,家中日子过不下去了,没有吃食,还望舅父接济。”   钱银钗并不与李桂花争执,还不如存几分气力与王寒时周旋余地。   一说起粮食来,王寒时眉宇沉上了一沉,问道:“粮食上次泽西难道不是给你了吗?他提着一大袋的粗粮出去给你送,可是空手回来的。”   而正在此时,房中传来脚步声,还有一道男声:“娘,早上吃食还未做吗?我都饿了。”   钱银钗嘴边的话咽下了肚子里去,抬头望着正走向她的人,那是正打着哈欠的王泽西。   他边走边说道:“爷爷已然醒了,娘,你快些做饭我也好给他端进去。”   爷爷?   也就是她的外公,是一手促成她和王泽西婚事之人。   不过那年迈不出户的王震哲,是不会知晓她根本没拿到粮食的吧?   想到此,钱银钗急忙向前堂屋去寻王震哲,却不料脚步一动,便见李桂花神色不常的挡在她的身前。   钱银钗不解:“舅母何意?”   这句话稀松平常,却是又好似是问住了李桂花一般,她甚至结巴了几下才开口。   “你……你要干甚?”   “我想看看外公啊,我们做晚辈的,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钱银钗道。   “老爷子不在家!”李桂花急道。   钱银钗闻言一挑眉,只道:“可是……泽西哥哥方才可是说,爷爷已然起了,泽西哥哥的爷爷,难道不是我的外公吗?”   她说着还望向了王寒时,又道了一句:“舅父说,难道不是吗?”   钱银钗把矛头对准了王寒时,果真王寒时面色有了几分怔然,而后道:“恩,你外公在呢。”   “那既然这样,我就进去瞧瞧外公。”   钱银钗说着,便要向里面走去,却不料随之就被李桂花桎梏住手腕,她只道:“你不准去!”   “我为何不可去,舅母?”钱银钗问道。   其实钱银钗这句话,是故意问的,而李桂花的反应让她肯定若是见了王震哲,那粮食,就肯定是要给的。   果真钱银钗此言一出,李桂花便不说话了,只是手还是不松开。   而身后的王泽西,除了淡淡的瞥了钱银钗一眼后,什么都未说,仿佛知晓她根本就进不来一般。   “舅父,舅母不让我进,也不理我……那舅父可知我为何不能去看外公吗?”钱银钗再一次的问了问王寒时。   王寒时亦只是叹了几口气道:“算了,叫银钗进去吧。”   谁知王寒时这一说,李桂花就激动起来了,她甚至松开了桎梏着钱银钗的手,指着王寒时就开始大骂。   “不能让她进去,让她进去就又要给她粮食!怎么着,你是不是害怕饿着王湘园那个小贱人!”   王湘园的反应过于激动,钱银钗渐渐听出了端倪。   难道……王湘园和王寒时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可惜,这些过往在从前的那个钱银钗记忆中是空白。   只能等以后再去发现了……而眼下自然是办正事要紧。   钱银钗望向一旁从始至终冷眼相对的王泽西,唇角一勾,计上心来。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四章 古来稀   钱银钗不再挣扎了,那么壮的李桂花挡在前面,她指定是进不去的。   进不去,不代表就不能让王震哲知道。   她望向王泽西,开口道:“泽西哥哥!”   她的嗓门突然就高了起来,甚至越过李桂花和王寒时,冲上去抓住王泽西的手臂,继续喊道:“泽西哥哥!你上次说给我的粮食怎么没给?我在家中等你等的好苦!”   她便不信,王震哲就听不见。   王泽西亦是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毕竟往日的钱银钗向来逆来顺受,是断不敢跟他如此大呼小叫的。   可钱银钗哪里会给王泽西反应的机会,她继续大声的喊着:“银钗不知何处对不住你,上次你将我推倒在地,还用粗粮洒了我一脸!就算真的不想给我,也不能浪费粮食啊,我们家四口人可都饿着呢!”   李桂花反应的比王泽西快些,她几大步就冲上来,伸手撕扯钱银钗的头发,口中还不住地道:“我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山野之民,下手就是蛮力,钱银钗无力反抗,捂住头往下一蹲,失声尖叫:“啊!”   说巧不巧的,当真是应了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   李桂花身子不灵巧,这向前卯足了劲一扑,不曾料到钱银钗会忽而蹲下身子,竟是来不及收劲,扑了个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之后许久才是李桂花吃痛的声音传来:“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王泽西待几息后才开口便喝道:“钱银钗!你竟是敢伤我娘!”   还真是母子连心,钱银钗冷笑着,目光却又瞥向一旁一直不语的王寒时。   王寒时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向着哪一边,可在此间王泽西已然搀扶起了李桂花,李桂花依旧是指着钱银钗骂骂咧咧,而王泽西更是目露狠色,恶语中伤。   王寒时终是动作了,他大步的迈向前来,随着他的脚步,他的巴掌也高高抬起,王泽西抿唇一勾,一副趾高气昂之态望着低自己良多的钱银钗。   下一息只听“啪”的一声,王寒时那高举的手掌落下。   而受这一巴掌的,是王泽西。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李桂花,她甚至都不再骂骂咧咧了。   “爹,为什么……?”王泽西沉寂良久后开口。   “你还敢问为什么,自己做出的事儿你还如此趾高气昂!方才你娘摔倒,那也是她自己先动手冲上去的!”   王寒时的反应又一次让钱银钗觉得很震惊:“你与银钗有婚约,是打小就定下的,眼下还未成亲,你就如此!”   不料想李桂花竟是突然抓狂,她的眼睛似是都红了。   “你不就是喜欢王湘园吗!”   李桂花吼道:“从前之事不说也就算了,眼下她与旁人所生的女儿你都还要这般护着!”   “……你!”   王寒时的手再次高高的举起,怒的眼睛都向外凸了凸,可来不及打在李桂花的脸上,便听闻一声苍老的声音:“都给我住手!还嫌丢人丢的不够!”   钱银钗闻声望去,只见来人是王震哲。   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他能活到现在,已算是高寿,且看上去,并不算是身子太差。   只是他早已胡须鬓发全部花白,面上的皮肤甚是松弛,眼睑都垂下遮去半个眼眸,虽说眼下听起来气恼非常,可这张脸还是让人瞧不出骇人的怒意来。   但,那又如何呢?钱银钗是时吸了吸鼻子,小跑了两步扑进王震哲的怀中,带着哭腔唤了句:“外公……”   今日的正主,可在这呢。   已然七旬的王震哲,身子虽说是还算是健康,但到底也算不得壮年,被钱银钗这一扑,还是微微向后踉跄了几下。   但他的双臂已然拥住她的肩头,这细微的动作,也是叫钱银钗一愣。   如此,钱银钗便又往王震哲的怀中凑了凑,带着哭腔道:“外公,外公……银钗好想您,可是银钗一来,舅父与舅母就吵架,弄得银钗都不敢来了……”   钱银钗感到王震哲的身子似乎是僵硬了一下,随之很快的,便抬手拍拍她的背,轻叹道:“哎……”   可王震哲这口气都还未叹完,便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李桂花。   只听他厉声道:“你就见不得湘园好是吗!”   他的声音虽已因年暮不再明亮,沙哑低沉,却亦让钱银钗感觉到了他心中怒意。   李桂花面色不好,却不敢与其争执。   几息后才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王湘园可是震哲的亲妹子!血浓于水的,我咋会不希望她好?”   她的字音在“亲妹子”三字上药的重极了,就似是要故意凸显给旁人听一般,又同时翻翻眼珠子向王震哲望去。   王震哲怒意一下就又充满了眼眸,手掌险些就又要扬起,却又因着王震哲在场,攥了攥拳头,收了手。   王泽西也不再言语了,但他眼珠子斜眯着,嘲讽的意味浓重。   钱银钗虽是在王震哲怀中抽抽搭搭,但这些他们的脸上分毫都不掩饰的小东西,又怎能看不到?   “外公,家中已然没有粮食了,上次泽西哥哥也没有来送,银钗这也是无可奈何了才会在来看外公的时候提出要粗粮的……”   钱银钗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够院落中所有人听到,又显得她委屈非常。   “胡说!”   王泽西这下终是开口了,他上前一步,只道:“我上次装了一大袋的粗粮,给你送过去了,你别给我装,我可是空手回来的!这事,我爹娘可是都知晓,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泽西哥哥……”   她的话语又柔了几分:“我不知晓何处逆了泽西哥哥,叫你非要与我退婚……甚至是将我推倒在地,我的头上磕出了血包,还未消下去呢……难道这包也是我自己故意磕的吗?”   钱银钗说着低了头,扒开了自己的头发丝,这是个非常巧妙的体位,面对着王泽西等人,背对王震哲,却又能叫他看得清楚。   “王泽西!”王震哲一怒。   他呵斥道:“这血包会是骗人的吗?你还敢退婚,你还敢伤银钗!”   钱银钗垂下的头唇角一勾,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忍不住笑意,可却又看似是她在哭泣恐惧一般。   那么严重的血包,怎可能消退?   要知道,那一下可是把原本的钱银钗磕死了,才会让这具身子换了异世灵魂。   有了这伤……谁还会在乎王泽西那日到底有没有送过一大袋的面粉呢?   “外公,你别怪泽西哥哥,许他也是失手也说不定呢……”   钱银钗倒是见好就收。   “只是那粗粮……”   王寒时气恼非常,他手指指向王泽西,只道:“你快去装满一袋好粮,给银钗掂过来!”   王震哲亦是点点头,只是眼中怒意却是分毫不减。   如此一来,纵使王泽西心中再多的不愿,眼下都只能去拿,他回眸与李桂花对望了一眼,眼中不愿一人比一人多,却还是转身去了。   钱银钗见此,就知晓今日的粮食已然是拿到手了。   只是……靠借粮度日,不能长久。   这王泽西,她是断不能嫁的。   若是来日王震哲离世,他们定然会悔婚,即使不悔婚,也断不会叫她钱银钗太好过,若是嫁过来,只怕会生不如死。   这与王泽西的婚约,那定是要退,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出神的空当,王泽西已然将粮食往她面前的地上一放。   他开口道:“拿去吧,今日人人都在,可是亲眼看着我把这粮食递在你手中的,回头可莫要再说我没给你!”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五章 念头起   苍茫山色,潮气很大。   随太阳升起,山间宛若蒸笼。   本已是万分难耐了,更何况钱银钗此时肩头还扛着一大袋子粮食。   “咕”的一声,腹鸣提醒着她已然饿了。   饿了才知道,心中想要发家的想法多么迫切。   钱银钗加快了脚步,果真不久后便见大片的农田。   虽说是农田,可越是走近就越现此处的农田极为稀疏,过半农田几乎都无所收。   这里的农田,大的吓人。   单说这钱家的田地……可是三亩有余!   三亩……是有多大?   钱银钗在脑中想着,能拥有这般大的一块地皮,若是在几千年后的现代,就算是在城市,养活一家人吃喝穿用也是绝对足够的,更不用说在农村里。   明明有条件,这芫碧山中人,是如何过的穷酸成这个样子?   若这些都是良田,那只需半亩便可养活一人吃喝无忧且年年有余。   而此时的田地里,只剩下稀松的秸秆。   从那些秸秆上便可以看出,这里的农作物瘦弱的骇人,恐怕还长不到能结粮食的时候,便已弱死。   说也奇怪,有些坑位里,是空的。   田地里只剩下秸秆,别的钱银钗倒是也看不出了,但就光是眼下所见的这些,就让她觉得这田地里头的问题大了去了。她估摸了一下现下的月份,下一次耕种小麦的时日,亦不会太远了。   那眼下颇为重要的,便是先赶在下一次耕种之前,初步解决农田的问题,不然下一次耕种,还会是一样的粮食无收。   难道,这问题是出在种子上?   心中忽起念想,哪怕是猜测,都好上太多。   她边想边走,到家时天已擦黑了。   此时的钱金石倒是没有再继续挖他的土坑了,而是在院中坐着,耷拉着头,悻恙恙的。   钱银钗见了便唤了一句:“金石!”   钱金石听闻钱银钗唤他,猛然的抬起头来,眼眸中惊喜的光泽险些就要溢出来:“阿姐!”   随之钱金石一回头,喊道:“爹,娘,阿姐回来了!阿姐回来了!”   他喊完便跑到钱银钗的身侧,绕着她转了一圈,才道:“阿姐,我醒来便不见你,你,害我好生担心!”   心头一热,她卸下肩头的麻袋,伸手摸了摸钱金石的头,道:“金石,阿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钱银钗话音未落,便听闻急切的脚步声从堂屋传出。   “银钗啊……你这一天上哪去了?可叫娘,咳咳……急死了。”   钱银钗有些内疚,忙道:“爹,娘,我今日去王泽西家借到粮食了,而且是好粮,咱们有的吃了!”   随着钱银钗的话,钱阿斌与王湘园分别一愣,垂目望向钱银钗指着的地方,见真是有一个大麻袋之后,又是对视一眼,好似是劫后余生一般,目露闪烁之意。   王湘园很快的取了粮食,前去灶房。   人饿极之时,若是有了一碗吃食,确实是宛若新生。   钱银钗抿了抿唇,心中那个念想愈发的重了。   “爹,咱们先进屋子里去罢,我有个想法,想要同大家商议一下。”   却不料被钱金石扯住了手。   钱银钗一愣,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金石?”   他的双眸宛若黑曜石一般,纵使在这暗下去的夜里,亦是格外明亮。   他唇瓣轻启,道:“阿姐,你告诉我,今日你去借粮食,王泽西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他身头矮小,却执拗的仰着头,眸中的光彩分毫不让,一字一句的问着她最关心的问题。   他在乎的,就只是她有没有受欺负。   钱银钗一怔,转了目光。   “我要是受欺负了,金石还要报仇不成?”   谁知钱金石拉着钱银钗的手忽而加重了力道,惹得她一痛向他望去。只见他粗重的眉蹙起,声音都沉上了几分。   “……我就知道!阿姐,待我长大了,一定会好生保护你,断不叫你受半点欺负!”   这句话就如同是誓言一般从钱金石的口中说出,叫钱银钗心头猛然一颤,只觉得这像是一生之诺一般郑重。   她扯了扯钱金石的手,轻道:“谢谢你,金石,阿姐断不会叫你此生埋没在元碧山,信我。”   这亦是她给他的承诺。   钱银钗拉着钱金石便走进了屋子,正巧王湘园也做好了饭端上来。   那端进来的,竟然是一锅浓稠的白粥。   也是,这样的家庭即使有米了,也是不敢做饭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接济什么时候来,有一口稠粥已经是极好了。   钱银钗盛起一小碗,喝了一口,米香四溢,入口还有股淡淡的甜味。   太久不曾吃饭了,若是日日都可吃饱,多好。   钱银钗开口道:“爹,娘,秋种的日子已然是快到了,但我想今年咱们的种子可不可以换上一换?”   “换种子?”   “恩,明日,我想要进县城一趟,去挑些好些的麦仁回来。”   钱银钗道,“这一次,我能保证咱家田地有个好收成。”   其实这句话钱银钗说的也是没有多少底气,到底田地无收的原因是不是因为种子,钱银钗是不知晓的。   可众人的反应却是不那般期待,王湘园甚至叹气道:“家中饭都吃不上,又哪有多余的银子叫你去买种子呢?”   钱阿斌的意见与王湘园十分统一:“你娘说的有道理,已然穷成这样了,哪有什么钱财去买种子啊!”   钱银钗叹口气,她就知晓,先要改变他们这种穷怕了分毛不想拔的观念,才是重中之重。   谁知下一息就听到钱金石道:“爹,娘,我觉得阿姐说的没有错。若是想要以后过的好,那眼下付出点钱财也是必然的啊。若是想以后过的比旁人好,眼下就要付出的比旁人多!”   这话让钱银钗心中猛然一惊,她从未想过钱金石这般小,且是从未接触过什么人事,竟是对事理如此通透。   “金石,你当真这么想?”钱银钗有些高兴的一挑眉。   “当然啊。”钱金石道:“阿姐,我支持你!”   虽说被钱金石支持钱银钗心中是喜悦非常的,可说到底,钱阿斌与王湘园都支持,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钱银钗便又话锋一转,直对钱阿斌与王湘园,只道:“金石的话爹和娘也都听到了,我不求爹娘支持钱财,我只想爹娘配合,信我,我也是这家中的一份子,只会想要这个家过的更好。明日的县城,我是去定了。”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六章 银钗念   明日定要去县城。   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钱银钗望着钱阿斌与王湘园,分毫不让。   钱阿斌与王湘园相视无话,犹豫许久,终是轻微的点点头。   “若你非去不可,那便去罢,只是家中……早已没有……”   钱阿斌的话未曾说完,一旁的钱金石插话道:“家中怎么了?娘手里不是还有一支银钗吗?”   此言一出,钱银钗便看到王湘园的神情窒了一下。   气氛在一瞬微微凝滞。   钱阿斌面色也暗了几分,侧脸凝视王湘园良久,就似是想要在她脸上找出些东西来。   “可是银钗舅父送的那一支银钗?”   王寒时?   钱银钗生疑。   从前她便想过,自古长幼有序,又为何她的名中字是“银”,而她的弟弟反倒是“金”?   莫非她的名字,是跟那银钗有关?   可王湘园几息之间就把那情绪藏的很好,钱银钗什么都看不出。   只听她垂目道了句:“恩,是哥哥送的那银钗。”   钱阿斌面色变化极大,怒意十分显然。   他怒道:“上一次你不是说丢了吗?既然在手中,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这是钱银钗第一次见他与王湘园厉声厉色。   “阿斌,这银钗,确实是丢了……只是前几日我碰巧又见到了,这才知晓上一次许是放迷手了……咳咳……”   王湘园道,“我这就给……咳咳……给银钗拿出来。”   钱银钗随之便起身啊道:“爹,我同娘一起,你和金石快些吃饭吧。”   出了堂屋,钱银钗故意放慢脚步,直到王湘园放下了卧房布帘,才放开步子跟了上去。   布帘相隔,她听得到王湘园打开盒子的声音。   ……分明是被好好收藏起来了吧?   她心中惊讶不已,却不料下面的话更让她匪夷所思:“哥哥,银钗从出生便长的极像我,你当初送我银钗,我便为她取名银钗,还告诉阿斌这是你给她的生辰礼……没想到,咳咳……眼下却还是留不得了。”   穷酸的深山,一支银钗,相当值钱。   “啧。”   话听到这里,钱银钗想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想必日后若是有空了解陈年旧事,怕也是一出狗血剧。   只是眼下的钱银钗还不知晓,那往事竟能改变自己的一生。   钱银钗脚在地上跺了几下,装出刚到的模样来。   “娘,爹叫我来看看你,这么久不出来,是不是银钗又找不到了?”   屋内声音止了,须臾后才有声音传出:“……娘记性不好,总是放迷手,眼下就刚刚找到,就来了……咳咳……”   王湘园走出,钱银钗向她手间垂目一望,目光一闪。   本以为王湘园拿出来的,也不过就是老银钗,却不料其做工甚是精美,钗头雕一只青鸾,形似凤凰,羽翼七彩,每一瓣都雕的精致无比。   王寒时当年对王湘园,还真是舍得。   有了银钗在手,钱银钗底气足了不少,简单收拾了包袱后,她决定上路。   告别了家人,又顺手摘了些红果子装进包袱,便一路下了山。   到山脚之时已有些疲累,她反手从包袱之中取出一块一块饼来,边嚼边走。   元碧山属于青城县,此刻钱银钗已处在青城县,只是离县城中,还有些距离。   一块小边馍很快也就吃完了,只是路漫漫不知何处才到要去之地,钱银钗如此一直走着,直到瞧见了第一个茶摊子。   这早茶摊很是简便,不过几根竹子搭起的棚,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正边擦桌子,边往桌子上摆着倒叩的茶盏。   钱银钗一喜,面上挂上了十足的笑意,开口道:“婆婆,打扰你了,我想问问这路可是去青城县县城中的?”   那银发老婆婆回头来望向钱银钗,见她满脸笑意一副赶路模样,只道:“姑娘你要去县城,这路就没错……”   老婆婆摆放茶盏的手一顿,转向一指,道:“这里已是青城县了,要去县城,顺着走就是了。姑娘你是芫碧山上下来的罢?”   “是,我是从芫碧山上下来的。”钱银钗也指了指眼前笔直的路道:“婆婆,顺着这路走到头便是县城?”   “你再走约摸五里地,就能瞧见青城县门了。”   五里地?很近了。   “老婆婆,我看此处人烟稀少,婆婆是不是做从未芫碧山到青城县赶路人的生意呢?”   方圆十里,仅此一家,这便是商机。   “是啊,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别的也不会做了,摆个早茶摊,也算是个消磨时光的由头。这从芫碧山到青城县县城,可就这一条路,有个早茶摊,也还算是能经营的下去。”   何止能经营的下去?   钱银钗心中暗想,若是好生经营,日后可是能赚翻的。   她心中有了主意,便仔细看了这茶摊,将此处记在心中。   “婆婆当是挺辛苦的……可惜我这会子忙着上路,不然就留下帮婆婆一把了。”   “无妨无妨,快些上路罢!”银发老婆婆乐呵呵的摆摆手,又低头开始摆茶盏,口中还喃喃道:“真是顶好的小姑娘呦!”   不管如何,先混个脸熟准没错。   离了茶铺,五里路也不算太多。   当太阳升的彻底脱离了云层,钱银钗迎着日光抬起头来,总算是瞧见县城门上头“青城县”三字。   只见县城络绎不绝,结伴同行的友人、置办物件的妇人、肩上扛货往返的壮汉进出不停。   果真别有洞天。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七章 青鸾钗   过了县门,入目乃是一条宽敞笔直的道路,道路两旁是琳琅满目的摊位,各物尽有。   来往行人不住擦肩,还有孩提时不时测过衣摆。钱银钗紧了紧包袱,生怕青鸾钗被顺走,她的双目不断地在道路两旁望去。   已然到县城,先找上个当铺吧。   这一路茶楼、饭馆、药铺、饰品阁、成衣铺……应有尽有,却偏不见当铺。   若是县城中的主干道上都无有,别的小道上,她可就更是难找了。   想到此,钱银钗又调头,将两旁的店铺瞧的更为仔细,生怕漏掉任何。   不知多久,只见一门头不大且无招牌的小阁,在一旁挂着小吊牌,随着微风正荡个不停,上写“当”字。   好家伙,这吊牌这般小,又没有门面,不是熟人,许是还真就瞧不见!   钱银钗腹诽几句,却也是亟不可待的上前,越过了挡在这分外不起眼的小阁之前的早茶摊位,站在了当铺之前。   这小当铺没有开门,也不知在不在营业,钱银钗便试着唤上了一句:“有人吗?”   只是任由钱银钗将耳朵贴在了门扇之上,用力的听,也没有听到回应。   她叹了口气,却不死心的双手向前一推,却不料这两片门扇分毫不动,只有“哐哐”的声响传来,当是铜锁与门扇碰撞的声音。   当铺未开门,是从里面挂了暗锁,而且这县城中当铺只此一家,门头这么小,那想必是格局极深的长形小阁。   如此钱银钗是如何都叫不开门的,只能在门外等着了。   钱银钗叹口气,一路奔波早已累了,便习惯性的吹了吹地上的浮土,坐在了当铺前。   她背靠门扇,总是能等到掌柜开门吧?   钱银钗想的不错,只是她不曾想到的是,这门扇不是内合,而是外来。   原以为最多“躺”进当铺,却不料被拍飞了出去!   “哎哟!”   钱银钗惊呼一声,在地上翻滚了几周,虽说不算得太疼,却是惊的炸毛。   门口站着的,是推完门的掌柜。   掌柜是中年男子,身形瘦小,一身华服,华服着身,脸小且下巴尖,一双狐狸眼,皮肤精白。   他看似将将醒来,正伸着懒腰,双眼眯缝着,不住打着哈欠。   钱银钗仰头看看天色,都已经日中时分了,好家伙,这可真是能睡啊……!   可他好似并未察觉方才推出去了个人,伸了个懒腰,就转身回去了。   ……忍了!   钱银钗爬起来,跟着就走进去。   之后果真这小阁当铺深极了,其中只有一个木雕的柜台,墙上有暗格,后方有小门,里面阴黑。   也就是说,这深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只觉得慎的慌,只好壮了胆子,开门见山。   “掌柜的,我要当东西。”   那掌柜这才开始打量钱银钗。   “姑娘不是这里人罢?”   钱银钗一愣,但很快明白了。   这小阁当铺县城之中仅此一家,门头招牌不起眼,生人根本寻不到,掌柜的并不怕旁人寻不到此处。   换言之,这处做的都是熟人生意。   越想越发憷,钱银钗硬撑着朗声道:“怎么,不是这里人不能当东西?”   “姑娘说的哪里话?”那掌柜反应的倒是也很快。   “不知姑娘要当什么东西?”   钱银钗从胸襟中掏出那装了好久的青鸾钗,本是凉凉的银都被她的体温弄热乎了,她捏在指尖,在掌柜面前一放,道:“就是这个。”   掌柜的双眼忽而亮了一下,双手伸向那青鸾钗,似乎是想要接过去,可钱银钗手一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掌柜的,开个价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的家当就只有这一支青鸾钗,没看见银子之前,谁都不能给。   “这……”   掌柜的眼眸转了转,狡黠的光乍现。   “姑娘想当什么价?”   钱银钗只道:“掌柜的先开价罢。”   掌柜伸出了一巴掌,道:“五两银子。”   想要抬价,就得让对方先出价,抬价在原有的基础上双倍抬,砍价从原有基础之上的一半砍,之后再慢慢加价或降价,才能拿到最优价格。   钱银钗心中想着,便摇了摇头,道:“五两太少了,十两。”   钱银钗说完就紧盯着掌柜,只见他眼中并未有甚的吃惊之色,还是一如方才,她便知晓,她抬的价还是合理范围之内。   于是又开口道:“不行,我想了想,还是十五两罢。”   那掌柜的双眸此时闪烁了一下,很显然,这支青鸾钗的能当的上限已至。   钱银钗心中暗道,那就把十两作为底价,在十两与十五两之间争取拿到最高。   掌柜好似是左右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成,那就十五两,姑娘将那钗拿来罢。”   钱银钗见那狐狸眼掌柜拿出了银票,在上头写着。   待他写好了银票,钱银钗也没甚的不相信了,便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那支青鸾钗,交到他的手中。   他的眼眸忽而亮起,狡黠的光骤现,将青鸾钗在手中把玩了几圈,却又在钱银钗要拿起那张银票之时,按住了那张银票。   “你什么意思?”钱银钗问道。   “姑娘,你这钗,有问题啊!”   钱银钗复问道:“有什么问题?”   那掌柜的目光忽而变得闪躲,就好似是惧怕一般,脖子都缩上了一缩,才小声道:“姑娘,你这钗上的,可是凤凰啊!平民私藏这种钗子,若是传下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八章 大不敬   凤凰?   这话钱银钗一听便乐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掌柜真是老油条,不与她还价,却是连恐吓带诓骗的。   若要是平常人家,没见过这些东西,倒说不准就真的相信了。   那青鸾确实是形似凤凰,再被这狐狸眼掌柜一恐吓,心智全乱,定会宁愿不要钱的急急出手,指不定还会对这掌柜千恩万谢。   果真,那掌柜又开口了:“姑娘,你这钗从何而来我不知晓,但也不重要了。这样……你把东西留下,我这边路子广,想办法给你弄出去,你也莫要知会旁人,这要让旁人知晓了去,那……那谁能救得了你呢?”   他眼下看来,还着实慈悲的很。   但她可不是当真见识粗短的乡野之民,焉能识不破他的伎俩?   “掌柜的说笑呢,这分明是青鸾钗,你硬是要给它说成凤凰。不过区区青鸾罢了,岂是能同凤凰相提并论?”   钱银钗笑。   “掌柜的说话可是要注意些啊!”   掌柜面上表情一僵,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哑着嗓子说:“姑娘,你快莫要再说了!这可断断不敢让旁人听了去啊!这钗,可当真是凤凰!”   可纵使他说破了天去,她都是不会相信的,自然也不想再多缠。   便抓住他的手腕一扬,取走了那十五两银票,随之转身就走。   却不料下一下这狐狸眼掌柜蹿的比她还要快上许多,越过她的身子出了小阁门扇,站在街道上,开口就喊!   “来人啊,街坊邻居们,这姑娘冤枉好人啊,拿着凤凰钗非要说是我这里的,把凤凰钗扔在我这里,这不是给我招祸吗!快快拦住她,哎哟我这生意哟,我可不想把命搭进去!苍天有眼,谁敢收凤凰钗啊!”   很快的,在钱银钗来不及反应之前,便被一旁的两个男子抓住的手腕。这一刻钱银钗才猛然忆起,这小阁当铺只做熟人生意。   哪怕是街坊见了那青鸾,也会跟这掌柜一样,把那硬说成是凤凰!   果真,随着那掌柜手掌一扬,举起了青鸾钗,众人便随之皆是惊呼:“快看,那当真是凤凰钗!”   “好家伙,这姑娘可真是大胆,快!给她送官府去!”   “对对!这人确实应该送官府!”   ……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钱银钗动弹不得,只看着狐狸眼掌柜绕到她的身前,从胸襟之中抽出那张刚刚放进去的上写十五两的银票。   她恨的咬了咬牙。   果真是无奸不商!   那掌柜竟还留着这么一手!   既能拿走青鸾钗,又能分毛不拔,还能骗过所有人!   原来进县城艰险的不是山路,而是人心。   可眼下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钱银钗眼珠子转着,想着当如何脱身,可那桎梏着自己的力量突然就松了,她能挪动身子了。   “嗒嗒嗒……”   眼前只见一辆马车驶过。   “吁!”   马车正停在当铺前。   洁白骏马,华软车幔,琉璃吊坠。   很是骚气。   可钱银钗心中知晓,车中之人定然非富即贵,看众人的反应就知晓。   驾车的白净小生道:“公子,当铺到了。”   “恩。”   传出明朗男声,随之有一道身着蓝白相间家常锦缎袍子的身影从中而出。   他修长的身形踩着马凳子从马车上而下。   头戴白玉冠,两鬓有青丝垂下,脑后也是全数散着,当未及弱冠。   云纹眉,大眼睛,双唇饱满。   眼下看来,是钱银钗在异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只见他下车后微微驻足,活动了一下脚踝,就好似是方才坐马车脚麻了一般。   “王掌柜,今日怎么不在你铺子里歇息了?”那公子开口道,声音带着些戏谑,似乎与那掌柜甚是相熟。   掌柜赔了个笑脸,道:“段乔公子来了……”   断桥?   “断桥?我还残雪呢!”   这句话叫段乔发觉了一旁被众人围着的钱银钗,好似对方才她笑话他的名字之事并不在意。   他唇瓣一扬,朗声道:“你们把一个小姑娘围在中间干甚?”   虽然被叫作小姑娘让钱银钗觉得多少倍段乔占了点便宜,但眼下看着自己长期营养不良的身高,比段乔低了那般多,便是咂咂嘴,也没说什么。   钱银钗不说,不代表旁人不说,他们宛若眼下才反应过来一般,叽叽喳喳一起开口:“公子你不知道,这姑娘看似年纪小,胆子可是真肥!”   “就是啊,她拿了一个凤凰钗,要赖给王掌柜!”   “凤凰哪里是我们这等平民可以戴的,那可是皇家的东西啊,这要是被发现,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她这是大不敬的罪名,可不能叫她赖给王掌柜,还是早早送去官府的好!”   “对对对!快走,把她送去官府!”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本是得了短时自由的钱银钗,又一次被桎梏起了胳膊。   却又听段乔道:“凤凰?来,拿来本公子瞧瞧。”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九章 非凤凰   段乔此话一出,当铺掌柜脸色便精彩起来。   钱银钗也犯了迷糊,不知为何并不认识的段乔会管这等闲事。   “段公子……这,你就甭看了,赶紧叫我处理了去,这可是大不敬的罪!”   那掌柜说道,而后就话锋一转,狐狸眼一眯,狡黠的很:“公子这次又来当什么东西?是不是又趁着段老爷不知晓想换些银子玩?来来来,我给公子开个好价钱!”   钱银钗闻言,白眼一翻,又是一番腹诽。认定了段乔就是个拿着家中物件当了换银子花的公子哥。   得亏她方才还想着他为何会管这闲事,眼下看不过是自己多想了吧?   好容易才寻来县城仅有青鸾钗还碰上如此破事的她;吃喝无忧,拿着家中物件换银子玩的他。   八竿子也打不着。   可却见段乔上前几步,随意的从掌柜的手中一抽,便把那青鸾钗拿在手中。   他动作随意的很,险些让那青鸾钗晃出了手中去,这惊的钱银钗心跟着一紧。   她喝道:“你悠着点!”   这青鸾钗,可是她的老本!   段乔一愣,随即笑的漫不经心。   “这青鸾钗是你的?”   虽说这话问的叫钱银钗不爽,但她还是听出,段乔的话里自然笃定这是青鸾。   她没好气,只把下巴一扬。   “不然这还是你的啊?”   这短短的一段对话,使得桎梏着她双肩的二人,面面相觑的松了手,窘迫的挠了挠后脑勺。   段乔复又反问那掌柜,道:“你说的凤凰钗,在何处?”   那掌柜的面色一讪,但很快就笑了起来,只道:“段公子又来打趣我,那凤凰钗不就是在你手中拿着呢?怎么还问我在何处呢?”   段乔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出来,他转了转手中的青鸾钗,上刻的青鸾好似都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忽闪忽闪的。   随着那动作钱银钗心中一缩一缩的,生怕他真给摔了去。   她抬步便要上前夺过青鸾钗,却看见段乔的手指停了。   只听他开口道:“这就是个青鸾,怎可和凤凰媲美?母亲的首饰我见多了这种的,这若是凤凰,那我母亲岂不是早犯下了大不敬?”   此言一出,唏嘘声一片。   这一说起段夫人也常戴此类青鸾钗,就没人敢再说这是凤凰了。   “这本就是青鸾,我当真是来当东西的,谁知这掌柜的把这青鸾任作了凤凰。”   钱银钗虽心中极不满,但到底也是没把话说绝了。青城县只有这一家当铺,日后定然还会相见。   只见那掌柜忙作出一副不知晓的模样道来。   “……啊?你瞧瞧我这眼神,当真是及不上段乔公子眼聪目明。”   他眯缝着眼望着那青鸾钗道:“是了是了……这当是青鸾,是青鸾,怪我瞧错了!”   是时众人皆是一副扬袖叹气的模样,“诶呦”之声络绎不绝。   “王掌柜的,你下次可看清点咯!”   “一只青鸾罢了,你硬是给瞧成是凤凰!”   ……   钱银钗无声的冷笑,又上前两步,开口道:“掌柜的,方才咱们议好了价,十五两银子当这青鸾钗,眼下这位段乔公子也证明了这就是青鸾,不是凤凰,那咱们的交易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可以可以,来,姑娘请进。”   这下那掌柜的倒是不再狡辩折腾了。   钱银钗瞧了段乔一眼,从他手中抽出了那青鸾钗来。   段乔眉峰一挑,唇瓣微张,些许怔然,但很快他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亦是跟进了小阁当铺。   段乔进了小阁当铺,倒是也不着急,反倒是站在一侧静静的瞧着钱银钗与狐狸眼掌柜的交易,大有一副钱银钗弄完他再当东西的不慌忙之态。   “那姑娘,这是十五两的银票,你收好了。”那掌柜道。   钱银钗摇头,道:“掌柜的,我需要些现钱去置办些东西,至于银票,你给我写十两即可,我还要五两白银。”   五两,购上足够的种子,还绰绰有余,再置办些其他,自然是也够用。   银票与一锭银子到手,钱银钗心中都安定了几分。随之扬了扬手,向外走去。   与段乔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咧唇一笑。   “合作愉快~”   进出小阁当铺时辰相隔不长,钱银钗的心态却是完全两样,她一支青鸾钗换来的银钱,已够她做上许多事情还有剩余。   想到这里,反手一掏,左手红火,右手小饼,纯生态的果馅饼,美滋滋!   其实这等洋洋洒洒,引旁人说道,钱银钗都是听得见的,只是眼下如此舒爽,也不在意这些虚的,便只作没听见。   直到一位小友站在离她大约五步之遥的地方,手指指向她手中拿着的红果开口道:“娘亲,娘亲,那个姐姐手中拿的是什么果子,看起来好红好漂亮!”   这才引得她脚步一顿。   钱银钗心中揣摩着那句话,不知是这小友没见过这红果,还是说在这青城县之中,本就没有红果。   然很快钱银钗便得到了解答,只见被那小友唤作娘亲的女子弯腰抱起了那小友。   只道:“娘亲也不知那果子是何物……好了,我们快回家了!” 第一卷·种田把家发 第十章 送佛西   那女子抱着方才的那名小友走后,钱银钗低头又咬了一口红果,依旧只觉酸而不过,甜而不腻,香醇饱腹。   这么好吃的红果,青城县里头就没见过?   若是细想,路远、村穷、无人想过售卖也属正常。   如此岂不是正好?   价钱高低,都是净赚,红果漫山遍野,零成本。   口齿不停,脚步不停,脑中思绪亦不停,钱银钗心中小算盘打的响亮。以至于一辆马车擦身而过,惊得她手中红果滚落在地。   ……这马车,瞧着倒好生眼熟。   思绪微微卡壳,马凳子已被踩上。   “我们又见面了,小姑娘。”   说话的人,是段乔。   钱银钗一见是他,就双手抱拳,道了句:“又见面了,段乔。”   段乔似是看出了钱银钗眼中偷偷翻了一下的白眼,抿唇笑起。   “方才姑娘走的匆忙,不曾想不过一小会便又遇见了。”   钱银钗指了指身前的马车,又指了指自己,半好笑道:“你这马四个蹄儿,车厢俩大轱辘,我就是早走一日,你还是一会儿就追上了我。”   段乔眼顿时张大了一圈,只觉这回答古灵精怪的,终是没忍住笑意,双肩都都扯的微颤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乔笑了良久,惹得钱银钗撇嘴,又在心里说了句骚包。   “姑娘不是这里人罢?匆忙赶路,要去何处?”   当真是有闲钱就有闲心,钱银钗再一次定论。   “段乔段公子,没事您就请回罢,我还要赶路呢。”   她只想把这尊大佛赶紧送走,她没有闲钱,更没有闲情雅致在此闲聊。   段乔见此,也不相拦,只道:“你对本公子怎么这么重的敌意?”   钱银钗不答。   他又绕到她的身前,满脸不解,却又将笑意渲进眼角,垂目望她。   “好歹本公子方才也救了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不待见本公子?”   段乔身上富贵气重,身段又比钱银钗高许多,如此压迫过来,她脚踝一软,慌忙向后退去。   “那,就在此多谢公子了。小女子并非县城中人,离家一趟不易,想要赶在秋耕之前早日回去,带回种子,所以时间紧,路途远,便就此告辞了。”   “你当那青鸾钗,就是为了买种子?”   “是。”   “那既然如此,你上马车吧,本公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你送去个有你要的种子之地,不然像你这样晕头瞎找,还真不一定能找的到。”   本是欲离去的钱银钗脚步一顿,眼珠子一转。   段乔还真是有闲工夫。   那她干甚不同意?   钱银钗咧嘴一笑,道:“那烦请公子指路了。”   段乔起眉,却无半分愁容,反倒是像极了在与友人玩闹憋足了笑意:“小姑娘,这话说的如此理数?怎么,乘着不安心啊?”   真是个玩闹心性,钱银钗无语。   “那我们还不快上车?”她挑眉。   段乔这下再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双手环绕在胸间,带头上了马车。   ……   屁股触及马车之中的软垫之时,钱银钗是长舒了一口气,这种触感,当真是许久都不曾有了。   家中硌骨的床榻,当铺前冰冷的地面……   如此柔软,让她从心底想呼上一句“爽”!   人在舒服的时候便会放空自己,任由思绪来去。   想来她到这异世,时日不短了。过往之景正一桩桩一件件的在脑中回放,直到画面停止在方才那小友问她红果子为何物。   钱银钗的眼睑忽而睁开,望向一旁随着马车晃悠而轻轻晃悠的段乔,好似想到了什么:在青城县里头,当是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晓的吧?   钱银钗目光停在段乔脸上良久,他便也回头望向她道:“小姑娘,你为何一味看本公子?本公子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她自知有些欠妥当了,便摇了摇头,口中只道:“不不不,没东西,没东西……”   随之低下头,取出一个红果来。   钱银钗手拿红果伸到了段乔面前,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的脸乃是万分认真,面部曲线全部绷紧,惹得段乔笑出了声。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水果吗?”   钱银钗追问:“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水果?”   段乔本是两臂环绕在胸前,听钱银钗如此问,便抬起一支手臂来,手肘支在另一只手上,摸了摸光洁的下颌,开口道:“这个……倒还真不知道,没见有人卖过。”   钱银钗眼眸忽闪光芒,心中高兴极了,便随手把那红果递给了段乔,说道:“你尝尝!”   段乔接过来,看着红果并不光洁的表面,便知晓是并未清洗,蹙了蹙眉。   要不要下口?   思想一动,就觉马车速度减慢,而后逐步的停了下来。   随后只听他打小带在身侧的段小九道:“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