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卷 第一章 犹记当年事 永和十四年是很动乱的一年,就是在这最动乱的年月里成就了刘家,永和十七年初,历时三年的南北征战终于结束了。 北齐与南越的联合夹击下,大燕儿郎浴血奋战三年,虽死伤无数,却赢得了未来50年的和平岁月,北齐、南越从此纳贡称臣,消息传来,大燕上上下下举国欢腾,大燕的历史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这也是刘家迈向的毁灭第一步,当此时,大燕国京师重地之安平街的刘府气焰之盛,真真当得起“烈火亨油、鲜花着锦”这八个字的。 御赐的镇国公宅邸前,车水马龙,香车宝马密密麻麻的挤满整条街,甚至延伸到安顺街、安和街……只因刘府出了四位将军……皆是位高权重…… 朝晖院正厅里,碧莲听了二管家的儿子年哥的形容,现学现卖,如此,月如才知道家族已经是名至实归的御赐“第一大世家”,四大家之首。 前前后后几代人,二百年的努力却不敌三年之功,只三年,刘家爬到了最顶峰了。 却在仅仅一年后,迎来毁灭…… 她在圣恩寺里孤独无助,不知道谁能回答这一切,因为那时家里的男人们都化作了一堆枯骨……以前来往密切的人家就像躲瘟疫一样怕见到她…… 后来的月如就常常想:家族里杰出人物辈出,难道真的就像外边政敌形容的只是一群会打仗的莽夫?打仗是要熟读兵法、阴谋阳谋的,会打仗的人,尤其是会打胜仗的一群人,最后竟是落到那步惨地…… 男人们失败了,那些女人们何其无辜,自己却“因祸得福”,何其讽刺。 月如记忆片段(一): 于圣恩寺百雁塔中追忆与反思: 永和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日上午晴 今天是祖母的68岁寿辰,不是整寿,皇帝陛下也是要微服来访的,一大早宫中御赐之物就源源不断的摆满整个祥荣院,这份殊荣真是空前绝后了,京城里独一份。 刘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不骄傲的,连猫猫狗狗恐怕都自觉高一等的,她的斑斓那时就经常仗着她的宠溺连世家小姐们都捉弄的…… 她记得那时候斑斓做的过分了,她要教训它,那些小姐们都会拦着,说着斑斓的可爱,后来…… 月如记忆片断(二): 于圣恩寺百雁塔中追忆与反思: 永和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日中午晴 今天是祖母的寿辰,明天就是她十八岁的生辰,月如并不关心属于自己的生辰宴是否盛大,只是想着未婚夫苏瑾能不能亲自来呢?刚才二门的刘安来说苏家只派了一位管家前来送礼,他并未在其中…… 他没来参加祖母的寿辰…… 月如想起自己今早就提着的心,惴惴不安的等待与期盼……直至……刘安话落……终于心跳不是那么急了……心中期盼之时的那种甜蜜,此刻全然变成了似吃了黄连的苦涩…… 月如使劲的压抑心底的涌起的酸涩与失望,好不容易才没有当着刘安和碧莲的面哭出来,今天是绝对不能掉半滴眼泪的…… 月如强迫自己想着:明年春闱苏瑾也是要参加的,他这会子恐怕时间都不够用的,又想起京城与惠安城相距很远的,万一来回奔波病了怎么办?自己怎么能埋怨他呢…… 可月如不懂自己怎么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委屈呢? 一旁的刘安与碧莲都看到了月如只红了眼睛,强忍着没流泪,两人对视一眼就都低下头,他们伺候月如年岁是最久的,自是摸清了主子的脾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主子一会就会好了的,再说这事情没法劝,主子一劝就哭,这真要是哭了,一会那才叫好看呢…… 祖母的寿辰自是办得盛大而热烈,当然,她也有幸目睹了圣颜,见到了这位三岁就登上皇位的燕景帝。 当时的月如并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日子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黑暗,仅仅一年,从天堂跌落到最深的深渊,地狱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又怎样的苦,经历怎样的痛,人是不能预测未来的,起码那时候的月如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可怕的噩梦正在酝酿,正在步步紧逼……只是刘家人都不知道……直至厄运来临…… 而那天宴会上年轻的陛下会成为她日日夜夜所诅咒的人……她诅咒大燕的皇帝……在她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原委之后…… 家族里一直能人辈出,不乏理智冷静之人,二堂哥、五堂哥是那么的出类拔萃,有他们在并不至于以后…… 一直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刘家走向无底的深渊,原来一开始刘家就是帝王棋盘上的废子,是年轻的皇帝掌权的垫脚石与磨刀石,不,比之更狠,应该是“卸磨杀驴”里边的那只蠢驴…… 那时候陛下对这祖母笑得多真诚,一溜的祝福吉祥话说的那么自然,说的人高兴,听的人高兴,她当时还纳闷为何三叔和二堂哥都说皇帝不苟言笑,在她看来明明是温和风趣的……那宾主尽欢的场景后来想起来才叫讽刺呢。 月如记忆片断(三): 于圣恩寺百雁塔中追忆与反思: 永和十七年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春日赏景…夏日游湖…秋日登高…冬日…漫长的冬日也过了一多半了…新年也过去了……终于春天到了……春闱后的四月初就是成婚之日了…… 月如是盼着这一天早早到来的,今年她已经十九岁了,她仅有的几个闺中好友都早已出嫁了,好几次她去赴宴,总觉得背后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似的,次数多了,怀疑就变成了肯定…… 是的,很多人在她瞧不见的暗地里是讥讽她的……那些话很难听,她在都察院左都御史家就“有幸”听到过…… 月如当然是不小心听到的,毕竟以当时刘家在大燕的权势,敢当面给她没脸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以前她不相信,大家闺秀也会说那么难听的话…… 当着面对你温婉柔顺,背地里使劲的搞臭诋毁…… 有那么一刻,她想从藏身的假山后面出来的,想要看到她们惊慌失措的脸,看看平日里与自己称姐道妹的她们被抓包后的嘴脸,一定很有意思…… 默认卷 第二章 犹且不忘怀 有那么一刻,她想从藏身的假山后面出来的,想要看到她们惊慌失措的脸,看看平日里与自己称姐道妹的她们被抓包后的嘴脸,一定很有意思…… 想……最后却没有出去……只是想起左都御史梁家是自己的未婚夫苏瑾的娘舅家……这些说道自己的人中,有未来是要叫自己一声表嫂的……“筝妹妹”“云妹妹”,怕是自己以后再也叫不出来了,她们原来是如此的瞧不起她刘月如的…… 那时月如一点也没想到,造成这种尴尬的正是苏瑾,自己是那么乎他的脸面,可是他却不会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一下……从来没有过……这是月如以后才看清的事实……那时的她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在大燕,女孩子满十五岁就可以嫁人的,像月如这样十九岁还没嫁人的也有很多,但都是些穷门小户的,名门贵族阶层的女儿都是早嫁的,这样子就显得月如不同了。 月如每次都挺直了脊梁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后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装得太累了,她后来就不怎么出门了,实在有推脱不过的,每次回来浑身就跟脱了一层皮一样的累,苏瑾大概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先立业后成家”给自己带来多少难堪…… 月如是不会向他说的,她舍不得苏瑾为自己难过,哪怕是半分…… 她可以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她相信苏瑾的志向…苏瑾的坚持…就像四堂哥说的“真男子当如是”…… 春闱过后就会好了吧,看着每次祖母笑着跟周围的人解释,“是老婆子舍不得她,让她二伯跟惠安的苏府说了,我要多留她些日子的,她那未来婆家也是通情达理的……” 每当此,月如就难过的想要大声的哭出来,她想要告诉苏瑾,自己真的不在乎他是否功成还是名就,想到祖母硬气了几十年,临老了,自己却连累了祖母在一众老姐妹前跌份…… 十八、十九岁,女子最美好的岁月,月如却是在酸涩与难过中度过的……心情抑郁,晦涩难当…… 月如记得当时她就抛却矜持写过一封信,隐晦的表达了意思,该说的都说了,只是最后也没有收到一点回音,记得那时她就只担心苏瑾是不是恼了她,毕竟闺阁女子这样做太出格了些…… 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过对方的不回信其实就是不在意的?月如边想边使劲的拍打起自己的头部,“啪啪……”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很怪异…… 月如以为那是两个人的爱恋,最后却告诉她只是她自己的“单相思”,从头至尾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多么可笑又可悲的自己…… 闺誉是怎么毁掉的?到现在她也不清楚,弄清楚了又怎样? 苏瑾已经娶了新妇,今年孩子也有三岁了吧。 听说当年的婚事是皇帝赐下的,听说是苏瑾去向皇帝求的圣旨,听说大婚是在永和十七年的秋天,听说他们琴瑟和谐,后来又听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来却是两情相悦…… 慧思在百雁塔之所见(刘月如篇): 小比丘尼慧思是静空师太新收的徒弟,她来百雁塔三天了,刚来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塔里关着一个疯子,被分配到这里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很害怕的…… 只是她仔细注意三天了,这个疯子白天大多时候是安安静静的望着远处发呆,偶尔自言自语……有时晚上的时候不睡觉跑到最顶层也不知道念念叨叨什么…… 只偶尔疯起来的时候才会打自己、撞墙、哭哭笑笑的,一天里也会有几次这样的举动,既然是疯子,有这些举动自然不奇怪,没有这些举动那才叫人觉得奇怪呢,经过短暂的观察,慧思只能说这是一个美丽的疯子…… 她有听慧恩说疯子是以前大燕有名的美人,家势也是一等的显赫,因为所犯“不可饶恕”之罪,才被送到这里出家的,其实像这样的罪在大燕沉塘都不过分的,慧思记得慧恩说道这些的时候很是鄙视的样子,她不清楚这鄙视是从何而来…也不懂慧恩口中的不可饶恕之罪是什么意思…她并不关心这些的,只是担心师傅布置的课业,自己还有好些没完成的……慧恩是不管慧思这些的…… 师傅不在塔里的时候,慧恩就总是要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一些什么的……因为这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小丘尼(月如从不与人说话),慧恩是她的师姐,她只得强打起精神听慧恩说,大多的时候她是不懂慧恩在说些什么的,有时候话是听明白了,只是不清楚慧恩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只要自己一露出不懂的样子,慧恩就会嗤笑她,所以大多时候她只是在慧恩说话的间歇表达些“嗯、啊、哦、是的、不是”,证明自己是有在听,她也不是蠢笨不慧之人,听慧恩说的多是外边的是是非非,她就知道慧恩的心是不在这寺院的…… 既然不能一心向佛,为什么还要出家呢?既然已经出家,为什么不放下花花世界呢?如果放不下,为什么不还俗呢?慧思满脑子的问号,就觉得慧恩也是她自己口中所说的“有故事的人”…… 人人都有故事,她自己也不例外,只是她的故事比起关在塔里的那位小姐就简单的多了,“简单才是福气”,师傅的话果然是没错的…… “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刚进圣恩寺那会,目不识丁的她为了抄拓经书方便,就刻苦学习了认字写字,偶尔的闲暇之余,她会到静空那里借些书借以打发寺庙的漫长而又痛苦的时光,一此偶然间就看到的这句话,回想当时真是醍醐灌顶,正因为清楚明白,才更加的不能接受…… 月如只觉她在圣恩寺的存在真的是个笑话,“圣恩”、“圣恩”…… 记得,当时很多名门大家的小姐都联合上书给皇后娘娘请赐死“闺誉尽失”的自己,那时的她已有求死之心,并不在乎结果是如何的糟糕,但至今想来仍记得那时对于死亡的畏惧……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面对着“莫名指控”的骂名,看着“证据确凿”的现实,谁能明辨是非?刘家的族长,她的大伯不也是劝她自裁…… 看着年事已高的祖母却豁出脸面亲去皇宫她奔波,“皇恩浩荡”最后终得保命,让她在圣恩寺出家,对于圣上她也是心存过感激的…… 活下去是对祖母的安慰,试问谁又不怕死呢?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一直心存幻想,觉得一切都是幻象,是假的…… 只是做了一个梦,不过就是个噩梦而已,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默认卷 第三章 好计谋 只是做了一个梦,不过就是个噩梦而已,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那段时间经历事情太多,她精神恍惚,一直到家族灭顶之祸的到来,才暮然惊醒……原来还有更残酷的现实还在一一呈现之中…… 不,不够,远远不够的,撩开这一切一切的遮挡,现实罪丑陋残酷的一面才渐渐的出现她――刘月如的面前:《道德经》第36章:“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 好一个“将欲夺之,比固予之”,好一个“圣恩寺”,再没有比这三个字更让人恶心了…… 原来一切早就是预谋筹划好了的,从那年刘家成为名至实归的“第一大世家”开始的吧,真是煞费苦心…… 犹且记得祖母的寿宴是那样的超乎寻常,她内心只是感激皇恩浩荡,是皇帝陛下对家族功劳的一种肯定…… 原来从那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祸根…… 一切想来……她的名誉尽毁之事来的甚是蹊跷,那时她如夏花般绚烂的生命从来没有接触过那种黑暗的、肮脏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懵然的遇见那样不堪的事情,她只会浑浑噩噩的逃避,从来没好好想想一件件的事情似乎是一个个的陷阱,引诱着她步步迈进……终至……闹得沸沸扬扬…… 这无疑是给刘家这个御赐的“第一大世家”一记狠狠的耳光,这么一盆脏水下来,刘家想不臭都难,老百姓的目光自然也就盯着这一大宗的丑时,连五哥平定了黔东南的战乱之功都没有这桩丑事来的显眼…… 呵呵……真是好计谋啊好计谋…… 月如知道事情想的越明白就会越痛苦,因为永远这仇这恨她永远也报不了的……可是却无法阻止内心涌上的滔天恨意……皇家…梁家…崔家…殷家以及世世代代交好的王家,这些人是或是参与、或是怂恿、或是漠视了对刘家的屠杀……在没有比那样更无助的时刻了,内心日日夜夜、每时每刻像是有一把迟钝的刀子在上面据来据去,终不得停歇…… 终于有一天她“疯”了,成了圣恩寺里的“疯子尼姑”。 那一年她是双十年华,却因为“疯病”被囚禁于圣恩寺的百雁塔里,不得而出。 而日日带着的木狗子,就是怕她做出有损寺庙清誉的事情,连自杀都是奢望的…… 仍记得每天必然重复两件事,白天登塔遥望“茂峰园”,暗夜里时时刻刻在心里脑海里默念,“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 “茂峰园”是祖母给她的院子,是她二十岁的生辰礼,只是这礼物再也无法送出… “茂峰园”真当的起这三个字,那是一座假山林立的大园子。依稀记得是她十四岁时,她们一行人去寺庙还愿,途中遇到一落魄之人上前讨水,临别似乎与祖母说了些什么…… 那时的的自己在干什么呢?或许自己真的是疯了,记忆已经混乱模糊…只记得姐妹们的打趣,四姐月清说道,“这下好了,月如妹妹这只小老虎可要名至实归了,要虎入山林了。”月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记得四姐说完后,姐妹们的哄堂大笑,以及自己成了茂峰园的新主人,那时它还叫“茂丰园”,应该是祖母听信道士之言,遂改了名字的。 一座规模巨大的京郊园林,里面奇林、奇景、奇石、奇花,等闲数不过来,听说是刘家的第一任家主为自己的祖母特意修建的避暑之地,耗费之大、耗时之长就在当时也是让人津津称道的。 后来家族又经营了三百多年,可以想象这座茂峰园是多么让人眼馋之所在,虽然当时未能拥有,不过祖母已经发话了,那园子无疑已经是她的了,谁都无比确信这一点的,祖母对于她的宠爱是谁都看在眼里的,那时她也无比确信茂峰园的下一个主人就是她刘月如,无疑其他,只是合该如此,所以对于未来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是世事无常。 现在那座园子叫什么来着?真是越来越健忘了…… 一定要想起来,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被自己锁在那一段最黑暗的日子里了…… 月如想的都头痛了,那时她还没有“疯”,还在圣恩寺的后院,常常给歇在后院的香客贵人们送水,有心打听外边的消息,想要从香客的言语中了解自己那些还活着的姐妹的消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哪怕是不屑的、嘲讽的、同情的、毫不相关的述说…… 听不到的时候挠心挠肺,听到就痛彻骨髓,时时的煎熬,时时的永不停歇的折磨着她…… 就算是遇到以前的熟人,也很难认出是月如,她的变化太大了,真是一夕容颜枯槁…… 至今还记得敏郡主看自己那时候的眼神,惊讶,不敢置信,然后是淡漠…… 是的,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谁又会跟“叛臣贼子”家的女子交好呢?何况那时的自己连女儿家最重要的闺誉也没有了…… 就是那段日子里,有一天她听到有一对前来还愿的小姐妹在客房叽叽喳喳,很是兴奋的说,“赵王下月在茂峰园举行筵宴,听说北方外八郡的好几个王爷都要来呢。” 另一个声音兴奋地附和道,“是啊,我听我阿哥说,很多小王爷、郡主啊都会来呢,唉,就有那个谁,谁来着?”说道这里,声音的主人很是懊恼的忘记了什么…… “谁啊?哎呀青青你怎么还是这么健忘啊,阿哥上午刚刚说完唉,这才一顿饭的功夫,你就合着饭一块咽下去了啊……” “哦,我想起来了,是邬泽小王爷和武安郡主,人家是太激动了吗,慧姐姐就会嘲笑人家,再也不理你了…” “好妹妹,别生气了,是慧姐姐错了,你说这武安郡主真是有绝世风采吗?” “这我哪知道啊,我只是知道慧姐姐要做赵王妃了,是慧姐姐怕未来姐夫被武安郡主抢走吗?” “你这丫头,居然打趣我…” “不敢了,不敢了,慧姐姐我最怕挠痒痒了,饶了我吧……” “我听伯父说,这次武安郡主来京是为了上表请封世女,人家将来是要接手鸾岳郡的,自是不会跟你抢赵王的,唉,现在茂峰园改名叫茂叠园了,慧姐姐你这都要做赵王妃了,怎么还不如我了解的多啊……” “好好好,就你知道的多,小丫头还不老实招来…那武安郡主将来是要做女郡王,真有此事?伯父怎么会告诉你这样的事情的?” “确有此事的,哎呀,就知道瞒不过慧姐姐去,是阿哥啦,阿哥从伯父那里听说的就告诉我喽,这消息绝对可靠的…原先的世子死了…只是还没传出消息来而已…” 月如抱臂蹲在墙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脑海里一个声音在盘旋,“世子死了…世子死了…死了…” 难怪没人来看自己,原来…… 默认卷 第四章 武安世女 原来当时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事情还有这一件的,月如想,心灵的脆弱加上身体的病弱,一切的美好的、痛苦的往事只能封存起来,现在知道时日无多,月如索性放纵自己沉浸在以前……运气好的话,会在甜蜜的记忆中死去吧……每每回想起一件幸福的事情,就足已让她乐得高兴半天,偶尔回忆起的一件痛苦的事情,却会让让她心悸、噩梦缠身……必定追根溯源…… 今天回忆的这么多,原来最珍贵的事情是这件,原来武蒙哥哥和雅安姐姐并没有抛弃她的……他们真的是来不了…… 想着想着月如心里热热的,寒冷的冬日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今年是永和二十二年,她已经“疯了”三年了,虽然在外人眼中过的很是可怜,可是,除却心底的阴霾、那些不平以及怨愤,月如自认她还是过的很充实的,读了大量的史书传记,看了一个叫做刘晴的写的回忆录,了解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真是让人羡慕感叹的人生……那样的主动进取的人才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吧! 现在的月如真切的感到她的生命已经是末路,思维也开始混乱,所以她才更加的回忆以前,那些一直不曾遗忘的过去,一定要一点一滴的渐渐想起,更要清清楚楚的带去黄泉碧落,哪怕是地狱…… 永和十九年五月二十八日,距离刘家被抄家获罪已经过去四百三十一天了,这一天她见到了武安郡主,或许应该叫武安世女…… 应该是什么……不应该是什么……她只是知道武安是没有外人想象的风光……或许经历过世事的人更加的容意从事物的表象看到内里的实质…… 那时因为过错,她被罚去洗泔水桶,也难为武安能找到这里来,“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名门世家教养的娇小姐现在对这样子的肮脏粗累的活计已经得心应手了,这还是她的造化,她的堂姐妹们还不知在哪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呢,不知对于她是有多么的羡慕呢,月如自嘲的想到着,自己是应该知足的…… 记得那时武安来看她,一副吃惊怜惜的样子,月如却笑得很真诚,“恭喜了…世女…”场景历历在目: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册封的旨意还没下达呢…”武安的声音很暗哑,看着这样的刘月如,她都不敢上前辨认,以前…… “自然是猜得,怎么,退掉锦裳华服就不认识了?”来着是客,得益于以往受的良好教育,即便实在如此的环境如此的状况之下,月如也不会冷场,让人难堪,果然还是有些习惯是无法更改的…… “大哥的事情,你,你都知道了…”武安不知道要怎么跟刘月如说这些,尽管她自己才是武蒙的亲妹妹,这会子却觉得对于自己的大哥是不如刘月如对大哥来的亲厚,现在意识到这点似乎是太晚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月如淡淡道说道,迎着武安疑惑的目光,既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记得你是不信佛的”,武安看着刘月如虽然是带着帽子,无疑确实已经剃度过了的,内心不知就涌上难过的感觉,想着就上前握住月如的手,这事情要搁在以前就太不可思议了月如就吃惊的看着武安坚定的眸子,听着她用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我想带你离开这里,大哥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的,不过,这也是我仅能做到的。” “不必了”月如淡然的拒绝道,“只要你好好的对待我的雅安姐姐,我就无比感激了。”月如说完就看见武安的目光黯然下去,心里就咯噔一下,急切的问道,“我的表姐如何了?”武安就看见月如的脸色惨白又急切,就知道以她的聪明就是自己不说也会猜到什么的。 “就在你们刘家出事的前三个月,鸾岳郡大乱,哥哥、雅安嫂嫂还有阿泽……”武安还没说完,就看见月如已经控制不住的浑身抖得似筛糠,她突然起嫂嫂说月如有轻微的心悸之症,是最怕受刺激的,只是她也是头一回见月如发病的样子,就被吓得有些呆住了,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就紧紧地握着月如的手急急的忙问,“你的药呢?在哪里?我拿给你。” 月如就只用手扣压在心脏起搏处,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默念《金刚经》,武安看着她,目光就露出很深的同情怜惜……在这种地方受苦怎么会有那种珍贵的保命药丸呢……这已经不在是那个以前众星捧月般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刘月如了…… 看着月如慢慢的恢复平静,武安就继续原来的话题,“离开这里,一切我来安排。” 月如听着武安说的真切,就感激的对她道,“并不需要了,我想呆在这里,这里能看的见茂峰园,已经很满足了。” 武安只道月如是记得两人的过往的不顺遂,就恨声道,“刘月如,我并不是在可怜你,只是想着你也是大哥的妹妹,我们两家原先是那么亲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痛心的,大哥九泉之下知道我不帮你,我怕他会不明目……” “要想带我出去,可没那么容易的。”月如淡淡的说道,“听说原先在刘家手中的那块虎符还没有找到?” 武安看着月如嘴角露出的讽刺的笑意,顿时就感到一阵难堪,“你以为我会稀罕你家的那块烂铁片?” 月如知道武安是想岔了,这人脾气就是这么的直接,喜欢的不喜欢的从不会藏在心里。 这样的人是比较好掌控的吧,心思简单一眼就能望穿,岳鸾郡有这样的郡王是幸还是不幸呢? 这已经不是自己能想的事情了,月如目光沉静的望向一脸愤怒的武安,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不在乎的,可是皇帝会在乎,那些接受刘家军权的人会在乎,很多人会在乎,超乎你想象的多……我也不想在最后给你带来麻烦……” 默认卷 第五章 疯子慧闲 武安听着月如说完这一切,月如就看见她的神情从吃惊变得端凝,目光变得深邃悠远,望着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武安也变了,这一会就明白了里面的利害,快速的权衡起来…… 月如知道权势造就一个人很容易…… 她不在意的笑笑,“我想大哥也会理解你的做法,再说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 武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这刘月如是刘家的掌上明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刘家已经这样子了,临了还弄这么一出,难保皇帝不会往她身上想,难怪一路走来戒备森严,这刘月如明显是被皇帝软禁在此的…… 想到这里武安顿觉心上一紧,被盯梢的感觉,她可不陌生…… 知道自己不能多做停留了,武安就从贴身的荷包中拿出一方石印,递给了月如,看着月如激动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中的样子,终于不再是那副枯井无波的冷淡了。知道月如自是认得这方石印的。 武安就解释道,“大哥的这方石印原本是要销毁掉的,想着给你做个念想,就带过来了。” 看着月如感激的对她一个劲的称谢,武安就对过去一直没有好好认识她而后悔,偏见害死人,如果不是一开始遇见的不是时候,如果不是当年的任性不懂事,她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吧? 月如知道武安已经在这待的时间太长了,就劝道,“我们自从认识就剑拔弩张的,像这么心平气和的还是头一遭的,虽然我也很珍惜这短暂美好的时光,不过,被人盯梢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武安知道她这是要赶自己走了,难得在这种情势下,还会为她考虑,真的很难得…… 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可能性,想着这可能是永远的离别,武安就不觉的叮嘱起来,“以后要是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云初师太,你把这方印拿给她看,她就会明白的……” 看着月如望向她的目光有感动有感激……在这一刻武安不好意思的起来,不知怎么就解释起来,“想到以后的生活,就有些害怕,以后真真正正只单纯对我武安好的人还有几个?怕是没有了……”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不要后悔。”月如说完就低下头,一副不想再多说什么的样子。 “是的,开弓没有回头剑,我武安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武安也不知道这会她是对月如说,还是对自己说,或许都有的,未来迎接她的是个新的战场,她必须打起精神,容不得有半点迟疑。 一个小小的疏忽就会失去性命的,父亲、母亲、大哥……她的生命中已经失去太多了……只剩下她自己,却要紧紧的护住岳鸾郡……这是她的职责,不容她逃避的所在…… 刘月如是少数的几个人中清楚她的过往的,虽然她们以前不对盘,可是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刘月如,武安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孤独了…… 月如看见武安淡紫色的身影渐渐的远去,不知道她能不能担得起那副重担…… 刘家一直以来坚持“女子无才就是德”,对于时事,刘家的女子都要回避,虽然社会的大环境都是如此的,但刘家更甚,这一条是被写在家规上面的,违者自有严厉的惩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么一个可笑的家规。 为什么以前不会质疑“它”的存在是否合理呢? 那时四嫂质疑的时候,动静闹得那么大,自己和其她姐妹们还不是在一边看笑话,觉得四嫂无理取闹的,她们从小就被严厉的教导着,真的没有怀疑过的。 可它真的很不合理,现在月如是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家族一夕被灭,却不知是什么缘由,“通敌叛国”只是借口罢了,像这种莫须有的借口一抓一大把,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月如不清楚,可她真想知道,再没有比这更迫切的了,人活一世,不容易,总要知道死去的原因吧。 活着的时候糊里糊涂,死去的时候也是窝窝囊囊,外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身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这让月如受不了,真是一个笑话……她在死前一定要搞明白的…… 月如已经读了些史书,没有事情的做的时候,会经常拿过去的一些事情反复的思量比较,生活在那么一个环境中,各家的宴会上,郊游的队伍里,总能听到或多或少的消息,她也不是蠢笨的不开窍的,有些事情在她反复的推敲之下,慢慢的展现开来…… 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宝座上的那位,那种心机…那种隐忍…那种狠毒…最后想不成事都难吧! 二爷爷做族长的时候是刘家往上爬的最快的时候……那时候刘家就像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剑,铲除异己,时刻与赵家抗衡着,月如至今记得在一些大大小小的宴会上,她们姐妹们越来越受人尊敬重视的同时也面对着越来越多的争端、挑衅……由此可见一斑…… 家里的几位一直把着权利不放,固然犯了为人臣子的大忌,,可皇帝已然把刘家放到了那样一个高度上,就算下来,刘家没了依仗,以前的政敌和仇家,还不上赶着把刘家生吞了……一切都没得选择的,这是大伯他们当时的想法吧!瞻前顾后,顾此失彼,想要圆圆满满的,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也或许享受了权利,体会了那种滋味,想要放下很难…… 掌控权利是什么感觉?上瘾的欲罢不能的感觉吧! 那时候要是急流勇退的话,固然大损元气,可也比以后落到这个境地强的多了…… 二爷爷低估了皇帝……后来大伯也低估了皇帝……也许、可能会感觉到了些什么,不过来不及布置了吧!就这么永远的顶着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恶名被所有人唾弃…… 果然就像是静空说的:是人就别太自我、自大、自信。 可不就是这样子的,害了自己的时候,连带害了周围罪亲近的人。 默认卷 第六章 人最可怕 权利场上失败了,他们的痛苦是一时的,短暂的痛苦后就是解脱,而有些人的痛苦确是一世的,对于死后能不能解脱,月如却不知道,她想,就她自己而言,承载着那么多的痛苦,就是死了,解脱了,下辈子她当牛做马,也不想做人了…… 对于男人们的家国大事她是有诸多的不懂,月如只是可怜还活着的女人们,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这会子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深处地狱之中,月如甚至都不敢去想象,那是怎样一副境地? 所以她才恨燕景帝,一步步的收回手中的权利固然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选择这么残忍的手段,以前祖母告诉她,“遇事的时候,这条路走不通的时候就选择另一条路,路多着呢,都是连着想去的地方,只要耐心的选择,总会找到最合适的”。 是的,最合适的,刘家又不是想要做权臣的,为什么会被这么残忍的对待? 是威胁到了谁,还是碍着谁的路? 是在震慑什么,还是在表明什么,以前月如从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面上心,这会子却要想破脑袋猜测别人的心思…… 收拾完刘家,看来下一步就是北方的十八郡了……那可真是一块肥肉……就不知道咽不咽得下去…… 武安的到来是月如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 听道客院中的谈话,她就在等这一天的到来,猜测着皇帝会不会许武安世女之位,毕竟这就是未来的岳鸾郡的郡王,轻易马虎不得…… 武安做世女,的确能平衡各方的势力,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长久下去怎么办?这个举动的背后的动机就值得思量了,要是武安控制不住……岳鸾郡乱了,那么无疑就是把武安架到火上烤! 她也想往好的方面想,可是看着刘家的遭遇,就止不住的齿冷…… 真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武安? 她是几方势力平衡的产物,武安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她的无奈月如自是看到眼里,不过她们都是被命运操纵的棋子,谁又比谁强? 而这个掌控一切的人是什么时候就摆好了这么一副好棋的?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性,武安做世女是被一步步策划好的,那么岳鸾郡的大乱……就是…… 月如止不住的阵阵冷意袭上心头,皇帝的手段今非昔比,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么接连的几番动作,端了刘家震慑了整个朝堂,提了武安做世女,月如不觉的把目光望向北方…… 看来北方又不太平了,又要打仗了吧? 这才多久?和平的条约有什么用?为什么起战争呢?是野心?还是尊严? 但愿武安能够交的好运,不要落到自己这步田地…… 月如望向百雁塔,知道那是圣恩寺的禁地,不知为什么她却很想上去瞧瞧,想想从高空中俯冲下来的感觉,一定是惬意的…… 月如不禁呆呆的望着,周围有比丘尼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不会又魔怔了吧,我看着慧闲的疯病是好不了的了,阿弥陀佛……” 月如扯扯嘴角,可不是吗,她已经“疯”了一段时间了,她的身体原本就病弱的很,以前是有好药吊着,精细的呵护着,也很少发病…… 现在三餐不济,脏辱谩骂,身体和精神都到了一个临界点,她的精神已经有一些的紊乱了,自然就是“疯了”,好在刚刚她的思维是清晰的,不然惊吓到武安,不知还有什么罪名在等着她。 现在的她就是圣恩寺里一个叫慧闲的备受压迫的女子,人人都说佛门是清净之地,其实不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事端…… 看着那个匆匆跑掉的尼姑,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过,确信一点的是:这位也是去“告发”她的……只要她的病犯了,就会被限制在屋中,不能出去。 她真的疯了吗?月如看着水中的倒影,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漆黑明亮,只是变得清冷,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温暖…… “哒哒”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看来这次来的人不少,每次都这么兴师动众的,难道疯子发起疯来真有那么的可怕? 其实“人”才是最可怕的,这些人日日礼佛,却不懂的这个道理。 “慧闲,为何无故惊吓旁人?”走近的云华师太看到月如好端端的,哪里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就首先发问道,“你来圣恩寺多少日子了,怎么尽惹是非……我佛慈悲给你栖身之地,你怎么就不知感恩?你还……” 月如现在最恶心的是别人对她提什么感恩谢恩之类的话,明明杀了人还要向刽子手道谢,莫不是真以为她刘月如是个傻的不成。 看着眼前的一行人,云华、云隐、云初,都是圣恩寺德高望重的前辈,云隐虽然是住持可云华事事要压她一头,别人不知道缘由,她可是一清二楚。 月如以前就认识她们,以前她可是这里的常客,经常陪同祖母来参禅礼佛,出了事情她们对她也多有照拂,说是照拂其实替皇家监管的成分居多,大家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 除了云华师太……总是提及自己的过往亲人,精神的折磨何其痛苦,我佛慈悲,云华沐浴香火二十年,依旧是黑心烂肺…… 若是以往,月如也就忍了,虽然陷入最深的泥潭,可是她也有自己的一番布局考量,能利用的事情已经不多,怎样才能实现最大的效果,这很重要,可是今天她见到了武安,连高高在上的世女的命运都是别人掌控的,她刘月如此刻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人,侥幸多活了三年,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把握的只能是当下,何况她的身体确实是出了状况,不知道哪一天真的疯了,那可真就成空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好好的发泄一下…… 月如听着云华的指责,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不出地邪肆,“师太,我是没有良心,不知感恩的白眼狼,那么你呢?你又以为自己有多么的高尚?请你教教我,哪怕学个一分半分的,练就一身不要脸的本事,起码这也是保命的本事不是吗?” 默认卷 第七章 矛盾升级 云华看着月如竟敢当面反驳自己,顿时一张脸气的通红,喝问道,“我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不知道这位在寺里“参佛”二十载究竟参出个什么?也不知道这位哪里来的自信,真以为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就当真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连她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忘记了,月如觉得提醒一下是十分有必要的。 月如向前走近,在距她们一丈远处站定,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云华师太的眼睛,里面的嘲讽一览无余,她淡笑道,“该怎么称呼你呢?师太?不,你可不是什么师太,这样称呼你显得太不尊重了,华贵妃娘娘,你说是不是?还是娘娘二字好听”,月如故意在娘娘二字上面加重语气,一席话里嘲讽的意味瞬时弥漫开来…… 月如的话落,周围就响起一阵吸气的声音,这原本是该呆在皇陵墓葬中的人出现在青天白日下是够吓人的,月如却是不管这些继续道,“现在不是高宗时期了,应该称你贵太妃才是,我很好奇你那假死药是哪里来的,贵妃娘娘真是好本事,连这么难搞的东西都可以寻获到,真是令人佩服万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要不是被她逼急了,她怎会说出这个事实,与人为善是她一贯的处事原则,到头来却是落得人人可欺。 这世道…… 月如的语气真的很诚恳,她径自说着,“当然,还有一点我更加的好奇”,说到这里,月如停顿下来,低低的笑了两声,不理会周遭的那些像是看疯子似的眼神,云隐感觉不对劲,上前阻止不及,月如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和缓低沉,莫名的给人压力,“你说,如果皇帝知道你亲手毒杀了他的亲生母亲你的亲妹妹,面对这么毒蛇心肠的姨母,杀母仇人,你说他还会接你回宫吗?” 要疯,大家一起来疯好了。 话落,周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安静之中,月如低低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会人人都感觉气氛诡异不已…… “可见呢荣华富贵也不是什么人都享受得起的,有些人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三年并不是很久啊,是不是啊贵妃娘娘?”月如语调轻快地调侃道,这些年总是习惯性的皱起的柳眉轻缓舒展,月如此刻像极了以前那个无忧的少女,娇憨可爱,可是眼神却不再透亮明澈,无忧无虑。 原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像是利剑射到了云华的心里。 云华怔怔地盯着月如,看她像是一个妖怪,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吃掉她。 在这一刻,只觉五雷轰顶,浑身似被雷劈了一般……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身子控制不住打起颤……多年的历练让她犹自镇定的稳了下心神,随即恨恨地尖声道,“你,你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再乱说我就让人就撕烂你的嘴,真是疯了,疯了,我看真是无药可救了……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见云华师太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一片,只右手一直颤颤地指着月如,这副模样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一众人呆呆的不知该怎么好……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不是她们该听到的该知道的。 看着周围的听众被吓得半死,月如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报复了的快感,这消息较之前段时间黔州密林发现的“麒麟兽”如何?也是闻所未闻吧…… 想着皇帝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这些年竟是活在欺骗之中,“认贼为母”。 真相一定会惊倒一大片人,或许他还会感激她这个告知者…… 她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许在下一刻,或许就在明天……生命没有保障……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凭什么只要自己痛苦,那些害了她的人,却是在享受时间的荣华富贵。 报复果真是让人痛快。 她可以再邪恶一点的,如果她能活的够久的话,看看皇帝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是如何对这位所谓的亲生母亲,一定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尽享人伦之乐……然后是揭发,想必那时更加痛快淋漓,天下哗然,皇家丑闻,权势再大可以堵住万民之口,可是众人私底下的腹诽呢? 这对于一个好面子的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燕景帝对于自己这扇他耳光的举止,月如能想象的到,等待自己的还会有惩罚,燕景帝的狠心无情真是让人齿冷。 在寺庙呆久了,月如相信世间有报应的,这不,太后一系要倒霉了,当年太后也是参与其中的。 皇帝、太后、左丞相…… 以皇帝的狠心,这把持朝政近二十年的赵家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大约是要步刘家的后尘的,皇帝等不及要动手了……三年,刘家是倒了,赵太后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赵家只是比她刘家多享受了三年的荣华富贵……想想真是可笑…… 宫里的赵太后这时候的日子想必很难熬吧?听说身体已经大不好了……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身体的痛苦哪有精神上的折磨难受呢。 这皇帝的腰板越来越硬,一直以皇帝亲生母亲自居的云华,自来权欲极重,自是不甘寂寞的要从人后走到人前的,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罢了。 月如看着犹自装作镇定的云华师太,自己破坏了她要当太后的美梦,她必是要恨死自己,至于要怎么折磨她,她并不怎么关心,今天出了这么一出,相信也瞒不住的,“消息都是长了翅膀的”,没有比月如对于这点理解的更透的了。 圣恩寺里人来人往,更何况尼姑里面也有大嘴巴,等到暗卫把这消息传道景帝耳朵里,京城多半的人家也该知道了。 沸沸扬扬的……消息满天飞……燕景帝你也该好好的尝尝在风口浪尖上呆着是什么感觉……不受控制的,不能把握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默认卷 第八章 宫廷秘辛 月如想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情,因为越往下查,燕景帝就会越痛苦,会发现他的出身并不是光彩的,可以说是阴暗,可以说是阴谋,更可以说是秘密,谁也不希望自己是被谋算着出生的……就算他是皇帝也不例外…… 一切都在变化着,她能掌控的只是当下,想要等到云华和景帝相处融洽的时候再来揭发打击是会更大,就算活到那天,她也没那个本事掌控一切。 这也算是自己小小的一个反击了吧,怕是今生最后一次痛快了。 月如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清楚才会痛苦,糊涂才会快乐,不知情有不知情的好处,知情有知情的痛苦…… “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拖下去杖毙。”月如看着云华这么快就要把自己灭口,周围的这些人还都没从整个事情中反应过来呢,没有人能够就她,就连云隐这住持也没这能力。 她月如是想死,可她拒绝这样窝囊的死法,云华在圣恩寺近二十年又有皇帝在背后当靠山,想必势力不小,月如哈哈大笑,声音嘶哑尖利,她不怕别人听到,就怕别人听不清,“师太怎么还是沿袭做贵妃娘娘时的做派,怕秘密被泄露了提前灭口。不过,这可不是以前了,这么多的人都听见了秘密,一个两个自然好说,这可……” 月如边说边环视一周,看着有些胆小的都快被吓破胆了,就继续笑着说道,“不止二十个呢?你能杀的过来吗?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奴才们也替自己的主子听了一耳朵的,能杀干净吗?” 月如边说边继续的走近,目光阴狠的盯着云华道,“荣华富贵也要有命才能享受得到不是吗?永泰二十一年八月初三这个日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金嬷嬷这个人贵妃娘娘想必还没忘干净吧?金嬷嬷可是永和十二年正月死的,这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看着云华终于面无血色,强自镇定却是掩饰不住的惊慌,月如幽幽的道尽最后一句,“金嬷嬷临死的时候可是念念不忘她的前主子对她的那些好的…… “你,你这是在胡说,我,我……”云华想说什么,奈何这一刻却怎么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月如那似是知晓一切的目光让云华止不住的心尖发颤,多少年没有的感觉了,从来只有她让别人害怕的份,今天真是…… 月如不屑的打断,道,“还我我我的呢,就是再怎么惊慌失措,都二十年了,这习惯成自然,也会说贫尼什么的,可见你心里还是念念不忘过去的,你的经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云华从来不知道这刘月如是这么的伶牙俐齿,这一刻她都快崩溃了,“也难怪,听说你当年可是宠冠六宫的,连皇后娘娘,哦,就是现在的赵太后,不也是任你揉圆搓扁的吗?难怪有胆做出那么大的事情来呢,瞒天过海之术瞒过天下人,真是受教了,其实我在永和八年、十三年都有见过你的,因为金嬷嬷的缘故,我对你的事情格外的上心,这些年你的确是隐藏的很好,不过忍辱负重二十年,眼看就快要成功了,却是一夕溃败,不知有何感想?” 看着云华啜嗫着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近五百天了,月如感觉从没有过舒心,这些自以为是的…喜好掌控别人生命…从来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是怕死吧!害怕所谓的地狱? 这云华师太做皇贵妃的时候,手上的人命不知凡几,金嬷嬷的叙述里可是没有一点添油加醋的成分的,这样的人如果不下地狱,那可就是笑话了。 她刘月如就不相信自己都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了,这燕景帝会草草的收场了事?虽然不知未来有什么等待自己,无所谓了,不过一场好戏是逃不掉的…… “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但凡以后谁再这么的不开眼,我就是死,自是要拖一个两个给我垫背。”月如环视周围的尼姑们,缓声道,“我可天天盼着死呢,多一天都是煎熬,想多活几天的,以后离我远远的,该谁的活谁干,再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可以试试我的手段。”月如来圣恩寺一年多了,一直给人温婉和顺、隐忍低调、懦弱好欺的印象,今天这一出,着实把人给惊到了。 “人要积德行善,恶事少做,在佛祖眼皮子定下行恶,这可是罪加一等的,尼姑唯一要做的正经事就是念经、多念经、念很多经,这样才能保证未来荣登极乐世界……”月如说完就走,不理会身后的一众目光,云初就看到月如的背影飘忽惨淡,直到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 这事情可是大了,都不知要怎么收场,云初默念阿弥陀佛,只盼佛祖保佑了……果然,事情闹大了,佛门清净之地,人心惶惶,月如知道当夜云华就被带走了,至于被什么人带走,她一点都不关心,她知道不论是被哪方人马带走,她梁瑾华以后都是没好日子过的。 被皇帝带走,是难逃一死,被别人所救,以后必定如丧家之犬,惶惶而不可终日。 最重要的是梁家,嫡女害死庶女,表面上是不闻不问,其实是家族的很多人在默然支持的吧,仅凭一人之力,怎么会成功呢? 以后和燕景帝之间的嫌隙只会越结越深的,外戚过于参权没什么好结果的,一场好戏救要上演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可以看到呢? 很快月如就知道她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不过,她以后的人生就被当成了真正的彻底的疯子。 以前是她故意装疯的,以后却是被别人强加上身的。 月如走到哪,那些疯子的字眼就跟她到哪里,她在那些怀疑的、嘲笑的、鄙视的、厌恶的眼神下活着,感知着…… 月如知道了这是报复,是对自己说出秘密的报复,被所有的人当成疯子痛苦的活下去,是燕景帝“回报”她的。 默认卷 第九章 新的开始 时间久了,月如也怀疑起来,她到底是不是个疯子呢? 终于,最后,月如也忘记了哪一天?哪一件事诱导着以后的一切的?月如只记得她被关进了百雁塔里,被上了木狗子,彻底的失去了自由。 在圣恩里,对于没有期待的月如来说,本来就是过着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哪哪都一样的,只是都在熬日子罢了。 看着脚上的刑具,这不仅仅是为了限制她的自由,更加是防备她自杀的,月如不禁嘲讽的笑着,一个人想要自杀有的是方法,她也想过的,可是,却不能。 刘家另一条可笑的家训里,明确规定刘家的子子孙孙、男男女女,皆不可自杀了事。是为血脉传承吧,真的很残酷,月如从小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遇到这么多的惨痛遭遇,换别人身上可能死十回、八回了,可也如也只能想想,继续咬牙坚持。 她这样的还是姐妹里境遇最好的,都这么艰难的,那些姐妹们的遭遇,月如是连想都不敢想一下的,她们也是在这么残酷的家训教导下长大的,月如想想就知道了,自杀的是不多的,绝大部分…… 那些清丽的、骄傲的、高华的、绝美的甚至是冷漠的背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消失,时而扭曲在一起,夜夜出现在月如的梦里,梦的结束,无一例外不是一滩血。 终于,就这样到了永和二十二年的初冬,月如在百雁塔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静空发现的时候,月如已经去了两天了。她知道月如的境遇,对她很是怜惜,而能为她做的却很有限。 对于月如的死,静空并不觉有多少的悲伤,因为死亡的结束也是新生的开始。 静空盘腿坐在床边,念起了往生咒,第三遍才开始,串佛珠的线断了,珠子撒的到处都是,最后一颗好不容易在月如的右手边找到的,她刚要拿起珠子的时候,却才看见月如的右手里紧紧的握着一卷纸片,那一刻,静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好不容易把月如的手掰开,她拿起了纸片,只见上面…… 而月如现在的境遇算不算是新生呢? 当然不是…… 月如醒来,发现她竟然是在吉安的宅子里,周围的环境熟悉而陌生…… 因为疼痛,月如很快就看着她那条缠着绷带的断腿,生命里仅有的一次……是学骑马的时候……是在永和十年……她十一岁的时候…… 此刻月如疼的浑身打颤,因为麻药的功效已经过去了。 她清晰的记得,当时的自己又哭又叫…不依不饶…的样子…太疼了……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现在还是疼,月如咬紧牙关,这疼真不算什么的。 疼痛真是恰到好处的提醒月如她此刻是真实的活着的,她感激一切,包括这彻骨的疼痛…… 尽管现在是十二年前,一切匪夷所思,不可理解, 月如还是镇定的接受着这一切,是结束还是开始?抑或两者都是?噩梦也结束了吗?不是的,这一切远没有结束,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料,她在也不想重温那旧梦…… 一切是新的开始,而这一切将会有一个彻底的改变…… 月如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有光线透过鲛绡纱帐子打在她脸上,四周弥漫着一种熟悉的香气,月如就扯了帷帐的一角往外探去,果然就看见床边的小机上,一个鎏金镂空的精致小炉,有袅袅的白烟从里面飘溢而出,月如就烦躁的闭上眼睛。 这是寺里专供的安息香,那让她想起终日香火缭绕的圣恩寺…… 吉安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是京城送来的吧。 京城里最惦念她的就是祖母了,以前的这些小细节她是注意不到的,只是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 院中有低微的声音传来,“老太太想月小姐了,紧着要我把这位带回去啊,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呢?这可如何交代。”声音透着焦急担忧,居然是瑞姑姑来了,瑞姑姑是祖母面前最说的上话的,那时也是她来吉安城接的她。 “你回去实话实说就行了,老太太还能怨到你头上来?怎么也没个人守在院子里,这些死丫头都哪去了?”是胡嬷嬷的声音。 话落,院中又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魏紫去了灶间,姚黄正守着药炉,翠茵去送郡王妃了,还没回来呢。” 月如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不觉泪水簌簌的流下来,一会就打湿了枕头,只听外间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这丫头就爱作弄人,背光处来这么一声,可把我吓得不清,怎的不在屋里守着小姐呢?” “非是奴婢不愿,屋里点了安息香,奴婢一会就瞌睡的不得了,这才出来喂蚊子的,不想却是吓着瑞姑姑和胡嬷嬷了。” 云锦,只有云锦这么爱打趣人的,永远是这么俏皮可爱,谁都喜欢她,不想却因为自己死的那么惨,月如这一刻迫切的希望这些她熟悉的人赶快出现在眼前,她真的是孤单寂寞太久了…… 有帘子被掀起的声音,珠子碰撞的声音,脚步声,月如透过薄透的青帐,看见三人渐渐向床边走近,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径直走到月如的床前,把帐子扯开了,立时就“啊”的一声叫出来,不怪她吃惊,因为此刻的月如满脸的泪水,看情形显然已经哭了很久了。 她们都以为月如这会正睡着呢…… 点了那么多那么久的安息香,都不能让小姐睡了好觉,可见得有多痛了,胡嬷嬷就自责起自己的大意来,一脸沉痛的说道,“小姐必是痛的厉害,受不住就别忍着,哭出来会好一些的,你说,你,怎的当时就不想想……” 胡嬷嬷三句不离说教,她是知道这胡嬷嬷对她的好的,以前她压根耐不下性子听她说道,重新走一遭,她分外珍惜这样的机会,失去过才知道什么是最该珍惜的。 默认卷 第十章 有关受伤 “老姐姐,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瑞姑姑上前打断胡嬷嬷,这生病的人脾气控制不好,可是要迁怒身边的人的,她担心这小姐恼了这胡嬷嬷,毕竟年纪太小不懂事,她怎么知道哪个对她是真心的好……瑞姑姑知道胡嬷嬷的为人,可是这样的人是最容易得罪人的…… “我这,还不是心疼她,这受伤的那天,你是没见着那场面,我这都不敢回想的。”说着就望向月如那条断了的腿,“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想想就知道有多疼,这还是次要的,这炎夏的热天,缠着厚厚的绷带,小姐可怎么受这份活罪啊!” 说着,月如就看见胡嬷嬷径自哭了起来,“这临走的时候,老太太把好好的小姐交到我这个奴婢手上,可是……”现在竟然是这副样子,她实在是有负老太太的嘱托…… 胡嬷嬷虽是个女人,这一辈子却硬气的很,不想却被因为这件事给气哭了,月如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她……就看向瑞姑姑…… 瑞姑姑看着胡嬷嬷说哭就哭,心里感叹这胡嬷嬷也真是不易,小姐出了事,她要背的责任可想而知,原先看着她,一副镇定的模样,原来惶恐自责是压在心里的,这会哭出来,应该就好些了。 看见月如望着她恳切的目光,她自是看懂了里面的意思,看来小姐已经知道错了,瑞姑姑就上前劝胡嬷嬷道,“你可别哭坏了身子,你要是有个好歹的躺下了,谁来照顾小姐的,别人你放心吗?经此一事,小姐想必是得了教训的。” 月如知道此刻自己要表态了,她边点点头边说道,“是啊,我以后断不会了胡闹了,今天我说这番话瑞姑姑可以作证。” 可是不知为什么胡嬷嬷听着月如如此说,哭声反倒是更大了…… 月如就不知所措的望向瑞姑姑,这瑞姑姑是个聪明的,知道这时候是劝不得的,这人心里面承担的压力太大,乍然放松下来,有些歇斯底里的很正常的……她作为奴才也是能够体会这一点的。 可月如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的…… 她刚醒来,本来就觉得头疼的厉害,这会再听胡嬷嬷哭得甚是哀伤,不觉头大,赶忙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发誓的。”不知怎地这话就说出了口,只盼望胡嬷嬷这会别再哭了,这次的事情是她不对。 “发什么誓?”瑞姑姑就赶紧打断月如,“小姐跟谁学了这么一套的,必是话本演义看多了,那些怎么可以当真的,人不可以轻易的发誓的,天上都有神明看着呢?”要是应验了怎么办?她说完就一脸严肃的望向月如。 胡嬷嬷一听月如这样说话也不哭了,急急的拉着月如的手,一脸的端凝的望着她,“是啊,小姐,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要随便乱说,这以后就是大姑娘了,不可以说话口没遮拦的。”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要是别人听去了实在是不好,这时候赌咒发誓什么的是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为了这点小事也要发誓,这让她这个做奴才的以后该怎么自处…… 月如就点点头,内心却疑惑着,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怎么就会随口说出来,这话刚刚自己说来很是自然的样子,似乎她曾经是有过感触的。 对于发誓什么的字眼,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难道曾经这样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吗? 月如心里猜测,或许是吧,生命的最后那两年,她的记忆错乱的很,也遗忘了很多事情……有些是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有时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这些记忆一定要再找回来的,那些虽然不堪,对她却很重要的。 她真的应该好好回忆一下的……这样的机遇不是人人都有的…… 月如看着小香炉周围缭绕者的烟雾,如果实在想不起来……听说可以靠药物帮助……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好在这些现在也不是特别的着急。 云锦看着月如盯着香炉就发起呆来,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样子很是严肃凝重,她正对着月如,自然把这情形收在眼底,不禁心里惊诧,这副表情在小姐身上真是太少见了,沉思?可是想起了落马的事情? 胡嬷嬷想起刚刚云锦提到了郡王妃,就问云锦,“可是武郡王妃来过的?”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边理应是要来人的,端看来的是谁了,要是武郡王妃自己亲来的话还是说得过去的。 “是的”云锦点头说道,“待了两刻钟才走,留下的礼品什么的,想着一会等嬷嬷回来禀明了再处理的,现在都在客厅里堆着呢,奴婢查看了一下,百年人参就三颗,这东西有时候也难寻,奴婢就自作主张的全都留了下来。” 胡嬷嬷听着云锦的说词,就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自来稳重,做事很有分寸。 “就只有郡王妃一人吗?”瑞姑姑就问道,“世子和郡主没来?” “世子也来了,问了一些情况,知道了小姐没大碍,就说郡王明天会带着郡主亲自上门道歉的。”云锦说完,就看见胡嬷嬷和瑞姑姑对视了一眼,有些出乎意料的样子。 “可算还是有些良心的,好在小姐没什么事情,不然两家可要结仇的,不过这事不管怎么样,还是发生了的,这好好的亲戚怕是以后要疏远了。”瑞姑姑无限感慨的说道。 “有那么严重吗?”云锦不觉得问道,话说出口就很后悔了,这问题可不是她一个奴婢应该问的。 胡嬷嬷就看向云锦,这丫头才跟着小姐半年,有很多的事情是不知道的…… 看着她平时处事稳重,进退有度,尤其做事很有分寸这点很得她的喜爱,这会就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提前提点提点她。 “我们回京了,自是免不了惩罚的,端看是大是小了,以后这照顾小姐的事情可得仔细了,不可出一点岔子的……”这次是命大,没有出事,要是出事了,她们这些伺候在小姐身边的一个也好不了,自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出事了,做奴才的少不了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