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谄媚的性子 妩娘说,赵暖儿,你没有青楼姑娘的千娇百媚,却有青楼姑娘谄媚的性子。暖儿听到这种话不以为意,在妩娘面前哈着腰笑的一脸讨好。妩娘摇着扇子,扭着腰肢,啧啧有声:“得了,妩娘我又不是你的恩客,没必要对我笑的一脸奴才相。”暖儿搓着手呵呵直笑,其貌不扬的面容只有一双清亮的眼睛还能看得过去。“哪能,你是这儿最大的人,我暖儿长大接客还要靠妩娘教导呢。”妩娘扇子捂着嘴巴,笑的花枝乱颤,细长的手指就这她脑袋一戳,声音娇媚的能滴出水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后院把姑娘们的衣服给洗了!”赵暖儿挺直腰肢,一副标准的奴才相,喊的稚气十足:“是!”——她被卖进青楼的时候才八岁.那日她顶着毒辣的日头,在沐阳城城最富丽堂皇的楼邸前跪着,周围进进出出的尽是一些三教九流,青楼里龟公嫌她跪在楼前碍事,上前正欲抬脚踢走她,赵暖儿机灵的起身跑开,龟公骂咧咧的一走,她又一阵风似得跑到楼前,双腿一弯,响亮的跟跪祖上坟似得。就这样赶走了又跪回来,跪了又被赶走,反反复复直到第二日早晨,楼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光艳逼人的女人,她摇着扇子倾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粗麻衣,瘦的几乎要缩着一团的孩子。殷虹的唇中吐出尖细的音色,精明的眸子上上下下扫着她:“叫什么名字。”赵暖儿抬起头,笑的一脸谄媚:“赵暖儿。”“你要把自己卖进红楼?”妩娘嗤笑一声,饶是八面玲珑阅人无数的她也没有见过有人会把自己自动卖进这里的。更何况凭她精锐的眼光,眼前这个跪在的不是一个好苗子。“我娘生病了,我爹爹去世了,我还有一个妹妹要养活……”赵暖儿声音没有凄楚之色,只是娓娓道来,末了又搓着手谄媚:“姐姐好生美貌,长的跟仙女儿似得,一看就面慈心善,将来一定非富即贵。”就是这般青楼中随处可见的谄媚,让妩娘一愣,随即轻笑一声说:“你先来这儿打杂吧,至于以后的再说。”反正青楼多一个人打杂也是好的。赵暖儿起身,连连道谢,跟着龟奴进了进楼,穿过酒池肉林似得楼阁,来到后院的简陋的小屋中。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一阵哭声,龟奴踢开门,凶神恶煞的骂道:“哭什么哭?死了爹还是没了娘?!晦气!!”妩娘摇着扇子走到门口,冷笑一声,说:“进了这个门槛就是最下做的人,记住这个死理,哭也没有用。”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两下一个搞不清状况的赵暖儿,和一个窝在被子中哭得花容失色的阮舒云。赵暖儿挠着头上前,笨拙的安慰道:“别哭了,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被子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红的跟兔子似得眼睛,半含着水雾,楚楚可怜。赵暖儿擦了擦手,然后才伸出来,说道:“我叫赵暖儿,你呢。”“阮、阮舒云。”温软的声音中还掺着哭腔,缓缓拉下被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小心翼翼的冲她笑了笑。这就是赵暖儿第一次见到阮舒云的情景,虽然才是跟她差不多半大的孩子,却有着出众的五官和巴掌大的小脸,能看得出长大后是何等花容玉貌——赵暖儿在这儿呆了几个月后,一日晚上她抱着盆子到后院打水,那晚月光冷清,暗色渗着浓重的雾气,后院空无一人。她迈进后院的拱门,一抬头,却看到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她在月色中一寸一寸的滑下,随即一个白衣少年一点点露出来……赵暖儿愣愣的抱着盆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忘了害怕。只见那少年一声白衣,月下白玉般的肤色更甚于他一身散在柔光的白衣,殷虹的嘴唇不屑的挂着森冷的笑意,即使在夜色中也掩不住的倾城容颜。只是周身散发的寒气如同地狱修罗般恐怖阴森。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摄人的气场?只见他在那个死去的黑衣人面前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拔出寒色的刀子,在手间飞转一圈,然后将刀尖染上的在黑衣人身上繁复擦拭。动作一顿,侧过头凌厉道:“谁?!”直到这一刻,赵暖儿胸口才恢复心跳,像极了脱缰的野马,几乎要逃出胸口。手一松,嘭的一声将手中的盆子落在地上,呐呐的说了一句:“我不会告诉妩娘的。”八岁的她以为这个世上权利最大的莫过妩娘。说完转身就跑了。她一溜烟跑会屋子,阮舒云间赵暖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赵暖儿关上门,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将一块木头定在门板上,转身将阮舒云拖上床,捂住她嘴巴闷上被子,黑暗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暖儿……”阮舒云在她掌心艰难的长着嘴巴闷闷的说道。“嘘……”赵暖儿紧张兮兮地说道:“我,我看见杀人了,他,他好像要来灭口,不,不要说话……”不到一会儿,窗口传来一阵脚步摩地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催人命的音符,赵暖儿清晰的听到有窗口传来阴冷的笑声……她紧张的全身都紧绷起来。过了很久,窗口没有一点动静……这一夜,一向睡的没心没肺的赵暖儿失眠了。阮舒云醒来时候,嘴上还被她捂地实实的。她八岁那年常常会做一个梦,梦中一个少年握着寒森森的刀尖在尸体上反复擦拭,面容就看的并不真切,下巴像是被月光画出来亮泽的弧度。美极,也恐怖至极。九岁的时候,这个梦境在烟消云散,她还是个孩子,容易记住,更容易忘记。更何况她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娘的药钱。养着妹妹。药房赊的账。青楼中被指示的跟陀螺一般团团转,记住除了赚钱以外的事情,对她赵暖儿来说,太奢侈了……这日赵暖儿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在后院洗衣服,阮舒云在一旁温声软语哼着小调,缝补着衣服。“暖儿,你是不是昨天又照顾你你娘一整夜了,还有呀,青楼中剩菜你就不要带回去了,吃了对身子不好。”阮舒云在一边柔柔的说道,她已经不是那个刚来青楼,只会怯生生躲在被子中哭的孩子,在青楼中和暖儿一起打杂,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更暖儿有着本质的不一样。她不像暖儿天天把接客挂在嘴边。“就算是剩菜也比我们家的发霉的大米强呀。”暖儿一边麻利的抡着洗衣棍子猛打,一边说道:“我跟我娘说了,等我长大接客就能赚大钱了,到时候我就给我娘用最好夫人药……”她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接客了赚大钱了,我娘的病就能好了!”阮舒云脸色腾的红起来,认真的看着暖儿,像个小大人:“暖儿,这种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出去说,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她还能嫁得出去啊?暖儿撑着小小的脑袋,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太深奥,隔壁的大婶说了,嫁人要门当户对的,可是她再嫁一户跟她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那她宁愿不要嫁。阮舒云放下衣服,望着天边的云,柔柔一笑:“我娘说过了,等我爹回来就带我离开沐阳城的,等我长大了就给我找一个好夫婿,我爹娘一定会接我离开这里的……”这种话阮舒云念叨了不止一次,但每一次赵暖儿看着她期待的样子,都欲言又止,不忍心断了她的念想。因为妩娘说了,进了这儿就是最下作的人,更何况进了门就别想着不靠银子就能出去。暖儿常常想,等她长大了能接客了,到时候一定把银子分她一半,到时候她出去了能找到好夫婿了,她也会跟着开心的……“阮妹妹……”赵暖儿背后像是扒上一只四脚章鱼,不用想就知道是季容辰那厮。季容辰长得虎头虎脑,圆溜溜的眼睛,白嫩嫩的脸蛋,笑起来眯成一条缝,很是喜庆。阮舒云一听到他的声音,没好气的背过身,不理他。季容辰是青楼中一个妓女生的孩子,他娘生他的时候没缓过气两脚登天了,他一直由一个龟奴养着,九岁那年看到第一次阮舒云就像那什么,癞蛤蟆碰见天鹅了,苍蝇找到了鸡蛋缝了,牛粪寻见鲜花了,一天到晚跟在人后面,直嚷嚷长大要去那姑娘做娘子。赵暖儿见到阮舒云背着他没好气的样子,捂着嘴巴偷笑。季容辰不以为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笑眯眯的说道:“阮妹妹,你在缝衣服啊,我帮你好不好呀?”阮舒云嘟着红润的嘴唇,脸色红晕一片一片:“季容辰!你的脸皮比起赵暖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暖儿没好气的摔下肩膀上的季容辰,说:“一边去!”季容辰瞪瞪瞪跑到阮舒云身边,笑的一脸讨好,“我跟赵暖儿当然不能比了,她脸皮可比我厚实多了,天天把接客挂在嘴边,阮妹妹这个你可不能学她哦!”阮舒云站起身,温软的声音骂不出赵暖儿破铜烂铁般嗓音的气势:“你,你不要脸。”季容辰像是极为享受似得,挠头:“阮妹妹,你这话讲的……”话音刚落,背后被人重重一踹,踉跄着向前拖着了几步,他气恼的回头冲插着腰神气的跟母鸡似得赵暖儿吼道:“赵暖儿!你魔障了?!”赵暖儿毫无形象的冲上前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骂咧咧道:“季容辰,你才不要脸,你的脸皮跟城墙一样厚的大炮都轰不破!”季容辰也不是省油的灯,对赵暖儿从来都没有当姑娘看过,撩起袖子就冲她抡去,一边抡一边冲阮舒云笑道:“阮妹妹身子娇贵,闪着点,别绊着,还有千万不要跟这个粗俗的婆娘学习哦。”阮舒云在一边躲着,一边焦急的劝道:“不要打了,哎暖儿容辰住手呀!”这时候楼中姑娘落音抱着衣服扭着腰肢来到后院,将衣服扔到他们两个的脑袋上,插着腰,翘着兰花指骂道:“你们这几个小鬼,不好好洗衣服打什么架!小心我我妩娘告状去!”赵暖儿一把推开季容辰,蹿到落音姑娘身后,一股刺鼻的胭脂香味钻入鼻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后,不着痕迹的闪开,冲落音姑娘笑的一脸狗腿:“落音姐姐,好久不见了,身材丰腴了,皮肤嫩了,脸蛋水灵了,真不愧是红楼花魁啊!”落音探出指尖戳了她一下她脑袋,笑骂道:“妩娘前些日子还说过你赵暖儿这性子就是为青楼生的,一点都不假啊!”赵暖儿摸了摸被她戳的生疼的个脑袋,嘿嘿一笑:“好说好说。”落音撩一撩青丝,拉过一张板凳一座,冲他们神秘兮兮一笑,“你们听说了吗?昨儿个,沐阳城最中心位置着了大火,活生生烧死了一百七十人口,官府赶到直到尽早才灭了大火。”阮舒云往赵暖儿身后躲了躲,张大漂亮的眸子,怯生生的问道:“真的是活生生被烧死的吗?落音撑着下巴,殷虹的唇一张一合:“可不是!活生生的烧死了,今天抬出来的都是一具一具黑乎乎的尸体呢!”尸体……赵暖儿莫名其妙的就想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个黑衣少年在月下将沾染血腥的刀子在尸体上反复擦拭的画面,没由来一阵哆嗦。“阮妹妹不要害怕,跟在我身后,辰哥哥会保护你的。”季容辰拍着胸部,信誓旦旦的说道。落音捡起一件衣服就朝他脑门上扔去,“闭嘴,听我说完!”落音撩起衣袖,颇有拉家常的意味:“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大火灭了以后,官府在一堆堆尸体上发现了一个少年,毫发无伤,浑身湿漉漉的,再后来又听说他爹娘将全部的家当都埋在底下,这可不得了,一夜之间,这个少年可以沐阳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啊!家产富可敌国,上青楼赌坊,出手那叫一个豪爽!”落音在这群小鬼头面前不似在恩客面前的娇柔谄媚,摇头晃脑扯的唾沫横飞。“现在那小公子可是我们这儿最红的恩客呀,伺候好他,那银票就跟雪花似得飘下来……”赵暖儿疑惑了,真的有这种人物吗?这种人的存在真的如戏子中风流富公子一般,那银票,就当厕纸也是要比寻常人折上好几下的啊……对于她这种人而言,就算是瞻仰都弯不到那种弧度…… 正文 第二章:公子吉祥 “公子吉祥!”熏香缭绕的青楼中彼此起伏娇滴滴的声音,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摇着扇子,贴着身子伺候着,浓郁的胭脂一阵一阵的在周围蔓延。中间那少年漂亮的竟胜过红楼花魁的落音,他一身白衣,肤色如白玉般毫无瑕疵,容颜像画中走出的人物,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轻佻的说道:“再叫几声听听,哪位姐姐叫的好听,今儿个我就买哪个姐姐的帐!”“哎呦,公子你别拿我们寻乐了,姐妹儿那个不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您呀!”“就是呀,最好呀,你能把我们全买了哟。”“嘻嘻,是呀是呀,谁不知道不要你家财万贯,不要说姐妹儿我们几个,就算是整个红楼买了都不再话下啊!”裴子言撑着下巴,懒洋洋一笑,视线落在夹在姑娘中间低着头红着脸的阮舒云身上,突然倾身,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偏头一笑:“这位妹妹长得真是俊俏啊,妩娘可要好生养着啊!”妩娘在一边倒着茶水,透明青衣下滑露出半个肩膀,嗔笑道:“小公子说的是,回头我就让落音和妙音好好调教她,琴棋书画一个都不能落下。”赵暖儿恰好端着菜盘子恰好经过这里,听到妩娘这么一说,比自己能学的上琴棋书画更高兴,偷偷挤到阮舒云身边,肩头拱了她一下,挤眉弄眼的走开了。这些小动作恰巧映在裴子言淡漠的眸色中,淡哂,撇开头。阮舒云回到屋子中,赵暖儿正忙着给她收拾衣服打包。“暖儿,你在做什么?”阮舒云明知道赵暖儿是给自己收拾衣服打包,可还是忍不住故意质问。“当然是给你收拾衣服啊!哎,你要进前楼了诶,妩娘刚刚也说了要把你这个苗子好好培养者,将来接客一定能上个好价钱。”“你!”阮舒云绵软的嗓音气的竟说不出一句话:“谁要接客了呀,暖儿你不要天天接客挂在嘴边,我有爹娘的,他们回来后一定会把我接回去,他们说了将来会给我找一个好夫君的!我才不要接客呢!”“可是你爹娘到现在也没有来接你呀!”赵暖儿放下手中的棉袄,走到她身边,双手搭在她肩头上,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呀,你还是好好学习妩娘教你的东西,将来接客……”阮舒云一把拍下她的手,红着生俏俏的脸说道:“谁要接客啊!要接你接去,我才不要!”说完走到床前将收拾好的包裹扯起,气鼓鼓的走了。谁都知道阮舒云生的俏丽,连声音都是温软,说的一口吴侬软语,对赵暖儿更是千依百顺,这次看来真的是生气了。赵暖儿见状,跑到床前捡起棉袄,冲阮舒云的背影挥道:“舒云,别走呀,这儿还有我娘做的棉袄没给你呢。”无奈她头头没有回。只好贴着棉袄,感叹道:“我是真的想去接客啊……”阮舒云气鼓鼓的走着,和正往这边走的季容辰擦肩而过。季容辰又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围在她身边手脚乱挥:“诶诶,阮妹妹,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说妩娘要把你给那个什么裴子言啊?你可是我娘子啊,你谁都不能跟啊!”“你!”阮舒云气急败坏的红着脸推着他一把,说:“你怎么和暖儿一样脸皮那么厚啊!”“暖儿恼你了!”季容辰抡起袖子,拍着胸脯说道:“没事我替你打回来!”阮舒云不理他直接走了——晚上,赵暖儿提着红楼的剩菜,,她并没有烦阮舒云恼她,她每天都有太多事情了,根本就没有空花在这些事情上。月光如水,此时大街上空无一人,她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听到一阵细若游丝的呻吟:“救命……救命……”赵暖儿一阵哆嗦,她缩着脑袋往巷口走去,月光下,她看到一个少年躺在血泊中,唇角蜿蜒着妖娆血痕。瞳孔一缩,这,这不是裴子言吗?躺在地上的裴子言似乎要擦觉到周围有人,颤抖着手向她伸去,月下他手上沾染的血迹竟让他像是地狱修罗中爬出的鬼魅。“暖儿妹妹……救命。”他声音虚弱的不成调。暖儿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是……她想了想,将身上的棉袄褪下来,披在他身上,将手中的剩菜往地上一放,转生向百草堂跑去。“苏老头!苏大夫!开开门啊!死人了真的要死人了啊!”门口一开,走出一个披着风衣的中年男子,没好气的朝她骂道:“又是你娘的事情吗?跟你说了你娘也就那样子了,用再好的药也于事无补了,你……”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暖儿打断了,她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是,不是的……是巷口,再不去要死人了……裴子言,他有很多钱,很多很多!”苏大夫摸着下巴胡子,说:“你别诓老夫,你这死孩子三天两头的将老夫骗到你家去,去了又赊账,赊账了又不还,你……”苏大夫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拉着扯着往巷口跑去。他们气喘吁吁的跑到巷口的时候,静谧的巷口月光如水,别说人,就连鬼都没有半只,那一滩血泊竟也消失无影无踪……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暖儿彻底傻眼了。“你个臭丫头,大半夜把老夫骗出来耍猴呢!下次别想老夫在去看你娘的病了……”苏大夫抽回手,骂骂咧咧的走了,迈出三步,又回头吼道:“欠老夫的钱还回来!”暖儿愣生生的走到刚才他倒着的那一块地儿,瞥见地上被践踏过的饭菜,那件破棉袄早就已经不翼而飞。不,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了吧?赵暖儿,吓到后退一步,捂着耳朵一溜烟跑走了。第二天来到红楼,刚进门,一个龟奴将一壶茶水往她手中一松,指挥道:“去,到二楼上房送水去!”暖儿没好气的砸砸嘴巴,端着茶水,麻利的向二楼走去,到了门口正欲推门,却听到阮舒云的声音,收回手,悄悄的开了一条门缝,眼睛滴溜溜的向里头瞄去。只见落音和妙音正在教阮舒云弹琴,屋内幔纱清扬,弥漫着熏香,生涩的音弦断断续续流淌而出,裴子言半躺在贵妃椅上,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椅子。等等……裴子言?他不是?!赵暖儿神游太虚,身后一股大力将她揣进门内。“嘭!”她重重跌在地上,生疼的触感在膝盖处传来,水壶乱砸一地。身后的龟奴哈着腰进来,对着裴子言就是一揖:“公子,你看这丫头竟然在外头偷窥,你看我把她踹进来了,嘿,嘿嘿嘿……”他露出黄灿灿的牙齿,就是一标准向权贵钱财看齐的嘴脸。赵暖儿后知后觉的起身,丝毫没有芥蒂的跑到裴子言身边,诧异的问道:“裴子言?你昨天不是受伤了,不是伤的很严重来着,今天怎么?”她说着还不忘往他背后戳了戳。裴子言唰的一声打开扇子,起身,笑的暧昧又轻佻:“暖儿妹妹,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梦到我受伤了?嗯?”赵暖儿讪讪的收回手,难道真的是她昨天晚上……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此时阮舒云顿住了琴,整个屋间内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僵直。裴子言又刷的一声合上扇子,不耐烦地说道:“女儿楼什么时候有随随便便破门而入打扰恩客的习惯了?真是越来越不好玩了……”龟奴见裴子言丝毫没有打赏自己的意思,反而有动怒之势,上前扯过赵暖儿的小胳膊腿,四脚朝天的往外头扔去。“嘭!”赵暖儿觉得自己就像是季容辰养的乌龟…… 正文 第三章:你活该 “把棉袄还给我!”赵暖儿起身朝紧闭的木门喊道,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双脚被龟奴驾着拖着了。混蛋啊……回到后院,忙活了大半天,大正午时,正欲停下来休息,转过身,一盆又脏又臭的馊水盆子塞进她的怀里。一个老妈妈颐指气使斜着眼睛说道:“去!把这馊水倒了,到时候车就要过了,别磨磨唧唧的!”赵暖儿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抱着馊水就朝从后院中走出去,到了街上,一辆华贵的马车咕噜咕噜的滚过去,一块明晃晃的银子在车底露出那万丈光芒的影子。她被那快银子刺得睁不开眼睛……一锭银子,娘一个月的药钱,还有半个月的伙食费,自己两个月的工钱……赵暖儿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放下馊水就朝那银子探出手。“哗啦啦——”银子刚握在手中,被一道馊水淋个正着。赵暖儿迅速藏起银子,不满的嚷嚷:“清叔,你能不能把车停好了,臭水都淋到我了。”“谁捡了阮妹妹的银子了啊?”一道戏谑的声音在上头传来。赵暖儿惊悚的抬起头,看到裴子言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牙白衣站在马车头。“咣当!”他扔掉手中握着的水盆,抱胸讽刺的看着她,却故作询问:“暖儿妹妹,你可有看到我给阮妹妹买簪子的钱吗?”赵暖儿眼睛瞄到站在他身侧的阮舒云,她眸子透着几分指责。赵暖儿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银子藏在袖口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否认道:“我没有捡走你的银子,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少年冲暖儿轻佻一笑,拉长尾音:“真的没有看到我那一锭银子吗?阮妹妹你看到了吗?”阮舒云紧紧盯着她,有些不忍的偏过头,说道:“我看到了,是……暖儿捡走的。”赵暖儿像冬天中被一盆水从头浇下,整个人拔凉拔凉得。她有点不可置信,阮舒云,竟然当面揭穿她……阮舒云下了车,走到赵暖儿跟前,皱着眉头说道:“我娘说了,捡了东西不还就等于偷盗,暖儿偷了钱会被官府抓到的,你还是把拿出来吧。”“我没有!”赵暖儿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矢口否认,话音刚落,由于浑身湿透紧拽的银子蹦出手掌,滚动地上发出刺耳的闷响。“呀,这银子可跟本少爷给阮妹妹的银子长得一模一样呢。”裴子言在一边添火加油,慢悠悠的上前,用扇子捂着鼻孔,用只有他们才听得到语调说道:“你活该!”他是故意的,赵暖儿转身,看到阮舒云那指责中透着同情的眼神。她头发上还顶着烂菜叶子,狼狈至极,周围的人更是对她指指点点,深深刺痛了那个叫自尊的神经,她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了——赵暖儿走到厨房烧水,她不能让自己生病,她不能倒下的,她还要打杂,这个月她娘亲的药钱还没有着落。她一个人在厨房瑟瑟发抖,想了想,起身在灶台上切了姜。“哦!赵暖儿!刚刚阮妹妹跟我说你偷人银子我还不相信,现在看到你竟然在偷姜我是彻底的相信了!”季容辰爱他背后大呼小叫,配合着夸张的动作,赵暖儿真想把切下来的姜赛都他鼻孔去。“滚一边去!”赵暖儿一把推开他,季容辰被她碰到后一脸嫌恶:“你跌茅坑中去了,这么臭!”赵暖儿懒得和他哈拉,闷头切姜。季容辰在她身侧窜出头:“舒云说了,捡了银子不归还是要被官府抓的,阮妹妹还说了,这是不对的行为,阮妹妹说……”“去你阮妹妹的跟屁虫,滚!再也不要见到你和舒云,你们真烦,讨厌死了!”赵暖儿一边说一边把他往门口哄。“咚!”后院的拱门中,一只鲜红的糖葫芦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尘土。门口闪过阮舒云最后一缕清透的纱衣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余香。“哦!你完了,阮妹妹不计前嫌带着糖葫芦想和你和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把人家气跑了!”季容辰挥着食指指责了他一圈后,冲阮舒云离去的方向喊道:“阮妹妹,等我!”赵暖儿别扭的转过身,鼻子酸酸的,眼泪硬是没有掉下来,念叨着:“谁要生你气了,舒云最坏了……”——晚上回到家后,四岁的妹妹赵卿儿闷头一个人在后院玩,她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四岁了也不见得说话,总是一个人在家中闷头玩。“咳咳……暖儿,你回来了啊?”破旧的瓦房中传出一阵压抑咳嗽声,赵暖儿忙上前替余氏填上枕头,捶着她的背,说:“娘,我会来了,你饭吃了吗?”余氏才三十多岁,却已经形容枯槁,枯瘦的手掌一直扶着胸口,脸色呈病态的白。她第一次知道赵暖儿把自己卖进青楼的时,闷头将她狠狠打了一顿。“让你作践自己去青楼,你爹可是教书的先生,你就是这么给在九泉之下的爹丢脸!”后拉余氏却拉着她的手,虚弱的说道:“别理周围的三姑六婆,青楼怎么了?青楼走出来的也是人啊……”“好好,娘就等着我们暖儿赚大钱的那一天,娘等得起,咳咳……”这些话暖儿一直记得,所以她才不理会季容辰在他旁边恼她——赵暖儿,你脸皮真厚!天天嚷着接客也不嫌害臊!她是真的想接客赚大钱啊……第二天照例去青楼,刚走到后院,季容辰靠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她来了以后,将一件小棉袄扔到她头上,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是我去年的衣服,不能穿了给你。”赵暖儿扯下棉袄,冲他嘿嘿一笑:“季容辰,你是好人!”季容辰不自在的撇过头,“都说了是我不能穿了才给你的……”赵暖儿才不管这些,冲他贴上自己的身子,没脸没皮的说道:“跟屁虫,你最好了!”季容辰身子一僵,看不出来。这丫头身子还蛮暖和的啊……他扯开赵暖儿,提高声音:“你才是跟屁虫!咦对了,你最近看到阮妹妹了吗?我都一早上没有看到她了。”赵暖儿嘟了嘟嘴:“我怎么知道,感情是跟那个公子爷潇洒去了。”“去……能不那么低俗行吗?阮舒云才不会跟你一样见到有权有势的人就往上贴呢!再说了,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长得一张妖孽脸一看就知道是祸水!去他大爷的!舒云不是真的跟她走了吧?”赵暖儿她才不管这么多呢,美滋滋的穿着季容辰的衣服乐呵呵一个上午。直到午后端着茶水往落音的房间送去,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妩娘拖沓着丝绸罩衣,怪嗔道:“行啦行啦,摆什么架子啊,在这儿还做什么,这楼下叫价的都快把房顶都掀翻了呀!”“妈妈这话说的,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难不成还下去帮他们掀房子去?”落音娇滴滴的回道。“这死丫头!快下去跳个舞哄哄他们呀。”妩娘笑骂一声,腰身扭来扭去向楼下走去,像在斑斓洞穴里钻出的花蛇她一走,落音敛起媚态,将赵暖儿拉进屋子内朝窗口跑去,偷偷掀开一条缝,看着窗户下面为她沸腾的公子爷们骄傲抿嘴一笑。“暖丫头,你看见了吗?我们这个身份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下作,但真又一大帮男人在下面捧着你抢着你,说不开心那是矫情!”赵暖儿在楼下一大群叫嚣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裴子言那纨绔子弟的典范,他一身月白色的青衣,青丝高高束起,俊美的容颜在人群中出类拔萃,此时他不耐烦的扣着扇子,跟着人群喊着:“落音姑娘这是下来不下来?权当仙女儿被人捧那么久也该下凡了吧?”妩娘忙凑上前去,谄媚垂着他肩头,讨好道:“哎呀小祖宗,别恼了,妩娘我给你赔不是,叫人再上去给你催催?”裴子言斜斜靠在一边的桌子上,懒洋洋地扣着桌子,突然唰的一声合上扇子,支起身子,抬手就将身侧桌子掀翻在地。“哗——”桌子上的饭菜纷纷落在地上,他如无其事回身挑衅的看着妩娘:“听好了,我在这是玩人的,不是被人玩儿的,给我找不痛快!你以为一句赔不是就全陪齐了吗?”在楼上在窗子后面拉着暖儿偷看的落音傲慢之色一扫而空,咽了咽口水,“这小财主小祖宗,怎么还真的生气了呀?”赵暖儿一直沉浸在裴子言既然这么有钱有势,为什么不把那件棉袄还给她的深奥问题中,丝毫没有理会落音在她眼前晃了好几回的手指。“暖儿,你下去,替我跟裴子言说说,叫他不要生气了,我这就跟他回去。”暖儿回过神,见沸腾的快赶上一锅粥的楼下,摇摇头,说:“不行啊落音姑娘,太危险了,我小胳膊小腿在里面会被大卸八块的。”落音翻了一个白眼,在怀中掏出一个铜板往她怀中一塞。赵暖儿马上精神了,收了铜板就往楼下跑去。落音看着那利落的跟老鼠似得背影,忍不住再次翻一个白眼。赵暖儿跑到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跑到裴子言跟前,此时他正恼怒的跟一个大汉死命轮拳头,暖儿在背后握住她的胳膊,被他不耐烦的推开。她在混乱的人群中朝他吼道着:“落音姑娘说了,叫你别打了,这就跟你回去。”裴子言回过头,“落音姑娘说要跟我回去?”赵暖儿点点头。裴子言理了理乱糟糟的衣服,跟着就往楼上去了,暖儿在他身后挡开铺天盖地的拳头,混乱之中瞥见他腰上沉甸甸的钱袋。遥遥那个欲坠啊……在拥挤中那钱袋落在地上,暖儿想都没想,蹲地上就捡起来。她握着钱袋,看着裴子言毫无察觉的背影,就抽出一两银子,就一两,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正想着,裴子言突然转过身,勾起一弯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谢谢暖儿妹妹替我捡钱。”暖儿欲哭无泪的神情全都落在他戏谑的眸子中,“不,不客气。”回到院子中,就看到季容辰慌慌张张的跑到她跟前,比划着手,说道:“暖儿,不好了,阮妹妹不见了,都一整天了都没见到她半个影子。”这几日赵暖儿正愁着怎么拉下脸跟阮舒云说话,听到这句话腾的回过头,拽着他胳膊问道:“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这几天她不是都跟着裴子言吗?”“我也不知道啊……听李爹说她一大早出去帮裴子言买糕点,但现在还没有回来……”季容辰吓得六神无主,在她跟前走来走去,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阮妹妹生的那般俏丽一定要被坏人劫走了,就算没有劫走晚上这么冷也会被冻死的,就算不被冻死,遇到变态杀人狂怎么办?听说她爹娘就是被坏人杀死的。”赵暖儿被他念叨的烦躁不安,一脚踹到他身上:“烦死了,我们分头找就是了!”他们出了楼,分头寻找,一路上赵暖儿问了药铺,各种摊位,挨家挨户的询问,可一直到了深夜还没有寻到阮舒云的下落。不知道走了多久,赵暖儿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要走塌了。 正文 第四章:每一次都是你 他们出了楼,分头寻找,一路上赵暖儿问了药铺,各种摊位,挨家挨户的询问,可一直到了深夜还没有寻到阮舒云的下落。不知道走了多久,赵暖儿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要走散了,拐过一个弄堂,正欲敲一户人家的门板时,背后一阵巨响在耳边回荡,一回头,赵暖儿觉得浑身的血气都往脑袋上冲。莫不是真验证了戏子中那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多么相似的场景……那个月下血腥的场面……一阵夜风吹过,赵暖儿被凉意生生拖回现实,她盯着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裴子言瞳孔猛然缩小。“逃啊?怎么不逃,你以为每一次都能逃的开身吗?废物!”赵暖儿抬头,看到侧卧在血泊中的裴子言身后上前几个黑衣人,领头那个飞旋着手中的寒刀,一步一步的向裴子言走来。她想到了逃,可是……“嘭。”赵暖儿腿没出息地软了下来。“谁?”黑衣人注意到在民宅前面的赵暖儿,裴子言艰难的回过头,看到她后,勾起淡哂的弧度,声音沙哑到虚弱:“怎么每一次都是你?”原来之前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赵暖儿全身抖得跟筛子似得,对着黑衣人连连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裴子言有好多好多钱,你放了我们他会给你很多钱的……沐阳城的人都知道……”赵暖儿语无伦次,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黑衣人听到后竟哄堂大笑:“是啊,堂堂一国……”他们话音还未落,一道锐利的寒光一闪,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其他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裴子言利落地从袖口射出暗器,电光火石之间,七八个黑衣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月光一点点消匿在薄云间,诡异的画面在夜月中悄然暗了……赵暖儿忘记起身逃跑,愣愣跪在原地。裴子言从血泊中缓缓起身,回过头,月亮轮出薄云,刹那他周身被月光点亮。血腥的,妖娆的,诡异的,还有……恐怖的。“怎么?这次不逃跑了?”裴子言声音透着浓重的嘲讽,一步一步踏着血泊走来,“等我灭了你的口吗?”他想杀了自己……赵暖儿像是被点活了一般,朝着他走来的方向不断磕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胸口一阵钝痛,赵暖儿被她踹翻了,她下意识捂着脑袋瑟瑟发抖。连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不动声响的静谧如同凌迟,她偷偷的将双臂拉开一条缝,看到裴子言抱胸冷漠的站在她身侧,戏谑的看着她。就在她想继续装鸵鸟合上双臂时,裴子言抬起沾染血色的脚尖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废材!贱骨头!”鼻尖萦绕着淡淡血气,她觉得自己比被人扇了一巴掌还难受,手臂上突然一阵刺痛,一道暗器到什么时候已经埋进她的胳膊上。“哇——”赵暖儿觉得最后一根绷直的神经猛然断开,再也控制不了情绪。“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娘的病还没有好,妹妹还等着她回家送饭,她还没长大,还没接客赚大钱,她不可以死……“你就是躺在求我的?求人不都应该跪着的吗?”裴子言轻蔑一笑。赵暖儿忙不迭的起身,一个劲的磕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真是贱。”裴子言把玩着手中的刀器,嗤笑一身,却在没有动作。“少主,属下来迟!”身后传来一阵厚实的音色。裴子言收回脚尖,侧头点头道:“后尘,送我回去。”“是,这个丫头要不要灭口……”后尘犹豫了一阵,看到赵暖儿依旧抖得厉害,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带回去!把这些尸体处理掉。”“是!”一阵天旋地转,赵暖儿被人掉进马车,刚好压倒胳膊下的伤口,疼的冷汗直冒、她支起身子在马车上安静的坐着,不安吱声。马车咕噜咕噜的转着,刚刚说话的中年男人在给裴子言上药。“后尘,给那丫头上药吧。”裴子言平仄的声线听不出情绪。“是。”那个中年男子摸着胡子从包裹中拿出瓶瓶罐罐,冲赵暖儿微微一笑:“少主,这个丫头是谁?”裴子言不屑的冷哼一声。赵暖儿觉得胳膊上一凉,随即密密麻麻刺痛的触感在胳膊上蔓延开来,疼得她……还是不敢吱声。“小丫头,这个药可比受伤的时候还疼,能忍着不出声,很不错。”那个中年男子细长的眼睛流露出赞赏之色。“后尘,你这是高估她了,她是吓得不敢叫出声。”一语道破,赵暖儿很想翻白眼。“哈哈哈……”后尘摸着胡须笑的爽朗:“这小丫头有意思,少主,你旧伤为好,又徒添新伤,应该好好养着才是。”“好好养着?”裴子言话锋一转,尽是轻浮:“主子能绕过我?”裴子言,他还有主子?赵暖儿只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在沐阳城上的了赌坊,下的了青楼,天天烟花柳巷,身边莺莺燕燕,出手阔绰,嚣张到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竟然有自己的主子?马车咕噜噜的转着,夜风掀起车上的布帘,赵暖儿突然看到阮舒云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和马车擦身而过。“舒——”她还没喊出声音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捂着嘴巴。“闭嘴!”鼻尖萦绕的尽是裴子言若有似无的香气。阮舒云走后,裴子言放开赵暖儿,后尘摸着胡须冲她神秘一笑,而后认真的说道:“小丫头,今晚的事情谁都不能说出去知道吗?连你的娘亲的不能说。”裴子言会放自己回去?她咽了咽口水,生怯怯的问道:“大叔,裴子言真的不杀我了?”“只要你替他保守这个秘密,还有主子最见不得人求他了知道吗?”赵暖儿连忙点头。马车在裴子言的府邸前停下,赵暖儿下了马车,正要沿着原路回去,突然想到什么事,回过头,只见裴子言面无表情的准备进去。咬了咬嘴唇问道:“裴子言,落音小姐今晚不是陪你回去了吗?她现在在哪里?”裴子言脚步一顿,回过头,笑容意味不明,“你想知道他在哪里吗?”他上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府邸中走,后尘在一边担忧的蹙眉:“少主,这孩子还这么小,是不是……”“小什么?迟早会知道!”裴子言拉着赵暖儿穿过府邸来到这个一扇小窗前,一阵暧昧的喘息声在房间里传出来,那一刻赵暖儿突然退缩这,这声音在红楼间随处可听,她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突然甩开裴子言的手,皱眉道:“我不要看了。”“哼,由不得你!”裴子言嗤笑一声,将她的脑袋往窗户前一按,赵暖儿脸色都白了。过了好久,身边传来裴子言懒洋洋的嘲弄:“怎么?看的那么仔细,是自己也想学吗?”赵暖儿支起身子,月光在脸蛋没有一丝血色,难怪那周围的邻居听到她说长大后要接客会露出刺眼的鄙夷之色,难怪娘听说她自己卖进青楼将她狠狠抽了一顿,难怪问妩娘这是什么声音总是暧昧不明的俯在自己的耳朵边说,你长大后就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好恶心……裴子言好整以暇的看着赵暖儿在走廊里软着脚步到处乱走,像是挨了别人一记闷棍,七荤八素似得。她突然扶着柱子呕吐起来。他无声无息的走到她身边,嘲谑:“你会不会太做作了?别忘了长大后你也要这样的。”赵暖儿愣愣的回过头,胸口一阵恶习翻腾,“呕——”的一声吐到裴子言身上了。“啪!”响亮清脆的巴掌落在她脸上,裴子言看着胸口那一滩秽物,嫌恶的说道:“脏死了!”赵暖儿被她扇的七荤八素,眼前直冒星星,耳边只有盘旋着他轻蔑的语调:“贱人,长大了和她有什么区别……”……原来接客是这么一回事,长大了,原来她也要做这种事情…… 正文 第五章:我不嫌弃你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府邸,回到红楼的时候东方已经隐隐露出鱼肚白,几颗晨星在天边跳跃着亮光,红楼早就已经关门,无奈之下走到后院寻了溢出狗洞,头一埋就钻进去了。她刚钻出狗洞,就看到季容辰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像是等着什么,见到她后立马起身跑到她跟前,圆滚滚的眸子中光彩流溢:“哎呀,阮妹妹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大半天了你总算是回来了。”赵暖儿耸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摆摆手。季容辰精神百倍的挥起手,好哥们儿似得往她受伤的胳膊上一拍,说:“阮妹妹听说你也去找她了,本来还着急着要出去找你呢,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出去我怎么能放心,于是一个人守着这狗洞等着你呢。”他越说越亢奋,突然诧异道:“咦,你这头发怎么那么乱,跟狗爪子刨过似得。”赵暖儿疼得呲牙咧嘴,烦躁的推开他:“我还不是照样出去找阮舒云了,你怎么不说我一个姑娘家出去危险。”季容辰讪讪的收回手,说:“能一样吗?坏人都是欺负舒云那样温柔的姑娘,你这个婆娘凶巴巴的坏人才不会欺负你。”赵暖儿转身暴走。“哎,你怎么不问问舒云怎么样了啊?她听你要出去找她可着急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季容辰在她背后乱挥着爪子。赵暖儿回头瞪眼:“凭什么她没了我们就出去找她,我没了你们不来找我,要是我今天真的遇见坏人了呢?被杀了了呢?你季容辰是不是明天就该忘记我姓谁名甚了?在说舒云有你顾着不久行了吗?我又不像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跟在舒云后面嘘寒问暖,我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来了还哪来那么王母娘娘普照众生?!”“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季容辰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她跟前,挥起拳头就往她脸上揍,赵暖儿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一阵劲风停在她的眉心,赵暖儿掀开右眼,只见季容辰憋着笑脸:“哈哈哈,你个臭婆娘还真以为我要揍你啊?我才……”他突然停住笑声,愣愣的看着她,“你哭过了?不是真的有人欺负你吧?”赵暖儿连忙挥手:“没有没有的事情,没有人欺负我……”“怎么可能,连龟公揍你你都不吭一声,是不是那个人面兽心的百草堂的大夫,我爹说了他以为自己开了药堂就很了不起,呸!假仁假义,是不是你赊账了他打你了对不对,我季容辰绝对不会放过他!”季容辰说的慷慨激昂,撩起袖子就往外边走。赵暖儿眼睛一亮,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阿,“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人欺负了,那季容辰,你长大了是不是要娶舒云啊,能不能把我也一起娶了啊,你是好人。”季容辰吓得魂都飞散了,“你中邪了?”赵暖儿只是突然想到长大像落音那样是不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呢,反正季容辰是好人,不嫌弃青楼女子,那就跟他商量商量我自己也娶了呗……只是……这是什么反应啊!赵暖儿闷闷收回手,三魂六魄神游太虚:不娶就不娶,长大后就和落音那样一直做那种事情,一辈子不嫁人,等妹妹长大后攒够嫁妆,替妹妹寻找一个好夫婿,然后治好娘亲的病,一辈子和家人呆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啊……“被打击到了?”季容辰探出胖呼呼的五指在她眼前挥了挥。赵暖儿感觉三魂六魄瞬间归位,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说:“一边去,姐一辈子靠自己不嫁人了。”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赵暖儿!”季容辰在他背后喊道:“反正我不嫌弃你,只要阮舒云愿意我就娶你回家……”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赵暖儿背着季容辰眼泪就掉下来了。长大后,一语成谶,不是为阮舒云生的季容辰就不叫季容辰——从那以后,赵暖儿再也没有想从前一样一天到晚把接客挂在嘴边,也没有到红楼前面厮混,没事就闷头在后院打杂。这日她洗衣服,正要抬头倒水时,玉葱般白嫩的柔荑握着一块黄灿灿的麦芽糖伸到她眼前,“给你。”赵暖儿抬起头,讷讷的看着阮舒云。阮舒云蹲下身子,温柔的看着赵暖儿,美眸柔似乎能滴出水来:“季容辰说了,你不会不管我的,上一次你还和他一起出来找我呢,我就知道暖儿不会生我的气,你对我最好了!”赵暖儿生平她想上次一样丢下糖葫芦转身就跑了,这是阮舒云搬出这里后第一次说话,生怕她后悔似得,扔下衣服就抢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后,平凡的脸上绽开笑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其实我一直想去找你呢,但是怕你见了我会恼我,所以一直不敢去找你……”“怎么会!”阮舒云佯装生气轻捶了她一下,“我都怕你不理我呢!”两人冰释前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了。就在这时候,妩娘神色紧张的进来,指挥着一群小厮抬着一床裹着不知名的东西进来。“快点快点,放在东院子的杂房里,别叫人看见了,哎呀怎么碰见这种事情,你们几个一个都不准说出去,倒是红楼没生意了你们也讨不到好处知道吗?”妩娘一边指挥着,一边仰着下巴威胁着。赵暖儿疑惑的向那边望去,“这里面什么东西啊?怎么那么奇怪?”“暖儿你还不知道吗?”阮舒云悄悄的将她拉到一边,在她耳边偷偷的说道:“这里面呀,是落音姑娘,听说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病,妩娘说了,叫我们姑娘一个都不准说出去,还说了,要把她丢在杂房里让她自己生自灭。”暖儿懵懵懂懂的问道:“怎么个自生自灭?”“就是不给她看病不给她吃饭,让她……”阮舒云蹙着眉头说道:“总之你以后少接近那个房子,据说那种病会传染的。”阮舒云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到,只听到前面那句“就是不给她看病不给她吃饭”这不是变像的杀人吗?记忆中落音姑娘弹得一手好琴,跳的一身好舞,她曾经在厢房中偷偷看过,轻纱曼舞,跟仙女似得美艳不可方物,这样花一般的人就要被活生生饿死了吗?赵暖儿觉得不可理喻 正文 第六章:埋、埋起来 赵暖儿一个在后院中砍柴洗衣服完了以后,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看着东院的杂房,犹豫了很久,溜进厨房偷了几个包子和一壶水,趁着没有偷偷溜进杂房里。“咳咳咳……”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一阵细若游丝的咳嗽,叫人听了就跟着难受。“谁……”落音本来清灵的嗓子变得枯哑不堪,像即孤灯犹败即将催死的老妇人。“是我,暖儿……”暖儿小小的身子探进杂房后,一股刺鼻的腐霉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你来做什么?是不是看我已经死了没有?咳咳……”落音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赵暖儿就着月光一步步走到落音床前,昔日姣好的面容叫这病生生折磨面黄肌瘦,瘦的颧骨高高凸起,连那双玉葱般的柔荑瘦的如同鸡爪似得皮包骨。“不是,不是……”暖儿摆了摆手,说:“我是给你送吃的来着,我娘说了,生病的人只要吃饱肚子,就会好起来。”赵暖儿一边说一边上前扶起她的吐,整了整她背后的枕头,让她直起身子。“也只有你这个傻丫头现在还会来看我了……”落音姑娘轻叹一声,“你就不怕我把这脏病过气给你?”她当然怕,天知道她有多么怕死,可是……她做不到想裴子言那样杀人跟杀猪一样,那时候她傻,不懂事,以为大家饿死落音姑娘就等于大家一起把她给杀了,而她不偏不倚,刚好在这个‘大家’里面。“不要说话了,先喝口水吧。”“你快点走!连我妹子都不敢来看我你来干什么?小心龟公揍你!”落音一边说一边挥着枯朽的手臂,袖子一滑,露出的全是触目惊心的斑痕。赵暖儿捂着胸口,感觉很是怪异,为什么会疼疼的……她只知道落音是红楼最炙手可热的姑娘,多少公子爷们为了她博取她一笑一掷千金,这么仙女般的人物竟然要……死了?死了是什么?赵暖儿不知道,她曾试过憋着呼吸感受死亡,然后讷讷的想,死亡一定是痛苦至极的事情吧……落音灰败的眸子寻不见一丝光彩,突然眼神微微一动,手突然朝门口的方向探过去:“裴公子,公子……咳咳,让女家再见他一面吧,求求你。”赵暖儿一转身,看到裴子言斜靠在门口,抱着胸,月光在他周身绘着一层光晕,俊美的容颜一般掩在阴影中,露在月光中的那一半侧脸冷的几乎要凝滞成一层霜。“他怎么会见你,他现在担心自己有没有被你染上这种病,怎么会有空见你。”赵暖儿回过身,皱了皱眉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面,抱着茶壶,微微颔首行了个礼:“公子吉祥。”“暖儿妹妹……”裴子言微微探身,视线从落音身上移到她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戏谑:“我要是告诉妩娘你已经照顾落音姐姐好几天了,照顾到自己都快染上这脏病了,你说妩娘会不会命人把你赶出去,或者……”他话锋一转:“把你也跟落音姑娘那样,扔进暗无天往日的杂房,让你自生自灭?”“才没有!”赵暖儿矢口否认:“我才没有照顾她好几天,我,我也是刚来的?”落音在一边一扫刚才病容倦怠,挣扎着起身,挥舞着枯瘦的手臂,一下子扑到在地上,嘴里却还是苦苦哀求:“公子,公子,求求你。让奴家在见他一面吧,一面就好。”“落音!”裴子言厉声喝到:“你只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凌辱下贱的青楼女子,残花败柳,你以为他是谁都可以见的吗?”“是他让你来侮辱我的吗?”落音不甘心的问道。“不是!”裴子言嗤笑一声:“是我自己要来看你。”“什么?”“你不知道欣赏别人催死挣扎的样子会让人……有莫名的快感吗?”裴子言字字嘲谑,句句伤人,听的赵暖儿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变态。落音勾起苦涩的笑容,任由身子瘫在地上,泪珠滑入青丝,眼神惨淡无光:“哦?那你欣赏完了吗?满意了吗?”“满意极了。”裴子言揶揄一笑,转身就走。满意到他会发誓绝对不做第二个落音——落音疯了,那一晚落音哭的荡气回肠,一边哭一边小,在床头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跌倒了又起来,起来了又跌倒,最后趴在床沿上混杂泪水吐了一地。赵暖儿魂都吓散了了,供着身子进进出出又是清理秽物又是将她扶到床上,还时不时探着头看外面的有没有人。第二天清早舒云来找她的时候才歇下来,在后院的门口发现裴子言扔掉的扇子,上面还挂着一块翠玉,当机立断把那块与扯下来。这时候舒云来到后院,看到赵暖儿头发乱的跟鸟窝似得,上前替她撩开发丝,嗔怪道:“暖儿,你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女儿家还是干干净净的好。”赵暖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舒云,我刚刚去照顾落音了,这会儿要把这块玉当了去给落音姑娘买药。”“暖儿,落音那个病好不了了,你还是不要跟她太近,万一你被传染了怎么办。”赵暖儿本来风风火火的已经向前迈了几步子,听了她的话脚步一顿,转过身,认真的说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么坐视不管,是不对的,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自己亲手杀了她一样。”舒云忙上前,柔软的手捂住她嘴巴,盈盈水眸无辜的眨着,思索良久,轻声问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赵暖儿挠了挠了脑袋,诚实的回答:“我也不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了。”舒云握着赵暖儿的手向门口走去。却被她带着步子一转,走到狗洞前,憨憨一笑,说:“这儿钻出去吧,别叫人发现咯。”暖儿和舒云钻出狗洞后,到当铺把玉给押了,买了几包补药和包子,正要回去,路过一算命的摊位,算命老头穿了一身玄衣,摸着胡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来来来,小姑娘,要不要来算命啊,不准不要钱啊。”舒云握了握暖儿的手,说:“暖儿要不我们算算吧。”赵暖儿摇摇头,说:“不要,我可没有这个闲钱。”“我有呀!”“我爹在世的时候说了,算命的十有八九是骗子,我可以不要给人家送白钱吗?”“算算吧……”舒云不由分说的将暖儿拉到算命摊子前面。摊开两人的手。算命的老头摇头晃脑,掐指一算,精光一闪,叹气:“这命格,你们两指定长大后反目成仇,做不成姐妹啊……”“看看看,我就说这是骗人的吧?”赵暖儿像是为了证明装神弄鬼的老头讲的都是胡话似得,在衣袖中掏出一个铜板,往桌子上一压,“既然你这么厉害给自己算算啊!”“你……”算命的先生气结。“算不出来吧算不出来吧?就知道你是骗人的!哼。”暖儿说着冲算命先生吐吐舌头,顾自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舒云舒云快走。这个算命先生是大妖怪,专门骗我们这些小孩子!”阮舒云吓到了,跟在赵暖儿身后跑着,一边跑一边唤着:“暖儿,暖儿你等等我啊,我快跟不上了!”“快点快点,慢了季容辰那厮要在狗洞处堵我们了。”"啊——"身后传来阮舒云撕心裂肺的叫声,赵暖儿脚步一凝,慌忙转过身,只见阮舒云倒在马车底下,一张俏丽的脸毫无血色,一只黑马仰着前蹄长啸一声,又重重的落在舒云的脚上,不停的哒哒哒在她腿上踏着。“舒云!”赵暖儿惊呼一声,扔了药上前跪地抱着马蹄子,马受到惊吓突然又立了起来,将她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甩出去。赵暖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粉碎了,眼前一阵发黑,痛意在身体里几乎要爆炸开来。“舒云——”——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忍着痛意,拖着像是要碎开的身体向舒云爬过去,刚触到她的手指就爬起来了,不停的向周围的人求救:“求求你们救救舒云……”“这么小的年纪就被马车撞了,肯定要瘸腿一辈子了啊……”“就是,那马在她腿上都踩了好几回了。”“咦,这不是妩娘最近说要好好栽培的苗子吗?红楼的,这回算盘打的响亮可要落空咯!”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赵暖儿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般舒云拖到药铺,听到大夫说这辈子都要落下腿疾的毛病整个人都傻了。叫了马车送回红楼后,妩娘问清了情因后果,火冒三丈举起手就是往她脸上摔。赵暖儿没有躲,她垂着头,整个人像傻了一般,连眼泪都忘记流。季容辰对着她就是拳打脚踢,直骂她没有良心,竟然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她没有还手,可……还是哭不出来。季容辰走前还不忘狠狠踩了她一脚,指着她的脑门乱吼:“阮舒云平时真的是白对你好了!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她不是不伤心,天知道她胸口闷疼的快让她窒息,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舒云怎么会脚怎么会不行了呢?怎么会一辈都落下毛病了呢,她前些日子还不是跟着妙音跳舞来着,可好看了,她都忍不住在一边看着偷着乐呢……“本少爷府上有最好的大夫和丫头,可以接回去医治。”裴子言清亮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来。赵暖儿傻傻的看着他将眼前昏迷的舒云抱起来,经过她身边的时,突然倾身贴在她的耳边,唇风拂过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带着刀夹着剑:“怎么折了腿的人不是你呢?贱人,她的命可比你的高贵太多了。”赵暖儿突然有种被人扒光衣服扔到大街上般的感觉……难堪极了 正文 第七章:你是好人 赵暖儿回到家后,妹妹赵卿儿在破旧的瓦房门口等着她,见她回来了,冲她无声挥手,笑的暖意横生,拉着她的手就往屋子里走,端起一碗菜汤舀了一口汤就往她嘴里送。 “你做的。”赵暖儿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吓了一跳,嘶哑的难听。赵卿儿灵巧的点点头,又舀了一口吹了吹往她嘴里送。赵暖儿这一刻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指责她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活生生被扣上‘没良心’的骂名。可回到家委屈感竟要将她吞噬。她其实很想告诉所有人,舒云的腿不是她踩断的。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落下舒云遭车撞的……她哭不出来不代表她不难受,只是她也疼得……忘记哭了。 翌日,暖儿盯着酸涩的几乎直不起来的腰背去红楼,在后院碰到了季容辰,正要开口,却被季容辰那一记狠狠的白眼生生顶回去。她定定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目空一切的走过……其实她也是心虚的。在后院整理好一切后端着脸盆往东院杂房走去,门一推开,里面安静一片。赵暖儿手上的包子和脸盘怔怔地落在地上…… 她看到落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灰暗无光,发丝乱散一地,整个人就像拆了重组又扔掉的木偶,毫无生气。“落音姑娘,我给你打了热水,起来擦擦身子吧。”赵暖儿上前,正要蹲下拉她起来,却被脚下的木板重重绊倒,霎时热水全都散在她身上了。可就算如此,落音依旧僵直着身体,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烫醒。再后来冲进来一个龟公,出来后对在门口捂着鼻子的妩娘说道:“死了、”“真死透了。” “天黑以后在收拾,记得用草席圈起来扔后山去。” “知道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死了,死了。落音姑娘真的死了,一定是昨天晚上她没有及时给她送包子和药她才会死的……一定是这样的,落音是被自己活生生饿死的,她,她是被自己害死的。赵暖儿躲在草堆里瑟瑟发抖,一直念叨着:不要抓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抓我……“赵暖儿你神经病啊!躲在这人做什么?”季容辰站在草堆前插腰吼着。 赵暖儿浑身抖得厉害,一个劲儿的往草堆里拱,声音伴着哭腔颤抖:“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没长大我还要接客!不要抓我……”季容辰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拉起她又被抽回去,摇着头抖得跟筛子一样。 “赵暖儿你真的是魔障了,没心没肺!本来还要找你一起去阮妹妹的。”季容辰扭头就走,又不甘心的回过头在草堆上踹了两脚:“没心没肺。”赵暖儿一直在草堆里躲到晚上,蜷缩这身体,月光寒森,直到外头传来红楼丝竹乐响才爬出草堆,想外头走去。她缩头缩脑的走到落音的房间门口,突然想起妩娘吩咐龟公晚上把她扔到后山去,犹豫了一阵,进去用棉布将她的身子裹起来,,向门口拖去。她不能让人把她扔到后山去,她得找个地方把她埋起来,至少这样就能入土为安,这样怨气会少一点。 赵暖儿拖着她的尸体往狗洞中钻去,使劲儿的把她的身体往里头塞,可才塞一个头就塞不进去了,她又把落音拖出来,手一松,被子舒展开来,月光下落音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恐怖至极。她顿时吓得哭起来了。“落音姑娘……你,你后不要来找我,我真不是故意饿死你的,我会给你烧纸钱,千万……不要来找我。”“你觉得这个狗洞推的出去吗?”一道声音破空响起。 “啊……”暖儿吓得跳起身来。“别吵,你想把红楼的姑娘全的引来吗?”裴子言坐在围墙之上,双脚一荡一荡,不耐烦的说道:“龟公会把她扔到后山上去,你瞎操什么心。”“我,我想把她埋,埋起来。”赵暖儿哭的岔气。“哦?阮妹妹跟你情同姐妹,人家受伤了也不见得你掉一点眼泪,对落音可真是有心了。”裴子言跳下来,揶揄的说道。 “她、她腿断了又,又不是我踩的,但,但落音却是被我饿死的……”赵暖儿揪着他的衣服,哆哆嗦嗦的说道:“昨天舒云受伤我,我吓得六神无主,才,没有,没有想起该给落音,送药的,落音,是,是被我害死的。” 裴子言听的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人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杞人忧天,关你哪门子的事?瞎操什么心?”“我真的没有想过她这么快就会死……”还是在她没有来得及送饭的情况下死的、裴子言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她,半响卷起袖子拖去落音就走,一只手牵着慌乱无神的赵暖儿,说道:“后院没有关门,这怎么塞的过去,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小么?成天钻来钻去还真把自己当狗了。”“你,你要做什么?” “埋,埋起来。”裴子言戏弄的学着她结巴的口气、他们把落音拖到后山上,裴子言在一边悠哉悠哉的洗手,赵暖儿在一边死命刨泥巴。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裴子言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坏,虽然他天天逛窑子,赌坊,嘴还那么毒,对自己一点都不客气,不成气候也就算了,还天天被人追着砍……但是他会帮她,舒云和季容辰都没有帮过自己……“好了,我走了。” 裴子言洗完手游戏的擦了擦,帮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走了?”暖儿诧异的看着她,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他那么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害怕。 “怎么?难不成还留下来陪你挖土不成。” “不是,你一个人下去不害怕吗?” “怕什么?”裴子言突然伸开手在自己眼前绽开,修长,白皙,骨质分明,月下熠熠生辉:“我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这双手里,沾染了多少血腥,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说完,转身就走了。赵暖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真的都不害怕那些人回来索命吗?不过裴子言,真的是一个好人。嗯,好人。 正文 第八章:到了年龄 从那以后,赵暖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裴子言,直到后尘来接自己去裴子府去看阮舒云,赵暖儿一路上乐呵的合不上嘴,不停地问后尘:“真的是裴子言让你来接我的吗?”后尘拉着赵暖儿的手进了府邸,唇边两撇胡子一跳一跳:“少主给你黄金白银了,怎么乐成这样啊?”赵暖儿脱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没有啊,我就是开心,嘿嘿,我也说不上来,舒云呢?在那个厢房?”后尘指点了路径后,暖儿一路像花蝴蝶似得飞进云苑,裴子府邸比那晚进到的还要漂亮壮观,一路上水榭阁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桃园飘香。“舒云,舒云!”暖儿兴匆匆的跑进云苑,看到雕花木的床上的丝绸被子拱着一个人形。舒云将自己藏在被子下面,她也不想看见自己吗?暖儿倏然凝滞脚步,声音有些黯然:“舒云,我来看你了。”她说着从怀中掏出纸包好的糖葫芦,上前递给她:“我,我给你带糖葫芦了……”丝绸被子依旧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掀开的样子。暖儿怔怔的收回手,旁边的丫鬟细声细气的挖苦:“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害了自个儿姐妹折了腿的祸害精,来着做什么?晦气!”暖儿气急败坏的推了那丫鬟一把,“我才没有,你乱说!”“祸害精!晦气!”“我才没有!”“青柳,你退下……”一道温软的声音在他们中间隔开,暖儿一顿,回过头,“舒云……”丫鬟恶狠狠的瞪了暖儿一眼,愤愤的下去了。“舒云,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来看你了。”暖儿尴尬的上前,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谁要生你气了,买什么糖葫芦,倒不如给你娘买包子!”舒云声音依旧甜腻,水眸偷偷的扫了她一眼,又撇开。“我就知道舒云不会生我的气,以后,以后我过马路一定会牵着你的手。”暖儿上前握着舒云的手认真道。“暖儿……”舒云眨了眨雾气润泽的眸子:“你以后要常来,我在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嗯!一定,我以后有空就来看你。”两个青嫩的孩子相识一笑,冰释前嫌。……妩娘说,裴子言已经替舒云给赎了身,赵暖儿想,真好,这样她长大了就不用和自己一样接客了,那天在裴子府看到她云罗绸缎,繁复发髻,就跟千金小姐一样华丽。跟裴子言一样耀眼,就像是沐阳城所有达官贵人一般金贵。真好。十二岁那年,因为舒云的关系,裴子府经常可以看到暖儿和季容辰的影子,季容辰追着阮舒云跑:舒云舒云,你慢点,小心磕着,你找裴子言那个色胚干嘛啊!我迟早要把你从这个水深火热的府邸中救出来,你是我的娘子啊……如此云尔,吓得舒云脸都白了。而暖儿一直追着裴子言跑,天天在他背后笑的跟朵不败的花:裴子言裴子言,你是好人。暖儿其人,给她一分好,她便回以十分。十五岁之前她一直觉得裴子言是好人,尽管裴子言在人前依旧是那个风流放荡的公子哥,轻佻的摸着姑娘脸颊,随随便便就溢出一句:姑娘长的好像爷未来的娘子……对暖儿从来不加掩饰冷语随性——“白痴!不要跟着我,你狗洞钻多了吗?别摇尾巴晃脑袋的跟在我身后。”“别用青楼狐媚子学的那一套招数用在本公子身上,真烦!“在跟着我,小心我打折了你的腿。”裴子言十五岁的时候,个子猛长,一下子就高过红楼中所有的姑娘,他在胭脂粉黛中游刃有余,压着姑娘在门板上就是一顿撕咬,修长白皙的指尖顺着姑娘玲珑背脊一路游移,五步一咬十步一吻,抱着姑娘旋着身就往傍边厢房栽去,门悠然合上……“公子公子!”暖儿端着樱桃风风火火推开门,映入眼睛的是无限风光,两人衣衫不整的交缠的床第之间。她脸腾的就刷红了!“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个时候来啊,滚出去!”那姑娘红着脸盖上被子喊得惊天动地。裴子言随意的撑着床斜靠着,毫不在意松松垮垮挂着露出胸膛的衣服,熏香弥漫间尽是诱人风情。暖儿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放下樱桃,嘀嘀咕咕的离开了:连门都不锁帐子都不放,要不要那么性急啊!”“公子……我们……”那姑娘委屈的嘟着嘴。“小瑶儿,起来吃樱桃吧。”裴子言起身走到桌子,捏起樱桃往嘴里送,波澜不惊的样子。小瑶儿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暖儿十三那年,季容辰被爹送到山里学武去了,只剩下她一人往府中跑,第一次在舒云房间中看到送给裴子言的扇子,然后整夜失眠了,她想,或许裴子言真的是讨厌她。十四那年,第一次来了初信,在妩娘的指点下知道了男女之事,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就不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的跟在裴子言身后,嚷嚷着他是好人,像苍蝇一样赶跑了又落下,偶尔触及到他的目光,胸口捣鼓一阵,倏然躲开。十五岁那年,妩娘找了她来厢房,挑起她下巴,精光上下扫动:“倒是比小时候模样长开了几分。”“那是妩娘养的好。”“得了,今年有十五岁了吧?”“嗯。”“倒是已经到了接客的年龄,回头叫妙音教教你舞蹈,学学姑娘家画眉涂胭脂的技巧……”她突然就想起裴子在红楼中风生水起放荡不羁的样子,接客?倒是把自己吓到了。 从小一直盼望着的事情,如今马上就要实现了,但是,现在想来,是那么的另她自己不安,她现在突然不想了,但是,她又无从选择,或许这都是命吧。妩娘以为她不愿意,在一边慢悠悠的说道:“我记得你还有一个生病的娘和一个哑巴妹妹不是?”暖儿僵直的面容开了一条裂缝,拼凑出谄媚的样子:“哪能不情愿,我日日夜夜等的就是这一天,如此我便可以不用在赚碎钱了,这就找妙音姑娘去。”……妙音姑娘一边帮她抹上胭脂,一边在旁边暧昧娇笑:“你和裴子言从小关系那么好,都玩在一块发小的情分,你的初夜他会买吧?”暖儿看着昏黄镜子中的自己,若有所思:他会买自己吗? 正文 第九章: 醉卧美人膝 落音死后,她妹妹妙音被裴子言捧成了花魁,入幕之宾数不胜数,这日她应邀去裴子府作乐,赵暖儿跟在她身后充指示的丫鬟,因为路上碰见了对门同行姑娘冷言冷语的讽刺,相互明里暗里对骂了几句,而误了时辰,到了裴子府,闯过水榭阁台,在后庭中看到了裴子言。周围一群莺莺燕燕围绕着他,娇笑声连连不断,而他大胆的枕在一个姑娘大腿上,青丝垂落随风轻拂,慵懒的眉眼溢出诱人的光。妙音上前,盈盈一拜:“公子,奴家来迟,还请公子赎罪。”裴子眸光扫过暖儿,落在她身上,勾唇一笑:“妙音姐姐好大的架子,这些姑娘都在这儿好一会儿了才姗姗来迟,叫本公子等的好生不耐。”“公子……”妙音起身绕过那群胭脂粉黛,踱步到他跟前,轻捶肩膀:“公子,奴家这不是来请罪了吗?”“行了,听闻妙音姐姐才艺双全,诗书更比男子,倒是帮本公子看看这幅对联。”裴子言递过过一张宣纸,暖儿站在妙音身后,虽然她认识的字不多,可纸中苍劲有力的字她还是不落一字的认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霸气之色暴露无遗,看的妙音微微一震,复杂的看了暖儿一眼,收起宣纸,道:“妙音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哪里懂得这些字。”“哦?我记得你姐姐生前可曾在我面前夸过你文采不输状元,你这么敷衍本公子可是嫌弃我字写的不好?”裴子言不动声色的嘲弄着,在一边的姑娘也意识的裴子言有意刁难妙音,惩罚她迟到过错,人群中倏然传来几道轻蔑的笑声。“公子,你就别为难妙音姐姐了,谁人不知道,妙音姐姐可是金贵的很那,红楼第一花魁。”“是呀是呀,妙音姑娘哪能跟我们这些小花小草比,当然是要压轴着出场的。”“要我说呀,这些字可跟公子本身一模一样呀?”“对,会惑人。”身边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添油加醋,暖儿在一边灵机一动,“呀——”的一声怪叫。所有的人目光都被她吸引了,暖儿无辜的眨着眼睛,说:“这不是想、息彦国请来的戏子吗?听说是给皇上唱的,到今天我也能在一边听着,真没想到我也有这般福气。”裴子言冷冷的睥了她一眼:“那就请各位姐姐听戏子吧!”……在唱戏的空挡中,暖儿给裴子言送了茶水,在一边讨好:“别恼了,我给你赔不是,来喝口水,消消火。”裴子一把推开她的茶水,淡漠道:“滚!”暖儿不依不饶的将水送到他跟前,如此反复几回后,裴子言还是结果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瞪了她一眼,“你烦不烦,我不过是给她一点教训而已,用得着在我面前扮姐妹情深吗?”暖儿挠头挠头,放开茶被解释道:“妩娘让我跟着她的呀,我不讨好她那我讨好谁,看在我们之间关系就不要生气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裴子言揶揄的看着她:“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一起长大的关系啊!”暖儿嘀咕咕:“不然还有什么关系啊。”“一边去!”裴子言不耐烦的将她推开。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上前,在他耳边低估了几声,暖儿在一边恰好听到什么舒云小姐在闹脾气什么的……裴子言阴沉着脸跟着小厮走了,暖儿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舒云,也悄悄的跟上去到云苑。“舒云!你闹什么脾气?”暖儿躲在树后面,听到裴子言特有冷质的音色,可不同于平时和自己说话时的冰冷,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我还能闹什么脾气?”舒云绵软的声音满是哭腔。“我自认为供你哈吃好喝,待你并不薄。”“那我不是跟你府中的丫鬟小厮,甚至倒了夜香的人一样没什么区别?”“我请了先生教你姑娘家该有的礼仪,你就是出口这般污秽字眼?”“你还不是跟风尘轻薄女子天天胡闹在一起?”“舒云……”裴子言冰冷的声音里蕴了几分怒气:“如果你还想回青楼,那么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如果不想,就不要给我添不畅快。”气氛有一瞬凝滞,半响,舒云跪在地上,奴颜婢膝的样子。“舒云受教了……”暖儿在树后面听的发愣,她一直以为这些年舒云在这儿好吃好喝,跟千金小姐一样高高在上,被裴子言捧的随心所欲,看来只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情形罢了、裴子言走了以后,暖儿从树后面跑到她房间里,“舒云!”舒云一看是暖儿,本来悲伤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喜,“暖儿,你都多久没有来看我了,忽而又有些难堪:“你,是不是刚发都听到了。”暖儿上前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裴子言就是那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你把他的话听进去做什么?别哭了……”“暖儿,就你这个时候还会安慰我。”“他从小到大就是那种人!别理他,不过……”暖儿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你要在这儿好好过下去,就要好好顺着他的脾气,就像裴子言就像妩娘,惹得他们不快活我们就得顿街口喝西北风!”舒云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眼睛还有盈盈泪光。暖儿说着学红楼姐姐常玩的招数逗她开心,挑起她的下巴,轻佻的说道:“来,给大爷笑一个!”舒云拂开她的手,嫌恶之色转瞬即逝:“暖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很难看的。”暖儿以为舒云只是顺口说说而已,为了逗他开心讲起了荤段子:“难堪吗?不是吧?前些日子楼中的小瑶儿姐姐还跟我说,那日她和贵公子出去游湖时,在一幽静的林子,那平时斯斯文文的贵公子化身为饿了十天的狼,上下其手,结果你猜这么着?林子里争先恐后探出几个小孩子的脑袋,最大的那个还冲他们叫嚣着:哎,该摸摸,该亲亲,不要因我们给耽搁了,如果想要就地洞房说一声,我好把十岁一下的孩子给清走,吓得那贵公子拉着小瑶儿转身就跑。哈哈哈哈……好笑吧,好像吧,咳咳,你怎么不笑?”暖儿在一边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描述着,极力想逗笑舒云,可说了大半天,舒云依旧只是紧紧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暖儿,我觉得姑娘家还是矜矜持持的好。”舒云看似柔柔的说着,暖儿在在她言辞中听出了疏离。她第一次不知道怎么面对舒云,讪笑着随便扯了几句就离开了。在回廊中杂乱无章的走这,胸口口闷闷的,像堵了什么东西似得。“啪!啪!啪!”暖儿在回来中听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听的她心惊动魄,良久又听到一个男子恶声恶气的咒骂:“凭你也想权掌天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滚!”接着就听到门大力地被人合上,裴子言踉踉跄跄的出现在回廊中。暖儿一惊,忙上前扶着他,焦急的问道:“裴子言,你怎么了?哎?”裴子言那张俊脸上毫无血色,冷汗一滴一滴埋入青丝,扶着胸口,阴冷地让人发怵:“滚!”他无力的推开暖儿,自己却倾斜到一边,暖儿又忙上前扶着他,架着他的身子进了厢房。他一定是痛极了,连推开自己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微微发痛。“谁打了你啊?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不还手?”扶他在椅子上坐下,暖儿忙不迭的问道,在沐阳城谁人还敢把他揍正这样……“主子,怎么每一次都是你,你烦不烦……”裴子言声音已经虚弱到飘渺,可还不忘奚落暖儿,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是懒得在暖儿面前掩饰。暖儿掀开他的衣服,里面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想了想,在他腰身上搜着什么东西。“你在做什么?”“等等啊,你别动……”暖儿在他的腰测上找到一个竹筒,跑到门口一拉,烟火窜入云霄。她看过裴子言受伤的时候做过好几次,这是同时后尘来给他看病的信号。“我厉害吧!”暖儿有又屁颠屁颠的折回他身边,邀功似得炫耀。“啰嗦……”裴子言嘀喃了一声,皱着眉头摇摇欲坠。暖儿忙上前扶着他身体,血腥气味儿涌入鼻子,暖儿看着在怀中已经闭上眼睛的裴子言,皱了皱眉头,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睡着?后尘不到一刻就赶过来,这时才知道,裴子言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他笑呵呵的上前扶正裴子言,只道:“没事,没事,都是小伤!”只有他才能把伤成这样的裴子言说成是小伤……“尘叔,裴子言怎么老是被人追杀,怎么每一次都伤的那么严重?”“丫头!”后尘将裴子言扶到床上后严肃的说道:“要想活长命以后就不要问这些问题,知道吗?”暖儿惊恐的点点头。后尘拍了拍她脑袋,胡须笑的一抖一抖:“老规矩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知道吗?暖儿拍着胸脯保证。“爹,这丫头是谁?”身边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暖儿这次注意到后从身边一直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长着一张娃娃脸,圆滚滚的眼睛让她想到了季容辰那喜庆的厮,可不同于季容辰,这个少年眉眼捎着若有似无的戾气和冷意。“这位小公子是尘叔的儿子啊,长得真是可爱呀。”“我已经十七岁了!”后玄咬牙切齿的说道,生平最恨别人因他相貌而误会他的年龄。暖儿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原来是大公子了,真的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吉人天相,将来一定大富大贵!”暖儿连连拍马屁,拍完一溜烟就跑走了。“少主怎么会留这种人的命,谄媚,世故,圆滑。”“要不是这份世故圆滑,少主也不会留她在身边那么久……”……赵暖儿从裴子府出来后,在大家上买了几个包子,风风火火往家里跑:“娘,卿儿!我回来了。”卿儿出来,冲着暖儿无声的挥手,甜甜一笑。卿儿今年已经十岁了,自从五岁那年被诊出来天生患哑疾,暖儿的人生规划中生生被划出一块,要拼命赚大钱,治好娘的病,还有卿儿的哑疾。“娘呢?”走上前将包子递给她卿儿听到姐姐询问娘,表情有一瞬间征讼,指指瓦房里面。“暖儿,你回来了。”瓦房中走出一个瘦弱的夫人,头发凌乱,面黄肌瘦,病折磨的形容枯槁的样子。“呀!娘,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好好躺着。”暖儿急急忙忙上前扶着她。“不仅能下床,娘现在还能做做家事,娘现在身体好多了,咳咳……”“娘,你快回去躺着,妩娘说了,我很快就能接客赚大钱,到时候一定给娘用最好的药。”暖儿扶着她往屋子里走。“暖儿啊,姑娘家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娘去给你求求亲戚,凑钱替你脱去贱籍。”“娘,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我进去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怎么会……你能不能跟妩娘说说,让你迟两个月再接客。”“为什么要迟两个月再接客?”“娘让你这么做就这么做,不要问为什么……”“好……”……赵暖儿只觉得家里气氛越加怪异,连乖巧贴心的卿儿看她的眼神都是闪烁,暖儿更是在青楼中卖命的打杂,这日她在后院子洗衣服的时,一道阴影笼罩在她周身。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叉着腰在在她跟前,个子高挑,下巴过尖尖,一双美目细长明媚,皮肤白皙渗着健康的红润,一声华贵的衣服,珠光宝气、一看就知道是来逛窑子的恩客,暖儿在想着自己的事情,随意的起身作福:“小爷万安。”说完继续坐在凳子上一边洗衣服一边想自己的事情。“赵暖儿!你这个臭婆娘,又魔障了?”少年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暖儿一抬头,傻傻的盯着眼前这个少年在记忆中搜索着是前些日子赏给自己银子的小爷,还是倒茶水时候被偷偷捏了屁股的色大叔,想了想去还是没有想出到底是哪一号人物,倒是这声音……熟悉的紧。“婆娘!我是季容辰!傻了吧你,竟然连哥哥我都认不出来了!”季容辰探出食指往她脑子上一戳:“哥哥平时白疼你了!”“季容辰?!”赵暖儿不可思议的念出这三个字。“怎么?哥哥是不是长得俊俏了很多,别用瞧银子的眼神看哥哥。”季容辰大大咧咧的推开赵暖儿,自己往凳子上一坐,撑着下巴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赵暖儿,揶揄道:“德性!”赵暖儿终于回过神来了,上前在凳子上挤开他,没好气道:“季容辰,你怎么长大了跟狐媚子似的,跟个娘们一样。”“狐媚子,赵暖儿你找打!”季容辰佯作朝赵暖儿挥拳头,暖儿下意识闭上眼睛,耳边再次传来季容辰没心没肺的笑声:“婆娘,你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蠢!好男不跟女斗,你以为我真会打你啊!哈哈哈哈……”赵暖儿掀开眼睛,没空和他哈拉看着他一身贵气的装扮,满腹狐疑:“季容辰,你这几年当梁上君子去了,怎么跟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一样的行头啊!”季容辰骄傲的撩一撩凤眉:“跟你说,哥传奇了,在山上救了明王夫妇,现在他们收我做他们的义子,王妃义母说了,将来给我封个王爷当当也不在话下。”“真,真的?”赵暖儿不可思议的问道。季容辰却不愿意再多提,扯过一边的凳子在暖儿身边一坐,手臂在她肩膀上一横:“舒云怎么样了?”“她……”暖儿想起前些日子在裴子府看到舒云寄人篱下的情节……是不好吗?但至少也是好吃好喝,锦衣玉食的,再说了季容辰和培养从小就不和,说舒云在裴子那儿过的奴颜婢膝他还不冲到裴子府把房顶给掀了。况且舒云现在的生活确实比在红楼要好太多了。“还不错吧。”暖儿含糊其辞。“告诉舒云,哥有钱了,可以娶媳妇儿了!哈哈哈,在那儿每天老子对着天气想着舒云的境况啊!”“什么意思。”“读书人不是常说,那什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吗?”赵暖儿抬头望天,感叹道:“我也是啊,每次一抬头,看到阴天就觉得季容辰那缺德的厮已经挂了。”“说什么呢你!”季容辰笑骂着捶了她一下胸口。然后两人脸齐刷刷的红透了…… 正文 第十章:发小情分,假的 这次意识到,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可以抱在一起拳打脚踢的孩子了。季容辰尴尬的咳一声,“那什么,还挺软的!就是小了点!”本来脸色已经燥红的暖儿霎时觉得血色要在脸蛋上炸开:“季容辰!你个混蛋!色胚!给我站住!”赵暖儿挥着追棒在满院子追着季容辰跑。不久妩娘招呼这红楼中所有莺莺燕燕围在季容辰身边,季容辰眯着眼睛装大爷。“哟,这是我们楼里走出去的侯爷,我们这红楼也要跟着沾光咯!”“瞧你这说的,现在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哪里还惦记着小时候牵着他闹腾长大的姐妹儿呀……”“要我说呀,侯爷可不是那种不顾旧情的人呀……”“行啦,妩娘,我就算做了玉皇大帝也要提拔你当仙女儿呀,本侯爷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吗?赵暖儿,你怎么还跪着?!地跟你亲是吧?”赵暖儿起身,撅着嘴巴走到他身边,大家都跪着,就她一人站着是吧……“几个月前,我在山上……”季容辰一边讲着自己救了明王夫妇的经历,一脚踏在凳子上,比手画脚,说的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讲着自己经历,众人听的张目结舌、从小将他养到大的龟奴抹着老泪,只叹息:“我儿子出息了!这才是衣锦荣归!”季容辰拍拍他的手,然后拉着暖儿出去了,外边停着一台华贵的轿子,季容辰拉着赵暖儿就坐进去,对外边的人吩咐道:“起!去裴子府!”暖儿在他偌大的轿子中东摸摸西摸摸,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得:“哎呀呀,这比我床上的被单都要好啊,丝绸的,就这么被坐在屁股底下,还有这车窗边上,怎么镶黄金似得!太奢侈了,太腐败了!”季容辰在一边捂着肚子大笑:“婆娘你出息点成不?你这可真像我第一次进明王府的样子啊!傻透了……”暖儿一回头,却看到季容辰一边笑一边揩去眼角的类似,妖冶眼角渍出若有似无的泪光,竟看的人莫名地悲凉而惊心。他不是真的在笑……“季容辰……”季容辰突然停了笑声,坐到她边上,脑袋往暖儿肩膀上一靠,眼神迷散:“我现在觉得,还能回来见到你,舒云和老爹,还有整个红楼的姑娘真好。”“你怎么了?你不是风光无限当上侯爷了吗?”“这个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传奇异世。”“你……”“赵暖儿!你又被人泼馊水了,这么臭!”“季容辰你去死!”……他们打打闹闹进了裴子府,裴子言带着府上上上下下,在季容辰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前一跪:“侯爷万福。”季容辰趾高气昂的拉着暖儿的手在人群中穿梭着,走到舒云身边,指着她和裴子言说道:“你们两个!跟上,其他人推下!”他们四个人在裴子府上走着,季容辰环视着裴子府,阴阳怪气道:“裴子府果然是沐阳城第一大府邸,传闻你是沐阳城第一大有钱人,要我说你是天下第一有钱人有不为过。”“裴子府人丁微薄,谈什么钱财。”裴子言回的云淡风轻,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一直走在季容辰色身边的赵暖儿。“这个侯爷好奇怪,莫不是冲着裴子府的财力来的。”舒云在一边悄然低估着季容辰脚步一顿,回过头望着舒云,把她吓得大气不敢出。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到舒云跟前,倾这身子,眉眼尽是暖意,一字一句温柔至极:“还记得我吗?舒云……”赵暖儿在一边捂嘴偷笑。……从那以后,他们四个又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厮混在一起,季容辰天天围在舒云身边,天天嚷着要娶舒云为妻,而裴子言知道他是季容辰后,又恢复之前的毒舌冷言。这日他们在一家酒楼,培养身便围着两个青楼姑娘,季容辰在一边逗着舒云,暖儿在一边百般无聊的撑着脑袋。看着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赵暖儿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从未融入他们的错觉,那么格格不入,那么突兀,就像是看一场漠不关己的戏子。“舒云,我给你找了西夷最好的大夫,他说你的脚一定可以治好的!”季容辰一边帮她倒茶一边说道。“是你逼人家这么说的吧?做了了不得的大官还是那么没脑。”裴子言在一边冷声冷语的挖苦道。“你!起来!跟老子打架去!”季容辰一拍桌子就起身,拉起他的衣领就往外走:“早就觉得你不是好东西!把舒云养的那么瘦老子还没有跟你算账!早晚要把舒云给娶过来!”裴子言冷漠的拿起杯子,一松,全洒在季容辰身上:“抱歉,手滑!”“你!”“季容辰你别闹了……”阮舒云在一边软软的说道,埋怨的看了她一眼,不安的看着无动于衷的裴子言。暖儿心理那股怪异的感觉越发浓烈,她捶着胸口,像是要把那种感觉给捶散了。笨蛋,明明知道他们从来不会为自己闹不愉快,这不是很好吗?不是很好吗……暖儿在他们闹腾的时候,寻一个理由出去了,刚走出酒楼,觉得刚刚闷闷的感觉好了很多,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拐过一个街角,看到一个面摊位前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穿着麻布衣,瘦弱的身子像风一吹就倒,稚嫩的脸蛋,表情认真而安静。她正蹲在面摊前洗碗。“赵小卿!你不再家里好好呆着跑到这儿做什么!”暖儿气咧咧的走到她身边,抢过她手中的抹布。赵卿儿看到是暖儿,又一阵退缩,而后快速的比划手语:姐姐,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能帮姐姐赚钱了,老板说了只要我把这些碗洗了,就会给工钱“谁要你出来赚钱了!娘怎么办?滚回起!”暖儿声音有些哽咽,却依旧摆出大姐的架势,气呼呼的说道。赵卿儿有比划了手语,快的让她分辨不出来,可她偏偏看到了,娘,吐了好多血……难怪她要自己迟两个月在接客原来,原来…………“孩子,你还是回去吧,你娘的病已经是末期了,拖成痨病,你跪我我没有用,就算老夫有妙手回春的医术也没有办法治好你娘。”“你回去吧,跪着算什么事啊?”“好吧,你娘的病只能用最上等的药物续着,续一天是一天,可是着药贵得很,不是你能付得起的。”她不知道给百草堂的大夫磕了几个头,连自己的脑袋都晕忽忽的生疼。她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六神无主,好不容易等到她可以接客的年龄,娘怎么就等不到她可以赚大钱的那一天呢……对了,像舒云借钱吧,她不是裴子府的千金小姐吗?手头应该会有些钱吧?想到这一层后,赵暖儿拔腿就往裴子府跑。“舒云舒云!"暖儿急匆匆的跑进舒云住的云苑,来不及擦汗,气喘吁吁的对舒云说道:“舒云,你有钱,吗?我是说,很多钱,不,你有多少钱?”“暖儿?”舒云穿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裙,掀开珠子帘,一跌一跌的走到她身边,讶异的问道:“暖儿,你怎么了,要那么多前做什么?是不是你娘生病了。”暖儿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点点头,声音低低地:“我娘快不行了,大夫说要用最好的药续命。”舒云蹙眉苦恼:“我平时都在裴子府中,不缺吃不短用的,是再也没有用的钱的地方,裴子言也没有给我银子。”“这样啊……”暖儿像是突然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倏然安静下来,眼神漫无目的的飘着。“不然这样吧……小月!你把我的嫁妆拿出来!”舒云对身边一个丫鬟说道“不行啊小姐,这是裴公子给你置的嫁妆,你怎么可以给一个外人。”“暖儿是我的好姐妹,怎么算是外人呢?况且我好好的嫁什么人啊?”舒云抱怨的瞪了那几个丫头一眼,从梳妆台上抽出一个盒子,往暖儿手中塞:“暖儿,你拿去吧!”暖儿只觉得手里盛满金银珠宝的盒子就像烫手的山芋,良久咬了咬唇,回递给舒云:“不妥的舒云,这个裴子言给你置办的嫁妆,你要是冒然给我回头他问起来你怎么交代?”“这……”舒云思忖着皱眉,而后轻叹一声结果盒子,歉意道:“暖儿,对不起啊,我帮不到你。”暖儿觉得喉咙中像被堵了一块棉花,连她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落空后的空间,摇摇手,转过身,强欢颜笑:“舒云,你有心帮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我回头再想办法。”出了裴子府,暖儿强打起精神向沐阳城季容辰安置的府邸走去,他现在是侯爷,连平时穿的贵气逼人,连住的地方都是美轮美奂,他一定会帮自己的。刚走到他的府邸前,季容辰穿着一身耀眼的紫袍从朱门中做出来,见到暖儿连连向她招手:“暖儿,你今天怎么在酒楼不吭一声就跑掉了呀。”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借钱没那么顺利,她紧张的将手绞在背后,脸上却拼凑出在红楼学精的谄媚:“我这不是我有事不能奉陪嘛,哟,侯爷这一身行头真是金光逼人,衬的你玉树临风,真叫奴家不敢直视呀……”“你少来!”季容辰上前大大咧咧的将手往她肩膀上一横:“走,我正想找你去看舒云。”“季容辰!”暖儿把横在肩膀上的手扯下,拽在手心,微微发颤:“你,你现在是侯爷,是不是有钱,能不能借我一点,不是一点,是很多……”“你娘生病了?”季容辰发觉她神情不对劲,正色问道:“你是不是要真金白银?”暖儿点点头,那般表情讨好的样子,就差没有在她配后插上一条尾巴配合了,却看的季容辰胸口莫名发紧。放下她的手就转身嚷嚷:“我去老爹哪儿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钱。”暖儿急了,“季容辰!你不想借就拉到!我可没有脸向你爹借棺材钱!”季容辰也被逼急了,转身暴躁踢开石子:“赵暖儿!你他妈的不要不识好人心!给脸不要脸!是!我现在是侯爷,荣归故里!所有人都看我风光无限,可是我早就说过我能当上明王的义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他揪下腰间的玉佩,捏着玉佩,喊的理直气壮:“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把这个玉佩当了换钱给你,可是这都是宫里的东西我能动吗?!我能用的钱都已经花在舒云腿上了,可是你又没有为她讲过,她一个快出阁的姑娘家让她一辈子拖着簸脚如何是好?是!折了腿的不是你过错也不全是你的,你可以逍遥法外我不能无动于衷!”暖儿愣了,征讼的看着季容辰。季容辰捏了捏眉头,“好了,我现在替你去借钱,你在原地等我我。”“不用了。”暖儿咽下喉咙的哽咽,低下头,笑容苦涩极了。“干嘛啊你,不就是说你几句吗?”季容辰缓了口气说着,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季容辰知道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不然赵暖儿是不会向他借的。“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脸向你老爹借棺材钱,我也从来不知道我赵暖儿这些年来在你眼中一直是逍遥法外。本来是替舒云花钱治病是应该我做的,”暖儿蠕动干涩的嘴唇:“我很穷,连娘亲的病都已经顾不上了,一直你替我做这些事情难为你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先走了……”暖儿转身讷讷的迈着脚步,夕阳将她影子拉的颀长,全然罩在冷意的夕阳中,瘦弱的背影似不经风吹,看的季容辰莫名悲凉,细长的凤目中全然是莫测的歉意,却……没有把她追回来。向来赵暖儿的事与季容辰而已,是排在阮舒云后面。……红楼对门的百花楼站着一个裹着白旧头巾的少女,门口走出一个狐假虎威的龟公,佯装举棒子要抡打的样子:“裴子爷说了,今晚说都不见,搅了他的好事乱棍子打死!”“大叔,求求你,你去跟他说说,我是暖儿,他晓得的,你去帮我知会一声好不好。”暖儿强欢颜笑道。过了一会儿,门口飘了一阵刺鼻的胭脂味儿,一个风情万种的姑娘走出门口,细声细气的道:“裴公子说了,不见,让你滚!”“嘭!”门重一合。暖儿站在门口,脚步似拴着千金铁石,脸上像是被狠狠挨了一巴掌,难堪到骨子里的疼。半响,暖儿迈着步子离开,走进一个小巷子,贴着墙蹲在地上,寒气顺着背脊丝丝入扣,揉着发胀眼眶,堵了一天的哽咽终于释放出来,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手背。她以为低下头就可以借到钱,不不不,不是的,是根本不借不到。她以为从小长大的情分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假的,全假的。没的便是没的,有的,也是没的。哭什么!娘还没死掉!她胡乱的擦一把眼泪,卿儿已经有一个将自己卖进青楼的姐姐,娘还因为痨病死掉将来怎么嫁得出去?抱紧双臂,头一下一下撞着后面墙。撑下去,赵暖儿你得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