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雪域伏击 苍雪城磅礴的轮廓在漫天风雪中时隐时现,岿然不动的风雪银城,像一尊能驾驭风雪的战神,戍卫着帝国西北。 “还三十多里……” 远处的一处雪岭上,一个手执黝黑铁棒的精瘦少年暗自嘀咕,才张望没几眼,就又把身子缩回了被白雪覆盖的稀疏灌木丛,压抑住想要强烈喘息的冲动,努力平复了有些局促的气息。 和铁棒一般颜色的脖子上,挂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秦飞。 实际上这根铁棒以及金属身份牌,已是秦飞所有的财产。 秦飞深知望山跑死马的道理,横竖只剩下几十里山路,今儿天色还早,快则一日,慢则两日,都不急在这一时,索性就蜷缩在灌木丛里稍做休息。 实在是饿得发昏。 用手死死按着饿得一抽一抽的肚皮,他刨了根不知道是草根还是树枝的东西塞在嘴里,居然还嚼的滋滋有味。想想即便到了苍雪城下,自己这一身异族服饰,被当作诺鲁克奸细直接斩杀的概率貌似想当的大。 “麻卖批的,淫生灰暗呐……”秦飞含泪掩面。 秦飞自幼因战乱和爹娘失散,被诺鲁克人关押在巴尔喀什湖畔的冶炼厂,过着在皮鞭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奴隶生活。 直到数月之前,秦飞和百余名华夏同胞从冶炼厂出逃,在万里大逃杀中被分割成无数小队,和秦飞一道的几人也都在进入阿拉山之前的一次战斗中不幸丧命。 “何叔、八叔、鸡哥……”秦飞无声的念叨着一串名字,眼睛里发酸的想要哭泣,却发现无泪可流,只能酸到心里,以至于胸腔都难受得开始抽搐。 “我会带着你们那份,努力活下去的!” 秦飞鼓足了劲,此地已过了阿拉山区数千里,华夏民族统治的苍雪城遥遥在望,希望,就在眼前了。 “坚持、坚持……”秦飞咬紧了发紫的嘴唇。 刚想蹿出灌木丛继续向前,一声异响倏然传来。 像是把叶片含在嘴里吹出来的声音,细微而尖锐,虽然不大,但在风雪之中非常易于分辨。 一听到这声音,秦飞一个激灵,不顾雪地刻骨的凄寒,用双手悄悄把身子往雪里刨了几分。 诺鲁克骑兵的哨音! 从灌木丛的缝隙,可以看到更靠近主干道的雪岭或是道旁,有约摸数十人,提刀牵马,在哨音过后,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伏击位置。 如果大路对面有同等人数的埋伏,那就是接近五十人。 苍雪城巡逻三十里的斥候是十二骑一队,若是在这遭遇伏击,将毫无胜算。 两国交战多年,相互伏击斥候司空见惯,只是时下苦寒,交战双方进入了休战期。诺鲁克骑兵在此时跋涉千里,来到苍雪城外埋伏…… 必定有重要人物出城! “说没有内奸,老子都不信。”秦飞暗呸一声。 要伏击苍雪城的重要人物,诺鲁克的伏击队伍里肯定有不少高手。秦飞暗自庆幸,若自己走少一个岭头,恐怕这会儿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不,按诺鲁克人的作风,恐怕会变成七八块尸体。 眼下位置尴尬,里外距离不过数十米,秦飞想偷偷溜走是不可能的,稍有不慎,依然是陈尸荒野的结果。 “等等……”秦飞嘴角抖了一抖,差点没叼稳金属牌——打不过这帮龟儿子,那是在过阿拉山之前。 如今数项绝技在身,手提揍人的大棒。有高手又怎样,你秦大爷现在难道不是高手? 察觉到自己的思维有些错乱,秦飞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转瞬之间,之前根深蒂固的逃亡概念已然被扔回了巴尔喀什,转而坚定了“我有一战之力”的信念。 主城周边的斥候交替频率,通常是十五分钟左右,秦飞刚过来时并没有发现苍雪城的人,加上刚刚耽搁了有快十分钟,说明下一波苍雪斥候出现的时间,就在几分钟之内! 诺鲁克骑兵显然已经掌握了这个规律,轻兵直入,到达此地。 “为何要在此地设伏?” 秦飞脑筋急转。 “诺鲁克骑兵的位置不利于齐射,而利于冲锋,难道……” “这里就是苍雪斥候巡弋的终点,诺鲁克骑兵知道苍雪斥候会在这里调转马头!” 秦飞咬紧了金属牌,眼光不禁再往前的雪岭上仔细张望,顿时心凉了半截。 前方大道的左右山岭,果然也有伏兵! 秦飞喉咙里咽了咽,要不是习惯性的远离大路,自己可就要充当诺鲁克人的开胃小菜了。 此刻摆在秦飞面前的选择有很多。 一是原地不动,等双方打起来,或许可以从容而退。 二是尽可能制造出一点动静,苍雪铁骑肯定会有所警觉。 三是等双方打起来,他再横空出世,拯救苍雪铁骑于危难之中。既能化解此次危机,又能顺理成章的进入苍雪城。而且立此奇功,回家以后,官府没准还能给安排个好工作——前提是这堆诺鲁克人足够弱。 正在秦飞犹豫不决之时,大路上腾起一片雪雾,一队骑兵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苍雪铁骑清一色的墨衣玄甲,厚重而肃杀。头盔缀一抹雪色缨穗,灵动而苍凉。服饰上,十余名苍雪骑兵几无二致,很难分辨出谁才是诺鲁克伏兵此次的首要目标,但武器上的破绽却相当明显。 绝大部分骑手佩戴的都是标准的弓箭马刀,唯独一人,仅带一把佩剑。 此人样貌年轻,英眉朗目之间,却满是狠厉凶悍。 …… 巡逻的速度不宜太快,加上接近了巡逻区域的边界,苍雪骑兵又放慢了速度,缓缓的逼近诺鲁克的伏击圈。就算苍雪斥候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佩剑者又是其中翘楚,但面对十倍于己的强敌,那也是登天无路。 而胜券在握的诺鲁克伏兵,此刻也面对着等待的煎熬。 这一次如果能够击杀目标,苍雪城指日可破。 若是不成,只能等到来年春暖,两大帝国继续拉锯战,考验民族耐力了。 “近了近了!” 苍雪骑兵一步步靠近着死亡,诺鲁克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直直的盯着,生怕在紧要关头,苍雪铁骑会少走几十米。 谁都不喜欢功亏一篑,但是—— “嘭——” 外侧雪岭上的一颗大树如遭重击,震起一蓬雪雾。 双方都有些发懵。 “嘭!” 又是一下,大树轰然倒塌。 正文 第二章 四大高手 意外状况,侦查巡逻时常有之。但对于诺鲁克人,这个意外就来得太膈应了。未及他们骂出诺鲁克帝国的国骂“中杂那木泥草取”,一个人影就从那发生状况的雪岭之上直蹿下来。 一边跑还一边梗着脖子,嘶声竭力的喊道:“跑啊!有埋伏!” 一个呼吸不到便经疾掠过一道岭,三两步就跨上了大道。 速度之快,像是尾巴着了火的野牛。 苍雪骑兵们骤然拔刀,自发的把佩剑骑士护在了身后。那名佩剑骑士却饶有兴致的冷笑一声,刚想说句“怕个锤子埋伏”,却见大路左右的山岭雪崩似的的腾起一片雪花,诺鲁克帝国标志性的骑兵进攻号角倏然传来。 原先只有风雪呼啸的山岭,炸锅似的爆发出一片恨入骨髓的喊杀声,竟是大部分扑向了搏命狂奔的秦飞。 夹杂其中可以分辨出的有国骂“中杂那木泥草取”,其深厚寓意为问候对方老母。 还有一片“握特鹅法克”,约摸就相当于华夏语中的“卧槽”。 少数理智的,依旧冲向了那一队苍雪铁骑,只要将目标裹进包围圈,这一次的伏击行动就还有成功的可能! 理智归理智,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万遍:该死的苍雪主将真他娘的狡猾,在这要命的位置搞个暗哨。 佩剑骑士在分辨出敌众我寡的态势后,立即下令撤退。如果诺鲁克帝国只是有这个人数,他倒是完全不惧,不过有几道熟悉的气息夹杂其中,让他不敢托大。 “鳖孙,跟老子玩这手。” 佩剑骑士发狠的咬了咬牙,固然心如铁石,还是在纵马急撤的同时看了一眼那个几乎要被诺鲁克骑兵吞噬的人影。 眼见得左右追兵弯弓搭箭,佩剑骑士眉头紧皱,并不回头的高声道:“好汉速报姓名,我蒋永征,欠你一命……唔?” 蒋永征嘴里的“命”字还没出口,竟已能清楚的听到那人的喘气声,速度之快,让这位苍雪主将都为止一惊。 只要暂缓瞬息,兴许能带他脱困! 但此刻诺鲁克人的封路箭雨已经笼罩而来,他蒋永征身为苍雪主将,多半是冒不起这个险。 “去你大爷的,冒不起这个险,老子就不来了!” 蒋永征怒眉一横,转瞬改变了主意。 只见他右手在马背上轻轻借力,墨衣玄甲在漫天飞雪中旋出一朵壮烈的墨色莲花,转身下马之时,佩之于腰间的神锋“哐啷”一声,铿然出鞘! “跳!” 蒋永征凌空虎啸,三尺剑锋裹挟着道道蓝紫色的电光,呲呲电蛇直蹿出去数十米长,仅凭气劲就将那来袭的箭雨一扫而空,有如实质的雷光则劈头盖脸的砸向了后方来袭的诺鲁克追兵。 那人倒是机敏,果然奋力一跳,堪堪躲过这一剑的巨大杀伤面,在与蒋永征上下错身之际,声音沙哑的道:“我,秦飞。” 蒋永征没有丝毫回应的表示,剑出即收,才落地的双腿用力往后一蹬,强横的力道直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墨衣玄甲便如离弦之箭般往后飚射出去,根本不去看恰才威力强横的一剑造成了多少杀伤。 他这边身形刚动,耳数道凄厉的鬼啸瞬发而至,在抵消无数电光的同时,梦魇般缠上了所有苍雪骑兵。 强横如蒋永征,也在泰米尔标志性的神魂攻击下忍痛暗哼,其余苍雪骑士更是身形踉跄,几乎摔下马来。 唯一例外的是…… “这小子居然!” 蒋永征星目微眯,极快的打量了一眼仍旧粗喘着狂奔的秦飞,“完全不受影响!” 直到这时,前队的苍雪骑兵才终于望天射出一支喷洒红烟的令箭。目之所及的风雪深处,立即有数道令箭遥相呼应。如此一来,诺鲁克人若不在短时内击杀蒋永征,彼时援兵一到,还有可能陷入苍雪铁骑的重围! 分辨出眼下窘境,诺鲁克人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几声厚重的号角声扬起,绝大部分诺鲁克立即放弃追击,迅速往外退去。但仍有弃马的四人踏雪追来,各自身上凝聚起一片乌黑煞气,像无数厉鬼缠身,发出串串刺耳的怪叫。 高手! “身材壮硕的是右王图森。” “瘦老头子的是国师泰米尔。” “后头那俩鳖孙,他么的,是图龙、图杨……” 蒋永征一眼分辨出四人身份,心下凛然。这四人足以代表诺鲁克帝国的最高战力,独自面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蒋永征都占不到太多便宜。 此刻四人联手,方才只要踏入伏击圈,定是必杀之局! 现在面临四人追击,蒋永征有逃脱的把握吗? 素来狂傲蛮横的苍雪主将扪心自问,答案依旧是:没有。 “嘿嘿嘿,想走?”泰米尔怪笑一声,皲裂的皮肤像是千年的老树,奇怪的腔调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鬼魂,钻在人的耳膜上,听来毛骨悚然。 瘦老头子说话间手印连结,环绕周身的煞气迅速凝聚,本就苍老的面孔霎时失去血色,整个人就像是被精怪吸光元气的尸体,脚下落定之时,嘴里发出拉长的怪叫:“留下吧!” 那结成的黑色印法随即被泰米尔一掌推出,“咻咻”破空而去。 蒋永征深知泰米尔的厉害,并不回头,单手聚起一片璀璨的雷光,瞬息凝聚成一枚晶莹剔透的蓝紫色光球,撒手就往身后挥去。 “嘭——哧哧咻!” 招式的对撞几乎是在蒋永征的屁股后面发生,就算没有被泰米尔的印法直接击中,这两招的威能还是炸得他脚下一个趔趄,呲牙咧嘴时直接呸出来一口血沫,在雪地里看来分外鲜艳。万幸是有心借力,提前调整好了身形,这才没有摔倒。 蒋永征还没喘上一口气,右王图森已掠过刚刚两招对撞产生的黑电紫雪,手按腰间,拔刀怒斩,一道有如实质的墨色刀芒,以避无可避的速度直斩向了他的后背! “哟呵,玩套路。”蒋永征死咬牙关,往前急蹿一步的同时,转身拔剑——奔雷斩! 万千雷电一泻千里,正对上了右王图森的墨色刀芒。 “噗……” 一道箭血从蒋永征口中喷出,在气息不足的情况下硬碰硬,令他受了不轻的内伤,此刻强行稳住身形,一步踏在地面,用尽余力往前一蹿,只求一次喘口气的机会,他就有把握接下后续的攻击。 残酷的是,诺鲁克人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右王图森的刀芒才挥出,身后的国师泰米尔与疾追而来的图龙、图杨两员大将齐头并进,眨眼冲过了刀剑对拼的烟云。 击杀蒋永征,就在这一招! 正文 第三章 八星劫圣 平心而论,诺鲁克帝国的四大高手之中,图龙、图杨的修为略逊一筹,右王图森比之于蒋永征算是旗鼓相当,而国师泰米尔,则完全是另外一个境界的强者。 面对这四人的联手强攻,蒋永征不敢心存丝毫侥幸。 “唯死战而已!” 蒋永征紧咬牙关,奋力倒退的同时,手上凛凛神锋雷光爆闪,挥手之间,一道电光瞬发而出,晴天霹雳般的炸响,让诺鲁克四大高手皆是一惊。 绝命之时,苍雪主帅竟还敢反手抢攻。 “嗤嗤!” 飞舞的雪花里染上一抹浅红,追击而来的图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电光当胸打了个对穿,脚下一个踉跄滚倒,血洒一地,生死不知。 “死!” 追至蒋永征近前的图龙见兄弟受挫,怒喝出声,弯刀裹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刀气,势如猛虎般竖劈其面门。 蒋永征一面保持脚下的后退的步伐,一面挺剑相迎。 短促的金铁交击,迸发出一圈刺眼的火光,蒋永征气力不继,硬碰硬之下脚底一虚,被图龙一刀劈得后翻在地。 好在他就势一滚,厚重的玄甲砸开一大片积雪,正当他想蹿步逃脱时,忽然心里一凉。 一直蓄力待发的国师泰米尔这要命的时刻鬼魅般抢到了蒋永征跟前! “嘿嘿……” 瘦老头渗人的一笑,干枯的手掌黑气缠绕,隐隐可见一个纹路诡异的法印,带着仿佛来自地底的惨烈嘶嚎叫,往蒋永征当胸印去! “呵……” 狂傲如蒋永征,战意高昂的眼眸也免不了显出几分灰暗。人力有时穷,若他真有战天斗地的本事,又岂会甘心固守苍雪城?泰米尔这个老妖物时机拿捏的极好,令他根本没有防御的机会。 到底是诺鲁克帝国的护国法师…… 蒋永征心里默叹。 自己战死,苍雪城失去主将,纵有其他将领可暂时领防,但国失一柱,必将动荡。国之西南有神木异族虎视眈眈,东北炎墟之境并未完全归附,东南又尚有海倭作祟。 早有准备的诺鲁克人若是一举攻破苍雪城,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蒋永征,就是丧城灭国的千古罪人呐…… 再多的不甘,在事实面前都会变得苍白。 泰米尔怪笑着,他身后的右王图森、大将图龙,也都瞪圆了双眼,面露狂喜,这一掌拍定,蒋永征必死无疑! 就在生死关头,一根形状怪异的黝黑铁棒带着一点璀璨的星光,兀然从蒋永征腋下穿出! 正对上了诺鲁克国师泰米尔的必杀一掌! 毁我家园,屠我同胞,仇深似海! 我从巴尔喀什逃到苍雪城,逃了一万里! 我眼看着我的长辈兄弟一个个死在我面前! 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 “杀!” 一声压抑了十几年的铿然暴喝,璀璨的星光与泰米尔手上的黑色煞气轰然对撞!激荡起的气流甚至把泰米尔脸上干枯的褶皱都吹得波纹荡漾。 二者一触即分,泰米尔满脸惊诧,目光扫向了出招之人。 “秦飞!” 蒋永征瞳孔紧缩。 诺鲁克国师的实力他一清二楚,这一掌下来,自己完好状态下接着都吃力。那看起来就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就,一棍子给怼了回去? 此刻情景,把几个诺鲁克人都看得一惊,煮熟的鸭子,眼看着要飞——哦不,是已经飞了! 蒋永征在鬼门关前溜了个弯,眼见得事有转机,当即脚踝一转,回身一把抓起几乎跌倒的秦飞,一个起落堪堪追上了速度提升到极限的苍雪铁骑,仓皇跳上马背,一行人绝尘而去。 茫茫大雪中,只余如坠冰窟的诺鲁克人。 “国师!” 大将图龙是个暴脾气,当然忍受不了功亏一篑的结果,有些失态的冲泰米尔怒喝一声,显然是在责怪泰米尔失手。 泰米尔干枯的脸上满是郑重,遭遇这等变故,他倒是保持了镇定,没有和图龙计较。把右手摊开,道道裂痕赫然其上,殷虹的鲜血正迅速渗出。 “这,怎么可能!” 图龙见国师居然受伤,大惊失色。泰米尔所修之法门,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怎会伤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 泰米尔深吸一口气,不去理会图龙,转头看向身后。 “未伤心脉。”右王图森检查完图杨的伤势,道出了今天唯一的好消息,面色郑重的道:“想不到数月未见,蒋永征已是八星劫圣。” “八星劫圣?”图龙的惊诧写在了脸上。 图森无奈摇头,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了那个干枯的身影。 泰米尔看了一眼右王,于风雪中伫立良久,才声音嘶哑的苦笑:“错,是八星巅峰劫圣,比你更强。只差一步,这个小崽子就快追上我喽。” 八星巅峰劫圣在人间界的版图上,除了奈何不得连泰米尔在内的几个老不死,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但更让人恐怖的,是蒋永征达到这个绝巅层次的年龄。 二十六岁的八星巅峰劫圣,假以时日,不要说超过泰米尔,就算是劫圣之上登凡入仙的境界,他也有资格触碰。 “所以……”泰米尔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蒋永征不除,早晚是诺鲁克帝国的祸事。此刻的泰米尔就像是被打搅了安眠的千年沉尸,杀气凛凛:“那个出手伤了我的少年,到底是什么妖孽?” 图龙疑道:“那小子穿的是我族衣饰,会不会是前段时间巴尔喀什逃出来的奴……” 他的推敲无疑是准确的,却没敢说完。 果不其然,泰米尔嘴角扬起一抹渗人的干笑,空洞的眸子死死盯住图龙:“你是说,连巴尔喀什的奴隶,都能和我过招了么?” “巴尔喀什有修为这么强的奴隶,你们图家会不知道?你们图家是吃屎壳螂长大的吗!” 图龙在泰米尔面前就是一小辈,只得唯唯诺诺的低头听训。 图家在诺鲁克帝国手眼通天,巴尔喀什的冶炼厂正是家族产业之一,那里头出了如此了得的人物,图家会不知道? 精心策划的伏击计划就因此失败? “国师说得是。”图龙为了洗白家族,连忙改口,“那可恶的贼人定是换了我族衣裳的奸细。” 若神秘少年真的出自巴尔喀什冶炼厂,他图家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抬不起头了。 泰米尔无心继续训斥,瞥见图森面露不愉,亦知气急失语,放眼漫天风雪,转眼已经把刚才打斗的痕迹覆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尽可能把所有愤怒和忧虑压抑在干枯的皮肤之下,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几番思索后,最终道出一句:“回吧。” 正文 第四章 无怨无悔 蒋永征一路无话,脸色阴沉得像灰色的天空。陆续赶到的苍雪城高手,都默默的守护在他周围。或有诧异的多看了几眼蒋永征马背上的少年,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但都默契的没有出声。 秦飞从没骑过马,簇拥之下的他,甚至比刚刚激战之时更为紧张。一手拎着黑铁棒,一手死死抠住蒋永征的玄甲,虚软的双腿用力夹住。这会儿咱好赖算个仗义出手的好汉,众目睽睽之下,千万不能出丑。 旁人看来,秦飞不过是与泰米尔硬撼之后的力虚腿软,完全没有往骑术上想。 在有些复杂的心绪中,那飘渺而厚重的风雪之城,逐渐拉近,直至左右无边的横亘在前。城墙之高,令仰头张望的秦飞都觉得脖子发酸。 穿过近二十米长的城门甬道,来到一个比两个足球场面积更大的广场,兵马集结,物资调度,各类兵种在广场上来来往往,有操练的士兵不时发出肃杀的呼喝,像是要震碎穹顶,震碎虎视眈眈的敌人。 蒋永征先示意斥候小队解散,再对几名将领接连下达了连串指令,最后,才把目光转向冷菜在一旁的秦飞,之前凝重的声音忽然放轻:“灵雎,照顾好他。” “是!” 一人抱拳领命,让秦飞感到讶异的是,叫做灵雎的,竟是一名女将! 女式的墨衣玄甲有着明显的区别,有束腰与特殊的胸甲结构,不过还是很难判断这一副盔甲之下,到底是如何玲珑的身段。让秦飞有些失望的是,灵雎竟还带着一块遮住口鼻的黑金面罩。 “比我还高……”秦飞拎着他的宝贝铁棒跟在灵雎身后,有些不服气的嘀咕着。 灵雎恍若未闻,领着秦飞走过巨大的广场,在营区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处小院。院门外有一人站岗,见灵雎回来,连忙立正行礼,嘴里道一声“赵将军”。 秦飞一个激灵,连忙收拾起之前的轻佻,跟灵雎走进了院子之后,才巴巴的看着高挑飒爽的背影,声音打颤的问道:“您……您就是雪城飞将,赵灵雎?” 赵灵雎脚下略顿半步,轻“嗯”应过,偏头示意道:“这屋子给你了,被褥毛巾都有,伙房出门左拐就到。” 秦飞喉咙里咽了咽,直勾勾的看着赵灵雎那一双凤目,像是被勾走了魂魄,心里狂赞:哇哇哇哇,雪城飞将的声音帅死了! 赵灵雎见他失态,浅哼一声:“既然没受伤,就快把自己弄干净,今晚将军府议事,我到时来叫你。” 秦飞脸上有些发烫,见赵灵雎自顾走开,连忙整理好心绪,去伙房打来热水,就在房间里隔出的浴室里搓了个澡。 水雾升腾,恍如梦境。 赵灵雎回屋寻了一番,挑捡出一堆男子的衣物,装了一大包,过来想要给秦飞时,竟发现这厮已经躺床上裹着被子睡着了。嘴角上挂着一串亮晶晶的哈喇子,毫无睡相可言。 “倒是有几分当兵的模样……”赵灵雎发现了秦飞怀里的黑铁棒,习惯于枕戈待旦的她,对于这个情景倒是颇为赞赏。 她轻轻将那一包衣物放在桌面,正要退去,忽然瞥见被角处露出的一抹寒芒! “这?”赵灵雎凤目微凝,死死顶盯住了秦飞脚下露出的棒梢。雪城飞将目辩秋毫,轻而易举的看到了末梢上凝固的血迹。 “泰米尔的血么?”她眼眸闪动。 关于秦飞,赵灵雎显然和蒋永征有过交流,此刻强压住内心的情绪,轻咬着嘴唇,无声的退了出去。 当晚,苍雪城,将军府。 朔风凛凛,鬼哭神嚎。 府内厅中,灯火摇曳。 蒋永征手按佩剑,静静的坐在帅位之上,冷峻的面容凝眉沉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了限定的时间,他才抬眉冷冷一扫,所召集之人,俱已到齐。 帅位之下,左右四员中年大将,领水火风雷电四路兵马,个个器宇不凡,满面英雄气。再下来则是有着雪城飞将之称的赵灵雎。令厅中诸将有些惊讶的是,那来路不明的小子,竟被主帅安排在了赵灵雎身侧就坐。 “早上的事,都知道了?”蒋永征面目阴沉,沙哑的语调间压抑着无穷的杀气。而这句肃杀至极的开场白后,他的语调倏而一松,冷笑道:“各位,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秦飞已经换上了赵灵雎给的衣物,又特意刮了胡子,漆亮的眼珠宛如点星,削瘦的脸颊线条刚硬,像极了刚刚应征入伍的苍雪小兵。却又见他面色发苦,一只手轻捂着肚子,估计是睡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他早就判断苍雪城里可能有内奸,却不敢贸然开口。 秦飞那踟躇的模样,哪里逃得过蒋永征的火眼金睛,就冲他点了点下巴:“秦飞,你先说吧。” 还担心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开口,蒋永征又着重强调一句:“从头说起。” 苍雪主帅强大的气场下,秦飞就像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屁孩,唯唯诺诺的“哦”了一声,才道:“我从小就被关在在巴尔喀什当奴隶,几个月前逃出来,同伴们都死了。因为一路都被围追堵截,所以习惯离大路很远。” “今早到苍雪城外,寻思着应该安全了,就逐渐往大路靠,不曾想,碰上了他们的伏兵。” 接着就作出选择,在危机关头给苍雪骑兵发出了警告,几乎丧命。 关于苍雪城里可能有内奸的推断,秦飞强行咽在了喉咙里,这样的话,不适合由他来说。 蒋永征默默点头,这个过程符合逻辑,即便秦飞不说,蒋永征以及在座的诸将,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关键在于,一个从小被关在诺鲁克的奴隶,凭什么具备如此强大的实力? 再回味秦飞的陈述,也太言简意赅了。 此番疑问,悬在众将心头。 不过谁都没有追问,秦飞示警,对苍雪城有着莫大功劳,甚至间接的改变了整个国家的命运,这一节,众将俱是心服。 蒋永征右手边的中年将领抱拳禀道:“蒋帅行踪走漏,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说。”蒋永征目光转向开口之人——苍雪城雷云军主将,薛千雷。 薛千雷面色凝重,字字锱铢:“泰米尔、图森等人是有备而来,像是料定蒋帅会在最近出城。” “也就是说,他们有把握引导蒋帅出城!” 蒋永征眼里闪过道道寒光,一抹疑惑最终挂在了他的眉头。正如薛千雷所言,有能力临时走漏消息的,俱是苍雪城高级将领。这些人,无一不是泱泱华夏万里挑一的好男儿。他们有资格来到苍雪城,就说明他们能够抵抗任何威逼利诱。 所以…… “究竟是谁引我出城?”蒋永征略一思忖之后,便将这有些玄妙的问题抛诸脑后,哂笑一声:“薛将军,这事,你还真说对了。” 薛千雷与之对视一眼,霎时了然。分辨出蒋帅复杂的目光,估计已有定论。根据他对蒋帅的了解,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应该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蒋永征心里已有答案,索性略过此事,与诸将讨论了冬日城防等诸多事宜,最新军令陆续发出。 秦飞再土包子,也多少明些事理,见他们讨论军机,本想告退——好溜去伙房寻些吃的。不料蒋永征轻按桌面,说句:“你救我,便是救了苍雪城,不必见外。” 主帅给面子,秦飞必须得兜着哇。 一面脸上陪笑,一面捂紧了打绞的肚皮,心说小爷我饿了几个月都没啥事,怎么感觉这会儿就要饿死过去? 如坐针毡的挨了不知道多久,将军们才终于议罢正事,蒋永征一直阴云密布的脸上难得的浮出些许笑意:“诸位将军,戍边辛苦。我知道,你们有几个才刚成了亲,婆娘都没摸够就来了的。” 大厅里笑声四起,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了几个人身上,显然是那几位新婚离家的将军。 “有些,是娃儿才出生,还没来得及起名字。” 大伙的目光又转向另外几人。 “我们没办法照顾妻子,我们没办法孝敬父母。” 随着主帅的语调逐渐加重,向来心如铁石的将军们仿佛被戳中了内心中最柔软之处,大部分人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甚至,我们照顾不好自己,随时可能命丧疆场。” 他所陈述的,是每一个边防将士的现状,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必须付出的代价。有军人们负重前行,才会有泱泱大国之国泰民安。 有军人们的无声奉献,才会有盛世王朝的歌舞升平。 “后悔么?”蒋永征淡笑一声,目光闪烁的扫视众将。 一名年轻的将军眼眶发红,缓缓道:“一朝身为苍雪人,终生不负苍雪魂!” “犯吾境者,吾必诛之!”另一人铿然出声。 “戍卫苍雪,无怨无悔!”又一人应道。 “恪守本心,卫我苍云!” …… 苍云,是这个国家的名字。 正文 第五章 家族信物 一帮大老爷们红了眼眶、振臂高呼的模样,令秦飞也觉鼻子发酸。这一屋子数秦飞年龄最小,他却想用“最可爱的人”来形容这些苍雪城的将士。 从将军府出来,已是深夜。 秦飞本想直接溜去伙房,赵灵雎早早瞧破端倪,好笑的看着他:“饿了?” “昂……”小伙子虚弱的点头,一副随时可能被风吹倒的模样。 “先回去,蒋帅待会儿要寻你,我着人准备酒菜。”赵灵雎柔声道。 秦飞摸不准雪城飞将和苍雪主帅的关系,也不多寻思,点了点头,却又眼巴巴的道:“灵雎姐姐,我不会喝酒,就是……就是饿。” “你……” 赵灵雎凤目一颤,整个人怔在原地,长长的睫毛抖落几片飞雪。“你叫我什么?” “灵雎姐姐呀!”秦飞挠了挠头,倒是十分坦诚。 “……”赵灵雎眼眉发颤,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语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急忙扭过头去,声音轻了几分:“也好,我,我去让人给你炖鸡汤。” 秦飞一听有鸡汤喝,顿时眼里冒出无数小星星。饥寒交迫之人,需要的不是大鱼大肉,更不是什么真金白银,就馋那一口香喷喷的肉汤啊。真恨不得抱着灵雎姐姐亲一口。可惜赵灵雎走得急,话才说完,人却走远了。 不急不慢的回到小院,有军士正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放杯盏碗筷,一共三副。 等不多时,院外传来一串稳健的脚步声,墨衣玄甲、头顶红缨的蒋永征到了。 “蒋帅……”秦飞龇了龇牙,招呼了一声。 蒋永征点头应过,就在堂内取下缨盔,挂在墙边的衣帽架。也不整理耳边的乱发,看起来别有一番豪迈之气。 他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主位,习惯的冷峻神色已然不见,轻笑道:“秦飞,你的出现,让我意外得很。” “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意外。”秦飞尚显稚嫩的面孔写满无奈,“在那之前,我还寻思会不会遭到盘查,怎样才能顺利进城。” 蒋永征眼眉微眯的看着他,嘿笑道:“这不是挺顺利的?” “是啊是啊……”秦飞摸不准苍雪主帅是几个意思,有些发懵的应了一句。 却见蒋永征面色一沉,哼声道:“如果,诺鲁克人有更大的目标,我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原本尚存几分温暖的屋子,转眼间变成了冰窟,冷得秦飞浑身哆嗦了一下。 小伙子满脸懵逼:“哈?” 蒋永征冷冷发笑,将秦飞的气息牢牢锁定,带着几分杀气道:“我是说,诺鲁克人或许有了比攻陷苍雪城更大的目标,需要一个特定的人选才能完成。他们会通过特殊的手段,将这个人送进苍雪城,并且给予他一个极高的起点!” 从这个角度出发,早间之事,细思极恐。 秦飞凭借今日之功,可以轻松的在苍雪城获得一席之地,而且绝对不低!凭他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假以时日,没准可以取而代之,成为苍雪主帅。若他真是诺鲁克人的内奸,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是在……在说我呢?” 秦飞心里愤懑,讶异的看着苍雪主帅。 本以为远离了那个人间炼狱,回到故国,可以少一些勾心斗角。没想到自己所救之人,竟还怀疑自己是异族的奸细。 蒋永征神色坚定,不见丝毫缓和:“不是么?” 秦飞桌子下的双拳死死捏紧,眼神灰暗的摇了摇头。 恰有军士端来酒菜,蒋永征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刚想再说什么时,看见赵灵雎带着一煲香气四溢的浓汤回来。 “怕你久等,急火炖的。”赵灵雎进来也不和蒋永征打招呼,一边取下面罩,一边开口道:“怕是不够火候。” 秦飞身体的本能是先盯着那一煲鸡汤,闻得赵灵雎开口,眼角轻抬,只见冰冷的铁盔下,她眉目如画,鼻似琼玉,唇如点樱,恍若遗世独立的仙子,让人目难转睛。 赵灵雎说完就顾着给他盛汤,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容貌已经将某个毛头小伙迷得神魂颠倒。 “谢谢灵雎姐姐!” 秦飞亮眼放光,所有阴霾一扫而空,刚想狼吞虎咽,耳边又传来灵雎姐姐“小心烫”的叮嘱,秦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暖化了。 “啧啧,这待遇。”蒋永征心里顿时不平衡了,“我都没有过。” 说着就伸手想去舀一碗鸡汤,毕竟天寒地冻,鸡汤的诱惑力怕是堪比比诺鲁克的城池。 不料赵灵雎眼疾手快,一下抢过汤勺,瞪了一眼自家主帅道:“这是小飞的,你喝了,他哪里还够!” “嘶……”蒋永征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会儿也有些不淡定了:“灵雎你这就不对了,我堂堂苍雪主帅,想喝口鸡汤怎么了?快把勺给我!” 赵灵雎不为所动,哼道:“喝你的酒去。” 苍雪主帅颇为无奈,只好自斟自酌起来。 “小飞你慢点,小心噎着。”那边赵灵雎软声细语的照顾秦飞,哪还有雪城飞将的派头,简直就是个贴心的大姐姐,看得蒋永征摇头连连,嘴角却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时下边城覆雪,苍山白头。 凛凛冬夜,鸡汤降温的速度和秦飞大快朵颐的速度恰好契合,毫无遮掩的咀嚼吞咽声,倒是苦了院外站岗、巡逻的将士。 深夜“放毒”,是要吃板子滴! “秦飞,你家在哪儿啊?”赵灵雎见他吃得直打饱嗝了,才关切的问道。 对于家乡,秦飞几乎没什么印象。 “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爹我娘。”秦飞微叹,“我爹也是打仗的,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和我娘流落塞外,最后失散。那时候我四岁吧,现在,我十七了。” 仅有的一段记忆在脑海中沉淀,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久远而失去光彩,反而因为秦飞心里的执念而更加鲜活:“我娘可漂亮了,和灵雎姐姐一样。” 赵灵雎知他在夸自己,浅浅一笑,同时面露问询的看向了蒋永征。 十几年前,秦飞的父亲也在打仗? “我苍云立国之前,天下纷乱。群雄割据,各霸一方。”蒋永征低眉沉思,语调缓缓:“彼时英雄辈出,各领风骚。以昭烈王、魏武王、东吴王尤为出众,后成三国鼎立之势。” “彼时战火四起,山河破碎,妻离子散者数不胜数……” 蒋永征的话戛然而止,接着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如今三国覆灭,由苍云统治着华夏大地,想要找到秦飞故里,和大海捞针无异。 秦飞听蒋永征说完,也产生了一种无处着力之感。 山河茫茫,烟火人间,何处才是家乡? “我有这个。”秦飞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脖子上的金属牌解下,递给了赵灵雎,“我娘留给我的信物!” 正文 第六章 苍雪星空 那是一枚形状并不规则的银色金属牌,两指宽,入手冰凉,看起来像是一根残缺的锯条。上边字迹娟秀的刻着“秦飞”二字,再无其他修饰。 赵灵雎端详良久,才将之递还给秦飞,几分抱歉的摇了摇头。蒋永征看了几眼,也认不出是哪家的物件。近年来姓秦的兵将,稍微有点名气的两人多半都听说过,却无一人符合妻离子散的条件。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兵荒马乱的年月,秦飞的双亲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就算追根溯源查实了身份,是否苍云将领尚且两说。 要是个敌国战将,这小子恐怕很难在苍云立足。 “算啦算啦,都过去那么多年。”秦飞把金属牌挂回脖子上,故作乐观的道,“随缘了。” 或许自己应该先考虑如何立足,如何混得上温饱,才有余力去筹备寻找双亲的事。 “不如,你就留在苍雪城。”蒋永征三杯饮罢,他说话,向来都是这么直接:“你救了苍雪城,功劳不小。这军功,搁别的地儿也没什么用,但在苍雪城,众将士都是心服口服的。” 秦飞讪讪一笑:“打仗么,不适合我……” 战争害得他家破人亡,害得他受困异国,当了十几年的奴隶。 秦飞痛恨战争。 蒋永征看得通透,心知此事不可勉强,于是道:“人各有志,我倒不会强留你。只是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 秦飞尴尬的咧了咧嘴,“打算寻个太平城镇,找点事做,替人看家护院之类的。” 蒋永征连连摇头,秦飞的本事他是亲眼所见。十六岁的年纪,爆发出来的速度几乎可与顶尖高手并驾齐驱,武学上未见所长,却能无视诺鲁克人的神魂攻击,并且一棍子捅破了帝国国师的手。 拥有此等不世天赋,竟以替人看家护院为志向,岂不是贻笑大方。 “虽说人各有志,你这也太……” 苍雪主帅气极反笑,竟不知再说什么好。 赵灵雎心里希望秦飞留下来,却知他所想,思忖片刻,终于有了主意:“小飞,我倒是有个去处。” “唔?”秦飞面露疑惑。 赵灵雎才开口,蒋永征也已反应过来,认同的点了点头:“那地方,的确不错,时间也刚刚好。秦飞,你如果愿意去,我来写推荐信。” 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去处?需要苍雪主帅的推荐信? 秦飞心里悬着个大大的问号。 —— 当夜,诸事已定。 睡了一下午的秦飞辗转难眠,看窗户上火光摇曳,听得风声稍缓,索性起身出门。 院门站岗执勤的军士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善意却冻得发僵的微笑,就又转过头去。 让秦飞颇感意外的是,绝大时间都灰云密布的天空,今夜却是繁星璀璨,烂漫的银河横贯长空,令人迷醉。 “总算是,活下来了……”秦飞心里感叹,约摸是嫌站着看星星太累,毕竟这浩淼星空,可比苍雪城的城墙要高不知多少倍。 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上瓦顶,也不怕冷,双手枕在脑后,就躺在了屋顶上。 不是说从没有见过星空,而是在他生命的十几年里,极少有心情去欣赏,去为之动容。常年在生死之间求取一线生机,一旦停下来,就会对打打杀杀心生厌倦。 但这又不是对战斗的怯懦,而是他害怕自己在战斗中迷失。 “血海深仇啊……” 秦飞又想起曾经那些鲜活的面容,他有多恨,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或许真的应该听蒋永征的,留在苍雪城。 至少可以亲手让诺鲁克人付出血的代价…… “小飞?”一个带着些许迷糊的女声打断了秦飞思绪。 秦飞坐起身来,脑子里的杀意一扫而空,脸上挂满笑意:“灵雎姐姐!” 赵灵雎即便是睡觉也穿着贴身软甲,衬得其曼妙的身段更显迷人,凭她的修为自是不惧西北苦寒。但在秦飞的眼里,院子里的赵灵雎终归是有女生天性的柔弱。 “灵雎姐姐你快去休息吧,你公务繁忙,可不能熬夜。”秦飞试图把赵灵雎劝回屋内。 赵灵雎却脚轻一点,体态轻盈而起,纤纤玉手在房檐上一攀,便稳稳立在屋顶之上。一双凤目扑闪扑闪,蕴含着无穷的星光,看一眼秦飞,又抬眼看向夜空,嘴里道:“看星星呢?” 秦飞有些腼腆的收缩了手脚,抱膝坐着傻笑:“是哈。” 赵灵雎见他眉头轻蹙,心间轻叹,于是就在秦飞身侧抱膝坐下,精致的下巴抵在手臂上,声音轻快的道:“以前我也经常在这儿看星星,但战事连绵,上次……已是两年前了。” 秦飞问:“灵雎姐姐,一直打仗,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么?” 赵灵雎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嗯”的应道:“是啊,一直打仗,大家都只是一条随时可能消逝的生命。只要能活下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听到身侧的叹息,秦飞莫名的有几分心痛,却还不能完全理解赵灵雎的话。 这也是他不愿意留在苍雪城的原因。 “什么时候能不打仗就好了。”秦飞几分天真的道。 赵灵雎听了,清丽的容颜上浮现出几分嫣然,这美好的祈愿,也不知何时能够成真。 “你能,叫我声姐吗?”她有些欲语还休。 秦飞没多想,张口就叫了:“姐,咋了?” 赵灵雎星光闪烁的眸子里浮现出层层薄雾,开心的笑出了声:“没,以后你若还回苍雪城,记得陪姐看星星。” …… 数天之后,苍雪城东门。 清晨的天色很是晦暗,凉彻心扉的寒风无孔不入,也怪不得大家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秦飞执棒立马,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风雪。似乎过去刻入骨髓的惨痛人生全是空白,只有眼前的空阔茫然才是真实的。 苍雪城主帅蒋永征在数天之前的战斗中遭受重创,那一夜之后就开始闭关养伤,苍雪城一应军务,暂由雷云军主将薛千雷负责。相送的只有雪城飞将,赵灵雎。 戎装在身,英姿飒爽。花样的年华,却驻守在祖国的边疆。秦飞很难理解她的选择,保家卫国不是不可以,但非要是赵灵雎这样的女子么? 秦飞很想问问为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自己要勤洗衣物,注意保重身体。”几天相处下来,赵灵雎就像亲姐姐一样,对他无微不至,“路上千万小心,勿要惹是生非。” 雪城飞将烧油的温柔的一面,让秦飞满心温暖,此番离开苍雪城,离开赵灵雎,竟有一种离家远行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秦飞对家乡有了新的定义。 哪里有自己牵挂的人,哪里就是家。 “想什么呢?”赵灵雎没有戴面罩,将自己清丽的容颜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秦飞面前。 秦飞穿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斗笠,以遮风雪。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赵灵雎的眸子,坦然道:“我怕迷路。” 明显装傻的玩笑话惹得雪城飞将“噗哧”直笑:“从巴尔喀什到苍雪城,近万里的路你都走对了,偏还说自己怕迷路。” 秦飞痴迷的看着她的笑颜,笑了笑,却又忽的错开眼神,偏过头去。 “怎么了小飞?” 赵灵雎见他眉头紧皱,连忙问道。 秦飞咬了咬牙,低头浅笑:“姐,没事。” 一边提了提缰绳,坐下骏马缓缓前行,他也缓缓念道:“我怕我再看你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哈?”赵灵雎眨了眨眼,怔怔的看着秦飞。 却见身侧的黑衣少年忽然纵马蹿出,漫天的雪花眨眼将之吞没,呼啸的寒风中传来秦飞嘹亮的声音:“姐,我好喜欢你呀!” “等学成归来,我肯定把你追到手!” 习惯了在生死边缘挣扎,今天的感情不在今天说,很可能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秦飞心里清楚,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既然喜欢,那就说出来。 身后,凛凛寒风,茫茫雪舞之中,一人一骑,久久伫立在苍雪城下。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秦飞就像一个过客,小院执勤的军士甚至都没记清他的名字,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了。 苍雪城习惯了人来人往,秦飞也不是矫情之辈。纵马疾驰,破风斩雪,沿路茶肆镇集俱不停留,只是中午在路边暂歇了片刻,消灭了一只从苍雪城伙房带出来的叫花鸡,便继续赶路。 于当天日落时分,赶到了四百里外的靖宁古城。 其实当秦飞看到高大城门上的“靖宁”二字时,整个人是有点懵逼的——“居然,到了?” 看到城下长长的入城队伍,秦飞忍不住长长的打了个呵欠,下马跟着缓缓蠕动的人群往前挪动。 靖宁城地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是一线边防的物资补给、兵员调度枢纽。故此无论出入,都要严加盘查。秦飞揣着蒋永征给的一块黑乎乎的金属令牌,自然不惧。 夹在入城的队伍中,听到有人说起各自这一天的经历,忍不住抬耳去听。 有去周边城镇走亲访友的,有往来做生意的,还有外出打野味的。秦飞仔细一看,那位说去山里打野味的大兄弟还真是背着不少好货,看他红光满面的模样,也不知是冻着的,还是兴奋的。 诸多的故事,听得秦飞都把这一天的劳累扔到了脑后,也兴奋起来。 直到天色半黑,才排到了秦飞。 “你这是……”城下盘查的军士看到秦飞递过来的令牌,顿时大吃一惊。普通民众的通行证,多由胡杨木雕刻而成。 这名黑衣少年手里的令牌,非同小可! 正文 第七章 莫家后人 秦飞见那位兵大哥一脸迟疑,便取下斗笠看着他道,“怎么?” 兵大哥上下打量,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嘴里“嘶嘶”的倒吸冷气,表情纠结了好一阵。终于一拍大腿,恭敬的把令牌递还给了秦飞,满眼火热的看着他道:“你就是那个谁,啊哈哈,前几天在苍雪城外的……那个谁吧!” “啊哈……”秦飞脸上腼腆,心说这事就传开了?自然是要得瑟一下滴。 兵大哥见秦飞并不否认,嘴上一个哆嗦:“哎呀呀,真是英雄出少年。” 又一眼看到秦飞手里的黝黑铁棒,忍不住啧啧称赞道:“小英雄,你就是用这根铁棒戳破了诺鲁克国师的手?” 周围人开始还奇怪,这位兵大哥咋就拦着个黑衣小伙子不放行嘞,这小伙子难道来路不明?本以为有好戏看,结果听那头一说,小伙子居然是在苍雪城外大战诺鲁克四大高手,勇救苍雪主帅的主角。 “卧槽,传说是真的啊!” “居然真是个年轻小伙子?” “前途不可限量!” “瞅这模样,才十五六岁吧,不知道婚配没有。我大姐家还有个闺女,国色天香,待字闺中呢。” “去去去,我二弟家的闺女才是真的大家闺秀,色艺俱全,保证迷得这小英雄神魂颠倒,骨酥神迷。” 不知怎么地,话题突然就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等这些人争论清楚谁家的闺女更胜一筹时,回头一看,哪还有小英雄的身影? “呼……太恐怖了。”秦飞咧着嘴傻笑几声,强压下心头的膨胀,牵着马漫步在靖宁街头,此时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景象,让秦飞看得有些失神。 巴尔喀什湖畔的冶炼厂倒也是昼夜通明,却看不到一点希望,身体被压榨着,灵魂被炙烤着。无数同胞在苦难中死去,想想都觉得心里发紧。 “人各有命。”秦飞轻叹一声,也不在街上闲逛,寻了一家普通客栈,门边激灵的伙计很快招呼过来:“这位少侠,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纳?啧啧,小的瞅您这坐骑可不一般哪,毛色乌黑透亮的,肯定是匹千里良驹。您这兵器也是材质非凡,一看就是绝世珍品!” 秦飞取下斗笠笑笑,抖掉上面的积雪道:“住店一晚,顺便吃点东西,喂好我的马,明儿还要早起赶路。” “得嘞,您里边请。”伙计摊右手往里一迎,左手接过缰绳,转递给了负责照顾客人坐骑的马夫,迅速一步跟在秦飞身侧,将之带进了客栈。 眼下正是饭点,客栈大堂里几乎坐满了食客,秦飞定的房间没有可以吃饭的桌子,便在大堂避风的角落空位坐下,黝黑的铁棒倚在墙边,一边打盹一边等厨房上菜。 “不知灵雎姐姐怎么样了……”秦飞迷迷糊糊的想着,“她不会一直待在苍雪城吧?” “当初,她为什么会选择待在那儿?” 想了一圈没有什么结果,秦飞刚要伸个懒腰,抬手之时差点打到正端菜过来的伙计。 “哎少侠,您慢着点。”伙计小心翼翼的把一堡热汤放在桌上,“这是您的羊杂煲、酿皮子,米饭管够,吃完了您招呼一声,小的给您添。” 秦飞初入市井,很容易就对这样的伙计产生好感,笑着点头:“多谢小哥。” 门外虽然寒风呼啸,客栈里却是热火朝天。这种档次一般的客栈,来的多是江湖豪客,天寒地冻的,少不了畅饮一番,那猜码耍拳起来,就跟菜市场一样热闹。有喝高了控制不住手脚的,恐怕还会闹得鸡飞狗跳。 秦飞也不管旁人,纵然有修为在身,有一定的抗寒能力。但一天疾驰四百里,也冻了他个手脚麻木。连忙盛了一碗羊杂汤捧手里,把嘴唇搭在碗沿哧溜哧溜的喝着。没得说,几口热汤抿下肚,那由上而下的舒坦劲让秦飞幸福得几乎想哭。 再夹点羊杂蘸点酿皮子的麻辣红油,往嘴里一送,咀嚼之间,舒爽的酥麻迅速在脸上蔓延。 “灵雎姐姐说的果然没错。”秦飞亮眼放光。 原来此家客栈和菜品,都是由雪城飞将亲自推荐的。 吃过晚饭,吩咐伙计给预先准备明天要带上路的干粮,秦飞正起身欲回房间休息,门外的风雪忽然往里一灌,强劲的风压差点把靠近门口的一桌人给掀了个人仰马翻,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没事瞎显摆什么功力。 那一桌人正待发飙,却见三名身穿统一黑衣的男子一步跨进门槛,当中一个人抬手亮出一枚火红令牌,厉喝一声:“靖宁卫办案!” 看到火红令牌,刚想出声发难之人立马缩了缩脖子,怂了。 靖宁卫虽是衙门编制,搁普通城镇就是衙役,但在靖宁城这等战略要地,其职权之大,可谓手眼通天。而且每一名靖宁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搁到疆场上,少说也是个校尉之材。 秦飞自问清白,倒是乐得多些见闻,便抱着铁棒坐下,看靖宁卫办的是个什么案。心说办案子,不应该低调些么?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打草惊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案情已经理清,此时已到抓捕阶段! 这一回秦飞的推断倒是没有错,除了进来的三名靖宁卫,早有便衣暗哨埋伏在此,客栈周围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堂内的客人,谁也不敢出声,那些拳脚稀松之人,一个个如坐针毡,生怕可能发生的打斗伤及无辜。部分有修为在身的,则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还能从容斟酌,扒上几口饭菜。 为首的黑衣人扫视一眼,也不知最终锁定了谁,冷笑道:“莫九针,你已入我天罗地网,我看你怎么逃!” 秦飞茫然:莫九针是谁? 堂下众人听说是抓莫九针,顿时议论纷纷。原来那莫九针是旧蜀主帅莫狄的后人,不知为何,今日会出现在此。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靖宁卫既然实施抓捕,恐怕已经知道了莫九针的确切位置。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秦飞仔细的打量起堂内众人,想要找出隐藏在人群里的莫家后人。 却冷不防一声飘忽不定的冷笑从背后发出,随之而来的便是刺骨的凄寒和漫天的银针! 正文 第八章 两小无猜 “呃了个操嘞!”秦飞心里惊叫一声,距离如此之近,哪里来得及闪躲?当即着了道,后背和屁股挨了好几针。 万幸莫九针这一招“天女散花”攻击力不大,要是被这些银针射个对穿,秦飞自问是要交代在此。大堂内的众多食客亦是遭了殃,极少部分武艺高强的能闪避开去,或者避开要害,然而大部分人都和秦飞一样,被扎成了刺猬。 秦飞身上剧痛,扑倒在桌面一时动弹不得,顾见那三名靖宁卫衣袂乘风,往自己身后奔去,不消说,莫九针使完这一招障眼法之后定是想办法脱身。 “你大爷的,有病啊!”秦飞好不容易缓过来,怒骂一声,运足内力,才把寸寸入体的长针一齐震出,不顾满堂哀嚎的食客,提起揍人的大棒就往后追去。 直追出客栈后门,只看见一个模糊而又似曾相识的身影,在潮水般涌动的黑衣人群中杀得人仰马翻,时而在大道正中搏杀,时而腾挪于屋宇之上,其身法灵动,出手老练,更像是和靖宁卫闹着玩。 秦飞哪里还敢插手,一时又不确定“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只得茫然的挠了挠头,悻悻作罢。 远远张望了一会儿,见战局渐行渐远,他一面转身一面哼道:“要不是靖宁卫的人太多,小爷插不上手,定要擒住你这贼子——嘶,屁股挨了这几针,明天老子还怎么骑马!” 冷不防身后竟杵着一人,秦飞差点就与之撞了个满怀,还好他反应快,与之一步错开。秦飞只道是自个儿脚下太急,也不看那人模样,低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声“借过借过”便想着回客栈睡觉。 但一个疑惑的少女之声倏然从身后传来,让秦飞浑身一颤,呆滞的定在了原地。 “秦飞?” 黑色劲装将少女的身段勾勒得青涩诱人,长发扎马尾,几分骄傲的束之脑后,削瘦的脸颊上,杏目含光,正盯着背对自己的黑衣少年。 “小哥哥,你……可是秦飞?” 她的声音澄澈如冬日下的海水,透人心扉的好听。 秦飞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难道是故人? 青梅竹马有木有? 两小无猜有木有? 久别重逢有木有? 一听声音就是个萌妹子,该不会是曾经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小丫头吧? 若不是情根深种,怎么可能一眼认出自己! 若是曾经定过娃娃亲,啧啧! 那一声“小哥哥”,叫得秦飞心都软了。 秦飞脑子里乱哄哄的,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涌动的心绪,面色平淡的半转回身,用一种十分沧桑的语气应道:“你说的,是哪个秦飞?” 内心却是一片春天:哇哇哇哇,真是个漂亮的小妹妹哇!而且是又萌又帅的那种! 黑衣少女秀眉微蹙,打量一眼秦飞道:“从苍雪城过来的秦飞。” 秦飞尴尬的咧了咧嘴,心说貌似自己想多了哇,这丫头或许只是听故事听多了,碰巧在街上认出来而已。 “那就是了。”黑衣少女根据秦飞的肢体语言作出了判断,不知是何缘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道,“刚刚,对不起呀!” 帅气的小丫头一脸歉意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秦飞又懵逼了,傻笑一声:“啥对不起的,是我差点撞到你,跟你没关系。” 他还以为黑衣少女说的是这个,连忙表示了大度。不料黑衣少女听了,噗哧一笑,乐不可支的道:“哎呀,你好傻喔!我不是说这个啦。” 秦飞额冒黑线:“什么鬼?” 却见黑衣少女皓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事物,在昏黄的灯火下散发出一片寒光:“我说的是这个!” “哦草,你你你!”秦飞顿时反应过来,下意识退后一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嘶……怎么会是你?” 莫九针明明还在那头和靖宁卫缠斗不清,咋就跑回来了? 而且,居然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生? “那是我朋友啦。”莫九针嘻嘻笑道,“我才不喜欢打架呢。” 秦飞翻了翻白眼:“是是是,你不喜欢打架,你喜欢打针!” 怪不得叫做莫九针。 “照我说你就应该叫莫千针,莫万针!”秦飞捂着痛处,忿然道:“哼哼,九针,真是太小瞧你了!” 秦飞表面上恢复了镇定,心里却十分警惕。别看莫九针生得玉质冰肌,娇俏可人的,下手却十分很辣。更重要的是,蜀臣之后,谁敢结交?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秦飞很是果决,“莫姑娘保重。”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莫九针淡淡一笑,音调提了几分:“我听说在苍雪城立下奇功的是你,特意过靖宁来寻你的。” 哦草? 秦飞心里扑通狂跳,心说难道自己和莫家丫头,真有旧交? 克制住心里的激动,面露疑惑的盯着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咬压问道:“寻我,何故?” 莫九针瞧出了秦飞的紧张,婉儿一笑,忽的凑近一步,微微踮起脚尖,嘴凑耳边,吐息如兰:“因为令尊与家父,都不是苍云战将。” —— 次日,大雪初晴。 难得的阳光漫洒,马背上的秦飞却相当郁闷。莫九针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卖起了关子。昨天无论如何的软磨硬泡,都不肯松口。 只说了句“明天一起走”,人家小姑娘就径自回屋休息去了。 此时两人两骑,慢悠悠出得城来, 秦飞见左右僻静,才出声询问:“莫姑娘,你那位朋友呢?” 冒充通缉犯,引开靖宁卫,可谓生死未卜,莫九针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担心:“他呀,估计玩高兴了就走了呗,他这次的任务就是替我引开靖宁卫!” 秦飞喉咙里咽了咽,瞅这意思,昨儿千余靖宁卫,就只够那位朋友“玩个高兴”?厉害了厉害了。 “莫姑娘,你来寻我,究竟有什么目的?”秦飞很讨厌云山雾里的感觉,干脆就轻勒缰绳,直言问道:“如果知道我的家世,请坦言相告,秦飞感激不尽,如果……” 秦飞顿了顿,眉间微凝,看着莫九针的小脸,哼声道:“若是别有企图,恕在下,不能奉陪!” 莫九针见他这幅模样,忍俊不禁的道:“那么着急干嘛,好好好,实话实说,其实本姑娘并不知道你的身世……” “架!”秦飞不待她说完,便纵马扬鞭,嗖的疾驰出去,打算就此甩开这并不相干之人。 “但是!”身后的莫九针扬声道。 秦飞心里暴躁,暗自骂声:“你二大爷的……” 无奈勒马,偏那黑衣少女还不紧不慢,悠悠遛马追上,才眼神闪烁的看着秦飞道:“我不知道,但我爹知道。” “你爹?”秦飞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明所以。 旧蜀主帅莫狄,尚在人世么? 正文 第九章 醉生梦死 莫九针眼眉一沉,长长睫毛上抖落几片雪花,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她轻吸一口气,故作乐观的道:“家父十几年前失踪,蜀国灭后,我母亲带着我四处打听。” 说着,她眼里闪烁出几分坚定的光芒,盯着秦飞的眼眸道:“直到前阵子,有位前辈指点,说苍雪城来的秦飞,可以找到我爹。” 秦飞有些哭笑不得,他没傻到看见个漂亮姑娘就被迷了心窍,摇摇头道:“莫姑娘,你就那么信任那位前辈?” 莫九针肯定的点了点头,却也没给出什么让人信服的说法。 秦飞坦言:“或许咱们的父母是旧相识,但我四岁便流落塞外,连自家父母的名字都不记得。喔,家父不是苍云战将的事情,也是那位前辈说的?” 莫九针“嗯”的应了一声,见秦飞疑云满目,于是道:“上次我和母亲遇险,还是前辈出手相救,他肯定不会骗我的!” “这样啊……”秦飞十分头大,本来还想把身世之谜压在心底,不料莫九针的出现,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绪,看着莫九针问道:“前辈还说了什么?” 那位神秘的前辈知道自己在苍雪城的事,也像是知道一些自己的身世,那么指引莫九针来找自己,应该会有后续计划。 “啊哈,你也不是真傻嘛!”莫九针嘻嘻一笑,明眸皓齿的模样,让秦飞都误以为春天提前来了。 “前辈说,你在苍雪城立下奇功,有玄雪令护身。”莫九针仔细的道,“苍云的天下,你可任意通行。有你在,我打听起我爹的消息来,也不那么危险嘛。” 秦飞呆滞了一瞬,照这么说,她是要跟我一起走? 好吧,也称得上是个不太粗糙的计划。 “那个……呃,莫姑娘。”秦飞尴尬的咧了咧嘴,身边如果带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生,心里居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灵雎姐姐,但偏偏还无法拒绝,“我此行的终点,是茶江镇。” “茶江镇?” 莫九针轻轻念了一遍这个有些陌生却耳熟能详的地名,低眉思忖片刻,才恍然惊呼:“你居然要去那里!” 十几年来走访天下,莫九针年纪不大,却也见识广博,她当然知道茶江镇有什么,也知道在茶江镇可以得到什么,刚刚沉寂下的希望又再度燃起:“我也要去!” 秦飞郎朗一笑:“按那的规矩,除夕之前,务必赶到。后天就是除夕,茶江镇距靖宁城少说六百里,以我们的速度,怕是赶不上喽!” 可不是,两人遛马出城好半晌,竟还没过十里店。秦飞表面上答应得干脆,心里也是再三权衡。咱横竖两个小年轻,一个有大功,一个无大害,茶江镇那边…… 应该不会为难吧?秦飞心里不确定,然而不确定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若除夕当天才到,于我们不利。”莫九针略一思忖,正色道,“不如昼夜兼程,先到了茶江镇再说?” 秦飞想想也是,对眼前的少女免不了高看了几分,两人打定主意,即刻出发。 数百里外,茶江镇。 蜿蜒贯穿镇子的江水,把茶江镇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江水唤作茶江,镇子也就因此而得名。 临近新年,茶江镇和绝大部分城镇并无二致,俱是笼罩在了节日欢快的气氛里。若说有别于普通城镇的地方,便是在正南端的空阔旷野里有一处石台,石台之上立有一尊八丈神像。 此人身披重甲,形容伟岸,不怒自威。右手倒提偃月刀,左手轻捋长胡,蚕眉凤目,正以一种披靡天下的姿态俯视着南方的十万大山。 “武圣……” 旷野之中,轻浅的低喃很是清晰。一名年轻的灰衣男子正站在雕像跟前,不顾风雪迷眼,满是憧憬的仰望着那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他倒不是孤身一人,与之同来武圣台的,还有另外五名年轻男女,俱是同出一处的年轻俊杰。 “成杰,愣什么愣?走了!”同伴见他一个人发呆,不耐烦的催促道。 天寒地冻的,一行人赶路到此,早就乏了,及早去镇子里寻个住处喝口热汤才是正经。 成杰偏头一笑,嘴角勾如水墨,侧脸的轮廓却刚冷如锋。他并非六人中最优秀的,六人分属六个不同的家族,其中的恩怨情仇,三天三夜也掰扯不清。来到茶江镇,看似形成了一个气氛和睦的小队,实则暗流汹涌。 谁在外头发展得好,谁的家族底气就足。 他连忙跟上队伍,揣着小心,心说只要不惹是生非便好。 茶江镇对于经常于除夕前后出现的外地人早已习以为常。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也有利用此次集会做些买卖的生意人,更有前来招募才俊的各路势力甚至是宗派。 成杰等人随意寻了一家客栈落脚,或者有人心有挑拣,却不好声张。只有万余人口的茶江镇,这几日会涌入数万人次,此刻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休息就该知足。 不出意外,定了住处后,另几人便暂时没有再碰头的意思。成杰乐得清静,与其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倒还不如关上门来睡个天昏地暗。 或许是逃避吧。 年轻气盛的人,不是更应该在虚与委蛇的套路中打磨自己的性子么。 或许是厌恶,不屑。 情绪涌动,不一而足。有满怀希望的憧憬,也有茫然错愕的忐忑。谁都想让明天变得更好,但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唉……”屋子里不时传出声声叹息。 当夜,弯月行空。 成杰是被大堂里的喧哗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摸出门来,看见大堂里几乎坐满,喝酒划拳的,吃饭聊天的,好不热闹。还陆续的有人进来登记入住,照这进度,恐怕待会儿就会宣告客满。 点了份茶江特色的油茶火锅,要了一壶茶江特色的红薯泡酒,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自斟自酌,自得其乐。抛开身上的包袱,若每天能这样颓然的醉生梦死,倒也不失潇洒。 “成杰?” 不知坐了多久,忽然有人疑了一句,确定是成杰之后,便在桌边坐下。 成杰醉眼迷离,晃了一眼,分辨出来人的身份,语调微醺:“是子舟啊,怎么,喝两杯?” 子舟摸了摸鼻子,摇头:“喝酒误事,你也别喝了。” 两人同属一城,两家关系不算交恶,却不尽友好。对于子舟的劝诫,成杰还是十分感激的,哈哈笑道:“有修为在身,哪里会喝醉?” 一面令客栈的伙计添了碗筷和些许酒菜,显然不打算放子舟离去。 子舟倒不扭捏作态,玩笑道:“成杰你还真别说,茶江镇的泡酒,据说连那武破虚空的渡劫高人都能放倒。茶江泡酒,又名神仙饮,你千万别小瞧了。” 正文 第十章 人外有人 成杰哪里会信,给子舟斟满一杯,举杯相敬:“子舟,来!” 两人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婆婆妈妈可不是他们的特点,加上又是世家子弟,谁还没有点纨绔的本性?当即在酒桌之上开始了离家之后的首场战斗,仿佛搏上了家族的荣誉,摇骰子划拳行酒令轮着来,场面十分激烈。 其实他们没有发现,当自己开始这种家族所难容的恣肆,才融入了这一片市井,在这一片俗不可耐的喧嚣中,找到了最宁静的本我,彼此之间似乎也建立某些特殊的感情。 直战到午夜。 “子舟你说,在长乐城的同辈里,谁最能喝!”成杰俊朗的面孔已然通红,看起来有几分狰狞,袖口高高捋起,一条腿搭在条凳上,哪还有个名门公子的模样。 之前老成持重的子舟此刻正端着一杯美酒,粗重的喘息着,想要缓解一下喉咙里的热辣。眼下刚输一回合,杯中酒是欠,不巧的是酒劲上头,一个处理不当,可就真的交代在此了。 “喂喂喂,养金鱼呢你。”成杰十分不爽的连拍桌面,嘴里叨叨着,“手还晃,酒都洒了,快喝快喝!” 茶江镇酒类繁多,多由各种水果浸泡或酿制而成,喝起来跟寻常果汁并无二致,却有着五十多度的酒精度数。喝顺口了刹不住车,稍不注意,便会直接醉倒。 子舟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将手里的杯子一饮而空,杯拍桌面,哼道:“能喝?又能如何?反正,你成杰不是最能打的!” 仿佛是说到了成杰的痛处,让他面色有些阴沉,咬牙切齿的看着对方:“那你说说看,长乐城的同辈们中,谁最能打!” “这……”子舟面露思忖,见成杰面红耳赤的模样,知道这件事情的沉重。便咧嘴笑笑,满上酒杯,和他又喝了一个。 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就咱们来茶江镇的六人,我说梁川现在最能打,你没意见吧。” 梁川,十八岁,长乐城梁家,亦或是整个长乐城最耀眼的新星。 “没毛病。”成杰心里不甘,却不得不承认,自顾的斟酒再饮。 子舟继续道:“六人中第二嘛,也轮不到你成杰,柳家姑娘,可不好惹。” 成杰夹菜的筷子僵了一僵,才继续刚才的动作,夹起火锅里的一块萝卜,料碟里蘸蘸,缓缓放在嘴边,因为烫,并未直接送入。 显然,子舟所言非虚。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手执巨刃大刀的彪悍少女,成杰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再靠后的子舟没打算说,论天赋和战力,成杰只能排第三。 他轻吸一口气,趁着节奏放缓,连忙夹了几口下酒菜,目光深远的道:“除了我们六人,长乐城的同辈之中,梁羽、田林、潘军三位,你觉得如何?” 成杰阴沉的脸色浮现出几分无奈,相当受挫的叹道:“羽、林、军三位,能把咱六个打得满地找牙。” “还有长乐城外呢?”子舟似乎打击得有点上瘾,嘿嘿笑道:“长乐、隆胜、荔水的三城联会,咱们可从未胜出。” 成杰陷入沉思,目光呆滞的看向门外的风雪,良久,才哂然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子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又与之碰了一杯:“茶江镇风云聚会,揽尽天下英才,咱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瞅瞅,就门外那一对儿,恐怕都比咱哥俩强上不少!” 成杰愣了一瞬,才往门外张了一眼,正看见走进客栈的黑衣男女,瞅那模样也是是六七岁。男的手里拎着根黑不溜秋的粗糙铁棒,黑衣少女两手空空,两人俱是满面风尘,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我不信。”成杰之前被打击了一通,消沉中带着十分的不甘,哪能承认随便冒出来个同龄人就能比自己强? 说话间竟直接起身,往柜台走去。 “在下长乐城,成家,成杰。”成杰凑到那两人身后,还算有礼的拱了拱手。 “哈?”黑衣少年一手拎着铁棍,一手拎着一包行李,没料到会有人打招呼,一时无法还礼,只得歉意的笑笑:“哦哦,我叫秦飞,这是我妹妹,秦小莫。” 黑衣少女被介绍的时候,明显的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出声反驳,对店家道:“我们都累了,饭菜弄快些。” 店家殷勤应承:“得嘞!” 成杰见他言语随意,不像是世家子弟,心里又自信了几分,直言道:“原来是秦兄弟,失敬失敬。方才我与我朋友打了个赌,若我能赢你,他便连饮三杯,若不能,我饮三杯。” 秦飞困顿之极,哪有争强斗狠的心思,不置可否的笑笑:“不知这个输赢,指的是?” 若比谁吃得多,秦飞自问来六个成杰都不是对手。 “当然是打架啦,难道还请你喝酒嘞!”身侧传来一个清越如铃的女声,成杰连连点头,忍不住打量一眼莫九针的侧脸,眸子里闪过几分惊艳。 秦飞眨巴眨巴眼:“你们兄弟打赌,要我陪打架,输赢都没我什么好处,不打不打!” 成杰的视线锁定在莫九针的脸上许久,听到秦飞开口,才努力的挪开:“如何你才肯和我打?” 秦飞居然还很认真的寻思起动手的条件,数息之后,才嘿嘿笑道:“我也不白占便宜,我若赢了你,我在这家客栈的费用,都由你出,你看怎样?” 受够了贫穷饥饿的秦飞,提出来的条件都是如此朴实。成杰听是这么个条件,大笑三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金币置于柜台上道:“无论输赢,你兄妹二人的开销都由我负责——不过,我另外有个条件!” “你说。”秦飞嘴角勾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心里却怕这哥们要对莫九针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刚才成杰多看了妹子几眼,秦飞一清二楚。 “我赢了,你兄妹俩就过来陪我兄弟俩喝酒!”七八分醉意的成杰,竟还生出几分豪气来。不知是真要和秦飞在酒桌上一较高下,还是对莫九针别有他图。 秦飞心里冷笑,公子哥一喝多了就想做些寻花问柳的风流之事,偏偏闹到自己头上? 那怪不得你秦大爷下毒手! “行。”秦飞收起轻慢之心,把手里的行李递给莫九针,像握刀似的拿在了黑铁棍的三分处,看着成杰道:“动手吧。”