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前世 永和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晚,三月了,冰雪依旧尚未消融。 谢妗穿着新上身的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站在安远侯府门前,眼神焦急的张望着,每隔一会儿,又派人去城门处打听......今日是丈夫归来的日子,自新帝登基,三年了,丈夫终于回来了! “夫人,侯爷到了!”派去打听的下人,急匆匆的跑着回来,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喘着粗气对谢妗禀报。 谢妗用帕子捂住嘴,微微佝偻着腰,忍着喉咙里的氧意,不让自己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触了霉头。许久之后,方才站直了身子,面色欢喜的吩咐贴身丫鬟,打赏报信的下人。 大约半刻钟,安远侯府长长的队伍进入谢妗眼中,队伍的奢华程度,比起三年前离开的不知道翻了多少倍。打头的是一身三品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的安远侯陈少峰,二十出头的年纪,俊逸不凡,沿途不少闺中少女娇羞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队伍到了安远侯府门口,谢妗连忙由丫鬟搀扶着上前去,欣喜望着丈夫,一脸的爱慕。“候爷一路辛苦,妾身已命人准备了换洗的衣物为候爷接风洗尘...... 谢妗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安远侯制止了!安远侯径直的朝着后头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走去,对谢妗这个发妻从头到尾,连个正眼都没有,谢妗愣住了,强撑出一抹得体的笑容,压下心底里的疑惑,吩咐下人们将一应行礼拿进府中。 谢妗满心欢喜呢,并未曾注意到下人们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 就在这时候,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夫君,这位是......”女子的声音穿过谢妗的耳膜,谢妗身形一顿,扶着丫鬟的双手不由得颤了颤。 夫君,莫非是丈夫在外纳了妾......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谢妗缓缓的转过头去,看向丈夫安远侯。就这么一眼,谢妗愣住了,丈夫扶着的这女子,竟是自己那被发配为军妓的嫡姐,这怎么可能? 三年之前,新帝登基,嫡姐谢珂因为受其丈夫的牵连,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成为军妓,三年时间音讯全无。 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和丈夫一起回来。 谢珂在西北军营,而丈夫也是去的西北,莫非...... 安远侯望着谢妗,面色尴尬中带着几分慌乱,伸手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水,手臂里扶着的女子则是挺着尚不怎么显怀的肚子,一脸温柔小意的站在一旁,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谢妗。 谢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更不记得自丈夫归来之后,独守空闺了多少个日夜。 直至这一日。 “娘亲救我,娘亲救我......” 小小的人儿不停的挣扎,谢妗睁着通红的双眼,眼中流下一行血泪。 “侯爷,兴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谢妗只能祈求用骨肉亲情,让陈少峰放过她的孩子。 她是母亲,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怎么忍心看着亲生儿子死在自己眼前。 陈少峰嗤笑,一改往日的温文儒雅,眼神凌厉。“一个野种,也配说是本候的骨肉。” “你看看他,哪里像是我的孩子......” “是啊!妗妹妹,兴儿跟侯爷可是一点都不像!” 陈少峰话音刚落,谢珂酥媚入骨的声音响起,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望着谢妗的眼神之中带着报复的痛快。 就是这个下贱的庶女,害得自己三年前沦落成为军妓,若非当时的自己聪明,假装失忆,借着亲戚关系攀上新贵陈少峰,如今的自己,恐怕日日被那些下贱的士兵们羞辱...... 谢妗通红的双眼,眼神直勾勾的望向谢珂。“兴儿不是侯爷的亲生骨肉,难道你肚子里的就是吗?姐姐不要忘了,你可是做过军妓的,肚子里的不知道是那个士兵的孽种。” 谢珂,从小到大,你仗着嫡女的身份,处处欺负于我,如今又趁着我不在侯爷身边,假装失忆,勾引侯爷,让侯爷听信了你的谗言...... 你不让我好过,我怎会如你所愿呢? “你......” “珂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本候的,本候自然清楚,倒是你这个贱人,当年......” 陈少峰后面的话,谢妗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本来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幻想着陈少峰是被谢珂巧舌如簧蒙骗的,如今看来,错的最离谱的还是自己,是自己错把豺狼当良人,心心念念的为他着想,助他从小小六品官,一步步成为如今的安远候。 红颜未老,君恩先断! 当年若非是因为救他,她又怎会沦落到山贼手中,怎会...... 自古痴情总被薄情负,可悲可叹啊! “兴儿,娘对不起你,如有来生,不要投胎做人......” 谢妗一脸慈爱的望向自己刚刚六岁的儿子,继而绝望的泣血对天发誓道:“陈少峰,谢珂,我谢妗以灵魂起誓,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兴儿,娘亲对不起你,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来到这个世上受罪...... 烛台落地,“轰”的一下,屋子里迅速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之中的谢妗阴森如鬼魅,双眼流着鲜红的鲜血,直勾勾的望着陈少峰与谢珂二人。 “娘亲,娘亲不要......” 被粗使婆子们钳制着的小人儿不停的挣扎,想要扑向谢妗,却无济于事,最终被下人们硬拉着出去了。 孩子,你要好好活着,你要记住这些人,是他们害死了你娘亲...... 谢妗痛苦的闭上双眼,不再去看曾经自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和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她以自己一命,换儿子兴儿一命,只希望陈少峰能够看在父子血脉相连的份上,放过兴儿,让兴儿平安的长大成人! 烈火烧在肌肤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身体上的痛,怎抵得上心里的痛呢? 她自焚,何尝不是在赌,赌她圣上亲封的安远侯夫人死在大火之中,朝廷不会善罢甘休...... 正文 第2章 重生,婚事 “七姑娘醒了没?” “暖烟姐姐,姑娘还没有醒呢......” 迷糊之间,十分清晰的声音传进谢妗的耳朵之中,仿佛说话之人就在她耳边似的。 暖烟,暖烟是谁?还有这声七姑娘又是谁? 谢妗努力的回想往事,却始终想不起来暖烟到底是谁。 至于这声七姑娘,她倒是想起来了,当年自己尚未出嫁前,不就是荣国公府庶出的七姑娘吗?可是自己不是死在大火之中了吗? 不管如何,总要弄清楚才是。 心中这样想着,谢妗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皮有千斤重一般,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睁开。 谢妗最终选择了放弃,心中自嘲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呢?人死怎会复生呢?而且还是回到一切尚未发生之前。 “七姑娘,二夫人吩咐了,若是你就这么死了,那也就罢了,若是不死,就乖乖的嫁到城西李家去,不然......” 嚣张中带着鄙夷的声音,传进谢妗耳朵之中。谢妗心中暗道,嫁到城西李家,这是对自己说的吗? 脑袋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往事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之中,谢妗恍然大悟。 城西李家,嫡母吴氏为自己寻得那户人家,说是让自己嫁过去做正妻...... 自己既然真的回到了未出嫁之前,只是似乎有些事情和上一世不同!“暖烟姐姐慢走,姑娘醒过来,妹妹定当悉数转告。” 谢妗睁不开眼睛,就这样躺在床榻之上,陷入沉思之中,许久之后,有人推门而入。 “姑娘,你就认命吧!城西李家虽然是商户人家,但是嫁过去就是正妻......”嗤笑声在谢妗耳边响起,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轻蔑和不屑。谢妗心中震惊,这个声音如此耳熟,原来从这个时候,冬梅就存了异心。 “冬梅,你是姑娘的丫鬟,姑娘如今昏迷不醒,你倒是在这里说起风凉话来......” “夏荷,不要以为你是大夫人派来的,就能耀武扬威,不要忘了,这里是二房,不是大房,姑娘的婚事,自有二夫人做主,再说......” “你......” 两个争吵的声音在谢妗的耳边嗡嗡作响,她只觉得十分的聒噪。 死后不得安宁,如今重生尚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两个丫鬟旁若无人的斗嘴...... 许多人来了又去,谢妗耳边总是不停的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真心关心,也有冷嘲热讽的,亦有落井下石的。 “娘亲,娘亲,救我,救我......” 迷迷糊糊的,谢妗耳边又响起了自己死后,儿子被陈少峰和谢珂两人扔进蛇窟之中,凄烈的呼救声,声声入耳...... “不要,不要......” 谢妗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了。 “姑娘,姑娘别怕......” 怔怔的望着头顶,片刻之后,便有人推门而入,一个人影行色匆匆的来到跟前,面上透着浓浓的担忧,柔声开口。 谢妗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这.......这是夏荷,年轻时候的夏荷。 夏荷当初为了救自己,被山贼凌辱致死,等到自己获救,带人寻去的时候,夏荷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浑身上下衣不蔽体的。 “夏荷,夏荷能再见到你,真好......”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谢妗目光阴森森的望着眼前出现的另一个丫鬟冬梅。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的冬梅,冬梅已经是一个年过半百,儿孙绕膝的老妇人,如今这副豆蔻年华的模样,若非重生之后记忆苏醒,她是万万不相信眼前这个青涩中带着婴儿肥的少女,就是前世那助纣为孽的恶毒老妇。 “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去禀告二夫人......” “......” 谢妗直勾勾的盯着冬梅,眼中难以掩饰的恨意,吓得冬梅落荒而逃。 “吓死我了,七姑娘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是.......”冬梅离去之后,,谢妗不再言语,而是打量着这间房里的摆设。 这是自己尚未出嫁之前,荣国公府的屋子,因为是庶女,故而陈设很简陋。 屋外传进来冬梅心有余悸的声音,谢妗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不已!什么时候自己既然有了“千里眼”,屋外冬梅细弱蚊蝇的抱怨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呢? 许久之后,谢妗收回思绪,望着夏荷询问道:“夏荷,我这是怎么了?” 脑中的记忆支离破碎,谢妗又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点点滴滴。 “妗妹妹小小年纪,记性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昨日妗妹妹落水,被城西李家的二公子所救......”夏荷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屋子里鱼贯而入进来四五个人,为首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的环佩玲珑,幸灾乐祸的开口。 谢珂,这是十五岁的谢珂...... 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之中,许久之后,谢妗方才压下心中的恨意,云淡风轻的对着谢珂开口道:“六姐姐怎么有兴趣来妹妹这里,妹妹身体抱恙,招待不周,还请姐姐见谅!” 谢珂,前世你逼得我引火自焚,又害死了兴儿,这一世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七姑娘,我家小姐是来传达二夫人安排的......” 丫鬟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望向谢珂,得了谢珂的点头之后,方才紧接着开口。“夫人已将七姑娘许给了城西李家的二公子,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请七姑娘安心待嫁!” “恭喜妗妹妹,如愿做了正妻......” 谢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谢妗表面上看着淡定,心里头却是十分的震惊。 城西李家的二公子,前世她嫁人之后,方才知道,城西只有一个李家,乃是忠勇侯府出了五服之外的庶系,而这个城西李家的二公子,是个心智不全的。 “姑娘,姑娘,你不要吓奴婢......” 谢妗苍白着脸色,心中暗暗思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丫鬟夏荷一见她这副样子,吓得不轻,焦急的开口。 正文 第3章 丫鬟,敲打 谢妗依稀记得,前世她的的确确被城西李家的二公子救过,只是后面嫁入城西李家的却是大房大伯母王氏收养的一个义女。 后面的事情怎样,她并不清楚。 那个时候她正与大伯母闹着矛盾,对于大房义女出嫁,只是敷衍的派人送了份添妆礼过去...... 如今重回未嫁之年,睁眼就被嫡母吴氏许给一个傻子,谢妗心中十分不舒服,但却无可奈何。现在的她,早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心高气傲,容易冲动的小小庶女了! 休养了五日之后,谢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方才在夏荷的服侍之下,换上了一件颜色素净的衣服,走出了屋子。 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她居住的这个院子,院子中间那株桃树,已然露出了花骨朵儿,含苞欲放。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冬梅,你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姑娘去哪里,难道还要跟你报备吗?” 刚出了屋子,迎面碰上之前被她支开的丫鬟冬梅,谢妗顿了一下,心中有些恼怒,尚未来得及开口,夏荷已抢先开口反问冬梅。 对于冬梅这个丫鬟,因为前世的缘故,谢妗心中是又爱又恨! “二夫人吩咐了,请姑娘待在屋子里,安心待嫁......” 夏荷的反问,冬梅不但没有退缩,反倒是微微仰着头,不慌不忙的用不小的声音嘀咕着。 拿吴氏来压自己,这可真是吴氏安排的好丫鬟,谢妗嗤笑一声,浅笑盈盈的望着冬梅道:“难道前去给母亲请安都不可以吗?” “夫人吩咐了,姑......姑娘落水伤了身子,不......不用去请安了......” 在谢妗注视的目光之下,冬梅心有余悸的开口,哆哆嗦嗦的开口,面色有几分慌乱。 “哦!”谢妗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对夏荷使了个眼色,转身落寞的回了屋子里去。 看来吴氏时动真章了,借着李家这门婚事,变向的软禁自己,若自己坐以待毙的话,恐怕真的如她们所愿嫁给一个傻子...... “冬梅,冬梅,我肚子不舒服,你先替我伺候姑娘,我......我去去就来......” “这不好吧......” “好妹妹,我肚子真的疼得厉害,那个......那个来了......麻烦妹妹了......” 屋子里头正专心练字的谢妗,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轻笑,头也不抬的继续练着手上的小篆,心中却是突然生了一个想法! “冬梅,我记得你家里是有弟弟妹妹的......”谢妗不抬头,语气轻灵的开口。 “姑娘怎么突然问起奴婢的弟弟妹妹了。” 正焦急往外张望的冬梅,被谢妗突然的这么一问,顿时生了警惕。好端端的,姑娘怎么问起自己家中的弟弟妹妹呢? “没事,就是马上要嫁到城西李家去了,想着你是府里的家生子,若是你的家人做了我的陪房......” 谢妗笑意盈盈的开口,眼角余光打量着冬梅。冬梅本来紧绷着的身子,轻微的抖了抖,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许久之后方才强做淡定的开口。“承蒙姑娘看重,只是......” “只是什么......” 谢妗笑意不达眼底的望着冬梅开口,明明是笑着的表情,语气也是很轻灵的,可听到冬梅的耳中,却是如同催命的魔咒一般。 现在的冬梅,毕竟年轻,阅历摆在那里,比不得前世年纪渐长之后的心机深沉。 前世的冬梅是谢珂的军师,若是这一世,自己能够拉拢冬梅为自己做事,那么定然如虎添翼,如若不然...... 正文 第4章 嫡母,陪房 “你是担心母亲不同意吗?这个倒是无妨,我虽只是府上的庶女,但终究也是谢家的女儿,出嫁带陪房是再正常不过的,母亲想来不会拒绝的......何况以大伯母对我的疼爱......” 谢妗眯着眼睛,面上淡笑着开口,语气之中却是带着警告之意。 前世的冬梅是谢珂母女的爪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与人暗通款曲,最后还斗败了正室,能力绝不能小觑。 冬梅战战兢兢的伺候着谢妗,人在这里,心却是早已经飞走了。 谢妗瞧着,也不在意,只当做没看见...... “七姑娘,二夫人请你过去一趟......”次日一早,嫡母吴氏身边的丫鬟暖烟,时隔六日,再次来到谢妗的屋子里。 吴氏会派人请她过去,这在她预料之中,也是她准备迈出去的第一步。“劳烦暖烟姐姐跑一趟,夏荷......”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前世的谢妗做了陈家当家夫人多年,更是诏封的侯夫人,这个道理自然明白,一边笑着谢过暖烟,一边不忘吩咐夏荷送上打赏的银子。 “不敢,不敢!” 暖烟嘴上说着不敢,手上却是不着痕迹的掂量了手里头的荷包,心里头却是生了几分疑惑。 “请暖烟姐姐稍候片刻,我家姑娘换身衣裳就去!” “......” 拿人手短,暖烟收了谢妗的银子,此刻虽然心生不悦,但却不好开口催促,只能干巴巴的望着谢妗在夏荷的搀扶之下,进入内室之中。 “冬梅,七姑娘近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回姐姐,姑娘除了每日练字之外,并无不妥......” 内室之中,在夏荷服侍之下换衣裳的谢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心中暗道,果然冬梅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良禽择木而栖,加上冬梅如今道行尚浅,被自己敲打几句,聪明的学会避重就轻了! “七姑娘,二夫人让奴婢转告姑娘,请姑娘凡事三思而后行!” “请母亲放心,妗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吩咐冬梅留守,谢妗便带着夏荷随暖烟朝着二房吴氏的院子而去,行至一人迹罕至之处,暖烟柔声之中带着警告的意味,缓缓开口。 谢妗面上不动声色,滴水不漏的回复,心里头却是十分的不屑。 随身伺候谢妗的夏荷,心里头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疑惑不解。怎么七姑娘落水之后,不光性情大变,心里想什么的也越发的难以琢磨了。 夏荷心中犹豫,要不要禀告给大夫人? “有劳苏妈妈亲自跑这一趟,本夫人定然不会委屈了妗娘的......” 谢妗随着暖烟,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吴氏的院子,刚刚进入院子里,便清晰的听到吴氏院子的花厅之中,吴氏的说话声,甚至吴氏语气之中隐忍的怒气,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踏进花厅之中,谢妗入目瞧见的是吴氏正与一个婆子说话,如今三十五六的吴氏,在这个婆子跟前,点头哈腰的。 “姑娘,是苏妈妈......” 夏荷小声的开口提醒谢妗,谢妗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面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柔声开口道:“妗娘给母亲请安,见过苏妈妈。” 吴氏目光直直的望着谢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取而代之的便是嫉妒。 而那被称之为苏妈妈的婆子,惊讶过后,便只剩下赞赏了...... 谢妗微微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眼角余光却是一直没敢有半分松懈,吴氏和苏妈妈二人,迥然不同的眼神,她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想当年,她为了做好安远侯夫人,融入上层贵妇的圈子,在礼仪上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特意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 大房的堂姐谢瑶是太子妃,苏妈妈身为大伯母的心腹,不可能看不出自己这通身的气质礼仪,绝非寻常庶女所能拥有。 “二夫人对七姑娘,教导得极好,外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府上的那位嫡小姐呢!”苏妈妈笑着开口赞赏谢妗。 吴氏的脸色随着苏妈妈的话语,越来越黑,袖子底下的双手捏的咔擦咔擦的直响,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强撑着。吴氏不让起身,谢妗就这么屈膝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的。 “妗娘请起!”许久之后,吴氏无奈,只得干巴巴的开口让谢妗起身,心中却是恨得牙痒痒的。 “谢母亲!” 花厅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谢妗就那么站着,让人移不开眼去,明明只是中上姿色,却让吴氏心中越发的嫉妒,苏妈妈难掩眼中的赞赏之意。 “七姑娘,这是大夫人托老奴送来给姑娘的......”姑娘日后好生珍重几个字,苏妈妈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随着苏妈妈指的方向,谢妗微微偏过头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些首饰和布匹,架势倒像是提前给她添妆...... 谢妗顿了一下,浅笑着开口。“劳烦妈妈亲自送来,妗娘受宠若惊,这是妗娘前些日子,亲手抄写的佛经,还请妈妈代为转送给大伯母......” 佛经,苏妈妈面色一顿,心中却是生了大大的疑惑! 七姑娘莫非知道夫人借口回娘家,实则是去城外秋水庵吃斋念佛,如今七姑娘亲自抄写佛经,是何意呢? 还有昨日七姑娘让夏荷送来的抹额护膝...... “姑娘有此心意,老奴斗胆替夫人收下了!”苏妈妈心中虽然不解,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能成为大夫人的心腹,应变能力自然是有的。 吴氏被晾在一旁,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是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好一个小贱人,变着法的讨好大房! 吴氏强装出一副大度贤惠的模样,谢妗看在眼里,心中暗笑不已,嘴上笑着对苏妈妈开口道:“妈妈客气了,这是妗娘做侄女该做的。” “姑娘有什么要求,老奴可代为转告。”苏妈妈突然自作主张的开口对谢妗询问道,话一说出便后悔了。她虽是大夫人的心腹,可这主子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一个下人越俎代庖。 然而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苏妈妈也只能面色尴尬的讪笑。 吴氏被晾在一旁,本来就是强撑着笑脸,苏妈妈这话一出,吴氏的脸色立马铁青,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警惕望着谢妗,深怕谢妗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吴氏以为苏妈妈有此一问,乃是得了大房王氏的吩咐,心中暗恼大房多管闲事! 来了,谢妗心中暗喜。 她的本意是不等苏妈妈开口,自己主动开口的。如今苏妈妈主动的开了这个口,正好给了她台阶。“妈妈既然如此问了,那妗娘就斗胆提一个小小要求......” 谢妗怯怯的望着吴氏,一脸的欲言又止,吴氏气的面色铁青,心中恨死了谢妗,恨谢妗不识抬举,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嫡母的大度贤惠来。 “妗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不过......”吴氏一面要贤良淑德,一面又担心谢妗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苏妈妈冷眼旁观,看着吴氏这副嘴脸,心中闪过几分不屑,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了。 谢妗同样心中不屑,但她面上却是诚惶诚恐的,弱弱的开口道:“是这样的,妗娘即将出嫁,以往家中姐妹出嫁,都会带上一两房下人做陪房,妗娘想向大伯母讨要冬梅一家......” 正文 第5章 嫡姐谢珂 荣国公府虽然老国公爷,老夫人尚在,但是并没有分家,且老夫人早已不管后宅之事,这些年府中后宅大小事情,一直都是大房夫人王氏在管理。 各房下人的卖身契什么的都在大夫人王氏手中捏着,谢妗越过吴氏,向大房王氏讨要冬梅的家人做陪房...... 吴氏松了一口气,但转念又想到这是二房嫁女,且冬梅可是她安排的眼线,心中越发的不舒服了。 “老奴会替七姑娘转告大夫人的,姑娘且等着好消息吧!”苏妈妈笑着开口,虽然口中说着转告,但却变相的告诉谢妗此事成了。 谢妗这个要求,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要求。她是谢家的女儿,就算她不提,国公府也会安排下人做陪房,将一切安排的妥妥的。 若要硬说这是要求,那就是她并未任由府上安排,而是指定了冬梅一家做陪房...... 吴氏心中堵着一口恶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看着谢妗是一肚子的火,索性在苏妈妈离开之后,也三两下打发了谢妗回去。 谢妗心中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她何尝想与吴氏单独相处,此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姑娘,奴婢斗胆问一句,你为何不直接请求大夫人出面,取消这门婚事呢?毕竟以大夫人对姑娘的喜爱,定然不会不管姑娘的......”夏荷怯怯的开口询问谢妗,面上是疑惑不解的表情。 谢妗微微露出一抹浅笑,笑而不语,偏过头望向夏荷这个丫鬟。 夏荷还是前世的夏荷,对她虽然忠心,但是却不够用心。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她都看明白了,也看透了!“大伯母虽然对我疼爱有加,但是这当中有几分真心实意,谁又知道呢?” “或许大伯母只是因为姨娘当年舍命相救,故而对我照拂一二......” 谢妗自言自语的开口,人虽然在这里,但是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这个时候,谢妗的心里头始终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着她,以至于她迫切的想要揭开眼前的层层迷雾。 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许久之后,夏荷轻声在她耳边开口提醒道:“姑娘,六小姐......” 谢妗回过神,顺着夏荷目光所及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瞧见谢珂带着几个丫鬟朝着自己这边而来,趾高气昂的模样,和前世一般,一点都没有变。 “六姐姐!”谢妗屈膝,恭恭敬敬的对着谢珂行了一礼,低眉顺眼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珂一脸的怒气,望着谢妗,双眼喷出了火。“谢妗,你个小贱人,我跟你拼了......” 谢珂突如其来的开口,谢妗有些始料未及,但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微不可见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谢珂扑了个空,踉跄了几下,狼狈不堪。 “六姐姐,不知妹妹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姐姐如此对待于我。”谢妗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一脸无辜的望着谢珂,谦卑的开口。 “你......” 谢珂恶狠狠的瞪着谢妗,双眼之中毫不掩饰的,满满的都是怨恨,若非丫鬟们死命的拉着,此刻谢珂早已没了大家闺秀的仪态。 “谢兄,听闻舍妹谢珂素有美名,不知今日能否请谢兄引见引见......” “这......” “陈兄有所不知,谢六小姐已经与王兄订了亲,陈兄想目睹谢六小姐的芳容,还得王兄同意才是。” 不远处传来几个男子的说话声,虽然隔得很远,但是谢妗却听得清清楚楚的。心中快速的盘算过后,谢妗面上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扬声开口道:“六姐姐,妹妹知错了,妹妹不该嘴碎,将姐姐和吴家表哥的事情说给丫鬟们听......妹妹真的只是无心之失,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宽恕一二......” 谢妗面上带着挑衅的笑,语气中却是带着浓浓的哭音,一副害怕不已的模样,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谢珂在欺负她。 “你......我和表哥光明磊落,你休要坏我名声......”谢珂心中大惊,随即下意识的打量四周,发现附近除了她们之外,并无其他人。之后,方才挺着胸脯,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谢珂不知,与她们相隔不远处,林间小道之上,本来谈笑风生的几名男子,此刻额纷纷停下了脚步,齐刷刷的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谢妗伏低做小,谢珂的心虚,清清楚楚落在几个世家公子们眼中,一个个的眼含深意的望向谢家二房嫡子谢峰,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面色更是一下子就变了,阴沉的可怕! 谢珂与吴家表哥之间的事情,谢妗也并非信口雌黄。 “你个贱人,坏我名声,我不会放过你的......”谢珂心事被当众揭穿,又羞又恼,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掩面快速离去。 望着谢珂离去的背影,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谢妗露出一抹浅笑,心中暗道,现在的谢珂也不过如此,终究是被嫡母吴氏保护的太好。 “姑娘,六小姐和吴家表少爷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谢珂已走远,不远处又有外男,为了名声,谢妗自然不便在此久留。 丫鬟夏荷心里头怀揣着一个大大的疑问,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夏荷,莫非你早知道这件事......” “奴婢......奴婢事先并不知情!” 谢妗眼神锐利的望向夏荷,心中升起几分警惕来,听夏荷这语气,谢珂与吴家表哥的事情,莫非她也知道? “是我多想了!夏荷,你起来吧!”夏荷的眼神闪躲,谢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头,嘴上却是云淡风轻的开口。 夏荷是大伯母派来伺候自己的,府中的事情,知道的多些也不足为奇...... 前脚谢妗刚带着夏荷回到她自个儿的屋子,下一刻吴氏身边的心腹婆子便气势汹汹的来了。 “七姑娘,二夫人有请。”婆子们气焰十分嚣张的对着谢妗开口,高高在上的样子,显得颐指气使的,仿佛谢妗不是主子一般。 吴氏派人来请,谢妗身为庶女自然没有拒绝的资格,笑着答应了。离开之前,谢妗微不可见的对着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识趣的退了下去,换成了另一个丫鬟冬梅来伺候。 吴氏派人兴师问罪的来请她,在之前遇到谢珂之后,她便预料到了!只是这么快就来了,可见谢珂也太沉不住气了。 越是沉不住气越好,对她越有利! 吴氏的院子之中气氛很诡异,透着浓浓的压抑感,谢妗踏入,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鄙夷的,也有可怜的。 谢妗不卑不亢,挺直了后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心里头却是不停的打鼓。 她心中也是不确定自己猜测的到底对还是不对,吴氏是否只是单纯的为了替谢珂出头?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个时侯吴氏就是再心急也得慎重一些,毕竟此前有大伯母派身边的苏妈妈....... 正文 第6章 嫡母,拿捏 屋子之中,吴氏端坐在上位。 “妗娘,你可知罪?”吴氏居高临下的望着谢妗,开口质问道,语气之中带着森森的阴寒。 谢妗面不改色的屈膝行礼,柔声唤了一声吴氏母亲,继而满脸疑惑不解的望着吴氏。谢珂在一旁双眼愤恨的瞪着,那样子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谢珂,一个谣言,就让你如此坐不住了,前世你的阴狠哪去了,你的淡定哪去了,呵呵! 吴氏久久未见谢妗回应,胸口憋着一口气,一脸痛心疾首的开口。“妗娘,母亲知道你怨恨母亲将你许给城西李家二公子,可是你也不应该污蔑珂儿的名声啊,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呢......” 谢妗心中冷笑,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前世谢珂逼死她,将兴儿扔下蛇窟的时候,可曾顾念过骨肉亲情。 没有,谢珂没有。 城西李家,忠勇侯府落魄的庶系,若是没有吴氏的暗中相助,李二公子一个心智不全的,怎能进得了荣国公府后院呢? 她们设计自己的时候,可曾顾念过丝毫的骨肉亲情,如今倒是冠冕堂皇的对自己说教起来。 “妗娘不知做错了什么,请母亲明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妗心中冷笑,抬起头来望向吴氏,不羞不恼的开口。 谢妗的样子,让吴氏第一次质疑自己亲生女儿是不是对自己说了谎,同时心中也升起了点滴后怕...... “谢妗,你......刚才在后院,我与吴家表哥的事情,是不是你亲口说的......”谢珂恼羞成怒,不经大脑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此时此刻的谢珂,有口难言,难道她要说,是她自己听风就是雨,无凭无据的就将府里的谣言怪罪到谢妗身上吗? 谢妗已然说了是和身边丫鬟说的,她身边就两个丫鬟,一个夏荷,一个冬梅,冬梅是母亲安排的,而夏荷身后却是大房大伯母,她们荣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未来的荣国公夫人,更是太子妃娘娘的母亲...... 吴氏的脸色,随着谢珂的开口,猛然的变得严肃起来,厉声对着谢珂呵斥道:“珂儿......” “娘......”谢珂身为小女儿,上面有哥哥姐姐疼爱着,何曾被吴氏这般厉声呵斥过,当即便愣住了,睁着一双桃花眼,眼中含泪的望着吴氏。 谢珂委屈的模样落入吴氏眼中,吴氏心疼极了,缓和了一下脸色之后,望向谢妗开口。“妗娘,可有此事?” 知女莫若母,谢珂是吴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吴氏怎么会不明白谢珂的哪点花花肠子,但是为了她女儿的名声,为了她女儿的将来,她必须将一切和女儿撇清。 娘家侄儿那边,看来是不能让女儿再与之往来了! “母亲明察,妗娘是与六姐姐遇到过,当时六姐姐......” “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谢妗心中冷笑,并未否认,而是避重就轻,一脸的欲言又止,同时还不忘装模作样的掉几颗眼泪。 吴氏心中暗道不好,自己院子里虽然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人,但是也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被人收买了,自己将这个小贱人许给城西李家的傻子,已然让人说了闲话,若是此刻再传出去苛待庶女的疯言疯语,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谢妗心中明白,当时在后院,为图一时之快,说出谢珂与吴家表哥之间的事情,有些欠考虑,但已然说出口,覆水难收。庆幸的是,谢珂与吴家表哥之间的事情,她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吴氏为了谢珂的名声,定然不会对自己惩罚太重。 但是当时听到的人不少,她现在巧舌如簧拒不承认,可之后呢?吴氏的亲生儿子谢峰,还有那些与谢峰交好的世家公子们,可不会站在她这边,替她遮掩。 与其到时候被人揭穿,罪加一等,不如如今避重就轻...... 吴氏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谢珂,压下心中的怒火和不甘,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开口:“行了,妗娘回去吧!好生准备着,明日李家就派人来下聘了。” “娘!”谢珂在一旁气的面色扭曲,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万万没有想到,母亲既然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这个卑贱的庶女。 “是......” 吴氏不愧是吴氏,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的,想借婚事拿捏自己,也不想想从头到尾,她可有在乎过这门婚事。 从头到尾,不都是她们一手安排的吗?明日李家上门下聘,若是能出点什么事情,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 “娘,你怎么能轻易的放过她呢?女儿......女儿......” “珂儿,你清醒一点吧!明明是你自己做事不小心,留了把柄在她手上,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若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大房那边.......” “她马上就要嫁到李家去了,李家二公子那可是个傻子......李家夫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日后有她罪受的......” 吴氏母子在屋里头压低声音说话,谢妗听得清清楚楚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传言是最不可信的,城西李家的夫人,吴氏为她找的这位未来婆婆,不是善茬,可不是吗?能将丈夫管得服服帖帖的,李家老爷妾室通房一个都没有,可不就是个厉害的。 世人都道李家夫人善妒,是个悍妇,以至于李家老年不敢寻花问柳,可谁又知道是不是李家老爷不愿纳妾收通房呢? 谢妗刚走出吴氏的院子,迎面便碰上了行色匆匆的谢峰,谢峰也就是谢珂的同胞兄长,吴氏的亲生儿子。 微微侧过身子,半屈膝对谢峰行礼道;“三哥哥好!” “妗妹妹......”谢峰望着谢妗,面上闪过几分尴尬,慌乱的唤了一声妗妹妹之后,便夺路而逃。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们都马上是要成亲嫁人的大人了。同胞的亲兄妹,尚且需要大防,何况她们乃同父异母,此外谢峰心中还介怀之前在后院之中,谢妗说的那番话。 正文 第7章 事败 谢妗站直了身子,面上笑了笑,望着谢峰慌乱的背影,眼神闪烁。 “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是,姑娘......” 冬梅羞红了脸,目光却依旧痴痴的望着谢峰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头十分的纠结。 谢妗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头十分的不屑,怪不得前世的冬梅会对谢珂母女死心塌地的,原来是因为谢峰,只可惜命运捉弄人,前世的冬梅最终选择给商户人家做了妾...... 那个少女不怀春,冬梅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后院能见到的男子又是极少的,以至于芳心暗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回到了她的屋子之后,倒是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妹谢娟。“妗姐姐,妹妹冒昧打扰,还请姐姐见谅!” 谢娟少年老成,说话滴水不漏,根本就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 重回年少时候,再遇到谢娟,谢妗心中暗道,不愧是生母是官家嫡女,小小年纪说话做事便滴水不漏,透着成熟稳重。若非她是重生之人,在谢娟这个小四岁的妹妹面前也得自惭形秽。 “娟妹妹无须客气,你我是亲姐妹,理应多些来往......以前是姐姐身子不好,日后咱们姐妹可得多亲近亲近才是......”谢妗睁眼说瞎话,笑着与谢娟周旋。 谢娟与她,虽然同住一个院子,但从来都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如今谢娟突然造访,让她心中难免生了几分疑惑。 谢娟含笑环顾四周,之后轻声在谢妗耳边开口。“妗姐姐......” 随着谢娟的话,谢妗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没想到会这么快。嫡出的二姐姐,出嫁到忠勇侯府李家为庶嫡正室的谢玲,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城西李家与忠勇侯府虽然尚未出五服,但是却少有往来,谢玲不在夫家相夫教子,回来干什么? “多谢娟妹妹提醒,姐姐感激不尽,改日定当登门道谢......”谢妗面色恢复正常,笑着开口谢过谢娟。 谢娟聪慧,是敌是友尚且不知,为此...... 意味深长的望着谢娟离去的背影,谢妗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谢玲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夏荷,你去大房一趟......” “姑娘,总是麻烦大夫人,这不好吧!” 夏荷犹犹豫豫的开口,一脸的为难。 “也是......” “这样吧,你把这个交给大伯母身边的苏妈妈,大伯母就知道了!” 谢妗略微的迟疑了一会儿,从身边的书架之上,取出一副前两日无事时候画的一幅画,交给夏荷,让夏荷送去给大房的王氏。 夏荷迟疑了一下,压下心底的疑惑,行礼告退之后,拿着画,快速的出了迎春院,朝着大房的方向而去....... 流年不利啊!好不容易重回年少之时,却睁眼就得面对这些不着调的婚事。 “七姑娘,夫人和二小姐有请!” 夏荷刚离开没一会儿,吴氏屋子里的暖烟再次来了,一日之内,谢妗三次被吴氏派人请过去,难免让人多想,院子外头的粗使丫鬟们,压低声音的嘀咕声,传进谢妗耳朵之中。 不用想,谢妗也知道外头的小丫鬟们,此刻定然在暗处张望。 谢妗从凳子上起身,一脸淡定的望着暖烟,柔声开口。“请暖烟姐姐前方带路......” 迎春院中,表面上看着在认真做事的粗使丫鬟,个个眼角余光落在谢妗身上,谢妗凌厉的望向她们,小丫鬟们闪躲不及,讪讪的低下头去。 “二小姐回来了,刚刚三少爷也来过,夫人似乎生了很大的气,七姑娘可要小心些。”暖烟在前头带路,谢妗在后头若有所思。突然猝不及防的,暖烟小声开口,只用她们三人听得到的声音。 谢妗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也就释然了。 吴氏的院子之中,比起之前,气氛更加的沉重了,压得人呼吸苦难,丫鬟婆子们一个个的敛气屏息,生怕触了主子们的霉头。 谢妗低着头,收敛了心思踏进去,低眉顺眼的对着上头板着脸的吴氏母女行礼道:“妗娘给母亲请安,见过二姐姐,六姐姐.....” “哼......”吴氏与谢玲二人闭着嘴不说话,只眼含深意的望着谢妗,而谢珂则是从鼻子里重重的发出一声哼,满脸不悦的撇过头去,不再看谢妗。 谢珂还是谢珂,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以为她二房庶嫡女的身份很了不起,殊不知区区一个庶嫡,在高门大户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许久,吴氏一脸痛心疾首的开口。“妗娘,母亲一直自问对你不薄,可你为什么要污蔑珂儿的名声呢?”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装模作样的掉上几滴眼泪。 谢妗对此嗤之以鼻,说的冠冕堂皇的,对她不薄,且不说其他事情,就是将她许给城西李家那心智不成熟的二公子,足可以说明一切。 “母亲,妗娘不知母亲此话何意?”谢妗后背生出一层细汗,面上却是故作镇定的望向吴氏,诚惶诚恐的开口。 也不知道夏荷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将画交给苏妈妈? “你......” “珂儿,稍安勿躁。” 谢珂睁着大大的桃花眼,双眼之中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万万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小贱人还死不承认,不过...... “妗妹妹,你我姐妹一场,只要你承认错误,母亲会从轻处罚的。”谢珂也学着吴氏装模作样的开口,但是言语之中却是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谢珂的得意,谢妗置若罔闻,只淡淡的看了一眼,紧接着便笑着开口。“多谢六姐姐好意,妗娘感激不尽!” 好话谁不会说,如今的谢珂不过是个养尊处优,活在吴氏保护伞之下的小姑娘。就这点心机,还想跟她斗...... 若非眼下时机不成熟,她才不会和她们在这里虚与委蛇,罢了罢了! 正文 第8章 柴房救人 从头到尾,谢玲都是冷眼旁观的,并未插口其中。 谢妗对此倒是生了疑惑,按照谢玲的脾气,不是应该虚伪的来上几句吗?怎么...... “来人,将七姑娘带去柴房,没有本夫人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吴氏冷声开口,看谢妗那眼神,仿佛谢妗是地上低贱的泥土一般。 吴氏不带商量的吩咐,谢妗沉默了。 眼下自己该怎么办呢?是反抗,还是乖乖的随着她们去柴房,等待时机呢? 许久之后,谢妗抬起头,望着吴氏,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是......” 谢妗随着婆子们离去,挺直了脊梁骨,这一幕落在吴氏眼中,让她觉得那般侧刺眼。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庶女,身上怎么会有这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这种气势,让她倍感压迫。 “姑娘,咱们......” “冬梅!” 冬梅欲言又止,谢妗立即开口制止了冬梅到了嘴边的话,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身后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身上,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身后婆子们的嗤笑声,清清楚楚的传进谢妗的耳中,谢妗面上挂着一抹微不可见的浅笑。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哼! 一路之上,下人们指指点点的,谢妗仰着头,丝毫没有羞恼之意,相反的是丫鬟冬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行了,你们回去交差吧!本姑娘自己进去......”行至柴房门口,谢妗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婆子们开口。 谢妗这话,是婆子们愣住了,就是冬梅也愣住了。 怎么七姑娘落水一次,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这被关进柴房,也不反抗呢?到了柴房门口,还如此坦然! 谢妗推开柴房的门,一股霉味迎面扑鼻而来,呛得她接连咳嗽了两三声。 “冬梅,你回去取样东西过来......” 发霉的空气之中,夹杂着其他的味道,谢妗敏锐的嗅到,更加证实了先前的猜想。 略微的犹豫了片刻,谢妗随即低声在丫鬟冬梅耳边吩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她身边除了夏荷便是冬梅,而夏荷被她指派去大房了,只能赌一赌,赌冬梅是个聪明的。 冬梅睁大双眼,眼底里满满的都是不解,不加思索的开口道:“姑娘......” 语气之中带着惊讶,谢妗意有所指的往外头望了一眼,冬梅立刻聪明的捂住嘴,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是!”冬梅应了一声之后,朝着柴房外走去。 柴房之中,光线并不怎么好,昏暗不明的,换成是寻常的姑娘家,肯定会吓得瑟瑟发抖,但是谢妗不一样,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前世的时候,为了陈少峰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她几次身陷险境,区区一个柴房还不足以让她害怕! “不许喊......” 高大的人影一晃而过,谢妗脖子上多了一把匕首,匕首特有的冰凉,沁入肌肤之中。 黑暗之中,谢妗面不改色,嘴角轻轻上扬。“这话该本姑娘对公子说吧......” 一边说着,左手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簪子顶在身后之人的胸口,黑暗之中的男子,面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是怎么知道的......”男子下意识的开口,话已说出来,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的闭了嘴。 还以为是穷凶恶极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若小女子猜得不错,公子这伤不轻吧!最好是及时医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 “哐当”一声,身后的男子倒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谢妗还没来得及看清地上躺着的人长什么模样,下一刻,屋外守着的婆子,便不耐烦的开口询问道:“七姑娘,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被一只老鼠吓到了。” 谢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对着门外开口。 门外的婆子们并未追问,也没有推门进来,谢妗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松懈下来,双眼望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随即面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既然是他?他怎么躲在自家后院的柴房之中,而且还受伤了。 罢了罢了,既然让自己遇上了,怎可见死不救呢?何况之前在柴房门口,自己的打算不也是救人吗? “哎!这人啊,身边没有个女人照顾,就是不方便......好好的人,怎么就被传成了克妻呢.......”谢妗打量着地上躺着的男子,阳刚英俊不凡的一张脸,自言自语的开口。 “妈妈,我口渴,想喝水......” 谢妗隔着门,对着外头守着的婆子开口哀求,虽然是哀求的语气,但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恳求之意。 外头守着的婆子置若罔闻,谢妗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摘下耳朵上的银耳钉,从柴房门口的缝隙处递了出去。“妈妈,我真的口渴,烦请妈妈给我倒杯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等着!”外头守着的婆子喜形于色,语气虽然还是不怎么好,但是好歹同意给谢妗倒杯水了。 谢妗嗤笑,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粗使的婆子们,更是贪财...... 婆子很快去而复返,从门缝递了一碗水给谢妗,谢妗陪着笑脸,柔声谢过。 “看你这样子,伤的不轻啊!我的丫鬟回去拿止血药了,你先喝点水吧!”端着水,到了地上躺着的男子身旁,谢妗压低声音开口,同时不忘给地上躺着的男子喂水。 她要水,并非是她真的口渴,而是为了地上这位半死不活,嘴唇都干裂了的大爷...... 喂了水之后,谢妗手上并没有止血的伤药,因此只能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人,思绪飘远。 “姑娘......” 丫鬟冬梅去而复返,推门而入,瞧见的便是地上躺着的男子,冬梅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难以置信。 原来姑娘让她回去取那些东西,真的是为了救人,姑娘是怎么知道,柴房之中有人受伤的呢?而且还是个男人...... 正文 第9章 信物 咽了咽口水,冬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对着谢妗回禀道:“姑娘,你要的东西,奴婢取来了!” “嗯。”谢妗淡淡的应了一声,从冬梅手中接过来,放在手边一处比较干净的地上。 冬梅欲言又止,心里头有很多疑惑,想要开口询问,而谢妗却已经开始解开了地上那人的衣服,准备查看眼前之人,受伤情况。 “姑娘......” “......” “嘶!” 冬梅震惊的开口,谢妗目光下意识望向冬梅,手上的动作一下子没了轻重。地上本来还昏迷不醒的男子,此刻发出一声吸气声。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谢妗望着冬梅似笑非笑的开口,话里有话。 地上受伤的男子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感觉疼,第二件事便是听到谢妗这番话。 心中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二姑姑夫家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胆大的姑娘...... 莫非是个庶女。 冬梅低下头,陷入沉思之中,谢妗久久不见冬梅抬头,压低声音,厉声开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是......” 因为柴房条件有限,谢妗又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为了自己名声考虑,她只能简单的为地上受伤之人清理了一下伤口,洒了一些止血的伤药,用布包扎着。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在下感激不尽!”王景假装刚刚醒来的样子,虚弱的对着谢妗开口道谢。 谢妗也不点破,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可否再劳烦姑娘一件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是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谢妗看似漫不经意,其实心里头却是在快速的思量着。她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难免落人口舌。 虽然她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若是借机攀上他,就可避免嫁给心智不全的李家二公子,可她不屑用这样的手段。 “我......我见过你,你是大伯母娘家的表哥!” “......” “若是你信得过我,可取一样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我让丫鬟送去给大伯母,大伯母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妗低着头,面色绯红,即便前世的她已嫁为人妇,可是向一个男子索要东西,还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 “我能相信你?”地上男子面色微变,沉着脸,目光犀利的望着谢妗,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浅笑,笑着开口。 谢妗抬起头,面色十分的淡定,表情似笑非笑。“眼下的情形,除了选择相信我,你还能相信谁,王五郎......” 王五郎三个字,谢妗说得极轻,若非王景是习武之人,定然听不清楚。 王景面色微微一变,有种自己被人看穿了一般。“诺,给你......”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赌一把了,他虽是成国公府嫡孙,但是素有克妻之名,眼前这各小姑娘既然知道他,那么肯定也知道外界的传闻。若是事情真到了哪一步,大不了就纳为妾室,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不介意后院多个人...... 谢妗把玩着手中莹白如玉的玉佩,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果然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她正犯愁如何加大自己的筹码,让大伯母救自己,这枕头就来了。 成国公府长房嫡三子,大伯母娘家侄儿,救命之恩,足够大伯母帮自己摆平城西李家那门不着调的婚事了吧! “七姑娘,二夫人吩咐了,请七姑娘回房好生待着......”柴房外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谢妗一听笑了。 这救命之恩,看来可以暂时放着了,夏荷那边显然已经成功了! 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子,谢妗压低声音开口。“暂时委屈公子了。” 她很无奈,她只是一个小小庶女,自身难保,除了为他送信之外,别无它法...... 谢妗带着战战兢兢的丫鬟冬梅离开了这间破旧不堪的柴房,走出老远之后,谢妗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柴房,心中感慨,王家五郎这是虎落平阳啊! 区区一间小小的柴房,就困住了他。 “去大伯母的院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然王五郎并未对自己许诺,给自己好处,可就凭他成国公府王家嫡孙,还有...... 已然足矣! 嫡母吴氏那边,不过片刻就将自己放出来,显然是大伯母王氏派人敲打过了。 冬梅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谢妗紧接着自言自语的开口道:“大伯母一向对我照顾有加,如今我得以保全,自然要乘胜追击,彻底解决城西李家那门婚事......” “或许你会觉得若是借机攀上成国公府更好,可以后呢.......” 越说到后面,谢妗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弱蚊蝇。 丫鬟冬梅心中升起一丝丝后怕,暗道姑娘心思深不可测,运筹帷幄的本事炉火纯青,同时也庆幸自己,良禽择木而栖。 大概吴氏如今正在气头上,且揪心谢珂与她娘家侄儿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女儿已定下的亲事,故而谢妗前往大房,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大伯父是嫡长子,是未来的荣国公爷,也是太子的岳丈,所居住的院子自然要华丽许多。 “参见太子妃娘娘!”大伯母王氏的院子外头,谢妗遇到了大房嫡长女,嫁给当朝太子的谢瑶。 谢妗低着头,眼中闪过几分愧疚,前世就是因为她为陈少峰出谋划策,陈少峰又将计策献给宁都王殿下,从而导致太子失势,与帝位无缘...... “妗妹妹请起,你我姐妹之间无须客气!” “是......” 谢瑶还是记忆之中的端庄大气,从小就被内定的太子妃,谢家精心培养的,果然不一样,不是她们这等庶女能相比的。 正文 第10章 李家下聘 谢妗眼观鼻,鼻观心,因为心中的愧疚,并未如前世那般一个劲的往谢瑶跟前凑。 “娘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 太子身为未来储君,住在皇宫之中,谢瑶身为太子妃,自然也住在皇宫之中。皇宫每到夜晚是要关宫门的,此时的谢瑶不过是停下来与谢妗说一两句话,身边的嬷嬷,便小声开口提醒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谢瑶的一生便是如此,时时刻刻守着规矩,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诟病。 谢瑶前脚刚走,后脚大房的苏妈妈便出来了,见了谢妗在此,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七姑娘来了,我家夫人刚歇下了,七姑娘改日再来吧!” “承蒙大伯母相助,妗娘感激不尽,特来表示谢意......既然大伯母已经歇下了,还请妈妈代妗娘将此物转交给大伯母。”谢妗早料到会是如此情形,心中也不恼,只是笑着递给苏妈妈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的正是柴房中,王五郎王景的信物。 苏妈妈面色有些犹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谢妗也不着急,就这么含笑伸着手,递着手中荷包。 “七姑娘有此心意,老奴暂且替我家夫人收下......” 谢妗微微一笑,紧接着自言自语的开口道:“不知妗娘抄写的佛经,大伯母可喜欢。” 声音极轻,但却清晰的落入苏妈妈耳中,苏妈妈心中有几分疑惑,不解的望着谢妗落寞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该做的已经做了,若是不成功的话,那只能感叹上天造化弄人。生做庶女,她没有嫡女的资本,只能尽力的去做...... 谢妗回到自己的屋子,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夏荷早已为屋子之中掌了灯。 “佛经和画,还有那信物,希望大伯母能看懂......”询问了夏荷一番之后,昏黄的灯光之中,谢妗自嘲的开口。 她本以为大伯母是看了她让夏荷送去的画,方才出面解救她的,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她得以出柴房,乃是太子妃谢瑶当时正好在,得知之后,派了身边的女官,前往二房,对吴氏施压。 夏荷与冬梅二人心中疑惑,却很聪明的没有开口询问。主子的心思,她们做下人的断断不可胡乱猜测的。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起来,天气便有些阴阴沉沉的,谢妗自落水之后,身子骨尚未调理好,昨日又受了那番折腾,早上起来的时候,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冬梅,你去打听打听,昨夜府上可发生了什么事?” “是......” 冬梅进来送洗脸水的时候,谢妗猛然想起昨日柴房之中受伤的王五郎王景,强撑着精神开口询问。 冬梅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放下手中的洗脸水,匆忙离去,夏荷瞧着,心里头有些嫉妒。她本以为姑娘是打算疏远冬梅了,没想到是自己太过天真了,姑娘一向都比较宠信冬梅,怎会落一次水就改变呢! 天气不好,谢妗的心情也不好,今日便是城西李家来下聘的日子,若是可以,谢妗真想病入膏肓,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再费尽心思的去逃避这桩不甚乐观的婚事了。 梳洗之后,谢妗呆呆的透过打开的窗户,望着院子之中,微微绽开花瓣的桃花花苞。 许久之后,屋外传来小丫鬟们扬声通传的声音。“七姑娘,二夫人吩咐了,请姑娘前去拜见李家夫人!” “夏荷,咋们去吧!”谢妗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但转念一想,很快便释然了。 罢了,罢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城西李家的二公子虽然心智不全,但是李夫人口碑不错,是个好婆婆,只是自己身负前世杀身杀子之仇,如何能听之任之呢? “姑娘,姑娘,李家夫人来下聘了......” “嘻嘻,这可真是一场好戏,走,咱们看看去!” 同一个院子住着的谢妘,幸灾乐祸的声音传进谢妗耳朵之中,谢妗面色不曾变一下,淡然处之。 谢妗脚上步子不停,继续往前走,身边伺候的夏荷二人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个道理谢妗懂,更何况如今的她只是荣国公府庶出二房一个小小庶女,庶出的庶出,身份只比丫鬟们高那么一点点,并非前世新贵安远侯的夫人...... 从迎春院,一路走至吴氏的院子,谢妗无可避免的被下人们各种打量,或嘲讽,或不屑,或惋惜。对此,谢妗一律视而不见,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她怎样,何曾轮到这些下人们指点议论,她再不济,也是府里的姑娘! “谢二夫人太客气了,能娶到谢家的女儿,是犬子的福气!” “哪里哪里,妗娘能嫁入李夫人家做正室,是她的造化......” 刚踏入院子之中,谢妗便清晰的听到了吴氏与素未谋面的城西李家,传说中那位善妒厉害的夫人,互相恭维的话语。 谢妗骨子里的灵魂,早已不谙世事的青葱少女,从吴氏与李家夫人相互恭维的话中,她已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心中暗暗留了个心眼...... 不动声色,规规矩矩的踏进花厅之中,抬头望向李家夫人。李家夫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一头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苟,从相貌轮廓上看,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上等的美人儿。 “二夫人,这是令千金,六小姐吧!不愧是......”李家夫人望着谢妗,面上挂着恭维的笑容,对谢妗赞不绝口。 然而李家夫人这赞美的话,却是让吴氏变了脸色。 谢妗勾唇一笑,自报家门。“妗娘给母亲请安,给李夫人请安!” 李夫人面色讪讪,下意识的望向吴氏,表情十分的尴尬。 三分相貌,七分打扮,身为大家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夫人不识谢珂也就罢了,可错就错在误将谢妗一介庶女认成了嫡女谢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