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章 爹，是你吗！

　　白幡飘飞，烟雾缭绕。
　　我披麻戴孝地跪在灵位前，看着爹的遗照发呆。
　　前天才刚通过电话，爹说要来学校看我的，怎么就！
　　耳边有人哀哀哭泣，也有人过来敬香磕头，我就像痴了一般，只剩下机械地动作，魂儿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手里攥着一封信，听奶奶说是爹前天晚上突然写下来，指定只有我能看的。
　　事情太过突然，我从接到噩耗从学校赶回来，到现在给爹守灵，整整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更没有时间看看爹给我留了什么话。
　　抖着手展开那封信，爹那笔熟悉的字迹一入眼，我的视线顿时就模糊了。
　　信里只交待了两件事。
　　第一、家里一直供奉在宗祠中的古玉佩，由我继承，不到嫁人时不能带走，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擅动。
　　第二、停灵七天后，正午午时将他下葬，不能早一分，不能晚一秒，下葬的地点必须是村后山的山尖上。
　　那山尖坐北朝南，虽在群山之中，却一峰独立分外惹眼。
　　满山苍翠向阳而生，听村里的长辈说，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
　　爹就像是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提前就写好了遗嘱，可为什么没有额外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娘生下我就难产过世，是爹一手把我拉扯大，怎么看都不该一句话都不留给我。
　　“小眉啊，吃点东西，早点睡吧。”
　　我回过神，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满头白发身材矮小，但眼神却极为锐利有神的老太太。
　　那是我奶奶。
　　虽然叫她一声奶奶，可我们之间几乎没什么来往，族里的人也都对奶奶闭口不提，像是忌讳得很。
　　爹突然过世，孟家长房就只剩下了我，奶奶是特意回来操持丧事的，毕竟那些禁忌和规矩，她远比我懂得更多。
　　晚年丧子，也是人生最苦，奶奶虽然看起来身子骨还很硬朗，可神情却是憔悴凄楚。
　　我一直以为奶奶亲情淡漠，现在看来，好像也并非如此。
　　按规矩，直系亲属要守灵七天七夜，可孟家长房只有我一个后人，根本撑不过七天，还是奶奶亲手扎了一对童男童女的纸人放在灵前，这才让我能有休息的机会。
　　我没有胃口，勉强喝了点米粥就准备回房，又被奶奶一把拽住，在手心里塞了什么，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小眉，今晚不管你听到什么，都别睁眼，也别起身，我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贴身带着，听到没？”
　　我看着手里的一张符纸，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进了卧室。
　　盯在我背后的那道目光情绪复杂难懂，我也没有精力去分辨，只想倒头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闭眼，外面的声音就像被屏蔽了一般，房间里静悄悄的，我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身体里涌动的声音。
　　“爹！”
　　我眼角滚出一串泪珠，接着就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眼前有光。
　　依稀有个人影站在身前，微微弯下腰来，像是跟我说着什么。
　　爹，是你吗！
　　我猛地伸出手去一抓，却扑了个空，那人影虚幻如烟，在我床前消散了，可当我一抬头的时候，却又直直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眸子。
　　没有一丝眼白的，纯黑色的眸子。
　　那人影就倒悬在我的头顶，猩红的嘴唇慢慢咧开，拉向耳朵。
　　我瞪大眼睛，额头渗出了汗，浑身冷得一阵阵轻颤着，眼神却无法移动一丝一毫。
　　那张脸是爹的没错，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他！
　　“这是个错误，还请……婚约……就作罢吧！”
　　奶奶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那人影瞬间不见，我的身体猛然一松，顿时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我也睡了很久了，既然醒了，就起来继续守灵吧。
　　听奶奶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或许是来吊唁的客人，于情于理我都该出去招呼一声。
　　“奶……”
　　我刚开口，顿时发现了不对劲儿。
　　虽然周围的景象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明明我的眼睛却是紧闭着的！
　　那冲口而出的一声呼唤，也不过是在脑海中轰然作响，嘴唇根本没有张开一分一毫！
　　我这是被魇住了！
　　“贵客既然不通情理，就怨不得……手下……才是……”
　　奶奶的话在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听得出三分客套疏离的背后，却是七分满满的戒备。
　　我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每次奶奶说完话，就是一阵嘶嘶拉拉的电流声，根本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依稀知道两人是在谈判。
　　我躺在床上，拼命试着让小指动起来。
　　爹曾跟我说过，如果被魇着了，只要能让小指头移动分毫，立刻就会清醒过来。
　　可我身上骤然压下一股巨大的力，越是挣扎，那力道就将我压得更紧，别说移动小指头，就是连一根头发丝都动不了。
　　我心里一急，早把奶奶说的无论听到什么都别睁眼别出声的叮嘱都抛在了脑后。
　　就在刚才，我听到了我的名字，还有什么婚约，明明事关于我，我又怎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屋外响起一阵啸叫的风声，乒哩乓啷的声音响做一团。
　　我爹也是个练家子，他晨起练拳的时候，就常有这种掌风呼啸的声音，难道是奶奶跟人打起来了？
　　虽然家族里的人对奶奶讳莫如深，爹也几乎不在我面前提起她，可在我幼年时，爹有一次喝醉了酒，曾对我说起过奶奶。
　　说她身怀绝技，原本不该被束缚在这个偏远的山村。
　　爹以为我当时太小不会记得，却没想到我什么都记得，甚至在心底种下了一颗向往的种子，想要知道所有关于奶奶的秘密。
　　可长大之后我才知道，奶奶居然是方圆百里之内最有名的神婆，谁家有红白喜事、撞鬼遇邪都来找她。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那时候我的失望，简直不足为外人说。
　　屋外的打斗持续了很久，那么巨大的噪音却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本身就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诡异。
　　奶奶果然如爹所说的身怀绝技，她的声名在外是有真本事的。



正文卷 第二章 那是个“人”

　　房门的位置像是水面被投下一枚石子，扩出层层波纹，又是一道模糊的影子闪了进来。
　　“它”的身形远比之前我看到的那个更加颀长，只在门口微一停顿，就直奔我的床冲了过来。
　　窗外的月光很亮，将房间里物件儿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照得每个角落都纤毫毕现，却唯独看不清那团模糊的黑影里是张什么样的脸。
　　那是个“人”，还是个“男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了会有这么笃定的念头，可那一团模糊之中，却有两道耀眼雪亮的锋芒牢牢钉在我身上。
　　冷冽如刀，寒意刺骨。
　　我刚才还挣扎着想要彻底醒过来，现在却恨不得把打开的心眼紧紧闭上。
　　难怪奶奶让我绝对不要睁眼，与那样两道锋锐冰冷的视线相对，连心跳和呼吸都会为之冻结，瞬间缺氧的窒息感已经让我眼前冒出了金星。
　　影子转瞬已经到了我的床边，一只手就向我抓了过来。
　　那手掌在我瞠大的眼眸里不断放大，堪堪要掐上我脖颈的时候，突然从我胸口射出一道金芒。
　　那光穿透烟雾一般的手掌，我的耳中猛地响起一声极压抑又痛苦难耐的呻吟。
　　盯在我身上的视线倏地一变，冷冽、控诉，甚至还有几分委屈和不解，那错综复杂的情绪看呆了我。
　　这是，什么情况？
　　房门哗啦一响，那影子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缩了一下，化作一道黑烟从窗缝钻了出去。
　　门外昏黄的光线斜射进来，一个矮小的身影逆光一晃就进了门。
　　奶奶？
　　我这才发现，屋外的打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奶奶几步走到我的床上，伸手往我额头上一探，眉头微微皱起，又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伸手到怀里掏出一块棉帕子，在我头上，脖子上擦了一圈，又给我掖了掖被子，这才喃喃念叨着什么，慢慢走了出去。
　　压制着我的怪力，在黑影烟消云散的时候就没了，原本因为梦魇而打开的心眼也慢慢闭了起来。
　　奶奶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就彻底黑了下来，紧紧粘合在一起的眼皮动了动，却最终也没有睁开。
　　好累。
　　来势汹汹的困乏一涌而上，之前因为小睡而稍有缓解的身体，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梦魇被透支了太多的精力，反而还不如没睡的时候。
　　不管了，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要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守灵，休息不好我根本就撑不下去。
　　脑子里再没有别的念头，我几乎是立刻就睡死了过去。
　　一夜安稳，甚至连梦都不曾再有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昨夜那一番折腾之后，我反而睡得更沉更好，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的，完全不像是被接连吓了两次的人。
　　屋外早早就有了人声。
　　虽然我孟家是在偏远的深山之中，可却正经曾经是个极大的家族。
　　就说那村正中的宗祠，青砖立木，飞檐斗拱，就不是穷苦人家能够盖出来的气派。
　　我爹是孟家这一任的族长，坚持着不肯出山入世，而旁系却大多都去了更繁华的县市，如今收到了讣告，正是陆续派人回来奔丧的时候。
　　爹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这招待来人的活计就都在我的肩上。
　　用力搓了一把脸，我一拉开房门就愣住了。
　　昨晚我明明听到了巨大的，持续了很久的打斗声，可房门外一切事物家具都规规整整，哪有半分毁损的痕迹。
　　“小眉，你起来了？”
　　我转头去看，奶奶倚着对面的门框与我对视，目光幽深，语气却是极清淡。
　　“嗯，奶奶，我来帮你。”
　　我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两捆黄纸，低头就往停着棺木的灵棚走。
　　昨晚的一切，究竟只是一场噩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时近正午，陆续到来的族人已经坐满了整个院子，这才是一小部分，还有大半分量不够的，连院子都进不来。
　　我这才知道孟家的规模有多大。
　　身为这样一个庞大家族的族长，爹却带我过着清苦的日子，最起码下面那一群人的衣着光鲜我就比不了。
　　我从小虽然不缺吃穿，可半点奢华精细都没有，五岁起我就跟着爹学习做饭家务，劈柴担水、洒扫清洁，样样亲力亲为。
　　按照奶奶的指示，我按部就班地做了一套洗尘待客的规矩，就剩叔叔一家还没到，可这开宴的时间却是不等人了。
　　我端着酒水起身，正准备说话，小院的门却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家五口，叔叔当先一步跨进来，眼光却不看我，直奔我爹的灵棚。
　　“大哥，我来晚了！你怎么这就去了啊！”
　　叔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嚎得山响，脸上却半滴眼泪都没有。
　　奶奶不动声色地看叔叔磕了头，就把他拉起来拽到席间坐下，示意我开席。
　　清酒一杯，三言两语，我没有寒暄的心情，把话简到了最简，倒也没人挑我的毛病。
　　我才刚坐下，奶奶就站起身，拿出了我爹留给我的遗嘱。
　　“趁着大家都在，我把铁成留下的话，都跟你们大家说说。”
　　奶奶一开口，众多眼光都看了过来，各个心思流转，眼神晦暗不明。
　　吊唁是真的，可这空出的族长位置……
　　不管别人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奶奶径直把信里的内容念了出来，第一条才刚说完，叔叔就立马拍了桌子。
　　“胡闹，大哥简直是胡闹！”
　　他瞪大一双牛眼，气呼呼地盯着我。
　　“小眉要是个男娃，这么安排是理所当然，可她偏是个女娃子，将来要嫁出去的，那玉佩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家宝，哪能便宜了外人！”
　　“我也是孟家嫡系的血脉，这玉佩理应归我！”
　　他嘴里说着，起身又往灵棚里走，伸手就去抓那放在供桌上灵位前的古玉。
　　“住手！”
　　奶奶大喝一声，瘦小的身子舌绽春雷，像是晴空里响了一声霹雳，震得我心头猛地一跳。
　　可她话音未落的时候，叔叔已经一把将玉佩抓在了手里。



正文卷 第三章 在我身后

　　“那玉佩的归属是铁成定的，说是小眉的就是她的，真有不怕死的，尽管拿，看看老孟家的规矩会不会为你而破。”
　　奶奶的眸光沉下去，斩钉截铁的话语里隐隐带着一丝血腥，这不是劝阻，而是赤裸裸地警告。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叔叔的脸色一阵铁青，又一阵紫红，如是变换了几次，才最终悻悻地将玉佩放回了原处。
　　“娘，这，大哥他是怎么想的，咱孟家的东西就该留在自己手里，偏要留给他的女儿，以后白送给外人，这也……”
　　“好了。”
　　奶奶打断了叔叔的抱怨。
　　“铁成的遗愿已定，你还啰嗦什么，他就算身故了，也还是孟家的家主。至于小眉，也用不着你操心。”
　　一番话堵得叔叔彻底闭了嘴，我一直默默听着，此时才抬眼去看奶奶。
　　天光之下，她站在那的身姿如同一枚尖锐的钉子，可看过来的眼神却哀伤遥远，隐着巨大的忧心和焦虑。
　　我心头一动，难道还有什么事，会让身怀绝技的奶奶都心焦不已。
　　这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家里住不下所有的人，吊唁过后，族人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叔叔一家要留到我爹下葬之后，奶奶更是要全程操持完所有仪仗，因此到了晚饭时间，围坐在桌边的，也就只剩下我们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中午被奶奶训斥过后，叔叔就老实了很多，尽管脸色还是阴得能滴出水来，说话却不再是夹枪带棍。
　　原本该是安稳的一顿饭，吃到半途却异变突生！
　　“咣咣咣”！
　　停在灵棚里的棺材突然发出一阵阵的巨响，就像是有人在里面疯狂地撞击着棺木，整个棺材都被震得一阵乱抖，好像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
　　我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叔叔一家已经吓得快要滑到桌子下面，堂姐和婶婶甚至互相抱着抖成了一团。
　　“爹！”
　　我虽然害怕，可那棺材里躺着的毕竟是我亲爹，我怕他的遗体受损，还是鼓起勇气就往灵棚里跑。
　　“别去！”
　　一只手牢牢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得一个趔趄，我这才发现奶奶站在身边紧抓着我，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目光紧盯着灵棚。
　　下一秒，原本盖上的棺材盖突然滑到一旁，沉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扬起一片飞沙，而里面直挺挺躺着的那个人，却缓缓坐了起来。
　　绷成直线的腰板和脖颈，缓缓扭转过来的头颅甚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原本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那双蒙着阴翳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的方向，咧开了嘴。
　　“嗡”地一声，我的眼前炸开一片白芒，除了那双眸子，我的眼中再看不到别的。
　　“它”向我伸出一只手，那青白的肌肤上死气缭绕，因为长时间的压制，已经开始泛起了暗色的瘢痕。
　　“爹……”
　　我恍惚听见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唤着我的小名，说自己躺得乏了，要我过去给他捏捏。
　　我不去！
　　不能去！
　　我在心底拼命地叫着，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向棺材走去。
　　我的手向前伸着，嘴角挂上一抹僵直的微笑，像是欢欣雀跃地等待着两手交握的那一刻。
　　“给我滚！”
　　又是一声霹雳般的暴吼，奶奶那瘦小的身躯迸发出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而爹的尸首也“扑通”一声栽了回去，再没了动静。
　　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工夫，我的后背就被冷汗浸透了。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儿，不知道是谁被吓得，屎尿齐出。
　　族长诈尸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没多久院门外又挤满了人群。
　　都是指指点点着，却不敢靠近一步。
　　“今晚凶险，你们还有瞧热闹的胆子？”
　　奶奶冷冷说了一句，围观的人群顿时都做了鸟兽散。
　　我听到身后一阵哭闹声，却是婶婶在缠着叔叔快走，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吓破了她的胆，哪敢继续呆在这阴森瘆人的院子里。
　　叔叔有心想走，可他又是极要面子的人。
　　白天才侃侃而谈说什么家规礼法的，现在大哥尸骨未寒，还没有入土，他生怕自己这一走就落人口实，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却离灵棚远远的，半步也不敢靠近。
　　奶奶又是一声叹息，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几张符纸。
　　我看着都是黄裱纸加朱砂，飞龙走蛇的，也不知道画的什么咒语，却又不像昨天她给我的那个。
　　“都早点散了去睡吧，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否则……”
　　她的话没说完，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往屋里走，我恍惚觉得她的腰板不像之前那么挺直，反而微微佝偻了起来。
　　没人还有心思把饭吃完，匆匆收拾一下，就各自回了房。
　　我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灵棚。
　　两只白烛灯火如豆，闪着阴恻恻的荧光，映照在停在灵前的一对纸人脸上，那两双木然的眼睛像是突然就灵动起来了一样。
　　我慌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准再想，可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双蒙着死气泛白的眸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院子里“咯噔”一声响，像是有什么掉了下来。
　　“哒、哒、哒”
　　不紧不慢声音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每一下都像是敲击在我的心头上。
　　那是，脚步声？
　　我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听，手里紧紧攥着奶奶给的符纸，院子里的声音突然停了，周围倏地一下静了下来。
　　绝对的寂静，夏夜里的风声和虫鸣都在瞬间消失了，我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那片寂静里衍生出无数恐怖的联想，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落的第二只靴子，始终悠悠地挂着，就是不肯落地。
　　“小眉。”
　　一声悠远清冷的轻唤在耳边响起，又像是从天际而来，绵绵的一丝，又狠狠扎进心里。
　　我的头皮瞬间就炸了！
　　在，在我身后！



正文卷 第四章 跟我悔婚吗？

　　一股阴风在我脑后盘旋升起，呼啦啦地撩动着我的头发，那阴冷的潮气喷在我的耳垂和脖颈上，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头发根根倒竖，我几乎要尖叫起来。
　　“小眉，连你也要不遵约定，跟我悔婚吗？”
　　那声音幽幽绕绕，在我身边盘桓不去，撇去那份阴森的怖意之外，居然是个极为好听的男子声音。
　　可是，什么婚约？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奶奶说过的话，跟那个不知名的客人，似乎也提到了“婚约”二字。
　　就算我爹依旧是遵循旧时礼法教我持家待人，可我毕竟是接受现代教育长大的，尊老敬贤是我应当应分，可要是什么包办婚姻的，我是坚决不从。
　　这么一想我就睁开了眼，准备跟那个号称跟我早有婚约的男人好好儿谈谈，可我这一睁眼，就傻了。
　　眼前是一团黑色的雾，能勉强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它”的身上像是燃烧着一团黑色的火焰，又像是化出无数条触手一般的烟缕，不住地沸腾翻滚着。
　　我一声惊呼哽在喉头，隐约像是听到了奶奶的声音，可来不及细想，就眼白一翻，晕死了过去。
　　一声嘹亮的鸡鸣声之后，又是一嗓子尖锐的惊叫划破天光微亮的穹幕。
　　我被惊得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屋子里只有我自己，昨晚的那团黑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一阵纷杂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我也抓紧穿好了衣服，几步走出房门。
　　院子里又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直直地盯着灵棚的方向。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对着站在身前的一个远房亲戚问到，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答话，而是默默让到了一边。
　　一个人动作，其他人就跟进，没一会儿，就闪出了一条路，而路的尽头，是一个笔直跪在灵前的背影。
　　叔叔？
　　我一愣，随即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紧走了几步到他身后，刚要伸手去拍，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叔叔双目圆睁，紧紧盯着我爹的牌位，脸上青黑一片，却是早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叔叔会跪死在我爹的灵前？
　　我呆若木鸡，闻讯而来的婶婶和堂兄堂姐们却狠狠地将我推到一边，扑倒在叔叔身前哭成了一团。
　　震耳欲聋的哭声冲天而起，比昨天在我爹灵前挤出的几滴眼泪还要惨烈不知多少，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她的眉眼间又憔悴了几分，有接连丧子的痛，更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怼，和愤怒。
　　“别哭了，来两个人，给铁柱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几个到我院子里，把我的寿材拉过来，给铁柱也，敛了吧。”
　　奶奶刚要转身，婶婶却扑了过来抱住她的腿，痛哭着问道：
　　“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铁柱？”
　　奶奶的眼珠转了一转，才不过一夜而已，原本清亮分明的眼球已经染上了一层混浊。
　　“为什么？要不是他贪心不足，又怎么会惹来横死的惨祸，他一时昏了头，难道身为孟家儿媳的你，不知道这后果会有多重？”
　　只是一句话，婶婶顿时缩了身子不敢再纠缠，甚至原本看向我的怨毒眼光也变得闪躲起来。
　　两人的话像是在打哑迷，偏又说得直白透亮，孟家，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一番忙乱之后，叔叔的遗体也被放进了一口楠木大棺里，那本该是奶奶为她自己准备的，如今却成了叔叔最后的归宿。
　　也不知道他在灵前跪了多久，身体早就硬得彻底，总不能让他一副跪姿倒在棺材里，奶奶一狠心，只能敲碎了他的膝盖骨，这才让他躺了个安生。
　　我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人来人去，哭声震天，自己却仿佛像是抽身出去在旁观着一场闹剧。
　　“奶奶！”
　　我猛地抓住从眼前经过的奶奶，胸中的疑问越滚越大，再不问出来，我怕我会先一步憋得爆炸。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您和我爹，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我语气急切，更算不上恭敬有礼。
　　几天之前我还是个无忧无虑，尽情享受着大学校园生活的学生，可现在，我却陷入了深深的泥沼，被层层迷雾所包围。
　　奶奶深深地看着我，我曾从她眼底看到过坚韧，看到过哀伤，看到过巨大的忧虑和愤怒，可现在她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怜爱，和愧疚。
　　她伸出手，缓缓在我头发上摩挲着，声音很轻，像是唯恐会惊吓到我。
　　“小眉，现在还不是时候，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一切都会清楚明了，可是奶奶现在，不能说。只是，只是希望你到时，不要恨你爹，还有……我。”
　　这一句话奶奶说得无比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在舌尖再三盘旋才最后说出。
　　我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叔叔的死事发突然，可不能再单独停放七日另行下葬，族人们争论了许久，最后还是奶奶拍板定音，就让他哥俩一同下葬。
　　这一日倏忽之间就过去了，等我再回过神，天已经黑透了。
　　帮忙的人群一一散去，婶婶已经哭晕了几次，早早由堂姐陪着回了房间。
　　两个堂哥一左一右跪在两口棺材前，今晚的夜，由他们来守。
　　我已经是心身俱疲，恨不得就瘫在门口的地上倒头就睡。
　　奶奶没有再给我任何符咒，想必今晚我能睡得清净一点。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半夜时分朦胧之间，我的身子猛地一沉，头就剧烈地疼了起来。
　　耳朵里嗡嗡作响，嘶嘶拉拉的电流声不绝于耳，那拼命将我压向床里，又扯着我的四肢高高吊起的巨力反复蹂躏着我的身体。
　　不是吧，还来？
　　我哀嚎一声，早就有了被魇住的经验，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原本侧躺的身子被猛地掀成了仰躺，四肢像是被什么扯着，呈大字型向四个方向拉开。



正文卷 第五章 被鬼要了身体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我的睡衣缝隙钻进去，贴在肌肤上缓缓滑动着，所到之处一片片细小的疙瘩争先冒出了头。
　　那像是一只手，一直充满了暗示意味，在我身上四处游走的手。
　　“小眉，我的新娘，你以为，你奶奶那些可笑的把戏，就能挡得住我？”
　　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今天没有了三分不似人的诡异声线，让我听得更加真切分明，那低沉的声音确实属于一个成熟的男人。
　　可他，又分明不是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缠……着我。”
　　所有我自以为是质问的话语，都不过是喉头一阵意味不明的呢喃，可“它”却听得懂。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新娘，我们早有婚约！可是你爹，你的奶奶，甚至包括你，一个两个，都想拒绝，我也是你们能想拒就能拒得了的？”
　　那声音里倏地沾染上一丝狠戾的寒气，听得我牙齿叩叩作响。
　　原本因为对话而沉寂下来的手掌又在我身上游走起来，今天“它”没有显形，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衣服凭空被撕裂，变成破布挂在身上。
　　“放……唔唔……”
　　我想要大声喊叫，或许能惊动就在隔壁的奶奶，可嘴巴刚一张开，就被一个濡湿冰冷的东西牢牢封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去。
　　在我嘴里翻搅肆虐的东西滑溜如鱼，勾缠着我的舌头在口腔里盘旋起舞，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唇角滑落，又沿着脖颈滴落在枕头上。
　　这个，色鬼！
　　我拼命地手蹬脚刨着，却像是在跟空气作对，每一下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陷进一片泥沼中，满满的力出去，却不见半点儿效果。
　　悬在身上看不见的躯体，将我压制得死死的，随着越来越多的肌肤裸露出来，夜风的沁凉反而因为贴合着我的身体而灼热起来。
　　那是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明明贴在肌肤上的是彻入骨髓的冰冷，可每一次辗转厮磨却在我身上掀起了燎原的大火。
　　我不住地打着寒噤，脑子里已经混乱成了一团，只知道自己身在地狱中煎熬，却不知道到底是寒冰狱，还是烈火狱，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原本紧扣的大腿被轻轻松松掰成一条直线，那贴身而上的巨伟，是我不能承受之重。
　　我的眼角逼出了泪，猛然下沉的身体深陷在被褥之中，整个人像是被一劈两半，连一声痛呼都喊不出来。
　　“别咬！”
　　一只手撬开我紧闭的牙关，将被咬得斑驳破碎的唇瓣救了下来。
　　窗外月色如水，一波一波悠悠地晃了起来，我的手指和脚趾蜷缩又张开，茫然地看向头顶。
　　空空如也，只有我身形诡异地吊在半空中，不住地颤抖着。
　　奶奶，奶奶！
　　我在心里无数次呼喊着，从清醒到昏睡，再从昏睡中再次醒来。
　　如是往复再三，我已经没了力气，由着身上的男人折腾，可奶奶，到最后都没有出现。
　　身上陡然一轻的时候，第一声鸡鸣冲破夜雾，周围倏地一亮，我也彻底瘫在了床上。
　　每一根骨头里都透着酸，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偏离了原本的位置。
　　我就像一个饱经摧残的破布娃娃，被拆散了之后，又随随便便重组了起来。
　　就这么被吃干抹净了，还是被，一只鬼。
　　我把头埋进枕头里，缓缓蹭了几下，将一脸的汗珠和泪痕都擦了个干净。
　　屋外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直到天光大亮，我才恢复了一点力气，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经过昨晚那一场激烈的性事，我的身上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吻痕、指印，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我的双腿之间还残留着撕裂般的痛楚，还有曾经被填满之后的空虚感，我可能会以为昨天又不过是一场再逼真不过的噩梦。
　　强撑着把衣服穿好，我抖着脚下了床，推开这扇门，还有如山的琐事等着我，我不能就起这么任性地躺在屋子里。
　　还不等我走到门边，房门却一下子开了，奶奶刚要叫我，一眼瞧见我的脸色，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她闪身进门，伸手就扶住了我。
　　“小眉，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敷衍的谎话刚要出口，就看见奶奶眼中的了然，顿时鼻子一酸，一肚子的委屈就涌了上来。
　　我做错了什么？莫名没了爹，背上个婚约，老公还不是人，才被婶婶埋怨克死了爹和叔叔，又莫名其妙地失了身。
　　就算今年走背字霉运，也不至于如此吧！
　　我把昨夜的事情照实说了出来，除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细节不能详说，也足够让奶奶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居然，他居然如此……”
　　奶奶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眼里腾地烧起了两团火，将眼睛洗得灼灼发亮，也只是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该来的，终是没能躲得过去。”
　　奶奶抓着我的手摩挲着，不，应该说是在我手掌上搓揉着。
　　被她搓磨过的地方逐渐热了起来，那一股股细小的暖流从我手掌向着全身辐射，我甚至能感觉到从我的头顶，胳膊肘和膝盖，脚心，在不断地向外冒着凉气。
　　“奶奶，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下意识地问，整个身体虽然像是被冻得直哆嗦，可是逼出寒气之后，全身的毛孔张开，透着一股懒洋洋的熨帖感。
　　原本一身的酸痛不适都被这不断地搓磨消弭殆尽。
　　我悄悄打了个呵欠，这一晚我就没有真正地合过眼，现在放松下来，眼皮已经重逾千斤，不住地向下坠着。
　　奶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盯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
　　“小眉啊，是奶奶想得太过简单，今天晚上你就搬到我那边去，就算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我也不能由着他这么糟蹋你。”
　　奶奶说这句话，我浑身都感觉到了不自在，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历历在目，这是烙印，一辈子都将烙在我的心中。
　　“现在回去收拾一下吧！今晚就搬到我的房子里面。”
　　奶奶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我看着奶奶的背影，心里头不是滋味。



正文卷 第六章 有人在撞门

　　回到房间后，我将平时要用的东西收拾一下，便抱着这些东西去了奶奶的房间。
　　奶奶的房间看起来暗沉沉的，几个墙角似乎还在往外渗着凉气，我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我心里的忐忑一涌而上，可再怎么说，也比我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要强。
　　窗外夜色无边，今晚是叔叔的守灵之夜，叔叔一家人都在灵堂守着，我却呆在奶奶的房间里坐立不安。
　　按照规矩，奶奶都应该去叔叔的灵堂去念经，但是今晚奶奶却没有离开房间半步。
　　“奶奶，这婚约到底怎么回事？奶奶，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语气充满了恳求，奶奶一直隐瞒着我这么多事情，在面对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我都会想不明白。
　　所以，我需要奶奶和我解释一下，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
　　奶奶只是摇摇头，重复着那一句话：“现在时机还没有成熟，你不要多问！”
　　奶奶不肯说，我虽然很想知道，但是我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了。
　　困意已经缠绕上了我的双眸，恍恍惚惚间，我的眼皮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间，刺耳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边，在我睡觉的时候，我是很反感有噪音的。
　　只是当我听清楚声音后，我原本禁闭的双眸猛然睁开。
　　冷汗，在这个时候蔓延上了我的身体。
　　门外的风吹得哗啦拉拢得响，伴随着风声，我听到了有人在撞门……
　　我的神经紧绷起来了！
　　这是有人在撞门。
　　我抬眼看着奶奶，奶奶的脸色凝重，盘腿坐在了我的身边，手中结着奇怪发手印。
　　似乎因为这个手印的缘故，那扇门迟迟没有被撞开。
　　“小眉！你让我进去！”
　　冷冽的声音回荡着，让我浑身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奶奶……”
　　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奶奶便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小眉！”那道冰冷的声音再度传入我的耳中。
　　“你请回吧！”奶奶伸出手，轻抚我的脑袋，目光忽然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射向了门口。
　　“老家伙，你的孙女已经成为我的人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句话顿时让我脸色开始滚烫起来，虽然内心有压不住的恐惧，但是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廉耻之心充斥着我的理智。
　　“我说过了，这是一个错误的做法，希望你离开她！”
　　奶奶的声音带着几分央求，我从来没有见过奶奶如此谦卑。
　　在我的影响之中，奶奶一直是一个高冷的人。可是奶奶对待这个男鬼的态度好上了很多，至于为什么呢？我也不得而知。
　　“老家伙，你为什么毁约？”门外，那道身影咆哮道。
　　“他”已经生气了，语气带着怒火。
　　他拼命撞着门，那扇看起来的摇摇晃晃的门却是异常的坚固，奈何他怎么撞，门依旧是完好无损。
　　如果让他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因为奶奶的缘故，他连这道门都跨不进来。
　　“老身还是那句话，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希望你可以离开她！”
　　奶奶的语气变重了，她一字一顿说道。手中的手印迅速变化，打出了一系列的动作。
　　手印形成，我感觉到了一股暗流在我到身边波动。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是我知道这绝对是奶奶为了阻拦那个夺去我贞操的那个男鬼弄出来的。
　　门被撞的频率越来越快了，紧接着一声咆哮传入了我的耳中。
　　“老家伙，等到老丈人尸体入土那一天，我必定来接小眉回去，如果你敢阻挠我，我必定让整个孟家灭族！”
　　这句话说完之后，门外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原本刮得哗啦啦响的阴风，也随着撞门声的消失而停止。
　　他走了以后，我的眼睑变得异常地重，缓缓得闭上了双眸。
　　第二天，睁开沉重的眼睑后，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和往日不同，这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慢慢下了床，推开昨晚一直被撞的那扇门，我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想想那个将我吃干抹净的色鬼，再想想昨晚他的那一句咆哮，我的心跳顿时就加速了起来。
　　奶奶昨晚一夜没有合眼，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叔叔的灵堂念经。
　　我缓缓地走到了父亲的棺材边，看着那一口棺材，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醒了？”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了，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瓷碗，走到了我的面前，将这个瓷碗递给了我。
　　“这是我给你配制的药汤，喝了吧！”奶奶的语气很平淡，看得出来，奶奶今天很虚弱。
　　我没有犹豫，接过了奶奶给我的药汤，一饮而尽。
　　奶奶转身就要走，我轻唤了一声：“奶奶……”
　　“什么事？”奶奶的语气很平淡。
　　“那个男鬼为什么一直说我是他的媳妇儿？”
　　我觉得其中必定有原因，只是奶奶一直不肯和我说。
　　奶奶摇摇头，还是重复着那一句话：“时机还没有成熟，等到成熟了，你自然知道。”
　　奶奶说着，叹一口气了。
　　旋即，她拿捏着手指头，口中喃喃自语，脸色顿时一变。自觉告诉我，八成又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奶奶……”
　　“别问了！”
　　奶奶还得不愿意和我说，转身就离开起来。
　　我还是不甘心落在那个男鬼的手中，这件事情我必须问清楚。
　　奶奶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不过在我再三的要求下，奶奶这才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
　　“小眉，你必须要嫁给他了！”
　　奶奶说完这句话，脸色有点不大自然。
　　“奶奶，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阴阳相隔的人？”
　　我不甘心就这样子落在了色鬼的手中，他已经夺走了我珍贵的第一次了，我绝对不能落他的手中，任由他的摆布。
　　奶奶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便走进了叔叔的灵堂。
　　看着奶奶的背影，我的脑海忽然萌发了逃跑的想法。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要逃跑，我绝对不能落道那个男鬼的手中，不然我的人生也就等于废了。
　　后天就是父亲下葬的时间了，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我决定，等到父亲下葬了再走。



正文卷 第七章 结婚时用的花轿

　　这两天，我一直在奶奶的房间里面歇息，而那个男鬼也没有来找我，一直到父亲下葬的那一天。
　　作为父亲唯一子女，我必须亲自扶棺下葬。
　　在奶奶的引导下，和族人的帮助下，父亲的棺材很顺利就下坑了。
　　“妈……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婶婶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跟着族人涌了过去，看到四五个大汉正在抬着叔叔的棺材，但是却是丝纹未动。
　　这棺材好像是长了脚，牢固钉在了地面。
　　奶奶从我的身边经过，走到了那一口大楠木棺材的前面，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棺材板。
　　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只是，她的背影让我浑身不自在。总感觉奶奶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有很大的联系，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解释这些事情。
　　“妈……这是怎么回事？”
　　婶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
　　奶奶只是淡淡说道：“铁柱的罪孽太深了，没有资格下葬。”
　　“那怎么办？铁柱都已经死了，总得让他入土为安吧！”
　　婶婶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瞪了我一眼。
　　“烧掉吧！”奶奶淡淡的三个字说出口，转身便走了。
　　“妈，不能够这样子……”婶婶哭闹着，但是奶奶在孟家的地位极高，她说的话，那些族人都会去听。
　　所以当奶奶说对叔叔进行火化的时候，一群中年男子立刻就去准备火化工具了。
　　这也不能怪婶婶哭得那么伤心，在文化还没有彻底普及的小山村里面，人们对于尸体的完整很看重，如果人死后，尸体不能完整下葬，那么投胎转世后，下一辈子必定是残缺不全的人。
　　更何况火化掉呢！
　　现在这个局面很混乱，叔叔那边的事情我也就顾不上了。既然父亲已经安葬了，那么现在是我逃跑最好的时机。
　　我趁乱跑去了房间里面，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找准机会下山去。
　　我是在城市里面接受过教育的学生，我知道我的命运不能任由别人摆布。
　　下了山，还没有走多远，我就听到了后面有人喧闹声。
　　我心头一颤，知道是奶奶发现我不见了，带着族人来寻找我了。
　　我撒腿就跑，然而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跑得过一群壮汉。没过多久，我就被族人给堵住了去路。
　　“小眉，你要去哪里？”
　　奶奶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奶奶，我……”我有点犹豫不决，我总不能直接告诉奶奶，我不想落入那个色鬼的手中，而且那么多族人在，这要是直接说出来，我以后就有得受了。
　　必定一些长舌妇会在我的身后乱嚼舌头！
　　“跟我回去！”奶奶走上前，拉着我的手，想把我拉回去。
　　“我不走！我不回去！”
　　我拼命挣脱了奶奶的手，后退了好几步。
　　“小眉，跟奶奶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不想让任何人指摆我！”
　　我冲着奶奶咆哮着，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指摆我的未来。
　　“带她回去！”奶奶拂袖而去。
　　我拼命挣扎，但是在这些壮汉的面前，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轻而易举就被带回了村中。
　　我被关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看样子我是逃不了了。
　　我搞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不让我离开，难道她就甘心让我落在了男鬼的手中吗？
　　奈何我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人搭理我。我一个人愣在了原地，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
　　我从小就接受了城内的教育，不甘心被指摆，既然如此，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落到男鬼的手中。
　　午夜降临，饿了一个下午的我，浑身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了，奶奶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小眉，喝了这碗粥，跟我去一个地方。”
　　奶奶将瓷碗放在了地上，然后转身走到门外，关上了房门。
　　饿了一个下午，吃什么都香，一顿狼吞虎咽下来，我感觉自己的体力开始慢慢恢复了。
　　只要恢复了体力，我就可以继续逃跑，不过我逃不掉这些族人的追捕，所以我必须要先妥协。
　　等到他们都大意的时候，我才能逃离这里。
　　喝完一碗粥，我跟着奶奶来到了庭院之中。我发现庭院之中放置着一个花轿，花轿布置很显眼。
　　这是结婚时候用的花轿！
　　“奶奶，这是要干什么？”我有点紧张，看着奶奶，问道。
　　“今晚你就嫁给他吧！”奶奶背对着我，淡淡地说道：“进去花桥等待他来接你吧！”
　　“我不要，我绝对不会嫁给阴阳相隔的人！”
　　我大声呵斥着，转身想要离开庭院，却发现在庭院门口站着一道身影。
　　抬眼望去，是一个宽袍广袖的年轻人。
　　那一张绝美的脸，衬托出了几分书香气质。只是那一张脸白的可怕，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我的新娘，你要去哪里？”
　　就在我在内心感叹这个年轻男子的容颜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就是那个色鬼！”
　　我失声尖叫，整个人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奶奶的身边。
　　奶奶似乎没有看到一样，并没有理会，而是走上前，目光扫了一眼年轻男子，淡淡说道：“我们孟家按照约定好履行婚约，希望你不要再伤害我们孟家家一个人了！”
　　年轻男子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来此，只是为了娶走我的新娘子。”
　　“花轿已经准备好了！”
　　奶奶后退一步，将我完全暴露到了年轻男子面前。
　　我看着年轻男子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脑子里面立刻就萌发了逃跑的念头，但是我的双腿像是灌铅似，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啊！”
　　我吓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连续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心存恐惧了！
　　“当然是接你回家啊！”年轻男子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一把搂住我的腰。
　　我的双腿根本就不受控制，就这样子被年轻男子抱上了花轿。



正文卷 第八章 一场交易

　　难道我的人生就这样子完了吗？我就要嫁给了一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人吗？
　　不行，绝对不行！
　　我心一横，刚刚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但是我发现我嘴巴也无法动弹了，全身除了呼吸之外，基本都不受我的控制。
　　“小眉，这样子的把戏，你玩了两次，你已经我的人了，怎么老是想着寻死呢！”
　　年轻男子精致的脸颊凑了过来，长指顺着我的轮廓，一点点往下抚摸。
　　“把行文交给我吧！”
　　就在年轻男子想进一步和我有肌肤之亲的时候，奶奶忽然开口说道。
　　行文？什么行文？
　　难道这是一场交易？
　　“好说！”
　　年轻男子松开我，从袖袍之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了奶奶。
　　奶奶接过之后，打开了查看了一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以后我们两家恩怨情仇都没有了，你已经娶了小眉，已经不许伤害我们孟家人。”
　　“嗯！”
　　年轻男子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继续抚摸着我的脸颊。
　　这下我全都听明白了，奶奶把我嫁给了色鬼，就是为了完成一笔交易，用我的未来去换取孟家人的安全。
　　我的情绪崩溃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奶奶会是这种人！
　　奶奶居然会用我的幸福去换取孟家人的安全，完全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这算什么事！
　　委屈的泪水在我眼眶中打转，我想起了父亲，可是现在父亲走了，我在孟家也无依无靠了。
　　根本没有人可以站出来帮帮我！
　　“既然已经完婚了，那就赶紧回去吧！”
　　奶奶转身走出了庭院，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眉，坐好咯！”
　　年轻男子忽然笑了笑，一个响指后，强光刺激着我的双眼。
　　再次睁开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庭院了。
　　这里是我的卧室，也就是我的第一次被他强行夺走的地方。
　　这里是我的羞辱！
　　“小眉，你看起来好难受，我给你解开吧！”
　　年轻男子长指点下，我感觉一股寒意顺着手指接触过我的前额头扩散开来。
　　我浑身都可以动弹了，而我第一反应就是抱着自己，缩到了角落里面去。
　　“你别过来！”
　　泪珠挂在了我的眼睑上，此刻的我早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别哭，小眉！”
　　年轻男子这次并没有和上次一样，直接就扑上来。他端坐在床边，气质非凡。
　　“我是活人，你是死人，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毕竟坐在我面前的年轻男子不是人，我必须要搞清楚，这短短的时间里，怎么我就惹鬼上身了？
　　年轻男子淡淡笑道：“你我有婚约在身，为什么说我缠着你呢？”
　　“怎么可能，你都已经死了，我怎么可能和你有婚约呢？”
　　“小眉，你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年轻男子语气也变得温柔下来了，开口缓缓说道：“我的名字叫做时昀，十七年前，我帮助你们孟家做了一件事情，孟家将你作为交换，所以你现在就是我的妻子！”
　　“你们凭什么拿我的未来去做交易！”
　　我咆哮着，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时昀，眼眸中满是恨意。仇恨已经将我的恐惧压制下去了，现在的我，宛如一台仇恨机器。
　　我恨他们，恨他们将我的未来给剥夺了。
　　时昀似乎没有搭理我的情绪，直接就扑上去。我奋力抵抗，却发现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此时的我，除了意识之外，宛如活生生的一个植物人。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时昀撕裂，我想要大声呵斥他，可我的嘴巴展开了，但是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去。
　　时昀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舌头在排山倒海搅拌着。我感觉到自己完全被控制起来了，我的身体不由自主迎合着。
　　时昀的攻势越来越凶猛，他蛮横得分开我的两条腿，然后一挺。疼痛感顺着我的神经传入了我的大脑之中。
　　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哗啦啦往下流。
　　在同一个地方，我被强行要了两次，还是以同一种方式，还是同一个人。
　　时昀身上的温度很低，而我体内却是如火焰一般燃烧着。和上次一样的感觉，冰火两重天，我已经无法自拔。
　　时昀就像是打桩机一样，速度越来越快，疼痛伴随着时昀的速度，一下一下打在了我的身体上。
　　剧痛在我的大脑里面传递着，我大声得呼救，然而世界仿佛都已经静止下来了。
　　时昀的动作越来越粗鲁，每一下，我都痛不欲生……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时昀躺在我的身边，俊美的脸颊挨着我。
　　先别说他是鬼，就算是他是一个人，一个俊美的男子，我也不会嫁给他。
　　如此蛮不讲理的男人，白送都不能要。
　　时昀待在我的房间连续三天，这三天，我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地呆在房间里，这分明就是软禁。
　　不仅如此，奶奶和附近的族人都已经离开了，把这附近的空间给我们腾出来。
　　我以为奶奶已经选择放弃我了，然而，在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看到奶奶了。
　　委屈和亲情的呼唤让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个劲流了下来。
　　连续三天了，我对奶奶也不再那么憎恨了，我知道这是我的命。
　　曾经一个不相信命运的我，现在已经屈服在命运的指摆下。
　　“奶奶……”我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扑到了奶奶的怀中。
　　奶奶的眼神很呆滞，她看着我，干枯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语气很平淡：“小眉，别哭！”
　　时昀瞧见奶奶来了，当即如敌人来犯一般，面色阴冷下来。
　　“时昀，三天了，按照风俗，小眉要回娘家了！”
　　奶奶看着时昀，拉着我的手，就要走。
　　时昀上前便拦住了去路，板着一张脸，语气冰冷：“不能带走！”
　　“小眉只是嫁给你，又不是卖给你，她现在要按照习俗回娘家，你别太欺人太甚！”
　　奶奶的脸色也随之变冷，两个人就这样子面对面对峙着，气疯一下子就变冷了下来。



正文卷 第九章 坏了身上的阳气

　　这么僵持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我壮了壮胆子上前一步，“奶奶说得对，按照习俗我今天是该回门了。”
　　“小眉，你这是在赶我走吗？”时昀见我这么说，脸色愈发地冷。
　　奶奶和族人这几天把家和附近的地盘都让给了我和时昀，说是让我回门，实际上就是让时昀离开这里。
　　我的眼泪再度掉下来，奶奶的神情却越来越坚决，“小眉虽说是你命定的媳妇，现在也已经嫁给你了，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自由。”
　　见时昀没有说话，奶奶将我拉回身后，“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想必你也清楚，若是不想她死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老家伙，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时昀甩了甩长袖，声音仍旧冷厉，看向我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忍。
　　我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奶奶和时昀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奶奶还想说些什么，时昀已经转过了身对向窗台，“罢了，小眉，我之后再来接你，这几日你且乖乖等着我。”
　　说完，时昀的衣袍幻化成了一缕青烟，一瞬之间消失在了窗台。
　　“鬼”终于被送走，奶奶如释重负一般坐下，手却还是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我顺势哭着蹲下，半身伏在奶奶的双腿上，这些时日来的惊心动魄和委屈愤怒通通化成了咆哮，“奶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奶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一副痛苦的表情，“小眉，不是奶奶狠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
　　我怒上心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奶奶还是这样敷衍我！
　　刚才奶奶说的“不想她死”明显就不是玩笑话，婚姻无法操控我认了，难道连自己的生死都要不明不白吗？
　　“不行，我今天必须知道！我已经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一个鬼，恐怕我回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情绪激动起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瓷片霎时碎了一地，我随便捡起一片就往手腕上放，“奶奶，要么现在告诉我一切，要么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我已经想清楚了，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倒不如一了百了。
　　“小眉，把东西放下！”
　　奶奶快速夺下我手里的瓷片，也许是看我态度坚决，所以不打算再瞒着我，可是奶奶一开口，就让我如坠冰窖，“你原本......就是个死胎。”
　　死胎......
　　我呆住了，只听见奶奶继续说：“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你落地就是个没了呼吸的娃，她接受不了，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求我让你活下来！”
　　“这不可能，我娘她......”
　　我哆嗦着跌坐在凳子上，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昏昏沉沉的。
　　从小爹就告诉我，当年我娘生下我之后就没了力气，一口气没接上来人就没了，怎么从奶奶嘴里出来就成了另一个版本，这跟时昀的纠缠又有什么关系？
　　奶奶兴许是看穿了我心头的疑惑，伸出手在我的脑袋上摩挲着，“那时候你娘求我施展禁术把命续给你，你爹那脾气怎能同意，可最终是拗不过你娘，遂了她的愿......”
　　说到这里，奶奶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浑浊的双眼竟漫出了泪花。
　　“不料天意弄人，就在我快施完法术的时候，供台忽然自己打翻了，屋子里的人全都命悬一线，你爹和我也差点没撑过来。”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跟拿我做交易有关系是不是？”
　　看着奶奶沉浸在往事里，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更加糊涂了，猛地站起身来，又突然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奶奶......”
　　我听见自己无力地唤了一声，紧接着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起来，有一道尖锐的声音时远时近，不断地刺激着我的耳膜，可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最终被迫闭上了双眼。
　　我并没有昏死过去，我还能听到奶奶的声音，能感受到奶奶将我弄到了床上，拿什么滚烫的东西在我身上来回擦拭着。
　　可我却像之前一样丝毫动弹不得，嘴巴也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奶奶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我的身体，一边在我身旁念叨，“小眉，别怕，一会就不冷了......”
　　冷，的确好冷。
　　一股子冷意似乎是从我身上长出来的，连个死角都没有。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像个死人，那滚烫的东西一直触碰着我，可是只有第一秒是热的。
　　我几近崩溃，拼命的挣扎根本不起一点作用，就在我以为这是死亡的前奏之际，耳旁的声音突然全部消失了，我也就此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又听见了奶奶的声音，“小眉，醒一醒。”
　　我闻声睁开眼，猜想应该是奶奶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立马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奶奶，我刚才听见的声音是什么？”
　　“那是拉你去阴曹地府的唤音，小眉，你与那鬼交合数次，已经坏了身上的阳气，时间长了会因为阴气太盛精力枯竭而死，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救你的。”奶奶又叹气了，将手里的红布甩进了地上的脸盆里，“没想到那些阴兵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我将这些阳水在你身上擦了九九八十一次，才勉强将你拉回来。这些时日说什么，我也不让那鬼再靠近你！”
　　奶奶的神情坚决如铁，我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往下看了看脸盆里那仍旧冒着热气的浊黄色的水，心中的害怕一下子涌了上来，“可是他说了要来接我走，这可怎么办啊奶奶？”
　　“你放心，我会设法让他无法靠近这个屋子，但是小眉，你要答应奶奶，无论他来了跟你说什么，都不许理会。”奶奶叮嘱着，将盆里的阳水悉数倒在了我房间的地上。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我都答应你。”
　　奶奶怜惜地看了我一眼，“恢复你身上的阳气还得花些功夫，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给你备些东西。”
　　见奶奶要走，我紧忙咬了咬牙，“奶奶，你等一下，有些话，你还没有说完。”



正文卷 第十章 腐虫救我命

　　奶奶皱巴巴的双手一滞，回头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罢了，既然你这么执着，我便全都告诉你吧。”
　　我直直地点头，“那鬼，究竟是怎么缠上我......我们家的？”
　　“因为当年我施法的时候，出了太大的岔子，我只记得咱们一家都命悬一线，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第二天，除了你娘，竟全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奶奶顿了顿，将视线眺向窗外，“后来这鬼找上我们，我和你爹才知道，是他用祖传的玉佩救了我们一家！”
　　什么？
　　我被奶奶说得愣了，我娘的死因我爹骗了我，连自家祖传的玉佩都成了别人家的东西！
　　“他说他感应到你是他命定的新娘，所以将我们一并救了下来，就是为了你二十岁的时候，也就是现在，来娶你回去！”奶奶的声音激动到有些呜咽，看向我的眼神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无奈，“那玉佩，就是信物，奶奶也是没有办法，行文我们家是一定要交换回来的......”
　　只有拿回了行文，之前的事情才能两清，而我，也已经作为交易交了出去。
　　我瘫坐在床上，流下两行不甘心的眼泪，“那我爹.......为什么我爹要骗我，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
　　兴许是说到了我爹，奶奶本抑制着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忽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你爹他是真疼你啊，为了不让你嫁给一个鬼，设法跑到下面去告状，结果......结果人就没了！”
　　听到这里，我的身子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动弹不得，我一直好奇我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我死的！而我之前还因为我爹拿我去做交易而恨他。
　　不，我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愣了几秒，之后就开始嚎啕大哭，胡乱扯着身旁的东西往地上摔，“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奶奶任由着我发泄，站在一旁不断地摇头叹气，过了一会儿，奶奶就出去了。
　　我整个人趴在被窝里，想到我爹、时昀和荒唐的一切，哭得昏天黑地。
　　傍晚的时候，奶奶又回到了我的房间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递到我面前，“小眉，喝了它。”
　　我麻木地从床上坐起来，瞥一眼碗里的东西，浊黄色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这是之前拿来给我擦拭身子的阳水？
　　“喝了它，只有身上的温度恢复正常，你才能好起来。”奶奶不容我拒绝，硬生生抵着我的嘴唇，逼着我将阳水咽了下去。
　　明明是滚烫的水，入口竟一点不觉得烫，我想是因为我现在身上跟死人差不多的温度导致的，也没有心思过问，喝完就重新躺了下去。
　　奶奶将碗收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打开之后，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烟灰色的盒子。
　　“起来。”奶奶忽然命令我，然后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团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虫身上还沾满了红色的粘稠液体，蠕虫每动一下，盒子里的液体就被吸收一层。
　　我一愣，那液体分明是血！
　　我瞬间头皮发麻，身子拼命往里面挪，“奶奶，你要干嘛？”
　　“我是在救你，过来！”奶奶的眼睛瞪大了几许，不容我说话就将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再从盒子里挖出几条蠕虫放到我的手臂上。
　　蠕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从我的肌肤上一寸寸爬过，留下暗红色的血迹，我身上的寒毛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不出一会我的身体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奶奶，我热，我好热啊......”
　　我难受地拿脚踹起床板，忽然浑身都像是火烧一般，蠕虫每往前爬一步，我身上的热度就加高一层。
　　“小眉，坚持住！”奶奶看着我痛苦地扭动身体却无动于衷，面色冷淡得不像话，“腐虫会吸收你身上的阴气，这样你喝下去的阳水才能起作用，奶奶知道你难受，但你只能忍着！”
　　我根本听不进奶奶的话，身上的火苗都快把我烧死了，我哪还有心情管那么多！
　　奶奶没有理我，坚持着这个法子，这种折磨的“治疗”就这么一连持续了三天，每天奶奶都会到我房间里来，逼着我喝阳水喂腐虫。
　　我明白这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可这样的折磨我也不知道我还可以撑多久。
　　转眼又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发呆，房门忽地冒出“吱呀”一声，我以为又是奶奶过来给我治身子，无奈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是门只露出一条小缝就没了动静，我狐疑地看过去一眼，“奶奶，是你吗？”
　　门外静得有些过分，我险些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可我的手心开始忍不住往外冒冷汗，我咽了口口水站起来往门口走，半眯着眼透过门缝往外一看。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准备关门，就在这时，门缝里忽然吹进来一阵邪风。
　　“哒...哒...哒......”
　　怪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吓得赶紧伸手去关门，可这小小的一道门缝却怎么也合不上去了！
　　“啪！”
　　房间里暗黄的灯泡应声熄灭，门外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小眉，你可曾想我？”
　　熟悉的声音让我打了个冷颤，我收回手，忽然对上了门缝里露出的一双凤眼。
　　那双眼，直直地盯着我！
　　“小眉，几日不见，你竟瘦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你别过来！”我认出来那是时昀，抗拒地叫了一声，然后摸着黑快速跑回了被窝里，死死地闭上眼睛。
　　这个鬼差点让我变成一个死人，才过了这么几天，就要来接我走了！
　　“小眉。”
　　声音瞬间转换到了我旁边的窗台上，不知怎么的，时昀原本好的语气忽然变了一个调，“这老家伙，竟玩这般的小把戏！”
　　我睁开眼，见时昀站在窗户外面没有动静，意识到是奶奶设了什么法让他进不来，“你差点把我害死，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赶紧走吧，我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