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帝都 我下了飞机,又回到了这座城市。 机场的冷气开的很大,我轻轻地打了个哆嗦,于是放了放挽在小臂上的长袖衬衣,大理石的路面与行李箱发出清脆的滚动声让我觉得很亲切。 手机响了,一口地道的阿姆斯特丹口音的女声有条不紊的向我通知着后天下午的一场金融会议。 “Nou, weten(嗯,知道了)。” “Mijnheer LEE ook wil met je praten over winter kleding ontwerpideeën. (李先生还想跟你谈论一下冬季服装的设计理念) ” “Alle discussies bij het gesprek(一切等到开会的时候再讨论吧).” “Nou, wenst u een gelukkig reizen(好的,祝您出差愉快).” “Bedankt.(谢谢)。” 挂上电话,我把手机调成了北京时间,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 “我刚下飞机,这么晚你还没睡。”我看了看手腕上刚对好的北京时间。 “没呢,你到了就好。你回北京不在那里呆两天么?” “不了,刚才秘书刚给我打完电话告诉我后天还有一个会,所以明天就回去。” “你能赶过去么?” “应该可以,回去了的话还有7个小时才开会。” “机票呢。” “之前都订好了。” “嗯,早去早回,你的脸刚痊愈不能再出事了。” “不用担心了,早点休息吧,今天你不是还有个发布会要开么。别弄累自己。” “嗯,你一会儿上火车了也休息会。” “知道了,晚安。” “嗯,白白。” 我涌入久违的地铁,脑海中回忆着这趟让我如此奋不顾身的旅程的动机。 这是一座充满回忆的城市。 正文 流苏 偶有她素净的面容侵入过我的梦境,在周遭消散的浅灰色世界里扬起略带凌人的微笑。然后她的影像离我愈来愈远,终是成为遥不可及的灰点,融入被极度曝光的背景里。直到醒来后,眼前灰色的幻影久久不能消退。明知道床头的手机里不会有隔夜的短信留言,但依然会自欺欺人的翻开手机看上一眼。最后,机屏与心,都是空落落的。我看到镜子里涣散的瞳孔,不觉的开始嘲笑起自己。夏日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斜射在我的侧脸上,仿佛窗户外边不耐烦地候着光芒万丈的圣徒催我抓紧时间接受神圣的洗礼。 我一直是茫然于“命运”这个字眼的。 想想也是,如果命运都是一样的话,那么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物也都会一直演绎着同一个剧本的同一个主人公。这确是一件让人想想都会觉得既刺激又无聊的问题。 教室的墙壁隐隐约约的泛着淡黄色,风扇在头顶“吱嘎吱嘎”地转动,像年迈的老伯应和着讲台上的老师时不时的点头称是。天花板上干裂的墙皮翘起一角,如果用钢笔戳一下,哪怕是轻轻的,兴许都会断下一大块乳白色的薄块。 已是五月末。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外的黑色防盗栏在课桌上印出一片交错有序的光影。把手放在上面会有一种温暖的安逸感沿着指尖的神经末梢流淌至全身。 一直以来就讨厌阴冷的教室——像停尸房。 “夏昆,”化学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快中考了,还这样心不在焉,看你能考几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埋怨,说完便又把书挡在眼前,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题。 我撇了撇嘴,使劲地伸伸胳膊,然后干脆趴在桌子上。 阳光搔的脸很痒,也很舒服。 临近傍晚的太阳一点也没有脾气。阳光洒在地砖上映出无数块耀眼的光片。我眯眯眼睛,远方的晴空干净地晕开一抹橘红。前方不远处两个女生的影子揉着地砖的颜色被夕阳拉长到我的跟前,一抬眼,连她们的轮廓也模糊起来,缓缓的被光芒包裹。 已是同三个有说有笑的人走出了校园。许可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喂,有意见么?” 我显然是已经神游好久了,他看到我不解的歪歪头后,脸上露出了让人想捏一把的笑容:“牧野提议去吃拉面。” 学校不远处有一家“聚仙拉面馆”。我们进去后,走到最里边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胡乱地把书包丢到一旁,然后又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零碎碎的单票,凑在一起刚好够四个人的拉面钱。 还没有到下班高峰期,门口橱窗里冒出来的面香可以沿着悠长的走廊飘到我们身边。梦奇从方形绿色塑料小筐里抓了四双筷子分给我们,然后熟练地将筷子在桌子上倒磕两下“啪”的一声被整齐地掰开,一面打磨着上面的木屑,一面盯着眼前白瓷碗里的辣椒油咽口水。 牧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了支曲子,歌名我不太清楚,但是很温柔、很细腻,像一只光滑的手一一捧着我们的脸颊摩挲。 一直等到第四碗拉面被端上来后才宣布开动。放着家里的大鱼大肉藏冰箱而是掏出所有的零花钱凑一桌四人份的拉面。然而却依然吃的很饱很开心。 这便是我们的生活 它叫穷开心。 随着会考、调考、模拟考的如期而至,我感觉到每一处神经也被迫开始兴奋起来了。这种兴奋并不是来自于完成所有作业后的成就感,而是看着放学前发下来的一沓沓学案和试卷便会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 留着、留着、留着,中考结束后统统过水卖了。 我不耐烦地合上习题,随手将笔丢在桌子上,然后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窗外的车灯一盏接一盏地飘过,在面前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光痕。这时手机突然发出短促的震动,翻开后却是10086的余额提示。 宁愿天天欠费。 还以为是因为停机而收不到你的短信。 想到这里,我顺手翻开躺在手边的那本《小团圆》。 牧野一向看不惯我读这些书,他认为这会让一个本来就有着小女生般精致外表的男人更妩媚。我只得苦笑。每每看到牧野坐在床头无聊地抓起一本席慕蓉或者三毛的书看上几页又扔回原处时,我总会没有情绪的嗤之以鼻。 正如牧野的名字一样,在他周围晕绕着一种不可匹敌的、可以嗅得到野性味道的气场。它像一个屏障,无时不刻地排斥着周围同级人形体。牧野五官的轮廓被平整的线条切割的精细至极,仿佛可以看到每一个棱角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那细长的眼睛在北欧式眉骨的映衬下,深邃的如同阿拉斯加的夜空。 他总是带着一副毫不在乎的面孔踯躅在世人面前。这与他孤僻的性格不无关系。 “牧野。”我翻开牧野打来的电话,心里暗自感叹这种微妙的巧合。 “吃点东西去吧。” 他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走到麻辣串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暗黄的光影打在餐馆里进进出出的人身上,使这显得更加狭窄和热闹。我在熟悉的角落找到了牧野,他正夹着一颗豆扣漫无目的地蘸调料。当他察觉到我的存在时,我已经坐在了他对面。他用平淡的眼神看了看我满前满盘的食物示意我趁热吃。牧野了解我的口味,但此刻这些油腻的折光物让我心底里莫名其妙地干呕起来。 “许可和梦奇呢?” “许可关机了,梦奇在他姨妈家。”牧野没有抬眼看我,依旧在蘸调料。 我心里清楚许可的关机就意味着他已经睡着了。白天的活力四射注定了黄昏后的筋疲力尽,这合情合理。 我们安静地吃了好久,准确地说是我自己吃了好久,牧野始终不停地用那颗烂开的豆扣蘸着调料。我深深地看了眼那已经破不堪言的豆腐皮,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夏昆,”牧野用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寂静。他抬起头,然后用暂时的静默和逐渐转变的神色来向我暗示,他要讲的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我要追温玮嘉。” 头顶的那弧镰月,刀锋被灰蓝的星空温柔地啃噬,清凉的月光将树影缓缓拉长,铺在巷子里的水泥地上。 回来的路上脑海中不断的倒映着温玮嘉与我们的情节。 是四月的一天,漫天杨絮的季节。牧野和我被这些纷纷扬扬的絮状物迷离了双眼,感觉像是迎面有台鼓风机一直乐此不疲地朝我们脸上喷射这些让人窒息的东西。牧野一路上不停地打喷嚏,我用一条缝的视线捕捉着此时的画面:狼狈的表情将牧野冰冷如同石像的躯壳毫不费力地撕碎,剩下的只有他最纯真、最不堪一击的肉体。 回到我的卧室后,牧野仍不住地打喷嚏。一路上他没有抱怨,也不曾抱怨过。他是冷眼问世逆来顺受的人。我劝他去浴室冲个澡,他听了。 窗外的飞絮伴着夏天的气息,将阳光烘托的异常温暖。 一阵电话声突兀的回荡在仅有流水声的屋子里,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便无可奈何的从床尾笨拙地梛到床头接电话。 “喂?” “夏昆,”听筒里的声音干脆而清晰,“你让我帮你网购的书到了。” “哦,现在在你那么?” “在我手里,一会我出去的时候给你送过去吧。” “哦好,谢谢了。” “那一会见。” 她便是温玮嘉,有着湖水般清澈眼睛的女生,刚搬来隔壁不久。月光送下第一抹苍白时,她都会出现在对面阳台上拉小提琴,直到我入睡前,帕格尼尼的旋律依然可以清晰地缭绕在耳畔。虽不在同一所学校,但上学放学常会碰到,自然便会熟络起来。我常找她帮我网购一些东西,其实也无非是本地的书店买不到的那些珍藏版书籍。第一次她拿到我列的长长一串书单时,便惊讶地问我这么多书什么时候看完。然而在书到货的一个星期后她又拿到了我列的长长一串书单时,再一次惊讶地叹服我看书神速;直至后来的现在,每每她拿到我列的那一长串名字莫名其妙的书单后,都会嗤之以鼻地哼一句:“你就是个大胃书兽。” 书兽,总比禽兽来的好听。 浴室里渐渐淡了声音,浴霸强烈的黄色灯光将木门上的毛玻璃照的通亮。防盗门的对讲机响了,扣上对讲机后,我从浴室的门缝中偷偷地瞄了一眼里面氤氲的世界。 房门像是被定时般与浴室门同时打开,牧野仅围有一条毛巾的身体赤裸裸地出现在温玮嘉面前。 包裹与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后,整个世界连呼吸的声音也不复存在。 正文 沉淀 已经是七天没有和白羽琪联系了。 白羽琪的性格如同深秋里把握不住方向的风。她可以是黏人而且任性不听话的小女生,也可以是同牧野一样冷若冰霜的雕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往往是不会主动给我发短信的。她要的是别人对她的屈服、要的是胜利之后的成就感、要的是你必须承认她对你来说的不可或缺。如此而已。许可这些日子一直把这些看在眼里,他时常劝我主动给她发条短信或者矫情地流露一下对于她的舍不得。我只是冲他笑笑,也不想说什么。最后许可便耸耸肩使劲地叹口气说:这是一场残忍的拔河比赛。 这是一场残忍的拔河比赛。 偶有她素净的面容侵入过我的梦境,在周遭消散的浅灰色世界里扬起略带凌人的微笑。然后她的影像离我愈来愈远,终是成为遥不可及的灰点,融入被极度曝光的背景里。直到醒来后,眼前灰色的幻影久久不能消退。明知道床头的手机里不会有隔夜的短信留言,但依然会自欺欺人的翻开手机看上一眼。最后,机屏与心,都是空落落的。我看到镜子里涣散的瞳孔,不觉的开始嘲笑起自己。夏日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斜射在我的侧脸上,仿佛窗户外边不耐烦地候着光芒万丈的圣徒催我抓紧时间接受神圣的洗礼。 一开始的白羽琪永远会给我最甜美的微笑。那时的我们可以一前一后的在校园的小径上安静的走一下午。花季的芬芳是可以很容易感觉到的,正如我一转身,就可以看到她的笑靥。 她的班级在我的楼上,仅一层地板,却可以让那时的她频繁地跑到班门口找我,即使课间只有十分钟。而那时的我,也幸福着每一个短暂而又珍贵的十分钟“探亲时间”。 可是人是个喜新厌旧的生物。 久了之后,你熟悉了习惯了最后腻了他的拥抱:或者他也同样熟悉了习惯了最后腻了你的气息。我则是腻了她所需要的虚荣。在感情世界,她要的是女王般的尊贵和神圣不容侵犯,她要的是别人对她俯首称臣,她要的是绝对的宠幸。恋人与恋人之间随着越来越多的熟悉了习惯了过度为最后的腻了之后,都会有意识的排斥着对方,直至分手。 我们在下课间操时远远的看到对方,她便会立刻把头别到一旁然后随便拉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谈天说地。而我的心里只是默默的轻笑,最后在人海之中不见了彼此。 白羽琪和我省略了排斥的环节。我们已经到了不动声色的把对方往死里折磨,往死里逼的地步。我越来越肯定这段青涩的感情将在毕业典礼前落幕。 是的,越来越肯定。 我端着盛有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两个馒头的餐盘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人流高峰期的食堂总是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嘈杂的机械车间。今天下午许可一放学就拉着梦奇神神秘秘的走了,鬼知道他们俩去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我跟牧野请了假便独自在这个地方为他分析他所谓的战略方案。一张雪白的A4纸,整整齐齐的被叠了三折。我颇有接旨的感觉将它打开,隐隐的浅橙色光影敷在犀利的笔触上,这些正楷的锋芒都仿佛预示着这样一句话:手到擒来,立竿见影。 可是牧野,你的情商该有多天真: 1.经常出没在你家附近,伺机等待她的出现,然后做巧合状上前搭讪。 2.帮我打听她喜欢什么颜色、食物、还有生日和星座……反正越详细越好。 3.什么QQ,MSN,手机都给我发来,我应该解决空间问题,缩短距离。 4.什么时候和她约会?是这个星期还是下个星期? ………… 这些单纯的想法和老套的方式难怪只让我一人帮他分析。因为这些方案对于许可和梦奇这种情场老狐狸来说,犹如一个身心被社会蹂躏致残的80后待业大学生读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写的《我的愿望》一样。这从某种角度来讲,牧野是一个自知力极强的人。我也可以想象到如果我把这张方案甩给许可和梦奇后的悲剧:也许是半夜回家被人用麻袋套头,然后不省人事。也许是我被高高的吊在小白楼三天三夜不给吃喝(上厕所也不可能)。 我重新把纸折回原样,扒拉了几口微凉的菜,这就算是吃过今天的晚餐。 “夏昆。” 我回过头寻找这个熟悉的声音,结果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人。 “王映俞?” “你今天怎么落单了?” “都会这样的。” 我与王映俞的熟络是因为白羽琪。她是白羽琪的邻居也是发小,两人父母的关系也一直不错,白羽琪跟我讲过王映俞小时候有一回看到她的辫子编的好看就吵着妈妈给她编,但是怎么编也编不出她想要的样子,于是哭的更凶。最后只好她的妈妈带着她去找白羽琪妈妈给她编才算过了这一劫。我看着白羽琪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个故事,却始终不能由衷地配合她一起笑,结果还被骂成“面瘫”。王映俞的单纯是干净的,不带有傻气的。她是第一个发现我和白羽琪关系不纯洁的人,却也是直到白羽琪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和,夏,昆,好,了。”才突然明白什么地“哦”了一声的人。她与我没有什么故事,因为往往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和白羽琪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怎么习惯和女生打交道,我甚至很佩服许可这种追女孩一套一套的“老江湖”,他那异性自来熟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加上泡沫剧还有青春小说的熏陶更是把这种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 所以许可和王映俞的“成熟期”异常的短暂,以至于除了我大家都以为王映俞是许可的女友。这种有理由的无中生有的确是让人头疼的,当许可顶着千万个烦闷来找我为他进行战略规划的时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后来许可听了我的建议,没有再光明正大的继续下去。而我不知却是将暧昧转移到了地下进行。当我听梦奇说许可又和王映俞纠缠不清的时候,就没有搭理这个话题。 这世界有三件事是改变不了的:狗改不了吃屎,猪改不了拱土,许可改不了泡妞。 但是许可的情感旅程并不是一帆风顺。去年初三刚开学时,许可兴奋的告诉我们他又物色上了一个女生,天花乱坠地形容一番后便兴致满满的带我们去人家班的后门指认给我们。我并没有像梦奇一样兴奋的把脸贴在后门玻璃上极力地寻找目标,只是随便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回答句“挺好”。而牧野却只是竖了竖拇指敷衍了事,然后不屑的把视线挪到一边。两个星期后我们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时,他瘫坐在草坪上无力地随手拔起根草叼在嘴里支支吾吾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褪绿的草梢被阳光透过,映着微黄的亮丝融入远方的余晖里。刚是入秋,天气转凉的感觉从草坪传递到尾椎然后蔓延开来。我在心里轻轻地打了个冷颤,以此来证明察觉到了中秋的气息。 我猜许可当时是在说:这是个小小的意外。 但这仅是我自己猜的。 去年腊月许可就在兴致勃勃的准备些什么。梦奇觉得过元旦没有必要那样隆重的庆祝一下,许可挤了个刁滑的眼神阴阳怪气地说:“这次你猜错了,哥哥我可不是庆祝元旦那么简单。”“那就是庆祝元旦放三天假。”“NONONO。”许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礼品袋。牧野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但是仍摆出不感兴趣的表情往前走。梦奇饶有兴致地挠挠耳朵,把许可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告诉哥们儿,你这次又搞啥?”“天机不可泄露,泄露遭雷劈。”梦奇听后轻轻地踹了脚许可的,“不够意思。” 虽然不知道许可是为了什么忙碌,但是从他每节课都煞有介事地“做笔记”可以看出这次他非常在意和用心。他的笔记本上也许是一些矫情肉麻的对白,也有可能是有着时间地点人物的剧情布局,还有可能是他的任务清单……反正我宁可相信他会在那个本子上写下“某天晚上离家出走”这样的打算也不会去相信他本子上记录的是老师笔下的板书。时光就是在你倾情准备、若有所思、还有观察入微时肆无忌惮地路过你眼前的。“记下来啊!”化学老师把书倒扣在讲桌上环顾一遍讲台下面的情况,扫到许可身上时,表情渐渐舒展开来。“你们瞧瞧许可,人家都已经知道还半年就中考了,现在这个态度板得多端正啊!连笔记都开始认认真真记了!” 那一阵子,许可被所有的任课老师夸了个遍,梦奇显然有些不服气:“靠,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儿竟然没一个任课老师发现。”许可没有理睬梦奇的冷嘲热讽,拍拍梦奇的肩胛说:“我预感到这次一定成。”“啥呀?这么神秘,都多长时间了也不告诉我们。”梦奇回头给我和牧野使个眼色然后又转回脸去说:“你看看,我们仨可是很好奇这件事的。别看野哥昆子不在乎,其实背地里成天叫我问你这事儿呢。”我听后嗔目结舌的表情和牧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啥,夏昆我想喝奶茶。”“走走,我请客。” 是一月六日的下午,许可写来通牒说晚上不用等他一起走了。牧野摆了个“切”的表情说:“晚上我请客喝咖啡,谁不来拉到。”我明白这话并不只是说许可,也是说给梦奇听的。可是梦奇没有反应过来还在一旁帮许可求情:“诶,老大,你说他突然请假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用管。他不说我也不想知道。”牧野轻轻地甩了下刘海没有看梦奇。“好吧,那这次就给他一回拥有隐私的权利吧。”说完梦奇从牧野身后绕道我身旁悄悄地说:“你猜会是干什么呢?”“约会,泡妞,把妹妹。”“这不都一样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除了这些他还能热衷啥?” 刚入小寒,咖啡馆室内室外的温差大得让人措手不及。我点了份牛排和一壶热拿铁便掏出手机翻弄着UC里面的新闻。富有情韵的琴声从不远处蜿蜒流淌过来,牧野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窗外光影的流动;梦奇在一旁无聊地摆弄乘着盐糖胡椒的调味架,不知是因为太过无聊还是因为室内太过温暖而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呵欠。这时牧野手机响了,他懒懒地掏出手机连谁的来电也不看就按下免提键接听,然后发出比窗外还要寒冷的问候。 “哪位。” “牧野。”是许可,他的声音凉凉的,显然是遇到什么不顺。 “怎么?” “我很愁,你在哪?” “来上岛,梦奇和夏昆都在。”然后我们也没有听到许可说了什么牧野就把电话挂了。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这块被摔在桌子上的手机。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我们都很清楚和明白包括牧野自己也知道他在其他人口中是以一个多么臭名昭著的形式而存在,一切带有“13”字根的词语几乎都被别人形容过。但是牧野,许可,梦奇还有我,我们是四个分别相差一个月左右出生的邻居,从小就混在一起,像四块缺口正好的拼图,刚好可以镶嵌在一起。 一开始我最先认识的是梦奇,我们的老妈是小学同学,巧的是她们孕期住院也是在一个病房。梦奇从小长的就很干净,像个小公子哥,而且很喜欢聊天、说话。小时候每次和梦奇出去玩他都会先问我:“夏昆夏昆,你今天又不高兴啊?”而且我每次也都会回答说没有,但是梦奇总是不信还经常给我讲笑话,什么乌龟掉坑里什么的。至今还觉得那时和梦奇在一起的时候天上总是有个不凶的太阳还有几朵漂亮的云;许可和牧野是最先认识的。我还记得我们四个相遇的那一天,这是在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清晰片段:那天我和梦奇不听大人的话跑出了四个楼的活动范围,刚想大声呼喊一下庆祝点什么就看到三个比我们还大一点的孩子在联手打牧野。当时我们不知道他是牧野,只知道这个看上去跟我们一样大的人像奥特曼一样面对三个怪兽时还镇定自若。的确,奥特曼保卫的是地球,牧野也有一个要保护的人,就是倒在他身后的——许可。许可脸上擦破了皮,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梦奇说了句“我们帮帮他”就赤手空拳地冲了上去,我只记的当时不愿意输给梦奇,于是就捡起脚边废弃的木棍跟着冲了上去。那是我第一次打架,后来我渐渐明白,当时不愿意输给梦奇的,叫做勇气。想到这里,许可已搂着窗外的温度坐在我的身旁。 他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挂在沙发背上,我替他斟一杯热拿铁推到他的面前。他无视热水的温度一饮而尽,杯子在他手中定格两秒后被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玻璃与玻璃间猛烈地碰撞所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各种复杂的眼神。梦奇立刻陪着笑脸对大家道歉和解释才使画面回放到几秒前的惬意。 但是惬意,是不属于我们这个角落的。 牧野呷了口蓝山,风轻云淡的眼神转尔变得犀利恐怖,眉弓下的阴影里折射出的亮光穿过被削碎的刘海倒映在许可的瞳孔中。 “不爽就滚!我们他妈的不是你的出气筒!”牧野声音虽然小的如针一样,却可以刺破任何柔软的心。“行了牧野,许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么,别这样。”我也陪着梦奇当和事佬:“算了牧野,许可也很委屈。”“他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么?先听他说完吧。” “他能有什么委屈!他妈的不就是泡妞不成被甩了么!就这点出息?!!” 整个咖啡馆像被施了诅咒一样,所有人都被遏住了咽喉,不能说话、不能挣扎、不能呼吸。 正文 气球 又是周六,我躺在床上试探性地唤了两声妈妈,结果无人应答——她又加班去了。我裹了下身子,一边盘算着今天的计划一边迷迷糊糊地重返梦境。不巧一阵短促的震动破坏了这一切。我懒懒地翻开手机,一个让人清醒而敏感的名字涌入眼帘:白羽琪。 “有些事是不是应该当面谈谈。” 再回过去电话却被挂断,几秒后又收到了短信:“百花公园,还是那个地方,九点半。” 我撇了一眼墙上的表,决定继续赖在床上。其实我的脑海中,是在排演着一个半小时后的剧情的。 也许我知道白羽琪找我是为了什么。的确,这样下去实在很折磨人。如果不说破,还是会认为对方于自己至少还有感情,可能她在等我再一次对她俯首称臣;也可能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这么任性;或者还可能她本来就已经很厌恶一个叫做夏昆的小角色。对,我明白自己是个小角色,我不是王子不是少爷更不是富二代,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尊贵和纸醉金迷。灰姑娘变成公主是因为王子的一念之间,而青蛙变成王子则是青蛙死皮赖脸的向公主索吻。 ——但是毕竟,曾经是那么的喜欢。 百花公园,园如其名,虽不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但这里花木的繁盛足以让人联想到几个月前的生气盎然。曾经长椅上的依偎、曾经小径上的漫步、曾经的花前月下、曾经的你侬我侬……当所有的曾经将永远成为曾经时,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去感叹物是人非。我坐在喷泉旁边的大理石长凳上,环视这曾经美好的一切。手机上的时间越是临近,心情却越是莫名其妙的坦然一些。原来心里的褶皱即使没有熨斗,也是可以慢慢舒展开的。 白羽琪淡黄色的T恤与浅灰色的收脚裤在人群中无法不让人一眼就找到她。她依然没变,总怕别人一眼不能发现她。然而随着她的靠近,我却变得麻木起来,脸上即使想借着温暖的阳光露出微笑也吃力到不能。此时她是有君临天下的气场,但我很清楚她从来都没有女王的气质。 “等很久了?” “刚来不一会儿。” “哦,那好吧,我先跟你说,说完了我还得去约会。” “不用说了,你现在就去吧。”我起身就走,我知道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但是我不停的对自己说:夏昆你要坚持,这是最后一战,你一定要赢。 “喂!你干嘛那么小气!” 我停住了,一屡灿烂的阳光斜射在我眼前。白羽琪,你输了。 “你丫哪位?” “花泽类说: 当你想哭的时候, 只要倒立起来, 这样原本要流出来的眼泪。 就流不出来了, 自从今天以后,我们的故事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语来形容结束后的感觉。 像望着秋后的枫叶飘落, 一点点难过、一点点悲伤。 曾经以为失去一个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会天翻地覆,事物扭曲——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感觉却是那样自然。 天依然狠蓝, 一加一还是会等于二, 类说的那句话,好想去试试,却又好怕, 为什么要哭呢?换句话说,哭又能有什么用呢。 故事翻过去了、只是一篇故事翻过去了。 是啊,这种九流小说中的情节,没有必要像安徒生的童话那样反复回味。 因为回忆越美越伤人, 我要我坚强、我做到了, 坚强、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我在拿起你的那一刻, 就在学习怎样将你放得下。 而如今我做到了, 可是在说这些话之前。 我却是在倒立。” “保存”——“存为私密日志”——“开始”——“关闭计算机”——“关闭”———— “昆哥。” 一放学,许可就跟上来挂着我脖子小声冲我耳朵里吹气:“怎么回事儿?听说你跟白姐周六分了?” “怎么传的这么快。” “不是,昆哥,主要是有人看到白羽琪下午跟一个很挫的男的牵手压马路。然后一问白羽琪才知道原来你俩分了。” “干我屁事。” “哥们儿,不行啊,你这不是活生生的被白姐踹了么!” 我用力地把许可推开,冲他大声喊了句:滚。然后径直往前走。许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巴巴地跟了上来:“哎呀昆哥我错了,算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好吧?”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脸,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我选了一家山东博山味的小吃馆,这家店虽小,但是生意一直出奇的好。我记得有一次跟白羽琪出去玩,因为一天都没吃饭,所以下午四点肚子就饿了,正巧路过这家餐馆。进去后就被不合常理的爆满所震撼。想着想着,心里又开始伤感起来。难道人都是这样么,在遗失或者被遗失之后,总会不自觉的回忆起那个没有感情的主人或玩偶么? “昆哥昆哥?点菜啊。” 我忙回过神接过许可递过来的菜单,看也没看就点了樱桃肉、豆腐箱、酥锅和炝皮肚。我看到许可用很吃惊的眼神看着我,“干嘛,这些菜都是来了必吃的。正好,你去马路对面买饮料去,我喝雪碧。”我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小商店,看到他欲言又止便说:“下午上课,喝什么酒。”他这才乖乖地离开座位。 我拿过来许可落在桌子上的手机玩起了游戏,却不小心打开了一封新信息。 “那你们吃吧。么么。” 发件人:“宝贝温”。 正文 是信 中考顺理成章的审判了我们的一切。许可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可乐,自言自语了句“中考,就喝可口可乐。”然后一仰脖灌了半瓶。窗外弥漫着潮热的气息,夏天像卖麻辣串的老板,明明知道他做出来的东西会让你拉肚子,但是你却依然盼望着他会在傍晚出现在广场的十字路口处。这也是许可的原话。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激动,或者也许是夏天到了连昆虫都充满了活力,但我只是想说,许可的话确实比其他三个季节更多了。虽然他一直都是话劳。 “蓝天啊,他这么蓝。马路啊,他这么长。大海啊,他全是水。大马啊,他四条腿……” “你敢不敢来点文艺范儿,别整这些俗不可耐的。”梦奇拍了一下脑袋正在窗外“大海啊”的许可,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我和牧野。 “那你来个文艺点的。你来。” 梦奇想了想,用陶醉的表情开始吟唱那句流传千古的“朝辞学校彩云间,千里马路一日还。猴子叫一叫,汽车就开过去了。” 中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曾以为它是凶猛的野兽在终点处张牙舞爪守株待兔,其实真正面对它的时候,倒也觉得不过如此。不过尽管如此,还是会有那么多新时代的莘莘学子为之奋不顾身地努力。 我们本想在高考结束后好好庆祝一下去吃许可向往已久的韩国自助烤肉。但是遗憾的是,许可在考试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科发烧了。这让我们吃了一惊,我们从来不会将生病、伤感、低迷、堕落这种字眼与许可联系起来,就像不会将怪兽与统治宇宙联系起来一样。所以难免有些意外,所以在结束的第二天返校,许可顺便没有出现。 “昆子,一会儿大扫除谁给他收拾桌洞。” 我远远的望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牧野,宿命感油然而生。 “我来吧,回去顺路给他带过去。” “行。好的。好的,行。” 一阵清凉的风裹着杨柳的味道吹了过来,我转过身看了看许可那张不可救药的桌面,人中上火般的疼了起来。 几天没吃的零食味,湿巾味,肉夹馍味,洒了的矿泉水味随着我掀开桌面的一刹那如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拥溢而出。几本书已经湿了一半,有很多书也湿了一角,方便面里还可以发现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生物在移动(……),这让我想起了刚考过的生物里面一到生态系统的题目。这简直就是生态系统啊。 “天呐,这么龌龊的画面。” “没关系,反正许可也会把他们卖掉。” “算了,昆哥我不该凑过来的,我还是继续收拾我的了。昆哥加油——哎?这几张是?” 我顺着梦奇的目光看去发现了米黄色信纸的一角。他用眼神跟我商量了一下,便把它抽了出来喜滋滋的小声读了起来。 “KK,我真的已经——” “嗯?念啊。” “昆哥,我开始后悔发现它了。”—— “喂?” “听说你生病了,好点没?” “还好,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今天出来吃饭么,我想你了。” “嗯……,好吧。什么时候?” “下午吧,我姐可能也来。” “哦,那我害羞怎么办啊。我又不认识你姐。” “那有什么关系,你认识我就行,而且她人很好的。” “好吧好吧。那是你什么姐姐?认的?” “不不不,是堂姐。” “也姓温?” “对啊,她叫温玮嘉。” “昆哥,我觉得吧这事儿应该有他的苦衷。” “嗯。”—— “昆哥,我觉得吧反正这事也跟你没关系了。” “嗯,” “昆哥,你别老嗯嗯,嗯的我心毛。” “嗯。” “昆哥,那你想咋办?“ “关我什么事,她爱跟谁好跟谁好。“ “那你不怪……” “别说了——” “火气这么大?”牧野的声音在背后冰凉的摸着脊梁。 这时我转过头回应下牧野。 “没事。没事。昆子给许可收拾东西,你看这脏的,能没脾气么。” 我有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来自于牧野包含着各种情绪的注释。虽然我一直在低着头收拾,但是右半身的牧野与左半身的梦奇带给我的感觉的确是6月的北半球与南半球的温差。他在注视着你,你就是能感觉到。我不想和他对视,因为我知道不是他的对手。 牧野在天桥的三叉路口与我们分手了。我们只是轻生回应了下然后感觉身旁那股寒气渐渐消弱。我颠了颠许可那摞又重又臭的书上了天桥,在天桥顶上俯瞰晚霞下意犹未尽的城市,不经意间就能发现那只笔挺又单薄的影子。 “昆哥?” “你还在想许可那件事呢?” 是的,许可应该跟白羽琦有故事。那是应该是段我与白羽琦故事的同期番外。我不想再提,也不想生活中心继续绕着白羽琦转。也许真的是那样——随着时间沙漏一点一滴地消逝,人对于有些人有些事,特别是曾以为非常重要的人和事,都会渐渐淡去、释然,最后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去寻找感动和幸福再把它慢慢填满。 “她值得么?” “我也觉得她不值当的去找许可。” “我是说她值得我在意她么?” 牧野是一个很讨厌大场合的人,他觉得人越多地方越大越容不下自己,反而如果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会在任何时刻占据主动权成为霸主,而他与我们的告别正是因为前者,一场商业晚宴。 牧野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不愿意晚宴时穿上正装更不愿意特意为了一个晚宴而回家换衣服。他自己心里清楚:我去是给我父亲面子,而不是给在场的陌生人面子。因为在牧野的人生信条里是不可能给亲近的人或者有恩于他的人面子的,何况陌生人。正是因为这一信条扛起了牧野那强大到不可匹敌的气场。 但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会路过拜占庭式建筑前轻轻地抬起头;他会在街客的露天咖啡馆什么都不点坐上一会儿,就着艳红的霞光嚼两块硬可可;他会路过每一个橱窗前有意无意地撇上一眼。 ——即使是一眼,也会让人痛彻心扉,让人看到橱窗里意想不到的悲伤。 “你姐姐还没到?” “嗯啊。”温暖走了过来坐在许可身边挽起他的胳膊戳着上面若隐若现的肌肉。 “你姐也没说几点来?” “应该快了吧。她说在车上呢。” “为什么要找她来一起吃饭呢?” “咳,我姐知道我谈恋爱了,非要过来瞅瞅你,替我把把关。” 许可轻轻地把菜单搁在餐桌上,顺势揽住温暖。西餐厅的音箱里播着小野丽莎的爵士乐,温暖靠在许可的胸膛上听见里面的小家伙在打鼓。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姐,你来啦。” “姐姐好。” “挺帅的小伙。”温玮嘉把包放在椅子上坐在了许可和温暖的对面。她注意到妹妹的脸上显露出了初恋的幸福和羞涩。 “点点什么吃吧,今天我请客。靠窗的位置,我喜欢。”温玮嘉将菜单推到许可的面前。 “姐你们先点,我去趟厕所。”—— “阿姨。” “小昆来啦。进来吧。” “哦不用,我是来给许可送书的。这些是他学校的书,我给他送回来。” “哦哦,你看看,还是小昆好。快进来吧,阿姨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不用了。许可病怎样了,还烧不?” “不烧了,这不刚出去跟人吃饭了么。” “……” “进来坐坐吧,晚上在阿姨家吃吧。” “不用了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被欺骗的感觉。 梦奇把一摞摞痛恨了初中四年的书一本一本地收拾进几个纸壳箱子里。这是残忍前最后的怜悯,至少梦奇是这么定义这个举动的。每一本书梦奇都会把他们翻开来快速地一页一页的浏览。他会在那些画满小人的一页停留一会儿、他会在自己的李白涂鸦图上笑上一会儿、他会在书页间夹着的不及格的单词听写上看上一小会儿、他也会在一张陌生的米黄色的信纸上停留片刻。 这张信的开头是: “MM,我真的已经……” 结尾署名“your白。” “喂?牧野。” “在哪。” “家里。” “出来。” 我见到牧野时他坐在花坛边上拎着一罐可乐当月而饮。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不知是入夜的原因还是穿的单薄,这股寒气来的仿佛更凶。 “叫许可出来。” “怎么。” “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这一刻,我的内心与牧野的独白有了强烈的共鸣。 “正合我意。”—— “回来了?” “嗯,”许可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 “小昆帮你把学校的书送回来了。” “哦。” “你说小昆儿对你多好。哎呀,真不愧是一起长大。”许可妈妈把许可拉倒身旁,许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顺手从茶几上挑了个苹果啃起来。 “你说说你,总是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总是牧野小昆儿谁的照顾你。你说你啥时候能长大啊我的宝儿。” “哎呦,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许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果汁。 “那你今天不去返校还叫人夏昆儿给你拿回来书。” “我这不是生病了么。” “昂,拿书生病。出去吃饭就来精神了。” “哎呦,这是两码事。真是的。好了我困了。” “你说说你,眼看马上上高中了,还跟个小学生似的。光长个不长脑袋。你看人小昆儿,又懂事学习又好,长的又漂亮。” “我也很帅啊。” “光帅有什么用。学习不好以后能干啥。这次中考成绩还没下来你还能闹腾几天,等过几天成绩下来了你就得闹腾我们了你。“ “我又咋了。” “就为你这个学校啊。你爸没少找关系。这几天天天不是去找这个学校的领导就是去找那个学校的主任。就生怕你没学上。你说说我们容易么。哎…….” “大不了上高职,这有啥。” “你就没出息吧你。总有一天连牧野和小昆儿都会嫌弃你的。” “不可能,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永远都不会吵架。老死都是这样。” 许可径直走回房间使劲地关上门,用力地把苹果胡扔出窗外,转身重重地躺在床上。天花板上倒映着许可与我们每个人快乐的画面。这些都是许可所珍藏的。在许可心中是存在着友谊地久天长这一童话的。也许在以后,他的心里仍装着这纯洁的童话,但是会被社会的逼不得已,将童话埋藏在心底。 许可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人—— “姐,你感觉许可咋样。” “挺好的,挺帅。” “别的呢?” “反正都挺不错的。”温玮嘉躺在温暖的席梦思床上,伸了个不大不小的懒腰。 “我也觉得他挺好。” “你喜欢他哪点?” 温暖站在梳妆镜前梳头发,渐渐地看到自己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 “我喜欢他说话时认真的样子。他的眼睛特别好看的内双,他不经意低头的时候双眼皮会把他衬托的非常温柔。他有长长的眼睫毛,有娇嫩的脸蛋,有丰盈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我喜欢他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外表。他是很细心的人,他注意天气预报,会在变天的时候提醒我多添衣服,他会留意我的喜欢,他知道我喜欢西瓜的一切,所以他甚至连香水都要去寻找西瓜味的送我。他真的很好,是那种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就能融化你的人。他的手很大,可以包住我的手,让我感觉有安全感。他的怀抱又温暖又结实,她喜欢咬着我的耳朵对我说:‘我抱着属于我的温暖’。这些对于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快了。我习惯并且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时刻,渐渐的我发现生活中已经缺不了他了。课本上的图像是他,天花板上是他,黑板上是他,反光玻璃上是他。他环绕在我的周围一同陪我生活。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但我不知道这种非常强烈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爱呢?” 温玮嘉知道妹妹已经坠入情网了。她观察过许可,她看出许可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也很会讨女孩欢心的男生。但是许可却隐隐约约带给温玮嘉一种不安。这种不安不是来自于心灵之间的震撼,而是来自于另一种声音的警告。她自己也没有理由轻信这种警告,因为许可的出色。但是这种警告随着她那样的心理越发变得强烈,仿佛是在说:不要跟他染上关系,不然一定会后悔。她没有把这种感觉告诉温暖,因为这毕竟是妹妹的第一次恋爱,初恋是美好而又苦涩的。温玮嘉不想让自己妹妹的初恋埋葬在自己不知名的预感与警告上。她只能做的,就是教会温暖如何谈恋爱。 “你们亲吻过么。” “讨厌,别说这个好么。真是的。” “那你给我讲讲你当时的感觉吧。” “不要,这多不好意思啊。” “讲讲怕什么,我是你姐啊,又不是别人,我又不会跟别人说。”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那不讲算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接吻的时候不要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要回应他。要抱着他或者抓着他。不然他会觉得你很没趣的。” “姐,你经验这么丰富啊。” “也没有多少,但是给你讲的全是精髓。要吸收啊。” “行了行了,快睡觉吧。你明天啥时候回家?” “得看我爸妈啥时候回来了。你知道你伯伯和你娘娘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夜里变得冷了起来,风也变得急促。我和牧野在花园的凉亭下无言地等着许可的到来。牧野把易拉罐捏的吱嘎作响,为变天的夜描上了一笔骇人的序幕。 许可穿着单薄的圆领半截袖兴致勃勃的奔了过来。他的笑容依然那么干净又单纯。 “咋了牧野,这么晚叫出来,又有啥活动。” “没有。” “没有你就叫我出来。烦人,我都快睡觉了。” 许可见牧野不说话,很自觉的往我身边靠。 “昆子,牧野又咋了。” “不知道。” “你也别变得这么没趣好不。” “别说话。” “咋了又,牧野。来了又不说啥事又不让说话。吹风的?” “你他妈别说话!”一阵拳风从我面前穿过,许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牧野骑了上去一拳一拳地往上许可的脸上轮。 我听到了雷声,我知道要下雨了。 “牧野你咋了!”“别打了!”“我说了几句话至于么!”“昆子!快劝劝牧野!” 一种酸酸的感觉在我心底里打滚。我知道许可做了错事是应该受到惩罚,但是这种惩罚无疑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看到牧野的袖口染上了鲜红的颜色,自己的心里莫名的痛了起来。 “你跟谁好不行为什么要跟姓温的好!” “什么?!”许可被牧野的质问问懵了。 “我也喜欢她!为什么你跟他好了!为什么。” 许可不再说话了,任牧野的拳头肆虐。 就这样过了好久。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疯了,这三个人怎么都联系不了。 梦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见外面变天要下雨,梦奇心中回荡起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找到他们。梦奇一咬牙,换上衣服夺门而出。 “如果牧野你多打我两拳能让我和温在一起的话。那你继续把。” 许可闭上眼默默忍受。直到我再也无法正视满脸血迹的许可。 “够了牧野!” “够了牧野!住手吧。” “夏昆我瞧不起你。你不是说他跟你抢的白羽琦么?你不是说你很喜欢白羽琦么!现在怎么了?这个专门当小三的人就在眼前你他妈怎么心软了呢!你是娘们儿啊!” “白羽琦?!”“谁他妈的跟夏昆抢白羽琦了!” 牧野又一拳轮了上去。“没叫你说话!” “我问你,许可,为什么我今天给你收拾桌洞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白羽琦给你写的信。” “放屁!我就没跟白羽琦写过信!” “事实就在眼前你还狡辩么。”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信展开给许可看。许可放大的瞳孔使我对于他的怜悯一扫而光。 “已经没有人能帮你辩解什么了。” ——“我能!” 我转过头看去,梦奇手里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信纸站在我们身后。 正文 青糖 ——“笨蛋,我问你。” “嗯?” “你说我们会因为什么分手。” “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 “没有,我看现在很多人都在分手,所以我突然想我们会因为什么分手。” “傻瓜,别想了。我们不会分手。” 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感觉你变了。不知为什么,你一如既往的微笑却越发让我感觉陌生。虽然我们依然牵着手逛街,依然嬉笑,依然是每天你气我。但是,我越发感觉你变了。 ——还是我变了。 3月28日晚 许可把一张一张日记扔进火堆,稀然的火花映在他形容不出来的表情上,映在他淤青的眼眶上,映在他破了的嘴角上。我很内疚。 ——他陪我烧了一晚上的日记。 虽然我不知道烧了日记烧了那些记录过的一切日后会不会心疼。但是此时的我感觉空落落的。一路上我都在放空自己。不想说话,也不想别人不说话。我们路过了一条十字路口,许可问我左拐还是右拐。左拐是市场,但是回家需要绕一大圈,右拐是胡同,也是捷径。我选择了左边。 一旦安静下来,什么就会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一旦安静下来,会看着一片就无人的地方海市蜃楼般得拟划出一个人形来,这个人形有血有肉有笑容。很面熟;一旦安静下来,很多曾经很美好的东西都会如将摇晃过的碳酸饮料拧开般的喷出来。然后接踵而来的就是胸口一种闷得透不过气的疼痛。在扭曲和抽送。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最怕看到的,不是两个相爱的人互相伤害,而是两个爱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分开了,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我受不了那种残忍的过程,因为我不能明白当初植入骨血的亲密,怎么会突然变为日后两两相忘的冷漠。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改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又是什么东西让我无能为力。 而现在这样,算什么? 分手后离间?敌人化?还是别的什么? 我曾想发一条短信问她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想起分手后的她曾说过一句:“我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又懦弱的把手机揣回口袋。 如果可以,我选择失忆。 “昆子,我到家了。”仿佛走了好久一样。 “嗯,去吧。”我犹豫了一下说,“谢了,今晚。” “这都不是事。“许可回过头给了我一个很温暖的笑容。 “还有,昨天的……” “我没往心里去。二逼。”依然是温暖的笑容。 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笑容却是僵硬的。 楼道里的灯一层一层的亮了起来,又一层一层的灭了下去。我仰着头望着许可家的楼层发呆了好久,才渐渐能挪得动步。牧野这个时候会在干什么,他的心里会在想什么,他是不是会和我一样内心很愧疚。我们每个人像极了玩具,因为一种不具名的东西聚在了一起,然后相互开心,然后又因为一种不具名的东西被集体玩弄。人本来就是玩具,一直在被更高级的玩具玩弄着。 但是牧野就这么消失了。从我们认识这到真的是个误会的时候。 当许可一字一句的告诉牧野“我,喜,欢,温,暖。”时,牧野悬着德拳头顿时松开了。我猜他的心一定狠狠揪了一下。这种感觉跟前一秒他对我说的“就算你们之间是误会,那么我来算我和他的帐。”形成了强烈的碰撞与冲击。像在鲜红的五星红旗上淋了嫩绿的橄榄汁一样,冲击与碰撞的让人心痛。他用力推开把他从许可身上拉下来的我,踉跄地指了我们三个一遍,转身跑进黑暗而又冰冷的雨幕中。 那时,我们每个人脸上都有一个表情。 梦奇的叫做,现在麻烦了。 许可的叫做,到底怎么了。 我的表情叫做,真他妈的该死。 一连好几天,我的生活状态就是起床、放空、假装开心、真的难过。难过着难过着就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难过。 下了好多天的雨今天早上终于停了,我拉开窗户被一阵清凉的感觉撞了一下。阳光清透,空气清新。心里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不再骚动。我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了好久,突然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事来衬托这个画面。于是我就想到了每天趴在这个窗台上一边看着楼下过往的人群一边悠然的抽烟的老爹。他喜欢趴在窗台上抽烟,我开始觉得那是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弹烟灰和吐口水。而现在我却渐渐的能感觉到他这点癖好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 我从他的抽屉里摸出包已经被抽了几根的软中华,带一点胆怯地抽出一根闻了闻,一股话梅味儿让我感觉很舒服。我点燃了它,学着电视上的人那样一个深呼吸后把烟吐出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云雾缭绕,万籁俱寂。 然后我晕了。 牧野的手机依然打不通,家里也没人。他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幅冰冷的面孔。他从没有跟任何人道过谦,即使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放不下他的高贵和冷漠,仿佛只要他的冰雕般的外壳一旦融化,就好像再也不会修复一样。他珍惜这个外壳,是的,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陪着他的只有这个。可是我明白,牧野之所以手机关机,是因为他受不了我们的劝说与我们单方的妥协。这是一种莫名的委屈,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却最后全是错。也许他过意不去自己的内心,也许他欺骗不了自己最深的感觉,也许还有好多也许。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没错,错的是我们之间有一个东西不够坚硬。 它叫友情。 我像个薄皮包子一样在蒸笼般的市中心漫无目的的闲逛了很久。身上湿咸的味道让我自己都感觉恶心。不知不觉的我跟着人流涌进了地铁站,在左转弯处拐进了一家奶茶店。这家店开了已经五年多了,店面却依然很新,就着香甜而又不腻的味道可以看着窗外看上去不是那样炎热的世界。 “一杯柠七,不加冰。”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玮嘉已经坐在了我的面前。 “好巧。” “是啊,好巧,看你在这边我就过来了。”她从包里摸出一枚康师傅巧克力泡芙推给我。“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哎?” “因为每次去你家给你书的时候,你的桌子上都会有这个盒子。正好今天我逛了圈商店,买了点,刚饿了吃了一个,还剩下一枚。喏~。哎呀,不用客气。嘿嘿,这才够意思。” 我撕开包装啃了起来。忘了多久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了,所以这枚泡芙越吃越香。 “你怎么每天都是这种状态啊?” “恩?什么状态。” “你说话的时候不喜欢看着人,眼睛好久也不眨,像有心事。” 我收回目光然后把它们从新投在温玮嘉的脸上。 “没有啊,我在听。” “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还好,没事。” 我们一前一后的从地铁口出站,走在回家的林荫小路上。我能感觉到温玮嘉总是在偷偷看我的表情,以至于我一看她她就会立刻装的一本正经的走路。 原来夏天也可以变得很温柔。 “夏昆,你急着回家么?” “不会。家里没有人做晚饭。” “那你能不能陪我去找个朋友。” “然后?” “然后我们几个一起去吃饭,你说怎么样。”她顿了顿。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对我说。“吃灌汤包。我请客。嘿嘿。” 我撇了下头回给她一个微笑算是默认,她开心的撞了下我的肩膀,推了推我。“快走吧,我的忧郁小少爷。” 那是一幢很大的公寓楼,我喜欢楼旁边那一排排整齐而又健康的法国梧桐。刚从这些林荫下的石板路走过来,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楼底下站着个人,因为散光加近视,没有戴眼镜的我眯了眯眼,只能感觉到一个白皙的如同大理石的雕像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暖黄色的光晕将她的周围染上了一种亲切的气息。 “嘿!”温玮嘉快步迎了上去。“等了多久?” “不久,就是这个天挺热,哎?那个是……?” “哦,”温玮嘉回过头向我扇扇手,示意我加快脚步“他叫夏昆,我一个朋友,住我隔壁楼。” “你好。” “你好,我是花樱子。”她又看了看温玮嘉说“我还以为这是你男朋友呢。” “花樱子?” “嗯,樱花的花,樱花的樱。” “很好听的名字,像动漫里的女主角呢。”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的名字呢。” 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带有弧度的漂亮眸子与干净纯洁的笑,还有和某人近乎一样的脸盘。 ——花樱子。 许可打了一整天的DOTA。早午饭没吃,厕所也没上,电脑面前一坐就是九个多小时。 “喂?” “晚上游泳去不?”电话这头是梦奇一遍嚼着棒冰一遍吹着空调的声音。 “嗯……去!” “那你吃饭没?” “没。” “得了。那你收拾收拾来我家找我吧,晚上咱俩出去吃,吃烧烤的。” “我怕会吃撑,然后游不动。” “敢不敢有点出息~。” “昆哥去不?” “打了手机没人接,不知道在哪神活呢。” “也行,他吃不了烧烤是他的遗憾。” “就是,你在干吗呢?甄嬛传?”这时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电脑里的一声“DOUBLEKILL!”然后梦奇顿悟似的说,“好的吧,我想你也不会跟昆子似的那么无聊。” 吃过晚饭,她们两个提议要去看新上映的《饥饿游戏》。 来的人很多,这部电影我前几天也有在网上的最期待电影榜上看见过,跟它一起的还有《志明与春娇2》,《泰迪熊》。我不禁的想起了上一次和白羽琦来这里看的电影,《泰坦尼克号3D》。那部电影在十五年前首映,那一年我刚出生。对于当时和我们一起看的成年人们来说,一部十五年前的经典再现的感觉一定是一种兴奋而又伤感的感觉吧。兴奋是重现,伤感是时间。 伤感的是时间。 “我不接电话啊,因为我有病!我有什么病啊,我有神经病…”一段十倍扬声器的铃声在电影开演前一分钟的漆黑寂静的放映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很奇怪的是这种情况下竟然听不见笑声。我们三个眼神交换了一下,都不约而同的把手机掏了出来,她俩调成了静音,而我直接关机。 一束光投到荧幕上打开了画面,少年的瞳孔里映着彩色的影像,晶莹的像一颗琉璃球。牧野从手边的红木圆桌上端起一杯柠檬汁,杯里的冰块因为手臂的摆动而随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和节奏在放映室里的环绕立体声中显得清新而又干净。牧野已经换了五部电影,在他家地下放映厅里,他是主人。他只是盯着屏幕,也许他若不经意环视四周空荡的高级沙发会心里暗自失落。 牧野已经呆在这里好几天。 这就是人喜欢看电影的原因。从电影中我们可以发现自己没曾体会过的,会寻找自己经历过的,会寻找自己,会寻找别人,会感同身受,会猜结局。猜中了结局心里会有安慰,猜不中结局心里也许会失落、会惊叹、会怀疑、会继续猜测。这就是电影,每一部电影都是人生。因为每一段人生都是电影。 电影在人们预料的结局中结束。整个放映室亮了起来,我被突然的光刺得眯了眯眼睛,不经意的撇到花樱子在偷偷的抹眼泪。一种汹涌的保护欲涌了上来,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 “怎么了?” “没事,有点不习惯突然这么亮罢了。” 原来如此。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十点了,潮热的天气让刚出来的我们的皮肤上又立刻蒙上了一层湿粘的空气。温玮嘉先到的家,她上楼前很郑重的对我说:“我们家的花花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家。”然后又无声的跟花樱子做了个“回家给我打电话”的手势就上楼了。 一路上静静的,任凭湿热的气流冲刷。 “不开心么?” “嗯?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你从电影院出来后整个状态就沉了下来。”我吸了吸鼻子,舔了舔爆皮的嘴唇。 “还好,没怎么。”花樱子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在伤心。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回答。 “对不起,如果我说错什么了我跟你道歉。” “不用道歉,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和男朋友的?” “以前的男朋友。” “我也是。” “你也有过男朋友?” “不,是女朋友。” 后面的路程变得融洽许多,同样的都是被抛弃,同样的都是一往情深,同样的都是全力付出,同样的都是一无所有,同样的一场空,同样的结局。包括现在,同样分别了很久却依然有着同样的心情和思念。 这种感觉让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一摸一样的自己。 “你是什么座。” “双鱼。你呢?” “真巧,我也是。” “呵呵,怪不得你这么了解。” “你不也一样么。” “嗯,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给我手机个短信吧。”我从口袋里掏出笔和随身贴把手机写下来递给她。 “好的。为什么不让我给你现在振铃呢?” “因为我关机了。” “好吧,”“花樱子。” “夏昆。” 在楼下看到客厅关着灯我就猜到爸妈已经睡了。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然后轻声的回到房间换睡衣,挑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又挪进厕所洗澡。我讨厌寂静的夜里噼里啪啦的淋浴声,但是比起带着身上湿粘的感觉睡觉,这还差得远。 回到房间发现黑屏的提示灯亮着,我猜到了那是花樱子的短信。带着意料之中的感觉解锁手机,映入眼帘的是移动全时通的10个未接来电,然后接踵而来的是短信。 “许可住院了,速来。” 发件人:梦奇。 时间:20:14. 正文 章鱼 我顶着漆黑的夜空沿着马路逆向走了好久,走了好久都没有遇到一辆出租车。过往的私家车此时也带着一些嘲讽的味道,陪着时间潇洒的与我擦肩而过。我一边不停地给正在通话中的梦奇打电话,一边无声的继续朝着医院的方向在马路上逆行。 我只想快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可好端端的怎么会住院。我想快一点知道他的消息,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开始后悔自己在电影放映前关掉了手机,我开始后悔一个人故作冷清,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也想知道牧野到底去没去。 “师傅,快!去中心医院!” “好嘞!”司机师傅操着浓浓的东北口音应了声后很爽快地掉了个头。 “小伙儿,粗撒四儿了?这家瞧把你急的。”东北师傅麻利地挂上了三档,摸摸锃亮的头冲我笑。 “我弟突然住院了,师傅麻烦你能快点么。这路不限速我记得。” “唉呀妈呀住院啊。这家可了不滴,那快溜的。” 我能感觉到离合器被踩了一下,我也能感觉到车子挂到了四档。就像我能感觉到一股黑暗粘稠的力量强行地打开了我的胸腔,然后把焦急和忧虑灌了进去。 “谢谢你师傅。”我扔给东北师傅一张蓝色毛爷爷然后夺门而出。 “哎!小伙儿,要十三!” 我尴尬地一转身,那师傅冲我笑笑然后摆摆手说,“算了!你老弟可得好好的!” 我狠狠的点了下头。 “谢谢你师傅。”没来得及说出口。 我径直朝住院部跑去,一边跑一边继续不停的拨打正在通话中的梦奇的电话。 “喂?!我去!你终于开机了!” “我去!你终于打完电话了!在哪个病房?出什么事了?怎么搞的?生病还是怎么的?牧野去了么?” “十一楼8号房间,速度速度来。” 我瞥了一眼到达十五楼依然往上升的电梯,心里一横,侧身跑进安全通道一步三阶地往十一楼爬。医院的声控灯好多已经坏了,我在漆黑恐怖的楼梯道里像一个即将解脱的鬼魅一样拼命的向上爬,好像地狱的出口就在那里,只要我再快一点爬,不要被后面追着的黑暗吞噬。 在我即将推开8号房间门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手机屏上赫然显示着一个冰冷的名字。“牧野”。 “喂,牧野,你在哪。” “在家。” “许可住院了,你过来看看吧。虽然我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正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撑着拐杖脚上打着石膏的大叔一瘸一拐地进了厕所。 “我知道,你们好好照顾他。明天我再去。”然后不由分说的把电话挂了。 心里一阵冰凉。我觉得牧野与我们三个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心,甚至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心。我推开门,看到靠在床边站着的梦奇和正在给许可削苹果的许可妈妈还有躺在床上小腿打着石膏,脸上挂着新伤和旧伤的许可。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眼泪止不住的滑了下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搞的……” 梦奇迎了上来把我拉出门后转身把门带上轻轻跟我说:“打架。” “怎么回事!” “今晚我和许可晚上吃完烧烤去游泳来,然后游的很开心。后来碰上额…白羽琪了,还有白羽琪现在好着的那个人。还有温暖。” “温暖也跟白羽琪在一块?”又是白羽琪。 “许可看到温暖本来想游上去给她个惊喜,结果发现白羽琪她对象在跟温暖闹,还很亲密。” “那白羽琪不可能不吃醋。” “白羽琪好像当时去上厕所了。” “然后呢?” “然后许可气不过,就上去给了那男的一拳。” “那也不至于把腿弄成这样。” “然后那男的要上岸单挑。我看形势不大对就赶紧往那边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男的耍阴趁着许可还一条腿刚上岸的时候在水里拉了他小腿一下,然后他整个腿就硬生生的磕在大理石台子上了。” 指甲把手心刺出来了血,可拳头依然固执的越捏越紧。 “那个男的叫什么。” “叫张于。” “那温暖呢?她什么都没做?” “温暖吓哭了,一直在那哭,她个小女孩也拦不住。” “然后呢?” “然后张于他家长过来出的医药费还有住院费什么的,赔了点钱。刚走不一会儿。” “行了,我知道了。咱进去吧。” 我一步一步的走到许可跟前,看着同样在看着我一声不吭的他,停了片刻,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姐,我好难受。” “怎么了?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今天我看见许可了。” “看见许可不是好事么,怎么了?” “他出事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别哭,慢慢说。” 同样的镜头同样的情节又被说了一遍。温玮嘉在电话这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她觉得这事来的太突然。温暖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男孩子的心里会因为什么而吃醋因为什么而嫉妒。他们敏感什么,在乎什么温暖全都不了解。恋爱后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也不清楚。这不怪他。温玮嘉努力的回想当初她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可是想着想着她自己也开始难过和失落。于是两个人抱着电话无声了好久。 一觉醒来,我拍了拍跟我一样在许可床边趴着睡了一夜的梦奇,叫他起来陪我出去吃早餐。梦奇挣扎而小声的撑起身体,看了看我又寻找什么似的环视了下病房,揉了揉眼睛说:“不用去,许可他妈一会儿给咱带饭。” “你也好意思吃啊。” “那总比浪费强,是吧。” “服了你了。”我解锁手机,发现一条来自花樱子的未读信息。 “到家了么?” 我恍惚地给她回了句“到家了。”然后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补回了一条“昨天晚上十点半到的。” “哟?新欢?”梦奇凑过来瞟了一眼,很轻挑的来了句“小美女?” “去你的。是温玮嘉的朋友,昨天才认识的。不熟。” “好吧,好看么好看么?” “还行。” “小昆哥说还行的女生一定很不错。” “看到许可的腿了么?”我微笑着向他挑挑眉毛。 “那啥,今天天气不错。” 许可妈妈煲了一锅猪蹄粥送了过来,我接过保温锅给刚睡醒的许可舀了一碗,示意他趁热喝。然后又舀了一碗给许可妈妈,结果被告知她吃过才来的。我看了一眼正在搓手准备说谢谢的梦奇,轻轻的对他说,“不客气,要吃自己盛。这碗是我的。” 梦奇趁着许可妈妈把保温锅送回家的时候问许可打算怎么办,许可弹了弹手指头云淡风轻地反问“什么怎么办?” “温暖啊。” “就那样呗。” “我去这不像你作风。往常你早就把人家踹了,怎么这次这么淡然。这不科学。” “她没谈过恋爱。不懂嘛。”我看到许可用那招牌的治愈系阳光笑容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够劲儿,那她也不知道昨天给你个短信。” “给了。我妈在,我删了。” “那也不知道给你个电话。” “她知道我妈在,不敢打。” “那…….” “那你妹啊。” “你赢了。真的。” 我不说话,光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笑。不知为什么,我这时又突然想起了牧野。这样的小开心往往都是四个人一起分享的,如今却成了三个人孤饮残羹,这难免让我觉得有点凄凉。喷消毒水的护士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压着小杠把有节奏的往地上喷洒。我打开窗户,清爽的空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给今天早上的心情打了个7分。 但是张于这个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我和梦奇告别了许可,去了一家奶茶屋休息。借着wifi用手机QQ,微信,米聊等各种工具打听那个叫张于的人,重点是打听张于的住址。三杯洛神茶下肚,终于有了结果:梦奇的前女友的同桌的朋友的闺蜜曾经跟张于好过,而且现在关系不好。他抬起头向我挑挑眉毛,用“看我厉害吧”的表情看着我,我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让他继续。 奶茶屋的音响里放着“棉花糖”,歌听着让人心情好。梦奇也一边低头“查找“一边跟着旋律哼出了声。 “查~到~咯~。”梦奇“pia”的一声把手机丢在桌子上,眉飞色舞的冲我唱着“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甜蜜的梦想。我去,昆子,我看到棉花糖了!” 我被梦奇从嬉皮笑脸一下子变为轻叹的表情戳了一下,于是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朝身后看去。 “这么巧。” “是啊,很巧,昨晚给你短信你也没回。” “那你今天早上一定没有看手机。” 我往里挪了挪,给“棉花糖”腾出了一个座位。梦奇惊异的看着眼前的“棉花糖”,强忍着激动说:“你们认识?” “她就是花樱子。温玮嘉的朋友。” “你好。”花樱子歪歪头给了梦奇一个很迷人的微笑。 “你好你好,叫我梦奇就好了。”从梦奇的表情上我明显感觉到他已经沦陷了。 “是不是得一会儿请我吃糖?”我提醒着梦奇。 “什么糖?” “棉花糖啊。” “啊啊啊啊,请请请。这都不是事。” 花樱子起身问我们喝什么,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六个空杯子,用“谢谢,不用了”的表情告诉她这些都是我们喝的。她惊了一下,“你们俩喝这么多了?” “是啊。” 花樱子去吧台点完东西重新坐了回来,问我们一会儿干嘛去。 “我俩一会儿有点事,你呢?自己出来的么?” “哦,我在这等我一个朋友,她还得再等一会儿才来。” “男朋友?”梦奇突兀的插话进来。花樱子摇摇头说,“是女生。” 我用“糗了吧”的表情撇了一眼梦奇,他回给我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那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好的。你俩慢点。” 我拖着在那依依不舍地跟花樱子“拜拜”的梦奇往门口走,那种感觉像极了Q版的流川枫拖着正在向赤木晴子打招呼的樱木花道往篮球场走的镜头。 “我去!雅典娜啊!” 这是梦奇出了奶茶店的第一句话。 “女神啊!” 这是梦奇出了奶茶店的第二句话。 然后梦奇从出奶茶店到张于家楼下没再说话。 “别花痴了,按门铃。” “然后?” “然后跟预想好的那么做。”我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断了一半的拖布棍拿在手中晃晃,让梦奇行动。 单元门铃响了。没人接。单元门铃响了。没人接。单元门铃响了。没人接。 “该死,今天周六,不应该没人啊!至少父母也应该在家啊!这不科学啊!”梦奇狠狠地锤一拳单元门。 “也许家长加班也说不一定。” 计划往往不如变化快。梦奇在出租车上一个劲的吐槽今天倒霉。吐来吐去也没听出哪里倒霉。我让他想想他的棉花糖,他一听“棉花糖”三个字立刻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蹭蹭我的胳膊说“把她电话给我吧。” “自己要。” “可是没机会了。” “谁让你刚才不把握的。” “太不够意思了。” “就算给你你也不好意思跟人发短信。” “这不可能,我是谁啊。” 我忘了梦奇不是一般人,于是没脾气的扔给他手机让他自己找。他就像蚊子见了血一般贪婪的把弄着我的手机,一边把弄一边哼着棉花糖。就这样,梦奇唱着棉花糖下的车,唱着棉花糖发着短信,唱着棉花糖上的电梯,唱着棉花糖告诉我花樱子给他回短信了。 “回的什么?” “回的‘哦,好的。’” 然后继续唱着棉花糖穿越走廊,唱着棉花糖推开病房的门。我们发现病房里又多了个病人,两条腿都打着石膏,比许可还惨。 “有人跟许可做伴了。”我开玩笑的跟梦奇耳语。 “那个人就是张于。”梦奇的音色一下子从棉花糖上收了回来。 “什么!真假!” “真的。” 门又被推开了,一股熟悉而又冰凉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然后随着身躯不紧不慢的流淌到张于的床边。 “住院手续给你办好了,医药费也给你出了,还有这些钱,“冰冷的雕像从皮包里抽出三叠红钞傲慢的俯下身子把钱甩在张于脸上“拿去报个班,学学怎么在社会上混。”然后直起身子凌人地说, “不够再要。” 这个人是牧野。 (大家情人节快乐哦~没情人的也快乐~小亚奉上~) 正文 冷灰 我强烈的感觉到牧野身上带有侵略性的气场,他迎面走来然后与我撞肩而过,我没有来得及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一刹那身体仿佛被抽空一下,呆呆的杵在哪里,任凭他带走一阵阴冷的气流把门扣上。 下一个意识,我似乎懂了些什么。 刚刚在这里,只有我们五个人。 他用令人厌恶的冷漠与我们拉开距离,然后形同陌路般得闪现。他与我们那么陌生,以至于我们每个人都不敢与他相认,以至于张于认为我们不认识牧野。 ——牧野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 我看到许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便拍拍刚才被撞的肩膀说, “野蛮。” 我用眼神告诉许可把戏演下去。 我们都是木偶,被一种无形的丝线捆绑而操作,我们不知道到底什么捆绑和束缚着我们,因为那些捆绑和束缚太多了,以至于无法把最原始的单纯和动机表现出来。我们在一个庞大而残酷的舞台上为了各种不知名的压力偏偏起舞,我们有时优雅有时丑态百出,我们被怀疑,被否定,我们被操纵,身不由己,但是我们仍然会去相信曾探索过的别人的那颗被枯木包裹的内心,那颗最深处的无法公开的意愿。因为我们都是木偶,都是用木头做的。 梦奇挑了一个笑话讲给我们听,然后们顺着这个笑话互相讲着以前的、现在的或者将要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只不过我们在回忆过去的时候都很自觉的省略了牧野的戏份,但是依然觉得好笑。突然间我觉得牧野特别孤独,他这么无声的冷漠的陪我们走了这么久,他在我们快乐的回忆里面戏份无足轻重,甚至可以随意被抽出。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许可的妈妈。 “阿姨好,” 我注意到张于在许可妈妈推门而入的时候立刻把头撇了过去,只留一个后脑给她。 “好好,刚才我在电梯里看到你们同学了,她也来看她的朋友,你们应该认识,一个学校的。”说着许可妈妈侧身让了一下。白羽琪提着一袋子水果进来了。 “我靠。”许可和梦奇不约而同的骂出了声,然后一齐看了我一眼。我回给他们一个顺其自然的表情,让他们改打招呼打招呼。 “嗨,许可,你腿怎么了?” “哦,不小心弄的,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哥啊。”说着,她走到张于床边坐下,从袋子里摸出个青苹果开始削皮。 我暗自叹服这场事前没有彩排的戏演的精彩,随手从床头柜的袋子里摸出个桃子啃了起来。许可转过头声音提了一倍对我和梦奇说:“昆子,梦奇,我特想喝自由港的奶茶。西瓜的,你懂得。” “小子你真不懂事,怎么能叫小昆和梦奇去呢,你们别动,阿姨去买,你们留下来玩。” “不用不用,阿姨,我们去就好,你刚回来,坐下歇会儿吧。”我和梦奇同时起身把刚要站起来的许可妈妈劝了回去。 “阿姨去吧,你们在这玩。” “哎呀妈,你让他俩去吧,我的口味很挑,他们最了解我喝什么样的。” “是啊是啊,阿姨你坐着吧,我和梦奇去就好,很快就回来。”我立刻拉着梦奇往门外走,梦奇不忘回头对许可妈妈说“阿姨再见。” 在带上门的时候我隐约听到许可的妈妈责备了许可一句“这孩子,真不懂事。” 奶茶店老板看到我和梦奇又进来的时候笑着招呼道:“还是两杯洛神茶?” 我们本没有打算再喝,但是想想又觉得来了一趟不再喝点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腿,于是点点头,顺便帮许可要了那杯加碎冰的西瓜奶茶。 “昆哥,我的前列腺今天很愤怒。”这是梦奇坐下的第一句话。 “我的膀胱也在闹革命。”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了,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显示着“温玮嘉”三个字,索性开了扬声器接听。 “喂?” “夏昆,我听说许可住院了。” “你从哪听到的?” “牧野刚跟我说的。” “牧野么?”我跟梦奇眼神交流了一下。 “嗯,你在哪呢?他在哪个病房啊?” “牧野没有告诉你他在哪个房间么?” “没有,他跟我说许可住院了然后就把手机挂了,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梦奇伸了个懒腰,无声的说:“我就知道他会这样。” “好吧,我们在自由港。来给许可买奶茶喝。一会儿正好回医院。” “自由港?好的,你们在那里等我五分钟,我正好在这附近,马上就到。” “嗯,你自己?” “还有花樱子。”我看到梦奇兴奋地被茶呛了一下,暗红色的茶汁从梦奇的鼻孔淌了出来。 “好吧。那你们过来吧。” “那一会儿见。” 扣上电话,我哼着棉花糖的旋律斜眼看梦奇,轻轻问他:“说好的棉花糖呢?” “一会儿买一会儿买。哈哈哈” “你的雅典娜又要来了,赶紧抓紧时间换圣衣去。” “不用不用,随时变身。” 我用吸管搅动着冰块,奶茶屋的音乐列表又轮到了“棉花糖”,梦奇开心的跟着旋律从头唱到尾,我笑着让他低调点,他摇了摇脑袋说等他唱完他的棉花糖就到了。 在没有得到之前,即使是见上一面都可以很开心,说上一句话也可以很幸福,对方回了个短信就可以很兴奋。这是最美妙的。我希望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我身边的人开心的笑,他们笑起来了我才会开心起来。原来一直以来我开心的情绪都是在许可和梦奇的熏陶下培养的。 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梦奇不要和花樱子在一起。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够兄弟。 “久等咯。”温玮嘉和花樱子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过来,坐在我和梦奇早已腾出来的位子上。虽然花樱子没有坐在他身边让他稍微有些失望,但是面对面的机会仍然可以让他幸福指数一直居高不下。不过话说回来。梦奇面对女生时眼神躲闪确实罕见,原来是有人可以制服梦奇的,只是一直以来没出现罢了。 “夏昆你的身上为什么这么香?”花樱子戳了戳我的胳膊问。 “嗯?” “好香,闻起来好舒服。” “哦,我有喷东西。” “什么牌子的香水?” “six-god。” “我听说过CK” “翻译成中文是‘六神’。” 今天的天气很舒服,天上没有太阳却不是很阴,起了风却不是很大,要下雨空气却不潮,干爽的让人想躺在草坪上睡午觉。我们四个人沿着马路压回医院,许可的奶茶虽然冰全化了,但是还算冰凉。直到电梯到了十一楼我们之中才有人反应过来没有给许可拿吸管。 “算了,许可喜欢撕开膜对嘴喝。”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们都知道梦奇说的是假的。但是当电梯门打后我们看到了温暖的背影时,除了花樱子每个人都莫名其妙的不安起来。温玮嘉拦下了想上前喊住温暖的梦奇,让我们悄悄跟上去别被她发现。 温暖在八号病房前推门而入,温玮嘉带着我们一路小跑跟了上去,示意我们别出声然后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梦奇也跟着温玮嘉就着门缝往里看。我和花樱子提着大包小包在走廊长椅上安静的待命。 “我去,温暖直接连看都不看许可一眼,径直朝张于走过去。”梦奇小声的抱怨,“我不知道许可怎么想的,这事要发生在我身上我就拿我手中的这根棒棒糖插我大腿,但是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怎么忍得了的。” 温玮嘉“砰”的一声把门推开,我们三个吓了一跳。 “温暖你别太过分。” “姐姐?” “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温玮嘉别这样,这里是病房。” “白羽琪不用你说话,这是我们家的事。” “我只是想说这里是病房,别在这里吵。” “行了行了,别吵了你们。”温暖走了过来,温玮嘉拉着她往外走,我和花樱子挤进病房连忙缓和气氛,“许可你的奶茶都快热了,快趁凉喝。” “嘿嘿,谢啦……额,吸管呢?” “梦奇说你喜欢撕膜喝。” 许可朝着门口的梦奇无声地说了句“你妹”。 “哎?这个是你……” “哦,我是花樱子,温玮嘉的朋友,今天她说她一朋友住院了,就陪她过来看看你。” “哦,谢谢你啊。我是许可。还有昆子,奶茶真的已经热了,是不是有美女看你激动了?” 我用手指敲了敲许可腿上的石膏,回答他:“是啊,我好激动呢。” “昆哥昆哥,别激动。” 我不知道温玮嘉把温暖拉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温玮嘉会对温暖说什么,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梦奇坐了一会儿然后把他的雅典娜丢在这里自己借故走了。我猜应该是他知道张于的家长一会儿也会出现在这个病房,为了避免尴尬借故回家了吧。 可是花樱子该怎么办? “一会儿你们去哪。” “我可能一会儿要回家,花樱子呢?” “我一会儿也有点事。” “哦,有事的话你们就先走就行,没事,我妈一会儿就回来。正好我有点困。” 我觉得也应该让许可一个人安静安静了。 “那我们先走了?” “嗯,路上慢点。” 刚出病房,花樱子突然在身后抓住我的小臂,然后轻轻摇晃我的胳膊用温柔而清晰的哭腔说: “是他…….,张于。” 正文 彩虹 也许总会有什么立在那里,远远的看上去它很渺小,然后自然而然的去轻视它。但是随着我们一步步前进,一步步靠近,那些我们曾经觉得异常渺小微不足道的也随着我们的脚步逐渐成几何现象放大扩张,直到真正走到了它的跟前,才发现原来是一块无被法穿越的庞然大物挡住了我们。 ——更或许是一个深不见底鸿沟。 我转过身拉过花樱子穿过医院寂静的走廊,无声地进入空荡的电梯,安静地陪她走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哭泣的原因。这个时候她也许需要安静或者是有个人可以陪着她。也许只是陪着她而已。多言只会突兀。 微凉的空气自由的在我们之间流动,花樱子的眼泪却一直没有被风干。我们在广场的草坪上席地而坐。没有太阳的天空也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可是这时我倒希望能下一场雨,那样就可以把花樱子的眼泪淹没掉,或许那样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一点。我不喜欢有人哭泣,无论什么。可是我现在却无能为力。 时间像抹上润滑油一样飞速空转,偌大的广场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渺小的如同蝼蚁,没有相依为命,却感觉开始心心相惜。 “肚子饿不饿,带你吃点东西吧。” “可不可以再陪我坐一会儿。” “好吧。”我偷偷揉了揉闹了很久脾气的肚子,默默地对它说不要再胡闹了。 “夏昆,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人么?” “在张于身边的那个么?是的。”我犹豫了一下,回问她“那么张于是不是也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她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过去就过去了,不用再留恋了。”我伸伸腿随便揪了根草扔向远处,看着它弱不禁风的身躯被风带走。“其实我跟白羽琪也没什么太多的故事,因为是初恋,所以记忆很深刻罢了。我很喜欢她,所以她气我、她找我事我都会顺着她,她喜欢的东西我也会想办法用更好更浪漫的方式送给她,” “这虽然在一开始让大家都很快乐,但是久了之后我渐渐的开始力不从心。因为我不知道除了这种方式怎样才能给她新鲜的感觉。我们没有吵过架,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闹,我在笑。可是越往后我越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谁想这样呢,对不对。到了最后,她的短信开始回的不频繁,我以为是打扰了她,于是我也开始少给她短信,就这样我们开始把对方带向一个互相折磨的境地。也许这就是不会谈恋爱吧。” “现在我开始懂得,其实她要的是每一天的刺激,我们毕竟不是大人,青春期的人都需要很刺激很幸福的每一天。我用那些九流小说中一味迁就的招数为我们挖下了不欢而散的鸿沟。” “你看,我多傻啊。” 花樱子听着我稀稀拉拉地讲了一大堆,也跟着我揪了根草扔向天空。 “夏昆,你人很好。” “总有人这么说,可是我也没有觉得我哪里好,相反我也因为自己的固执和失误做了很多让我很后悔的事情。”我想起许可眼眶的淤青,心里抽搐了一下。 “人无完人,谁都会犯错嘛。不知道为什么,当我遇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你是个好人。虽然你不大喜欢说话。” “然后呢?” “所以昨晚我才会很安心地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但是我可不是那种得谁都倾诉的人。” “我也喜欢跟人交心,但是能跟我交心的人不多。很多事情我不愿意跟许可他们讲,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一直觉得没有跟他们倾诉的必要。” “对对,我也是。越是熟络的人倾诉起来越没有共鸣。相反他们也许只会刺激你以此来证明跟你很熟不怕刺激你。” “是啊,谁不希望在自己难过的时候有人能安慰自己呢。可是这么久以来,憋啊憋啊憋啊,憋习惯了。很多事很难过,难过着难过着就不难过了。” “是啊,我也是。” “我们的经历满相似的。” “是啊,而且你的初恋在跟我的初恋谈恋爱。” “想起来真讽刺。”我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花樱子也莫名其妙的跟着我笑了起来。 “这样吧,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不可以向你吐槽呢,毕竟我能吐槽的人不多。” “那我可不可以无论什么事也能向你吐槽呢。” “当然可以。”我微笑着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草,伸手拉她起来。 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发生在这个我认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人的身上。 “想不想看看我和白羽琦一起经历过的事。” “怎么看?” “走,我带你去。” 我把手收回口袋,然后和花樱子迎着风开始了回忆的旅途。风无声的在空中打着弧线把我们的头发撩起,也许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可以陪伴心灵的人,心情也在开心地打着秋千。我给花樱子买了一杯奶昔,然后继续漫步在柏油马路上,朝着我要给她展现的第一个回忆。 这是一环形路口的桥下,我带着她走到了一面承重墙下给她讲述以前的故事、 “那次是十一放假前,我在学校门口等白羽琦等了好久,因为她那个时候住校,难得回家一趟,所以从宿舍里搬了很多东西准备带回家。那天跟这个天气差不多,是个很舒服的天。可是走着走着就开始下雨了,是那种一个很响的雷后接着就开始瓢泼的大雨。很狼狈对不对,然后我们就跑啊跑跑到了这里,在这里避雨。” 花樱子歪歪头给了我一个很安心的笑容,虽然不是雅典娜式的微笑,但是很唯美。 “她当时口袋里带着MP3,于是我们就坐在现在我们坐在的这个墙角下,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听着音乐。那时我觉得雨水随着那个斜坡淌下来流入这个排水渠的声音很好听,那个时候我想时间如果能停止就好了,” “好浪漫啊。” “是啊,然后我们彼此在地上写着对方的名字,写完之后她冲我笑笑然后把头靠在我的肩上,那个时候,我很清楚的记着耳机里唱到了那句‘没有起伏的情绪,因为你出现后划破平静’。” “那你现在想到这些会伤心么?” “不会的,我只想记住我们在一起很快乐的时候,是真的很快乐。现在我在跟你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依然是很开心很幸福的。或许上帝在创造我的时候也顺便把一个过滤器装进了我的脑袋里。” “这样真好。” 我和花樱子抱膝并肩聊了很久,一个很响的雷后,瓢泼的雨开始了。 梦奇在牧野家客厅的长沙发上躺了很久,直到浴室门发出声响,被雾气缭绕着的牧野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湿达达的头发一边抿着之前泡好的丁香茶。 “那孩子咋样了?” “被你干废了两条腿在医院和白羽琪缠绵呢。” “我是问许可。” 和花樱子吃过晚饭从肯德基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们决定沿着昨天的路线往回走。 “妆都花了呢。”花樱子沿着下眼睑的弧度轻轻的抹了下,然后看了一眼中指上的黑末,转过头来冲我微微的轻笑。 “每天都要化妆么?” “是啊,出门要化妆啊,谁不想每天出门都美美的啊。” 我不太了解这个。不过花樱子的妆应该是很淡的那种,因为我一直以为她是素颜。 “好吧。“ “对了,夏昆,那你就不打算再找女朋友了么?” “不知道呢,这个东西要碰把。其实我还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起码可以不用等短信,然后更有理由理直气壮的问别人为什么没有回短信。等待是很痛苦的。” “但是等一段感情也是等啊,也会很痛苦啊。” “我没有等啊,每天还是这样一步一步走来了。虽然我现在不知道我以后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原地踏步走,一直逼着自己往前走。” “还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呢你。” “有么?” “有,你的心思很细腻。” “这是夸我么?” “当然是夸啦,百分之百的褒义呢。” “那谢……谢了。” 花樱子随着我突然转变的声调跟着我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白羽琪挎着包包站在那里。 “需要我陪你演一下么?”花樱子小声对我说。 “不用,路过就好。” 我和花樱子继续往前走,虽然我没有往白羽琪的方向看,但是我能感觉到花樱子在用目光与白羽琪交锋,我拉了她胳膊一下示意她不必理会白羽琪,但是花樱子同样拉了我一下回应了我“没事,不用管”。 “夏昆你的女朋友很漂亮,要好好对人家。”当我们路过白羽琪身旁,她提醒我什么似的口气让我恶心。 “夏昆对每个人都很好,当然不像某些人一样用良心喂鸡。” “有良心的话就不要让牧野一个人抗事,” 我突然意识到白羽琪了解牧野与我和许可梦奇的关系。晴天霹雳。 “然后也不要让他一个人替你们还债,”白羽琪踩着高跟鞋往我们身后的方向迈了几步,然后转过身用下集预告的口气说: “或许明天八号病房会更热闹也不一定。” 正文 色卡 在脏乱的废墟中我找到了牧野,想要他拉一把。可是他却用风轻云淡的语气对我说:“我的事你用不着操心。”然后甩开我的手拖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废墟的最深处爬。我赶上去再一次拉住他说,“别去了,房子要塌了,不然你也会没命的。”“许可还在里面!你不去救他我也要去救他!”“他生得希望已经不多了,别冒险了!”“滚!别碰我!”牧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很用力的吐出三个字“赶紧滚!”我松开牧野的袖口颤抖着站在那里,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牧野仍然固执的往废墟里爬,血肉模糊的大腿挂着布条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深红色血渍,在碎石满地的水泥地上。 轰然倒塌的大楼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噩梦惊醒,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抹了一把被汗水浇灌的脸,双眼空洞地看着窗外久久没有回过神。 床头的手机蓝色指示灯闪烁着,是花樱子的短信。 “晚安。” 心依然荒芜的可怕,我失神地爬下床撑着疲惫的身体挺进厕所。开满水龙头使劲地抹了一把脸,冰凉的自来水沿着额头流进眼角,沙的眼睛疼。 ——我不是懦弱,我只是不想失去更多。 我总是得到的不多,所以我不难过。 这几天总有那么些时候,我想离开这里。强烈的希望。我觉得只要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我想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像挂好号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我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变得强大。 就这样,我睁眼到了天亮。 我终于挨过了早上九点,然后可以去牧野家找他。不出意外不是上学时间牧野上午九点之前的时间全部属于睡觉,而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打扰他睡觉,因为用许可的话说“牧野如果被吵醒,那将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局面。” 我穿过牧野家设计精致的欧式后院,拉开半掩的桃木防盗门,把鞋搁在门口漆木鞋柜里面然后一抬眼看到梦奇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姿势突然之间与我昨晚的梦境重合,甚至可以继续演绎成被炸弹轰炸过后的镜头,有趣却不可笑。 “喂,走光了。”我戳了戳梦奇露着一半内裤的腰。没想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脸萌样的质问我, “你刚才做什么了?”七个字用时半秒。 “牧野呢?” “接完单元对讲机开完门又回屋去了。不知是不是睡觉。” “走,陪我一起进去。” “等会儿,我去拿点喝的。”梦奇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然后踩着摆放有序地长沙发三步两步地跳到了小冰箱旁边。 “你喝什么?” “雪碧,哎,拿三听。” 我们推门而入,看到牧野的背影坐在红木方椅上在电脑桌前码字。 “许可的事你们不用管,张于的事我来办。不想添乱就别掺和。”背影淡淡地给了我们一句回答,我和梦奇无奈地看了一眼彼此,然后双双倒在柔软的床上。 幸好雪碧没有洒。 我和梦奇再回医院的时候看到张于的床已经空了。我很纳闷地问许可他怎么出院了?许可摊了摊手说,“没出院,在隔壁病房。” 剩下的五天时间里我们都没有再遇到白羽琪,温玮嘉来看过两次许可,花樱子来病房找过我(尽管她只是来还落在她包里的钥匙,我能感觉到梦奇当时在身边一直憋着他的小宇宙不爆发),温暖没有出现,王映俞来过一次。哦对了,还有许可的各种女友也有来看过他,这让我和梦奇在有生之年目睹了许可背着女友与前女友坐在床上跟许可的前前女友讨论着前前前女友的事情这一经典镜头。 这应该可以载入世界吉尼斯狗血纪录。 说来也巧,这天我去圆通寄快递的时候碰到了王映俞,她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过来戳戳我怀里抱着的黑色塑料袋说:“干嘛去呀?跟抱着宝贝似的。” “去圆通寄东西。你呢?” “我出来溜达溜达啊。” “自己?” “是啊,自己,白羽琪找不到她人。” “哦。是这样。”至今白羽琪的名字仍然可以让我谈之色变。 “哦对,你们分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那你一会儿要去那?” “反正我也没事干,陪你寄快递吧。” “这么好啊。” “我一直都这么好行不行。”王映俞把头伸过来冲我脸哼了一下然后又窜到我的身后。 “别推别推,我抱着东西呢。” “求我啊,求我我就不推你了。快点快点快点。” “你赢了你赢了。” “不行不行,我让你求我呢。” “行行行,求你了好不?” “再求再求再求。”王映俞的笑声在身后不停的弹跳。 “没完了是不是啊。” “对对对,没完了没完了。” 我把包裹放在地上回身要去挠她痒痒,她迅速跑开了。 我没有得到过很多,一点就够。我的幸福点一直很低,也许是跟一个人聊一会儿,也许是跟一群人嬉笑,也许是跟一个人听雨,也许是跟一群人漫无目的地压马路。我得到的不多,所以对于每一份美好的记忆都会加倍珍惜,只要让我真的开心。像现在这样,清透的阳光洒在王映俞脸上、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的微笑上,两个人的影子相互追赶。这是我所珍惜的快乐。 所以我一直很喜欢写随笔,每个用来记录随笔的本子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我曾有个愿望就是可以用一笔自己赚的钱买一个爱马仕的荔枝纹牛皮笔记本。这不是一种对于奢侈品的向往,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本子款式的设计还有看上去手感细腻的纹路。 双鱼就是这样,一旦爱上了就不能自拔。不论什么。 “夏昆,你袋子里到底是什么呀。” “是几个笔记本。” “你这是要把你的笔记本寄哪里?” “哦,我在网上认识一个老先生,他通过博客看过我网上的随笔,很感兴趣,并且一直鼓励我写下去,过几天是他七十大寿。所以我给他寄几本我的随笔日记,也算是表达我的一点心意。” “哟,还蛮有文艺的嘛。” “那位老先生可教了我不少的东西,所以对我影响很大。”看到王映俞那永远的一脸晴天,我的心情也跟着特别好。 原来这就是王映俞的魅力,她跟许可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气氛挑起然后让欢乐的程度趋向饱和。跟他们在一起可以一直让心情飘在空中从未掉下来。我捏了捏王映俞的脸说她是一张小包子脸,她揉了揉说再捏就露陷了,就没人吃了。 有时候,开心就是两人在马路上一边啃着五块钱的煎饼果子一边比谁吃的快,比谁的煎饼果子里的火腿肠大。有时候,开心就是有人告诉你她还想吃一个煎饼果子时你发现你们正身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桥路上。有时候,开心就是一颗心可以感觉到被另一个心包裹,虽然她看上去很弱小。 我们下午去的公园散心,王映俞一路上经常时不时的向我展现她的表演天赋,比如在长椅上模仿加菲猫伸懒腰指挥他的主人给它再拿一盒千层面,比如站在巨大的岩石上变身女奥特曼“夏昆,你现在离开地球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那我去哪啊?” “月球。” “私奔到月球?” 王映俞从岩石上跳下来,挎着我的胳膊说“走吧。” “去哪?” “月球啊。” -------------------------------------------------------- “喂?”许可仰卧在空荡的病房,黄昏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抚在他的石膏上。 “许可,我是不是让你很累。” “没有,还好。”许可看着窗外划破天空的飞机线,眼神中闪动着泪光。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我越来越不让你安心,都是我不好。你一直以来这么疼我而我却没有对你回报什么,还让你越来越累。” “是啊,都回不到最开始的时候了呢。” “我们好好的好么。” “这不已经是好好的么。” “那我的短信可不可以回的频繁点。”温暖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是祈求。 |“有些短信没有必要回。” “我的短信难道不回么?” “你的短信我一定要回么。” “许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这边安静了好久,许可红着眼眶强忍着啜泣死死地捂着话筒不让温暖听到一点声音。病房的墙壁被夕阳暖暖地映成复古黄。 一个深呼吸后,“如果我不想好了呢。” 又安静了下来。 “那就分手吧。”电话那头做出了回答。 刚扣上电话,许可的泪闸也跟着崩溃,白色的衬衣上迅速湖蓝色地湿透了一大片。 “吃个苹果吧。” 温玮嘉从床边站起,递给许可一个刚削好的苹果。 (昨天有点事情所以没有在凌晨更新,大家久等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